第101章 [VIP] 上門要債
寧棠去接了信, 一看郵戳,又是大娃寄來的。
她用小刀裁開信封,拿著信紙一目十行, 越看眉頭越皺。
沈烈奇了,“大娃寫的啥啊,你這副表情。”
寧棠把信給他,“你自個看。”
沈烈湊過來, 也是一目十行,表情比寧棠還夸張,目眥欲裂,“什么?蘇光宗沉迷打游戲,都打到不去上學, 還欠人家老板一千多塊錢的地步了?”
最開始大娃寄信回來的時候,他真以為蘇光宗就是隨便玩玩而已, 怎會沉迷到如此地步?還欠了一千多塊錢。
寧棠點點頭,“何止呢,大娃說,他跟二妞和大虎試圖阻止了,但蘇光宗不聽,他也只能寫信回來,讓我們轉交給寧雪和蘇俊彥了。”
且, 信從滬市寄到海浪島,也要經過幾天時間, 這幾天, 估計蘇光宗還呆在游戲廳打什么水果機。
沈烈原地走了幾步, 猛地停下,“你說, 他兩知道這事不?”說的是寧雪和蘇俊彥。
“你不是說上回跟蘇俊彥提過一嘴嗎?”寧棠問。
“是提過。”沈烈道,“但我看他沒啥反應。”寧雪也沒啥反應。
蘇俊彥要么沒告訴寧雪,要么兩口子都沒放在心上。
沈烈皺了皺眉,“那現在咋辦?”
“能咋辦,誰捅的窟窿誰爹誰媽在后頭收拾。”寧棠道,“明天你把信給蘇俊彥,就沒我們啥事了。”
說難聽點,蘇光宗又不是她生的,干她何事?
再說了,她還怕大娃把這事捅給蘇俊彥和寧雪,蘇光宗會記恨他,還惹一身騷呢。
沈烈長嘆一口氣,道,“也只能這樣了。”
晚上,寧棠和沈烈洗漱完,躺在床上。
沈烈一會翻過來,一會翻過去,就是不肯睡。
寧棠睜開眼睛,踹他一腳,“你烙餅呢,還讓不讓人睡了?”
沈烈背過身嘀咕一句,轉過來,面對寧棠,“你說,蘇光宗咋變成了這樣?”
哪怕大娃寄過來的信只寫了大概,但沈烈心思敏銳,還是能窺出一星半點的。
蘇光宗的種種表現,哪是打游戲機打的沉迷,明明是打到瘋魔了,吃住都在游戲廳了,能不瘋魔么。
寧棠:“你問我,我上哪知道去?”
沈烈又是長嘆一聲。
畢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孩,雖說蘇光宗不怎么出門,但就住對門,幾乎就是沈烈看著一天天長起來了,冷不丁聽說他現在變成了這樣,沈烈心里不百感交集是不可能的。
他看寧棠一眼,發現她沒什么驚訝的樣子,“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驚訝啥?”寧棠道,“其實蘇光宗會這樣,我早料到了。”
別說蘇光宗了,恐怕蘇耀祖那里也差不離。
聞言,沈烈驚訝得不行,“什么,你早猜到他會沉迷打游戲機?”
“那倒沒有,我沒那么神機妙算。”寧棠道,“我只是猜到他以后會出事。”
沈烈道,“明明小時候看著挺好的,怎么長大就歪了。”
小時候的蘇家雙胞胎,在沒發生炫耀那件事前,那可是整個軍屬院里最受人喜歡的兩個小孩。
長相俊秀乖巧,學習成績又好,還特別聽話,那簡直是夢中情孩。
每當提起自己的兩個兒子,尤其是雙胞胎一個考上滬交,一個考上復旦后,寧雪和蘇俊彥的腰板那是挺得非常直的。
沒想到,現在……
寧棠:“好竹都出歹筍,更何況歹竹呢。”
沈烈:“你就不能委婉點?”
寧棠看他一眼,沈烈舉手投降,“得,當我沒說。”
寧棠睜開眼睛又閉上,“記得我跟寧雪剛嫁來海浪島的時候嗎,那時候寧雪天天跑來我跟前,問我羨不羨慕,因為蘇光宗和蘇耀祖在她剛來沒幾天的時候,就認她當媽了,而當時大娃他們三一直把我當后媽,她處處想壓我一頭,就這樣問我,但說實話,我一點都不羨慕,而是心寒害怕啊。”
“為啥?”沈烈問。
寧棠:“你自己算算,才來幾天啊,蘇光宗跟蘇耀祖這么快就把他兩的親媽給忘了,認寧雪做媽,就沖蘇家雙胞胎這么快就把親媽給忘了,只認寧雪這么一個后媽,就知道這兩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想著都心寒啊。”
既是狼心狗肺的東西,那干出什么都不奇怪。
聽她這么一說,沈烈沉默了,因為確實有幾分道理。
寧棠直視沈烈的雙眼:“實話跟你說,一開始我剛來的時候,大娃二妞三娃沒認我,甚至對我橫眉冷對,我心里非但沒有不爽,反而是慶幸的,要真這么快就把親媽給忘了,我才應該感到害怕。”
沈烈促狹地朝她眨眨眼,“那你又是咋‘看上’大娃二妞三娃的?”
寧棠彎起嘴角,“他們三好唄,都是好孩子。”
你對他們好一分,他們還你十分。
兩人說著說著,就進入了夢鄉。
沈烈做了一個夢,夢里他娶了寧雪,兩人每天爭吵不斷,大娃二妞三娃在無盡的爭吵中長大,大娃陰沉,二妞自卑,三娃沒個正形,十八歲那年,大娃沒有考上大學,他走進了一家游戲廳……
他猛地驚醒,夢里夢見了什么他醒來就忘了,但仍記得那是一個噩夢。
早上起床,沈烈做了早飯,清粥配四碟小菜,黑色的醬黃瓜、曬干的蘿卜條、麻油拌馬齒莧、還有一碟金黃的肉松。
就著四碟小菜,兩人把一大鍋粥喝了個精光。
吃完早飯,沈烈說,“我現在去送信?”
寧棠:“去吧。”
他剛準備出門,就聽到對門蘇家院子里傳來寧雪的一聲大喊,“不可能,我兒子不可能欠你們這么多錢。”
沈烈和寧棠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訝。
沈烈這還沒去送信呢,蘇家吵什么?
兩人趕緊疾步走出屋外,剛到門口,就看到蘇俊彥和寧雪站在門口,他們面前是一個站沒站相,穿衣服也松松垮垮,流里流氣的小青年。
蘇俊彥早上起來,就接到郵遞員送來的信,信是蘇光宗學校寄來的,大意是說蘇光宗已經很久沒去上課了,曠課時間累計長達兩個月之久,經校方商討,決定給予開除。
蘇俊彥看到信的第一眼,還以為是誰跟他開玩笑,又看一眼,確實是滬市的郵戳,信紙上還蓋了學校的公章。
發生了這么大一件事,蘇俊彥第一反應就是把信藏起來。
但好巧不巧,寧雪買菜回來,正好撞見蘇俊彥藏信。
她以為是蘇光宗或者蘇耀祖寄信回來了,一把奪過信,還嗔蘇俊彥一眼,“他們寄信回來你怎么不早說,是光宗寄的,還是耀祖寄的?”
蘇俊彥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抓耳撓腮,可怎么也說不出不讓她看信的話。
寧雪就這樣懷著歡喜的心思把信拆開,一目十行,然后那份歡喜就僵在了臉上。
還沒等兩人去小賣鋪打電話質問蘇光宗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狗就找上門了。
李狗一路打聽,找到了蘇家,敲了敲門,“喂,蘇光宗的爸媽在家嗎?”
寧雪和蘇俊彥還以為是學校來人了,正準備好好跟校長或者老師求個情,沒想到出門一看,是一個完全沒見過的陌生人。
寧雪狐疑地打量他幾眼,“你誰啊?你怎么認識光宗的?來我們家干嘛?”
一連三個問題,李狗一個一個回答。
他瞇了瞇那不大的眼睛,“我?我叫李狗,我怎么認識蘇光宗的,呵呵,這個您二位不必知道,來你們家干嘛,我啊,是來要錢的。”
“要錢?!”寧雪和蘇俊彥異口同聲地驚呼道。
“對,要錢。”李狗嘬了嘬牙花,從懷里掏出一沓紙,遞給兩人,“喏,你們自個看,蘇光宗欠了我們這么多錢。”
寧雪半信半疑地接過,一張一張地翻看。
二月十四號,蘇光宗欠李大力三百塊錢。
三月十五號,蘇光宗欠李大力二百塊錢。
四月十四號,蘇光宗欠李大力一百塊錢。
單看下來金額都不算大,但這有厚厚的一沓紙,這里一百,那里兩百的加起來,委實不是個小數目。
寧雪每數一張,就心驚肉跳一次,這里加起來少說兩千多快三千塊錢了。
更令她心驚肉跳的是,她從小輔導雙胞胎學習,對雙胞胎的字跡都是認得的,這上面的簽名,分明就是蘇光宗親手所寫。
更令她感到手腳發涼的是,有一張欠條的日期,分明就是除夕當天。
好啊,說什么跟導師做項目,做到欠錢去了?
寧雪緊緊攥著紙張,咬牙道,“耀祖騙我!他們合起伙來騙我!”她猛地望向蘇俊彥,看蘇俊彥一副躲閃的樣子,她頓時明悟過來,“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蘇俊彥囁嚅道,“額,這個,這個,其實大娃在滬市撞見過光宗一回,他寫信給沈烈提了,沈烈知會了我一聲,我,我以為他是開玩笑的,就沒跟你說。”
“呵。”寧雪冷笑一聲,“這話你自己信嗎?”
蘇俊彥不敢接話,把話頭拋向李狗,“你快說,光宗是怎么欠下這么多錢的?”
李狗站了一會,覺得腿有點發酸,往院門上一靠,懶洋洋地道,“打游戲機唄。”
“打幾把游戲能欠這么多錢?”寧雪甩了甩欠條。
她眼里閃過一絲暗光,要是把這些欠條都撕了,那是不是死無對證了!
李狗是誰?他七歲開始就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要不是實在有些聰明,游戲廳老板李大力也不會讓他來收賬,寧雪眼神一不對,他立馬就察覺到了,趕緊從寧雪手上把欠條搶回來,“想死無對證是吧,呵呵,不可能。”
寧雪的盤算落空,冷哼一聲,“你有什么證據證明這就是光宗寫的欠條,我還說是別人寫的,別人欠的呢。”
李狗樂了,甩了甩手上的欠條,“上面有他的簽名,還有他摁的手印,你說不是他寫的是誰寫的?”
他拿眼睛一掃,看寧雪還有話說,又接著道,“你要不信,咱們去公安局理論理論?”
“別!”寧雪急忙道。
要是去了公安局,蘇光宗還有什么名譽可言?而培養出一個欠債不還的兒子,他們夫妻倆還怎么有臉在軍屬院生活下去。
寧雪只要想到這種可能,臉色就是一白,她惡狠狠地盯著李狗,“光宗欠了你們多少錢,我還。”
李狗咧嘴一笑,“盛惠,三千四百一十塊五毛。”
“怎么這么多?!”寧雪驚呼道。
哪怕知道蘇光宗欠的數額不小,但也沒想到居然會欠了這么多。
寧雪心頭不禁浮現一個疑問,蘇光宗到底是玩的什么游戲,怎么會欠下這么多錢?
蘇俊彥抿抿嘴,“給你錢可以,但是你得原原本本的告訴我們,光宗到底是怎樣欠下的這么多錢。”
沒想到這錢收的這么容易,李狗反正目的達到了,也有心情給夫妻倆講‘故事’了,“哦,這個啊,其實很簡單的,就是蘇光宗他喜歡玩游戲,就來了我們游戲廳唄,越玩越喜歡,玩游戲也要花錢啊,他最愛玩那個水果機,玩一次兩百個幣打底,你們不知道游戲幣多少錢一個吧,也不是很貴,一塊錢能買兩……”
聽著聽著,寧雪也明白過來,“你們這是給我兒子下了套!”
李狗嘿嘿一笑,“阿姨,你怎么能這么說呢,咱們游戲廳跟蘇光宗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我們可沒有強迫他從口袋里掏錢買游戲幣。”
蘇俊彥斥了一聲,“行了,別說了,去拿錢給他。”
寧雪一跺腳,“俊彥!”
她望向蘇俊彥,卻頭一回在他臉上看到如此嚴肅的神色,喃喃道,“俊彥?”
蘇俊彥緊緊皺著眉頭,“別怪別人給他下套,他自己沒那個自制力,抵抗不住誘.惑,活該,我就不信那個游戲廳只拉光宗一個人玩游戲,憑什么人家玩著怡情,而光宗玩著玩著卻欠下這么多錢。”
說到底,還是蘇光宗自個的問題。
別看寧雪平時對蘇俊彥吆五喝六的,真到關鍵時刻,她還是挺聽蘇俊彥的話的。
蘇俊彥一發話,寧雪就乖乖進屋拿錢了,三千四百一十塊五毛,有零有整,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她翻箱倒柜找了好久,才找到三千塊錢。
“一共就只有三千塊錢了。”寧雪懇求道,“你把零頭抹掉吧。”
李狗面上帶笑,說出的話卻猶如寒冰一般,“阿姨,您別為難我了,我只是個給人打工的,錢要是收不上來,老板要找我麻煩的。”
他似是嘀咕了一句,卻是用的兩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誰讓你們兩個養了個好兒子呢,哎,收上這筆錢,我們游戲廳都可以一段時間不用開張了。
寧雪面色一白,但家里確實拿不出這么多錢了,這三千塊錢已經是他們夫妻兩全部的積蓄。
像李狗這樣的小流.氓,平時走在路上,寧雪都不會多看一眼,此時卻要對著他低聲下氣的哀求,“麻煩你了,再少一點吧。”
李狗還是那副笑臉,眼神卻透著毋庸置疑。
蘇俊彥長長呼出一口氣,握緊雙拳,面色疲倦,“還剩四百一十塊五毛是吧,我們去借。”
李狗彎了彎嘴角,“那勞煩您嘞,下一班船還有半個小時,你這錢得快點給我,我趕著回去呢。”
蘇俊彥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越過李狗,走到沈烈和寧棠面前,臉色漲得通紅,磕巴道,“麻煩,借、借我點錢。”
李狗鬧的動靜不小,蘇俊彥早都看到寧棠和沈烈站在院子里,往他們家這邊看,估計也看了有一會了。
四百來塊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李狗又急著要,除了找這兩人借錢,蘇俊彥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了。
沈烈動了動嘴唇,似是想說什么,寧棠攔下他,朝蘇俊彥點點頭,“等會,我進屋拿錢。”
她回屋拿錢,沈烈跟在寧棠后頭,憋了一肚子的話總算可以說了,碎碎念道,“真沒想到,蘇光宗居然欠了這么多錢。”
寧棠也沒想到,因為按大娃所說,蘇光宗明明才欠了一千來塊錢,怎么突然就變三千多塊錢了,肯定是寄信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事情,但發生了什么,他們并不知道。
她一邊把錢點出來,一邊嘆氣,“蘇俊彥這樣一個人,都能為了蘇光宗向我兩低頭借錢,唉,不知道說什么好,只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
寧雪也一樣,她多驕傲一人啊,沒攔著蘇俊彥跟人借錢,還是跟寧棠沈烈借錢,那已經是把她的面皮給扔地上了,兩口子都為蘇光宗妥協到了這個地步……
沈烈點點頭,“希望這次還上錢,蘇光宗別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三千多塊錢,把蘇家的家底全掏空了,還欠了外債。
“你點點,看是不是這個數。”寧棠把錢遞給蘇俊彥,對蘇家院子里,朝她怒目而視的寧雪視若罔聞。
蘇俊彥點頭,“不用點了。”
這兩口子的人品,他還是信得過的。
拿到錢,蘇俊彥一并給了李狗。
李狗用手指蘸了唾沫點了一遍,喜笑顏開,“是這個數,謝謝您嘞,祝兩位安好。”
蘇俊彥冷哼一聲,“你別再來我們就安好了。”
李狗拔腿要走,寧雪趕緊拉住他,“等會,我們家光宗呢?”
蘇光宗?他上哪知道去?
李狗把胳膊從寧雪手里拽出來,他趕著回去呢,“不知道,他身上的錢都花干凈了,我們老板也不會做善事,讓他免費打游戲機,誰知道他在哪。”
那豈不是流浪街頭?
寧雪幾乎昏闕過去,趕緊進屋行李,甩下一句,“我去滬市找他。”
沈烈看蘇家一團亂,撓撓頭,低聲問寧棠,“他們家現在亂成這樣,大娃寄的那封信,還給嗎?”
“給,干嘛不給。”寧棠道。
沈烈嘀咕一句,“可現在給,總感覺有種落進下石的感覺。”
寧棠:“我覺得那個李狗跟寧雪和蘇俊彥說的并不是全部,寧雪不是馬上要動身去滬市了嗎,大娃的信還是得給他兩看看,至少得心里有個數。”
若是寧雪和蘇俊彥覺得他兩落井下石,那也無所謂,他們問心無愧。
沈烈覺得她說的有道理,“那這信你去給還是我去給?”
“當然是你去。”寧棠理所當然地道,“要罵也是罵你。”
沈烈:“行吧,反正我一大老爺們,皮糙肉厚不怕罵。”
寧雪進屋收拾行李了,蘇俊彥仍怔怔地站在原地,沈烈見機把信給他,就說,“這有封信,你……你們看看吧。”
蘇俊彥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接過信,信是沒封的,一倒就倒出了里面的信紙,他一目十行地看過,臉色鐵青,“我知道了。”
第102章 [VIP] 找人
沒罵人, 沈烈松了一口氣,回到家說,“信送到了。”
寧棠點頭, “寧雪真的要去滬市?”
沈烈:“去吧,蘇光宗出了這么大的事,她得去看看。”
若不是蘇俊彥離不開,應當也會一道去的。
寧棠又問一句, “這都馬上放暑假了,她現在去能逮得到人嗎,萬一走對岔了咋辦?”
沈烈想了下這種可能,遲疑道,“應該不會吧?今年春節, 蘇光宗都沒回家,暑假……不見得會回來。”
寧雪當天就收拾了行李, 幾乎跟李狗是前后腳走的。風塵仆仆地趕到滬市,一到滬市,頭一件事就是去蘇光宗的學校。
一來是想看蘇光宗在不在學校,二來是想再問問關于退學處分的事。
寧雪問了一圈,蘇光宗沒在學校,退學的事傳的沸沸揚揚,幾乎人人都知道復旦有個臨床醫學的新生大一第二學期就被退學了。
她又去學校教務處問了校領導, 確定了退學處分的事再也沒有挽回的余地,人家校領導說了, 自辦學以來, 從未見過曠課時間如此之久的學生, 必須嚴懲,以儆效尤。
寧雪跌跌撞撞地出了學校, 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和車水馬龍,滬市這么大,她該上哪找蘇光宗去?
她先是想到蘇耀祖,但去蘇耀祖的學校問了,他也不在學校,問他什么時候回來,蘇耀祖同班同學說也好幾天沒見蘇耀祖了,他一向神出鬼沒,也不知道啥時候回來。
寧雪不可能一直等下去,萬一沒等到,蘇光宗身上又沒錢,又不在學校,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里吃苦。
她突然靈機一動,有了一個好主意。
一路問人,找到了大娃所在的滬市立信會計學院。
寧雪到的時候,大娃和大虎正在宿舍里整理進貨的衣服。
他兩擺攤的生意越做越大,宿舍床底下都不夠放了,他兩商量著是不是要租一個小院或者小倉庫,老占用宿舍空間,雖說平時經常請舍友吃飯,但他兩也有點不好意思。
正商量著呢,就聽見門口傳來一聲,“大娃!”
大娃蹲在地上地上疊衣服,聽見這一聲,覺得這聲音十分耳熟,驚疑不定地轉過頭,“堂姨,你怎么來了?”
寧雪抿抿嘴,不客氣地道,“我找你有事。”
大娃舍友看看寧雪,又看看大娃,問,“大娃,你親戚?”
看這表情不太像啊,親戚上門,不都是十分熱情,十分客氣的,來的這女人怎么一臉上門來討債的表情?
“嗯。”大娃應了一聲,“堂姨你找我什么事?”
寧雪掃了大娃舍友一眼,大娃舍友識相地避了出去,宿舍里只剩寧雪、大娃和大虎在。
寧雪面露尷尬,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不是她不要面子,是這事壓根就瞞不住,李狗來軍屬院的事,鬧得這么大,估計沒幾天整個軍屬院就傳遍了,大娃和大虎也遲早會知道。
更何況,現在這個節骨眼,找到蘇光宗最重要,而整個滬市她就認識大娃他們幾個,不找他們幫忙還能找誰幫忙。
大娃他們倆又是最先撞見蘇光宗去游戲廳的人,有他兩幫忙,找到蘇光宗的成功率肯定大大提高。
大虎聽完,面露驚訝,“寧阿姨,你說,蘇光宗的債主都找到你們家去了?”
寧雪皺眉道,“不是真正的債主,只是一個負責收錢的馬仔。”又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快點找到光宗。”
大娃點點頭,“我們知道了,堂姨你先別急,我們肯定會幫你找到蘇光宗的,你是剛到滬市吧,這樣,我帶你去招待所洗漱一下,再吃頓飯,等收拾好了,才有力氣找人。”
寧雪瞪他一眼,“我現在哪有心情洗漱和吃飯,別說廢話了,快點帶我去找光宗。”
大娃被噎了一下。
他是看寧雪風塵仆仆,連站都站不穩了,嘴唇也干燥起皮,像是很久沒喝水了,才提的這個建議,既然寧雪不領情,那大娃也沒辦法,把衣服收好,準備回來再規整,“行,堂姨,我們這就陪你去找蘇光宗。”
寧雪也只是一時急上頭,冷靜下來,也有幾分赧然。
平心而論,就蘇沈兩家的關系,還有她看不起大娃他們三的那些事,大娃肯幫她,都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換做是她,現在不落井下石,哈哈大笑都不錯了,那可能還來幫她找人呢。
寧雪訥訥,不過以她的性子,是說不出道歉的話的,只是催促道,“我們趕緊出發吧,等回來,回來我請你們吃飯。”
大娃哪在乎這一頓飯,一邊跟寧雪出了學校一邊道,“堂姨,你知道蘇光宗經常去哪些地方嗎,我們可以試著去那找找,看他在不在。”
寧雪‘老毛病’又犯了,瞪眼道,“我要知道還能來找你們?”
大虎是知道寧雪經常在島上發表的那些看不起大娃他們三的言論的,很為大娃不平,當下就是冷下臉,“寧阿姨,要是這樣,你就自己去找蘇光宗,別來麻煩我們了。”
今天本來定好要出攤的,寧雪這一來,擺攤的事就泡湯了,耽擱一天,就是大幾百上千的生意。
寧雪都不知道他兩為找蘇光宗的事付出了什么,還在那吆五喝六的,說句難聽點的,真是不知好歹。
寧雪也就這么一說,一見大娃和大虎臉上露出不滿,她就慫了,訕笑兩聲,“當我沒說,當我沒說,你兩知道他常去哪嗎?書店,咖啡廳,百貨大樓?”
大娃跟大虎上哪知道去,他兩在滬市撞見蘇光宗的次數一個巴掌就能數的出來。
大娃思考了一會,緩緩道,“他這么愛打游戲機,我覺得可以去他們學校附近的游戲廳找一下,他興許在。”
話音一落,寧雪當即就想反駁,但張口幾次,都說不出反駁的話,垂下頭,一臉了無生氣地應了一聲,“嗯……”
光靠走不知道要走多久,大娃索性包了一輛烏龜車,讓車主載著他們,沿著蘇光宗學校附近找游戲廳。
包車理應是寧雪出錢,但寧雪身上實在沒錢了,是大娃墊付的錢,寧雪連坐火車來滬市的錢,都是找李蕓借的。
火車票也就幾十塊錢,李蕓還給的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樣,想也知道,當初若是找她借那四百多塊錢,她肯定不會借。
寧雪捧著大娃給她買的水,心不在焉地喝著。
從小到大,只要雙胞胎有的新衣服,劉小六肯定也會有。
已記不清她替劉小六做衣服熬過多少個日夜了,她對李蕓的兒子如此之好,可到頭來,李蕓卻是這么報答她的,
哪怕坐在烏龜車上,四周包的密不透風,十分悶熱,但寧雪的心里就是止不住地發寒。
烏龜車繞了十來條街道,都沒找到蘇光宗,只剩下最后一家游戲廳了,大娃道,“堂姨,這是這附近最后一家游戲廳了,天色也晚了,你一個女人在外面也不安全,等會我跟大虎帶你去吃飯,再送你到招待所,你休息一晚上。”
這樣找下去也不是個事,得去找寧軍了,他是公安局的,找人這事他有數。
但蘇光宗畢竟是成年人,也沒真的失蹤,報案的話,就太嚴重了。
大娃想著,再找兩天,如果還是找不著,就真的得去找寧軍了。
寧雪抿嘴點頭。
哪怕對大娃還是諸多小意見,但不得不說,這小子處事十分妥帖,這一點……光宗和耀祖是遠遠比不上的。
她道,“嗯,如果最后這家游戲廳,還是找不到光宗,我就跟你們去吃飯,再去招待所休息。”又道,“不過你兩記得明天一定要來找我,我們接著去找光宗。”
大娃跟大虎對視一眼。
大虎撇撇嘴,剛才寧雪答應下來的時候,他還覺得寧阿姨這人還算聽勸,沒想到她居然說讓他們明天一定要去找她,再接著找蘇光宗。
請問,他兩就沒自己的事情干了嗎?
明天可是周一,要上課的,而且馬上就要期末考了,他兩就不復習啦?
當然,這話就算跟寧雪說了,她也不會改變主意,只會固執己見,覺得全世界都是圍著她轉的,大娃跟大虎就理應陪她去找蘇光宗。
要問為啥?
都是海浪島來的,大娃跟她又有親戚關系,不幫她幫誰?
下了烏龜車,寧雪走在前邊,大娃和大虎走在后邊。
兩人頭挨著頭嘀咕,大娃道,“我記得你后天有門考試,明天你就別來了,我一個人陪堂姨就行了。”
大虎道,“那哪行,我能看著你一人陪她?大不了我這兩天晚上熬夜復習,白天再抽空睡,行了,就這么定了。”
大娃還想再勸大虎兩句,寧雪突然喊了一聲,“你倆在后面干啥,趕緊跟上啊。”
兩人對視一眼,小跑上前,三人進了游戲廳。
哪怕不是第一次進游戲廳了,寧雪仍是被這里的烏煙瘴氣熏得頭眼發昏,邊四處找人邊道,“這地方也太臭了,人哪能呆得下去。”
一個光著膀子,剃著光頭大漢聽到這句,掃了寧雪一眼,大剌剌道,“咋滴,我就不是人啊,你要不愛呆你就滾出去,慣得你。”
寧雪眼睛一瞪,還想分辨兩句,大娃和大虎趕緊拉著她走人。
跟這光頭大漢起沖突不是明智之舉,光他一人大娃和大虎還不怎么怕,但那一圈坐著的明顯都是光頭大漢認識的人,光頭大漢要有事,他們不可能不出手,到時候事情可就鬧大了。
寧雪又瞪了光頭大漢一身肥肉的背影兩眼,才舒了口氣,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光宗,等找到人了再跟你計較!
三人繼續接著找人。
繞過光頭大漢,又走了幾步路,寧雪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瞇起眼睛,定睛一看,那坐在游戲機前的人的側影十分像是蘇光宗。
但那人胡子拉碴,頭發長的能扎個小辮,看著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樣,怎么也不像她記憶中那個靦腆乖巧的兒子。
她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光宗?”
這聲音仿佛是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聽著又是那么的熟悉,勾起了他內心最深處的記憶,蘇光宗整個身子猛地顫抖了一下。
第103章 [VIP] 打人別打臉
蘇光宗明明聽出是寧雪的聲音了, 但他仍裝作沒聽見,繼續玩他的游戲機,只是投幣的動作微微有些顫抖。
寧雪見狀, 又喊了一聲,“光宗!”
這下蘇光宗想裝做沒聽見都不行了,他緩緩轉過身,一臉的不耐煩, “你怎么來滬市了。”
寧雪沒想到,親兒子見到她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問她怎么來滬市了,對她怎么來的,家里為了他的事操了多少心,他一點關心也沒有。
哪怕是大娃, 在她剛來的時候,也會問她要不要吃頓飯, 喝口水,歇息一下。
到了蘇光宗這兒,卻……
寧雪壓下快涌到舌尖的苦澀,臉上扯出一個笑,“光宗,別玩了,快跟我回去。”
蘇光宗置若罔聞, 仍是坐在游戲機前,一臉沉迷。
寧雪看他那樣, 火一下就上來了, 上去扯他的胳膊, 嘶吼道,“別玩了!跟我回去!”
蘇光宗被她拽疼了, 嘶了一聲,狠狠甩開她,望著寧雪的眼睛充滿著怒火,就像看著仇人一樣,“你拉我干嘛!”
別看蘇光宗這樣,他畢竟是個成年男人,力氣不小,寧雪一下就被他甩開了,還站不穩,還好大娃搭了一把手,不然寧雪指定磕到游戲機上,撞破了頭。
寧雪渾渾噩噩地掙脫掉大娃攙扶著她的手,顫顫巍巍地指著屏幕五光十色的游戲機,嗓音尖利,“就是這玩意害了你,害了我乖巧聽話的兒子,要不是它,你現在還在好好上著大學,做前途光明的名牌大學生。”
寧雪話里的意思讓大娃和大虎都愣住了,這意思是,蘇光宗被退學了?
這事寧雪跟他兩說的時候,倒是隱去了這一節,只說了李狗上門要債的事,也讓大娃和大虎誤以為蘇光宗只是曠課,估計是想瞞一天算一天。
說完,寧雪四下張望,抄起一把四個角包了鐵的木凳,狠狠地往游戲機上砸去。
還好,大虎看她動作不對,眼疾手快地攔住了。
游戲機可不便宜,這要是砸下去,要賠不少錢不說,還得得罪老板。
這年頭能開游戲廳的,能有幾個好人?
哪怕是好人,那也是有手腕的好人。
寧雪惹了人家,別吃不了兜著走。
游戲廳老板觀察寧雪很久了,畢竟她一進來就神神叨叨的,不過因為有大娃和大虎跟著,老板就沒上前多詢問,只不過多留點注意力在寧雪身上。
現在一看寧雪舉起凳子要砸游戲機,哪還坐得住,“哎,這位大嬸,你這是干嘛啊,砸壞了我的游戲機,你賠的起嗎?”
“你叫我什么,大嬸?!”寧雪差點氣得鼻子都歪了。
這游戲廳老板肥頭大耳,脖子上還掛著條大金鏈,聲音還大嗓門,看著至少四十上下了,跟她至少是同齡人,居然叫她大嬸?
也不能全怪游戲廳老板,寧雪平時操勞很多,又疏于保養,皮膚粗糙暗黃,細看還有皺紋,稱一聲大嬸,其實也不過分。
但寧雪就是不服氣,尤其是蘇光宗這么沉迷游戲機,在她心里,已經把所有開游戲廳的人都打到了壞人那一列,怒氣沖沖地道,“你們這群爛人,要不是你們開這什么游戲廳,我兒子會沉迷成這樣嗎?”
寧雪生氣了,游戲廳老板反倒不氣了,歪歪地靠在墻上,瞇著眼睛,懶洋洋地道,“哎喲喂,大嬸,你可真會甩鍋,咋就怪我們了。”
他指了指大娃跟大虎,“你瞅瞅跟你進來的那兩小伙子,他兩咋就不沉迷游戲機呢,你兒子自己定力不足,關我們啥事,再說了,我們家游戲機就是好玩,咋地,你嫉妒啊?”
要問游戲廳老板咋看出來大娃和大虎不打游戲的,那是因為,經常出入游戲廳的人,一般面色發黃,精神萎靡,又因為經常對著屏幕,眼神不大好,眼皮經常是半耷拉著的。
而大娃和大虎身形健碩,神采奕奕,雙眼有神,看著就是那種運動型小伙,自然不像沉迷游戲機的。
游戲廳老板都被寧雪掃到了壞人那一列,她那里會聽他說的話。
壓根就是左耳進,右耳出。
寧雪吼道,“我嫉妒?我嫉妒你個屁!”
她神神叨叨地四下張望,見沒找到剛才那樣包鐵皮的椅子,就直接沖上去,用手捶打游戲機,想把屏幕打爛。
可游戲機屏幕哪是用手就能捶爛的,寧雪捶了幾下,發現游戲機連道劃痕都沒起。
便改變了策略,上前去拽周圍玩游戲機的客人,想驅趕他們,邊驅趕還邊嘶吼道,“你們別玩了,玩游戲機就是害人的,你們看看我兒子,都玩成什么樣了,好好的一個名牌大學生,課也不上了,就知道打游戲機,結果被學校退學了,還打游戲機欠了三千多塊錢。”
寧雪發誓,她真的是真心實意地說這番話的,因為這游戲廳里有很多年紀跟蘇光宗差不多,甚至比他年紀還小的小伙子,她不想他們像自己兒子一樣沉迷,以至于沉迷到一灘爛泥的地步。
故而告誡。
但來游戲廳打游戲機的人,大部分肯定都是很喜歡游戲的,寧雪這番話,除了自曝家丑,沒有一個人聽進耳朵里,只覺得游戲廳怎么進了個瘋女人,還覺得她打擾到他們打游戲了。
紛紛皺眉道,“大嬸,你哪來的啊。”“趕緊走,別影響我們打游戲。”“就是,哪兒涼快哪呆去。”
寧雪沒想到,她的一番好意,這些人居然不領情,更怒了,指著他們道,“你們這群爛人,都給我滾,給我滾!”
她這樣一鬧,人家哪還玩的下去。
把沒花光的游戲幣揣兜里,“看你一個女人,我不跟你計較,我走還不行嗎。”
本來還想接著買幣的也不買了,“就是,整個滬市,又不只有這一家游戲廳,我去別家玩還不行嘛。”
眼見著客人陸陸續續走出游戲廳,老板登時急了,忙攔道,“哎,哎,你們別走啊。”
可轉眼間,客人還是陸陸續續地走光了。
整家游戲廳就剩下一個蘇光宗,專心致志地玩著游戲機,八風不動,仿佛天塌下來都不能阻止他玩完這把游戲。
老板看著寧雪,氣得吹胡子瞪眼,“你到底是哪來的瘋婆子啊,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你信不信我報警抓你。”
寧雪翻了個白眼,“你報唄,我正好跟警察局舉報你這里開游戲廳,引.誘未成年玩游戲。”
老板頓時慫了,指著寧雪說不出話,“我這是小本經營,你別搞我啊。”又道,“趕緊帶你兒子走。”嘀咕一句,“都什么人啊這是。”
寧雪這才滿意了,哼了一聲,對著蘇光宗,又換了一副臉色,哪有剛才瘋婆子的模樣,而是滿臉笑意,小心翼翼地哄道,“光宗啊,跟媽回家吧,打游戲有什么好玩的。”
坐火車來的那三天她也想明白了,被退學就退學吧,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光宗有能力考上復旦大學第一次,就有能力考上第二次。
再復讀一年,考上的大學,那說不定比復旦還好呢。
這樣想著,寧雪臉上的笑意,愈發濃了,“光宗,你就跟我回去吧。”
她這副模樣,蘇光宗反倒橫眉冷對起來,裝作一副聽不見的樣子。
這對母子也是奇了,以前都是蘇光宗軟,寧雪硬氣,現在蘇光宗硬氣了,寧雪反倒軟了。
寧雪見蘇光宗不聽話,咬咬牙,上前拽他胳膊,“跟我走!”
蘇光宗被她拽疼了,猛地一甩手,大喊道,“你扯什么扯,我不想看見你,你給我滾!”
他雙眼赤紅地看著寧雪,不像在看自己的媽,反倒是像看仇人一般。
而蘇光宗也確實把寧雪當作仇人看待。
若不是寧雪,他怎么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別看他現在仍玩著游戲機,但他心里也隱隱有感覺,他這是不正常的,是不對的,也沒有一個人會像他,玩成這樣。
蘇光宗怒視著寧雪,指著她,“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你聽過我跟弟弟的意見沒有,從來都是你說什么我們做什么,就連報大學報專業也一樣,我說我想去農業大學,你非要我報什么復旦的醫學系,我說了我不想學醫,我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動物尸體我就犯惡心。”
說到惡心兩個字的時候,蘇光宗習慣性地干嘔了一下。
寧雪也沒想到蘇光宗突然就爆發了,她被嚇了一下,退后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他,喃喃道,“光、光宗……”
大娃掃過蘇光宗的面龐,露出一絲憐憫,他沒想過,蘇光宗竟然過的是這樣的日子。
寧雪鎮定了一下,“那、那你可以跟我說啊,你要是不想報復旦,不想報醫學,你跟我說,我們報別的學校,你也不至于為了躲避上課,來打游戲機啊。”
蘇光宗冷哼一聲,“跟你說?跟你說有什么用,你從小到大只會跟我們說叫我們出人頭地,壓在大娃頭上,哪怕不是報復旦,也會是報其他我壓根就不喜歡的名牌大學好就業的專業,怎么,我們兄弟兩的人生就是你用來報復你堂妹的工具?真是可笑。”
寧雪訥訥,說不出話了,“別說這個了,光宗,你快跟我回去吧。”
蘇光宗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又是這樣,每回爸跟你說到你不想聽的,他有理的,你就會轉移話題,反正就是不肯正面回答,不肯承認你有錯。”他哼一聲,“我懶得搭理你,我一會還有事要忙呢。”
他得趕緊把這把游戲打完,晚上還要去打小工呢。
現在身上沒錢了,他都是一邊工作賺錢一邊供自己玩游戲的。
要是大娃知道,估計還得夸他一聲有骨氣了。
畢竟以前蘇光宗可是不事生產,飯來張口的。
現在為了個游戲,居然還能打工干活了,這么說來,他打游戲機也不全是壞處。
寧雪徹底發癲了,“你有事要忙,你有什么事要忙,有什么事比我這個媽還重要。”
說著,就上前去砸那個游戲機。
蘇光宗哪會讓她得逞,上去用身子死死護住這臺游戲機,“你敢砸,你敢砸我就打死你!”
“打死我?”寧雪愣愣地看著他,咬牙切齒地道,“好啊,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怎么打死我。”
游戲機老板現在也不攔了,反正有人攔著,怎么也砸不壞他的游戲機,他還有心情抓了一把瓜子出來,邊看熱鬧邊嗑瓜子,“哎,哎,打人別打臉啊,都是親母子,有什么話好好說啊。”
站著說話不腰疼,給他這么一拱火,寧雪更氣了,不砸游戲機了,居然上前狠狠地給了蘇光宗一個耳刮子。
蘇光宗也是被打蒙了,從小到大,寧雪和蘇俊彥從沒動過他一根手指,“你,你打我……”
寧雪擼起袖子,叉腰道,“我就打你了,咋了。”
她現在想明白了,對蘇光宗,那就不能一味地使用懷柔政.策,非得給他兩個耳刮子,讓他清醒清醒。
她以前還覺得沈烈‘打’孩子不對,不文明,她自己教育得特別好,從來不動手,現在居然也開始‘打’孩子了,也真是好笑。
蘇光宗捂著臉,不說話了,長劉海間露出的一雙眼睛就死死地瞪著寧雪,眼里流露出恨意。
大娃一個頭一百個大,要是寧雪來找他的時候,他會神機妙算,提前躲出去就好了,不然也不用看見現在這樣尷尬的場面。
蘇光宗冷靜下來,坐回游戲機前,“你走吧,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我還要打游戲。”
寧雪也不繼續說她那老三套了,轉而把祈求的目光投向大娃,她知道,大娃一向有很多鬼主意。
大娃撓撓頭,他也想勸蘇光宗回去,這樣寧雪就能回去了,省得她天天來找自己和大虎的麻煩,把他兩趕走,他跟大虎就可以擺攤的擺攤,考試的考試。
他轉了轉眼珠,“蘇光宗,你就跟堂姨回去吧。”
蘇光宗眼皮子都不動一下。
大娃接著道,“你想啊,你要打游戲機,為什么非得呆在滬市打呢,你不知道吧,海浪島現在也開了幾家游戲廳,更別說江市了,保證你一天換一家游戲廳不重樣。”
蘇光宗動了動眼皮,似乎有點被說動了。
大娃松了口氣,游戲就是蘇光宗的軟肋。
正準備繼續勸說,游戲廳老板不樂意了,畢竟蘇光宗可是他的大主顧,一天可有一半以上的時間是呆在游戲廳的,掙的錢也全投進了游戲廳,當下便道,“你們那犄角旮瘩的地方,游戲能比我們游戲廳的全,比我們游戲廳的好玩嗎,小子,你別聽他的,就留在我們這。”
還別說,海浪島和江市開的游戲廳,肯定是沒滬市的游戲廳開得大的。
大娃換了個勸法,“那老板,你能在他打游戲的時候送飯上門,伺候得妥妥貼貼嗎,你又不能。”轉頭對蘇光宗道,“你要是回了海浪島,堂姨每天都給你做飯,你吃飽了再去打游戲,她還幫你洗衣服,家里還出錢給你打游戲,不比你呆在這好?”
這當然是哄蘇光宗的權宜之計,先把蘇光宗騙回海浪島再說,到了島上,自有人管他。
蘇光宗不知道大娃的小伎倆,一聽,心動了。
他都聞到自己身上的餿味了,肚子也是餓得咕咕響。
在家多好,在家有他媽伺候他,家里還給他錢花,他完全可以過像大娃說的那樣的日子。
他默不作聲地起身,掃寧雪一眼,“還愣著干嘛,走啊。”
寧雪頓時滿意了,“兒子,我這就幫你收拾行李。”
行李?蘇光宗樂了,他哪有什么行李要收拾。
全都給他賣掉打游戲了,包括剛上學的時候,蘇俊彥給他和蘇耀祖買的手表和鋼筆,也一并賣了。
出了游戲廳,蘇光宗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面。
大娃拉著寧雪在后頭念叨,“蘇光宗跟你回海浪島后,你可千萬要將他跟游戲機隔離,他玩這個東西會上癮的,不管他怎么鬧,你都不要讓他再碰了,但也不能一味地管,越管他逆反心理越強……”
大娃的意思是,回去只是一個開始,真正的考驗在后頭。
寧雪渾不在意地點點頭,也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
她心里想的是:只要回去了,這事就算了了,她打算一回去就把蘇光宗給關在房間里,肯定碰不到游戲機,只要不讓他接觸游戲機,他就不會上癮,不給游戲機,只給高中的課本,抓著他在房間里死命學習,來年再考個好大學,不是問題。
而蘇光宗想的是:回去了好啊,又有游戲機玩,又有人伺候,他還不用操心沒錢的問題,簡直爽歪歪。
母子兩個各懷心思地坐火車回了海浪島,一路竟也沒鬧出什么事。
第104章 [VIP] 誰死了
寧雪本以為回到島上, 回到她身邊,蘇光宗就會變好,沒想到他愈發變本加厲。
每天早上起床就去游戲廳, 中午準時回來吃飯,吃完飯又繼續去游戲廳,到大半夜才回來。
不管寧雪如何暴怒又或者蘇俊彥如何苦口婆心地勸說,他都不為所動, 眼里就只有游戲。
至于寧雪想的,只要他一回來,就把他關房間里的計劃,已經完全泡湯。
蘇光宗畢竟是大小伙子,動起手來, 連蘇光宗都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寧雪了。
關起來可以, 他能把房門給拆咯,從二樓跳窗戶,更是分分鐘的事。
寧雪要是聽大娃說的,狠狠心,不給他做飯,嚴加管教,那興許有一線生機, 偏偏她又狠不下這個心,總以為用一片苦心去感動蘇光宗, 他就會聽話。
可蘇光宗現在已經徹底對學習沒了興趣。
但他也聰明, 知道壓寧雪壓得太狠, 寧雪說不定急起來真給他斷糧。
便跟寧雪商量,只要讓他打游戲機, 他就學習。
于是他繼續每天早出晚歸,該打游戲機打游戲機,晚上回來,裝模做樣地看兩頁書,就算應付過關了。
偏偏寧雪還真就吃這套。
她覺得蘇光宗有基礎,只要隨便看看書,來年又能考名牌大學。
殊不知,現在教材日新月異變化,江山代有才人出……
蘇光宗回了海浪島的事,沒幾天,整個軍屬院都傳遍了。
對外,寧雪和蘇俊彥都是一副說辭:光宗他不喜歡現在上的這個大學和專業,就自己退學了,回家再考一年,上別的他喜歡的大學和專業。
當然,信的沒幾個。
蘇光宗被退學的事,一開始還只是在本校傳,后來不知道哪個‘多事’的,給捅到報社去了,記者還專門寫了一篇報道,標題就是,名校大學生沉迷游戲,慘遭退學。
報紙雖然只在滬市發行,也沒有點名道姓,只是說復旦的大一新生,蘇同學。
但海浪島近幾年考到滬市的學生不可謂不多,只要稍微留點心,立馬就對上了。
一開始寧雪和蘇俊彥還能瞞,等那篇報道的剪報都被好事的給寄回來了,傳閱八卦,整個軍屬院也就傳遍了。
寧雪出門買菜,也不敢起這么早了,都是避著人的。
蘇俊彥在部隊,只要同僚們一提到有關孩子的事,他再不像以前那樣侃侃而談,而是借口抽煙躲了出去。
兩口子都夾著尾巴做人,偏偏蘇光宗還大搖大擺的,不僅在海浪島的游戲廳玩,偶爾還坐船去江市、聞市的游戲廳玩。
原先的尖子生,好孩子,軍屬院一眾小孩學習的榜樣,就變成了人人嗤之以鼻的對象,沒幾天就要被拉出來樹典型的反面教材。
這一切的一切,都被沈烈看在了眼里。
第二天中午跟晚上,他吃起飯來都是心不在焉的。
夾一筷子魚,不往嘴里塞,反倒往鼻子里捅。
寧棠當然看出來了,晚上睡覺前,就問他,“咋了這是?”
沈烈雙手搭在后腦勺,雙眼目視天花板,長嘆一聲,“唉,游戲害人啊。”
不怪他有如此感慨,大娃二妞畢竟跟蘇光宗蘇耀祖這兩個年紀相近,從小到大,都是比對的對象。
哪怕沈烈面上不說,偶爾也是會羨慕雙胞胎的乖巧和好成績的,這是人之常情,不可避免。
聽到這話,寧棠倒是認真地看了他一眼,“你到現在還覺得是游戲害人啊?”
沈烈回望她,“大家不都這么想的嘛,要不是游戲,蘇光宗現在還好好呆在學校學習呢,哪會沉迷至此。”
寧棠斜他一眼,“那你們可就想錯了,就算不是游戲,也會是別的,你自己想想,現在社會越來越進步了,越來越多好玩的東西出現,游戲廳是一個,那溜冰場,迪廳呢,還有從島國流行過來的卡拉ok,哪樣不好玩?”
她就覺得奇了怪了,為啥非得把‘罪’全都怪在游戲上。
誠然,游戲也有錯。
但游戲被生產出來,只是作為一種娛樂消遣的方式。
真正該怪的,是受不住本心的,像蘇光宗這樣的玩家,以及蘇俊彥、寧雪這樣不會引導的父母。
寧棠道,“你自己想想,游戲真有這么好玩?是,它是好玩,我不否認,但玩了那么多把,蘇光宗也該膩了吧,他為啥到現在都不膩,那是因為他還沒有發現,比游戲還要好玩的東西。”
沈烈越琢磨,越覺得有道理,翻過身望著她,“你接著說,該咋引導他。”
寧棠:“簡單,就是讓他發現比游戲更好玩的東西唄,讓蘇俊彥和寧雪兩口子帶著他多出去外面轉轉,旅旅游,看看名勝古跡,在家搞個燒烤會,請朋友來家里玩,慢慢的,他就會發現,這些東西,比游戲好玩多了,也交了朋友,就不愛呆在家里玩游戲,愛出去了。”
蘇光宗那么快就沉迷游戲廳,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性格有些內向,跟他原先在大學的舍友,都聊不到一塊去,沒人和他一起玩,自然而然地就會掉入游戲廳的陷阱。
聽完,沈烈很是感慨,“我咋覺得蘇光宗該由你來教,要你是他媽,他指定不能像現在這樣。”
寧棠翻身蓋被,“可拉倒吧。”
今年暑假,三個孩子都不回來。
大娃跟大虎繼續留在滬市做他們那攤生意,沈烈從他偶爾寄信回來的只言片語,察覺出這小子的生意,似乎是越做越大了,還打算在滬市開店。
滬市可是寸土寸金,能在滬市開店,估計這小子沒少賺。
二妞則是參加了學校的合唱團,整個暑假都要排練,說是合唱團今年春晚有表演節目,會上電視,讓寧棠和沈烈一定要看。
也意味著她這一整年都沒時間,暑假要排練,寒假要上春晚。
惹得沈烈唉聲嘆氣,“閨女就去上個大學,怎么跟賣給學校了一樣。”
三娃就更不用說了,今年八月份就要轉到國家隊了,這幾個月忙著跟海軍游泳隊訓練基地的教練和隊友告別,更沒有時間。
六月十一號,上午。
三娃跟教練和隊友聚餐回來,就聽到門衛處的保安說,他姥姥姥爺來找他。
三娃眼睛一亮,“真的,我姥姥姥爺來了?”
他沒想到,寧為國和孫愛菊會從山崗村來看他,趕緊追問保安,“那我姥姥姥爺在哪呢?”
話音剛落,耳邊就傳來兩道聲音,“三娃,我們在這呢。”
三娃轉過頭,笑意頓時僵在了臉上。
因為走出來的不是寧為國和孫愛菊,而是梁棟和白小芬。
白小芬臉上露出和藹的笑意,看在三娃眼里卻是十分的虛偽,“三娃,我們來看看你,你在這過的好嗎?”
梁棟貪婪地掃了一眼海軍游泳隊訓練基地高大潔白的建筑物,“三娃,你們這兒挺不錯的啊。”
三娃臉上快速地閃過一絲厭惡,轉頭跟保安說道,“保安大叔,這兩個人我不認識,下次他們再來別放他們進來。”
說完,扭頭轉身就走,不理會身后梁棟和白小芬的呼喊。
他真沒想到,梁棟和白小芬這回聰明了,知道稱自己是姥姥姥爺,不說是外公外婆了。
回到宿舍,三娃立馬撥通了家里的電話,當下便是委屈巴巴的一句,“媽——”
寧棠早上起床,買完菜回家,剛做好飯就聽到電話鈴響,一接起電話,就聽到聽筒那邊傳來三娃的撒嬌聲,彎起嘴角,“咋了這是,多大人了,還跟我撒嬌。”
三娃扁扁嘴,“我哪有。”
寧棠:“行了,說吧,到底啥事。”
沒事三娃一般不會打電話過來。
三娃把梁棟和白小芬來找他的事說了一遍,抿抿嘴,“還說來看我,呸,哪有人是空著手來看人的。”
擺明了是想從他身上得到好處,而自己一點便宜都不想出。
寧棠嗤了一聲,梁棟白小芬兩口子打的主意很好猜,估計是看到了電視或者報紙上的報道,知道三娃現在出息了,便想扒上三娃,跟以前扒著沈烈一樣,找他要錢。
偏偏梁棟和白小芬還真是三娃的親姥姥、親姥爺,三娃跟他們有割不斷的血緣關系。
寧棠心里轉了一轉,“這事我來解決,你安心待著,該干嘛干嘛去,反正八月份你就要去京市了,我就不信他們能跟到京市去,他們要敢,我打斷他們的腿。”
三娃被逗樂了,道了一聲,“好。”
掛了電話,寧棠便準備出門了。
沈烈今天難得休息,睡到日上三竿,剛起床,就看到寧棠急匆匆地出門,“你這是上哪去?買菜?”
“不是。”寧棠腳步不停,“我去買紙錢。”
沈烈一臉呆滯,“買紙錢?”
他循著香味走到廚房,自己給自己盛了飯,剛吃到一半,就看到寧棠提著兩大包紙錢回來,頓時瞪大了眼睛,“我以為你說說而已,你還真買了。”又道,“你買紙錢干嘛,咱家哪個親戚掛了?”
“梁棟和白小芬。”不年不節的,紙錢還真不好買,寧棠忙著整理買回來的紙錢,隨口道。
沈烈眉頭跳了跳,“他兩啥時候死的?我咋沒收到信。”飯也不吃了,起來轉了轉,“不對,他兩死了咱家應該買鞭炮啊,買紙錢干嘛。”
“我倒是希望他兩真死了。”寧棠從鼻子里哼出一聲,沒好氣地道,“省得天天作這作那的,剛才你睡覺的時候,三娃打電話給我,說這兩口子找到海軍游泳隊訓練基地去了。”
沈烈點點頭,這像是他兩會干出的事,“去找三娃要錢的吧,不過這跟你買紙錢有什么關系?”
寧棠,“寄給那兩口子唄。”拿出紙跟筆,“我說,你寫。”
沈烈快速扒了兩口飯,把飯桌清理干凈,“你說吧。”
寧棠想了想,實在不知道寫什么好,寫的太委婉,估計這兩口子聽不懂,索性道,“就說,他兩要再來找我們家的人任何一個人,不管是三娃還是大娃和二妞,我就去他們家門口燒紙錢,不多不少,就燒夠七百塊錢,燒得他們整棟樓烏煙瘴氣,邊燒邊讓他們鄰居出來評評理。”
沈烈邊寫邊樂,“還是你牛。”
寧棠翻了個白眼,“牛什么牛,我說得出做得到。”
第105章 [VIP] 明星效應
寧棠把寫好的信外加兩大包紙錢包在一塊, 讓沈烈明天拿去郵局,寄給梁棟白小芬兩口子。
至于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那是他倆的事, 若是不能明白,寧棠不建議上門讓他們明白明白,反正她時間多得是。
沈烈很遺憾,“他兩咋不真翹辮子了呢。”
寧棠嘆一口氣, “禍害遺千年,早著呢。”
東西寄到了,也不知道梁棟和白小芬兩人是怎么個想法,反正直到八月,乃至三娃到了京市, 這兩口子也沒敢再找上門。
寧棠哼了一聲,“欺軟怕硬。”
可不是, 這兩個人就是,你軟,他們就硬,你硬,他們就軟,牛皮糖一樣。
一連幾日,寧棠出門, 都沒見到蘇光宗的身影。
這她倒是奇了,畢竟以前蘇光宗都是掐著點去江市游戲廳的, 她都撞見好幾回了, 怎么這幾天就沒了身影?
她問沈烈, 這個沈烈倒是知道,“蘇俊彥給他買了臺游戲機。”
“買游戲機?”寧棠驚呼出聲, “這么大一臺,他們家能裝得下嗎?”
而且蘇光宗都沉迷游戲機了,還給他買游戲機,這不害人么。
沈烈也搞不懂,“買的不是游戲廳里的那種,是小的,叫什么紅白游戲機,聽說是蘇俊彥的主意,說是反正蘇光宗現在也戒不掉這玩意,每天還得出去玩,倒不如在家里買一臺,還省了他出去的時間。”
寧棠眉頭都快打結了,難怪這幾天都沒看見蘇光宗呢,他應該是窩在家里打游戲。
但咋能這樣‘寵’孩子呢?
現在是游戲機,給他繼續玩上癮了,以后有了電腦,還有更好玩的游戲,蘇光宗能戒得掉?
寧棠無語,“對了,蘇俊彥哪來的錢買游戲機?”
欠他們家的四百塊錢還沒還呢!
沈烈:“借的別的同僚的。”
他也想到蘇家沒還錢這一茬,臉色難看,“過兩天我找他要去。”
都有錢給孩子買游戲機了,總不能沒錢還他吧?
四百來塊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等拿到錢,也是春節了。
今年春節,二妞和三娃都不回來,大娃倒是回來了,除夕就到家了。
沈烈倒是奇了,“你這個大忙人還有回來的時候?”
大娃抿抿嘴,他正煩心著呢。
看他臉上閃過憂色,沈烈也不煩他了,心想,才多大人,就想這么多事了。
寧棠在廚房里做年夜飯,大娃跟進去打下手,“媽,再做一道元寶蛋,我愛吃這個。”
寧棠樂了,“好吃是不?”
是好吃,意頭也好。
水煮過的雞蛋切成片,油炸后再澆上一勺糖醋汁,紅紅火火。
以前他都不咋信這個東西,但年前在滬市開了兩家實體店,這還是他頭一回開店,不怕不賺錢,就怕都賠進去了,關心則亂,越是掛心就越處處尋找好意頭,生怕碰到一丁點不好的。
“嗯。”大娃應了一聲。
寧棠奇了,要以大娃的性子,肯定得貧嘴兩句,但今天意外的反常。
寧棠也不問他,繼續道,“再做一碗海鮮糟粕醋,成不?”
白色的糟粕醋上飄著紅色的辣椒碎,點綴著細米粉、空心菜、海白、海菜……,冬天來上這么一碗,酸酸辣辣,又暖身,又開胃。
大娃去了滬市,已經好久都沒嘗到這個味了,眼睛一亮,“成。”
年夜飯剛上桌,就聽到敲門聲,大娃去開門,把羅嫂子和趙政委迎了進來。
羅嫂子跟趙政委今天各穿了一身紅色的衣服,羅嫂子是紅色的毛線衣和黑色的褲子,趙政委則是紅色仿唐裝的衣服,一樣黑色的褲子,看著十分喜氣。
大娃拱手脆聲道,“羅嫂嫂,趙伯伯,新年好!”
羅嫂子笑瞇了眼,“好好好,你也好,新年快樂啊,大娃,又長高了你。”
說完,從兜里掏出兩個紅包,“一個我的,一個你趙伯伯給你的。”
大娃揣到兜里,笑說,“謝謝嫂嫂。”
寧棠嗔道,“他都大小伙子了,你還給他紅包。”
而且還給兩。
羅嫂子笑笑不說話,再大,不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娃嘛。
趙政委提了兩瓶白酒,“我女婿寄來的,茅臺,沈烈,今晚我兩必須不醉不歸啊。”
羅嫂子瞪他一眼,“你就喝吧,看醉暈了,我扶不扶你回去就完事了。”
趙政委摸了摸鼻子,嘀咕道,“我酒量好得很……”
寧棠接嘴道,“你酒量好,沈烈的酒量可不好,要是吐屋里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沈烈小聲道,“母老虎。”
寧棠瞇起眼睛,“你大聲點。”
沈烈心虛地轉了轉眼珠,“我說,快開飯吧,再不開飯,趕不上春晚,看二妞表演節目了。”
寧棠掃他一眼,“今天就放過你。”
沈烈腹誹,誰放過誰還不一定呢,當然,面上他沒敢說。
曾心蘭和齊營長、大虎,還有周采薇、李大輝也來了,大家約好的一起過年看春晚,“你們堵在門口干啥,進去坐啊。”
進了屋,寧棠抱起寶兒,給她抓了一把稱心糖,就是麥芽糖外面裹著白芝麻,寶兒吃得滿嘴香甜,奶聲奶氣地道,“謝謝姨姨。”
寧棠樂了,捏了捏她的小臉,“寶兒真乖。”
坐一會,就開始吃年夜飯了。
年夜飯是七菜一湯,蒜蓉開背蝦、糟粕醋、元寶蛋、白灼菜心、糖醋魚、白斬雞、鹵水豆腐干,外加一鍋蓮藕花生排骨湯,樣樣色香味俱全,而且分量很足。
羅嫂子嘗了一口,夸贊道,“小寧,廚藝越來越好了。”
周采薇也夸道,“就是,再過兩年,都比沈師長做得好了。”
寧棠樂了,“那是你兩覺得我好,愛屋及烏,才覺得我的菜做得好。”
她自己的做菜水平,自個知道。
羅嫂子嗔道,“說不過你。”夾一筷子元寶蛋到她碗里,“趕緊堵上你的嘴。”
大家說說笑笑,聊聊趣事,時間一晃而過。
酒過三巡,菜吃了小半,今年的春節聯歡晚會也開始了。
羅嫂子問,“二妞她們合唱團,第幾個表演節目啊?”
寧棠也不知道,不過歌舞類的節目,一般都排在前面,往后一點才是小品、魔術、詩朗誦那些,“應該快到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電視機傳來主持人的甜美婉柔的聲音,“下面,有請……以及滬市音樂學院合唱團帶來的大合唱,讓世界充滿愛。”
先是兩位打扮靚麗的男女歌手上臺,然后再是二妞她們學院合唱團按之前排好的順序上臺,站成三排。
大娃瞇起眼睛看了看,眼睛一亮,指道,“二妞在那呢。”
寧棠順著他指的地方望過去,二妞穿著一襲紅白相間的長裙,站在人群中,臉上畫了濃妝,卻愈發顯得她膚白如玉。
不怪大娃一眼就能望見她,二妞實在是氣質出眾。
整個合唱團,男孩穿著紅白色的西裝,女孩穿著紅白相間的長裙,又都畫著濃濃的妝,一眼望過去,幾乎都長得一樣。
可偏偏二妞就是那么顯眼,雖然在一眾人她長相和身高都不是最出眾的,但她腰板挺直,雙肩開闊,下巴微微抬起,目視前方,整個人的氣質就是不一樣,一下就給顯出來了。
曾心蘭贊嘆道,“二妞真是出落的越□□亮了,以后也不知道便宜哪家臭小子。”
她這么一說,沈烈腦海里頓時響起了警鈴,問大娃,“她們學校里有追她的沒?”
那當然有了,二妞長得漂亮,氣質還好,能沒人追嗎,光是合唱團里,就有兩個在追她的,弄得二妞煩不勝煩。
大娃轉了轉眼珠,抓一把稱心糖,堵住自己的嘴,含含糊糊地道,“這個我上哪知道去。”
沈烈嗤一聲,繼續看二妞表演節目,目光一直在合唱團里的男生身上轉悠,看誰都不像好人。
寧棠笑瞇瞇地問大娃,“那你有對象了沒?”
“沒。”大娃想也不想便道。
沈烈仔細掃他一眼,“這個我信。”
大娃不服氣了,雙手環胸,“怎么二妞沒人追你就不信,我沒對象你就信。”嘀咕一句,“不帶這么差別對待的。”
沈烈:“你倒是想有對象,人家看得上你嗎?”
“哇!”大娃大聲道,“咋就看不上我了。”掰著手指頭數,“我長得帥,又是大學生,還能自個擺攤做生意掙錢,渾身上下都是閃光點,也就是我現在不想找對象,要是放出風聲去,追我的人,能從咱們家排到供銷社。”
大虎當然力挺好兄弟,“大娃說的是真的。”
大娃長得好,小麥色皮膚,濃眉大眼,五官精致,他還是個大學生,腦子靈,又會擺攤做生意,沒少掙錢,自己上進,本身條件就不錯,更何況沈烈現在都升到師長了,家庭條件也好,還真是搶手。
反正大虎就經常看到有年輕小姑娘偷瞄大娃,大膽點的還在大娃擺完攤上去送毛巾送水呢。
沈烈更樂了,“你真能吹,你咋不說追你的人能從咱海浪島排到滬市呢。”
大娃:“我倒是敢吹,爸你敢信么?”
要不是大過年的,還一堆長輩在,沈烈真想揍他,點點他,“過完年再跟你算賬。”
過年期間,不興打孩子。
大娃吐了吐舌頭,朝他做了個鬼臉。
一過完年他立馬就溜,難不成還留下來挨揍。
說說笑笑,二妞合唱團的節目就過去了。
下一個節目開始之前,主持人要先上來說兩句話。
一男一女兩位主持人剛走上來,明顯聽到屋內傳來一聲,“哇。”
原因無他,這個上臺的女主持人實在是太漂亮了。
五官精致動人,一頭烏黑的披肩長發,大紅色的翻領襯衫配黑色傘裙,那叫一個青春靚麗。
她微微一笑,十分甜美,就像最甜的蜜糖,又像雨后掛著一道彩虹的天空,清新可人。
齊營長拍了拍頭,使勁回想,“這是哪個演員來著,我好像在哪見過。”
曾心蘭笑他,“你忘了,這是曉慶啊,前不久咱倆去電影院看的那個抗戰片,就是她當的女主角。”
“對對對。”齊營長指著電視機道,“她叫曉慶,我想起來了,哎呀,長得真漂亮。”
寧棠夸贊道,“不僅人漂亮,而且衣服也漂亮。”
大家都夸曉慶長得漂亮,大娃掃了一眼,覺得還行吧,但一提到衣服,他就來勁了,“什么衣服?”
羅嫂子給他指,“就曉慶身上穿的那件啊,紅色翻領襯衫還有黑色傘裙,嘖嘖,真漂亮,瞧瞧這衣服,襯得她身材好,氣質好。”
大娃一看,嘿,還真如羅嫂子所說,這一套衣服確實好看。
只不過不知道是人襯衣服,還是衣服襯人,也可能兩者互相搭襯。
大娃腦海里突然靈光一閃,問寧棠,“媽,要是讓你買這樣一套衣服,你愿意嗎?”
寧棠道,“愿意,干嘛不愿意,哪怕貴一點我也買。”
“就是。”周采薇附和道。
她也想買一套這樣的衣服,多好看啊。
大娃奇了,又看電視里的曉慶兩眼,“這衣服有這么好看嗎?”
他自己是賣衣服的,見過漂亮、版型好的衣服無數,以他的眼光,真不覺得這套衣服有多好看,甚至還沒他進的那些時興呢。
“好看,但這是其次。”寧棠道,“最主要的是這套衣服是電視上的明星穿過的,要是不好,明星干嘛要穿它上電視,你信不信,春晚一播完,大家就開始爭相購買曉慶身上的同款衣服。”
大娃一愣,聽他媽這么一說,好像有點道理,“衣服這么多,干嘛就買曉慶穿過的,這是什么道理?”
“因為她是明星啊。”寧棠想了想,道,“你可以把這個叫做名人效應,也可以叫做明星效應,大家都喜歡模仿明星,想跟明星一樣漂亮,一樣帥氣,那就先從買明星同款做起。”
大娃眼睛一亮,這就跟他找二妞做模特一樣,大家覺得二妞穿得好看,她們也想買,其實是一個道理的。
二妞長相漂亮,身材好,才能把衣服穿得好看,吸引這么多客人。
明星也一樣,他們一般臉蛋漂亮,身材更好,他們能將衣服襯得更美。
而且他們都上過電視,經由電視傳播,他們身上的衣服也就越多人看到,看的人多了,喜歡這套衣服的人,自然就多了。
大娃想明白了,愈發專注地看春晚了,時不時還問問寧棠和羅嫂子她們,這衣服她們覺得好不好看。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他還上樓拿了紙筆下來,只要曉慶一出場,他就把她身上那套紅色翻領襯衫和黑色傘裙給描摹下來。
寧棠湊過去看了一眼,笑他是個傻小子,“家里不是有相機嘛。”
大娃一拍腦袋,“我這腦子。”咋沒想起來呢。
趕緊去拿相機,對著電視機一通狂拍。
他不光拍曉慶身上穿的衣服,看到其他明星穿了好看的衣服,他也拍。
羅嫂子都說他,“一個晚上光弄這個了。”
剛過完元宵,大娃就拉著大虎坐火車回滬市了。
他心里的計劃,隱隱有了雛形,已經迫不及待去實施。
沈烈嘖道,“這小子,走這么快干嘛,是不是嫌我兩煩了,不愛在家呆了?”
寧棠樂了,“孩子大了,就像長了翅膀的鳥,這塊小小天地哪里容得下他。”
沈烈一想,也是。
大娃二妞三娃,現在各有各的忙。
總不能因為想孩子,就‘折斷’他們的翅膀,硬逼著他們陪在身邊吧。
讓他們大展宏圖去吧,海闊天高任鳥游。
他道,“我現在怎么這么多愁善感起來?”
寧棠逗他,“老了唄。”
沈烈照了下鏡子,還跟以前一樣,“哪里老了,跟以前一樣帥。”
寧棠笑他:“德性。”
第106章 [VIP] 曉慶衫
大娃在滬市盤下了兩家店面, 雖然地方和位置都不算特別好,但這意味著他跟大虎兩人終于不用再像以前一樣擺攤了,總算有了個落腳的地方。
擺攤雖然流動性強, 但是風吹日曬的,偶爾遇到暴雨天氣,還不能出攤,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靠天吃飯。
有了小店也跟以前一樣, 大娃進貨,擺在店里賣,店里還雇了兩個能說會道的小工負責看店,他跟大虎平時只要一下課,或者周末就會去店里。
這次返校的路上, 大娃也跟大虎說了他的想法,“我打算找工廠合作, 定一批衣服,擺到店里賣。”
“合作?”大虎驚呼出聲,“你想怎么合作。”
大娃說,“你記得咱們看春晚的時候,看到電視上那個叫曉慶的女明星身上穿的那套衣服不,就是那個大紅色的翻領襯衫,還有黑色傘裙。”
“記得。”大虎道, “我媽跟寧姨她們不都說好看嘛。”
“對,我想找做衣服的工廠, 仿一批類似的款式, 然后在店里賣。”大娃雙眼充滿了亮光, “我覺得肯定好賣。”
最開始做生意,大娃也是看別人擺攤, 他才想著擺攤。
然后開始賣衣服也是,都是看七浦路批發市場什么衣服好賣,他們就進什么貨。
但現在不一樣了,從開店開始,大娃的心態就開始慢慢轉變了。
他不想再跟在別人后頭‘撿剩飯’,他想自己創造潮流!
他媽說得對,明星穿過的衣服,大家肯定都想穿,只要名氣打出去,不愁沒人買。
大虎沒有大娃那么靈的腦子,但他有一點就是聽話,還是聽大娃的話,想不出個所以然,就不想了,索性道,“你怎么說,我就怎么做。”
大娃一邊在心里盤算,一邊道,“首先,咱們得……”
找工廠、談合作,如此繁雜的事情,哪怕是大娃,再加上大虎兩人,全部談下了也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再是緊趕慢趕的制衣。
因為店不大,也沒有那么多的本錢,好在這套衣服本身的材料也并不昂貴,原版的那條襯衫,更是聽說是曉慶在香江花兩塊錢淘到的。
最后弄出來兩千套這樣的成衣,但也基本上把大娃所有的本錢都壓上了,還找寧棠借了一些。
等全部弄好了,也開學一個月了。
周六,就要開始正式在店里出售訂制好的衣服了。
要說沒壓力,那是不可能的。
大娃不止一次的跟大虎說,“要是賣不出去,那這些衣服咋辦?”
他這個擔憂不無道理,現如今還不大流行這么大紅大紫的顏色,都是黑藍灰三色居多,穿亮色衣服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大部分人都不敢那么大膽,只有香江那邊,才流行這種大紅色的翻領襯衫。
換句話說,賣不出去,砸手里的可能性非常大。
大虎想了想,道,“賣不出去就慢慢賣,總有賣完的一天,衣服嘛,哪怕不夠漂亮,保暖的功效還是有的,不愁沒人買,興許哪天就流行起這一款了呢。”
大娃被他逗樂了,“你說的也是。”
既然做了這個決定,就沒有后悔的余地了。
周六,大娃跟大虎起了個大早,把兩間店鋪里最顯眼的位置都擺上大紅色翻領襯衫和黑色傘裙。
大虎更是不知道從哪弄來個塑料模特,把衣服套上,往店門口一擺,就更似模似樣了。
大娃看著擺好的塑料模特,雙手環胸欣賞了一會,他覺得挺好看的,就不知道客人欣賞不欣賞。
九點剛過一點,就來了第一位客人,是一位年輕女人。
藍玲只是逛街路過,偶然瞥到這家小店,一眼就被店門口塑料模特身上那套衣服給吸引住了。
要換做以往,這樣的賣衣服的小店,她一般都不會進去的。
因為店面小,意味著能賣的衣服不多,肯定沒什么好貨。
但是這回不一樣,藍玲一下被吸引住了的原因不是別的,而是因為剛播完沒兩月的春節聯歡晚會上,那位出盡了風頭,大街小巷上人人都在議論的,長相漂亮的女主持人曉慶,身上穿的那套衣服,正是眼前的這套!
如今的春節聯歡晚會,可不像八三年剛出的那樣,沒什么人看。
現在大家物質條件好了,家里有閑錢的,都會買上一臺電視,有電視的人家多了,看電視的觀眾自然也就多了起來。
春晚也從沒什么人知道,只有在報紙上報道,到現在每年春節必備的活動之一。
今年的春晚,藍玲就跟全家老小一起看了。
最令藍玲爸媽喜歡的,是悠揚動聽的合唱,以及磅礴大氣的朗誦。
最令藍玲老公印象深刻的,是令人捧腹大笑的小品,還有千奇百怪的魔術。
而最令藍玲印象深刻的,那些節目一個都不是,而是春晚女主持人曉慶身上的那套漂亮無比的衣服。
女人嘛,就愛這種漂亮精致的東西。
更何況曉慶實在是把那套衣服穿得太漂亮了,大紅色翻領襯衫,襯得她面容如玉,鎖骨精致,身材曲線完美,黑色傘裙款式獨特,裙下那兩條腿更顯筆直修長。
毫不夸張的說,春晚上,只要曉慶一出現,藍玲幾乎是自動靜音的,曉慶說什么藍玲都聽不見——光看衣服去了。
春晚播完,藍玲問了好幾個小姐妹,她們也是這樣想的,幾人紛紛打聽,曉慶身上這套衣服是在哪買的。
找來找去,才找到一篇小報道,是某不知名的小報的記者采訪曉慶的,也是一樣的問題,問曉慶身上的衣服是哪買的。
曉慶說是她在香江的一家路邊店買的,當時只是覺得好看,就買了,然后上春晚的時候,讓自備衣服,她就隨手這么一搭……
藍玲和幾個姐妹看完報道,很是遺憾。
因為曉慶都說了,是路邊店隨便買的,而且還是在香江買的。
從滬市到香江,得轉多少趟車。
路途遙遠,不予考慮。
這事也就一直掛在心頭,藍玲偶爾還會翻出春晚刻在光盤上的錄播拿出來看看,回憶一下那套漂亮的衣服。
無心插柳柳成蔭,萬萬沒想到,今天只是隨便逛個街,她居然在街邊小店看到了曉慶同款的衣服,這讓她怎么能不激動?
藍玲想也不想地便踏進了店里,指著模特身上的衣服,急促地發問,“這衣服怎么賣?”
問完,她還納罕地掃了大娃和大虎一眼。
這家小店的老板居然是兩個男人,而且看著挺年輕的,估計也就二十歲上下。
這么年輕就開店了?
這想法只是在腦海里轉了個彎,藍玲就自問自答,肯定是老板請來的小工。
也就這么一想,她的當務之急,還是買到曉慶同款的衣服。
指著模特,眼神里的焦急都快化為了實質。
大娃也給她問的愣住了。
他本來以為還得做幾單生意,才能向客人推銷曉慶同款。
萬萬沒想到,第一個上門的客人,就開始打聽了起來,而且看樣子,還是非得買到,否則不罷休。
大娃的話在腦海里過了好幾遍才出口,不過在藍玲的眼里,就成了這個年輕人口齒伶俐,不愧是請來的小工,“姐姐,您眼光真好,這是我們店里剛上的新貨,您瞧,是不是跟曉慶身上穿的是同款,對了,您認不認識曉慶?”
藍玲剛想說自己看出來了,也是為這個來的,一旁的大虎就趕緊接話道,“曉慶就是那個女主持人,也是電影明星,這身就是她上春晚的時候穿的。”
藍玲樂了,“我知道。”又道,“你們這衣服咋賣啊。”
大娃跟大虎對視一眼,大娃道,“這條大紅色翻領襯衫八塊錢,黑色傘裙七塊錢,您是想買單件的,還是想買一整套?一整套便宜一點,賣您十四塊。”
“你們這還能單買?”藍玲吃驚道。
大娃笑了,“當然,有可能您只看中了上衣,我們也不能強賣給您一整套啊。”又上下打量了藍玲一眼,“不過姐姐你長得好看,要是穿上一整套,估計跟曉慶穿出來的效果一個樣。”
被大娃又捧又夸,藍玲忍不住彎了彎嘴角,“行了,給我包起來吧。”
大虎趕緊應了一聲,“好嘞。”
衣服拿到手,藍玲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們這店賣的可比曉慶自個在香江買的貴多了,我看報紙,曉慶在香江買的這條襯衫才賣兩塊錢,你們就要賣八塊。”
大娃被質疑了,非但不氣,反倒笑道,“姐姐,您這可就冤枉我們了,您也知道,咱們滬市離香江多遠,您要是坐火車坐船去香江,光買票的錢,都夠買十件這種大紅色翻領襯衫了。”又道,“再說了,咱們這條曉慶衫,可是專門找工廠訂制的,您瞧瞧這版型,正不正?顏色,亮不亮?我敢打包票,沒有一家店能賣出跟我們店一樣的款。”
這倒是真的,藍玲只是隨口這么一說,這衣服要是真不值這個價,她也不會掏錢,消費者又不是傻子。
不過曉慶衫這個詞,倒是讓她眼睛一亮,“你剛才說什么,什么衫?”
大娃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曉慶衫,剛才他也是靈機一動,不知道怎的,就脫口而出了這個詞,現在藍玲一問,他立馬道,“叫,叫曉慶衫,明星同款嘛。”
曉慶衫,曉慶衫,藍玲細細品了品,這名字越聽越有那個味。
穿上這條曉慶衫,她是不是能立馬變成曉慶那樣的大美人?
藍玲心里越想越美,有好東西要一起分享,“你們店里這個曉慶衫還有沒有,明天我帶我幾個小姐妹過來買。”
“有的,有的,您只管放心。”大虎趕緊道,店里啥都沒有,就曉慶衫多,還怕賣不出去呢。
藍玲滿意地點點頭。
大娃靈光一閃,道,“姐姐,要是還有這樣的明星同款,您還要嗎?”
“要,干嘛不要。”藍玲說出了跟寧棠意思幾乎一樣的話,“明星都穿的衣服,那肯定是好東西。”
大娃送走了藍玲,心里一片火熱。
因為曉慶在春晚上可不止穿了這套衣服,在春晚上,她還以歌手的身份獻唱了一首《紅花》,唱歌的時候穿的那條白色翻領的粉色外套,也是受到了寧棠、羅嫂子她們的一致好評。
同樣的,除了曉慶衫之外,各種各樣的明星單品,可謂是數不勝數,光是一眨眼的功夫,大娃就想出好幾樣。
他心頭火熱,恨不得現在就跑去工廠,再加點新的訂單。
可惜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都被纏住了腳步。
因為曉慶衫,一傳十,十傳百,幾乎火遍了整個滬市。
幾乎所有愛漂亮,走在潮流第一線的滬市年輕人,都知道有兩個年輕人開的小店,專門賣這款曉慶衫。
大娃訂制的兩千套曉慶衫,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一售而空,這幾乎是不可能的記錄。
賣光之后,有很多撲空了的客人,都抓著大娃問還有沒有這種類似的衣服。
曉慶衫甚至火到了周圍幾個城市,每逢周末,都有不同市縣的人坐火車來買。
大娃趕緊又跟工廠加訂了一萬套,才勉強做到供需平衡。
因為距離春晚播完才兩個月,曉慶又是當紅女星,正是火的時候,這把曉慶衫的火,足足燒到了年中大娃他們放暑假的時候。
回憶起賣曉慶衫的這段日子,大娃只有一句話想說,“數錢,真累。”
大虎真想揍他,要是現在有炫富這個詞,他指定妥妥按大娃身上,“可拉倒吧你,別人想數,還數不到呢。”
這倒是,這陣子借著曉慶衫,大娃不知道掙了多少,惹紅了多少同行的眼。
今年暑假,大娃跟大虎兩人索性沒回海浪島,繼續搞他們的生意。
原先在舊城區租下來的兩家狹小的店鋪,也變成了在鬧市區買下來的一棟寬闊的二層小樓。
如今這棟二層小樓,一樓賣曉慶衫和各種明星同款,二樓繼續賣以前進的那些丹寧外套。
借著曉慶衫的這股東風,大娃又推出了費翔服、張明敏西裝配圍同色巾、董岱西式泡泡袖長裙……
每推出一款,大娃就要像他說的那樣,數錢又一遍數到手軟。
其他同行也不是沒有跟風的,可一來,大娃已經搶占了這個先機,二來么,他們也沒有大娃那樣的眼光,推出的明星同款,喜歡的人并不是那么多。
所以他們能分走的只有小小的一塊蛋糕,大頭幾乎還是大娃賺了。
等滬市的十六個區有一半以上都有大娃開的分店,也盤下了一間小工廠,請了自己的設計師的時候,連二妞的舍友都知道了。
她甚至還去買了一條董岱同款西式泡泡袖長裙,只不過原版的是淺藍色的,她這條是粉色的,不過一樣好看就是了。
因為喜歡明星同款的人很多,但要是大部分人都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哪怕這明星同款再好看,大家也不想撞衫,于是大娃就在原來的基礎上改動,可能裙子加個蕾絲邊,可能翻領變立領,只是一個小小的改動,看起來卻比原款要更時髦,更好看,也不容易撞衫,這也是大娃領先眾同行的秘訣之一。
二妞看到王珍妮穿上那條西式泡泡袖裙的時候,都有一點嚇到了。
因為王珍妮是土生土長的滬市人,家里長輩都是做生意,家庭條件很好,一般的本土牌子都不入她的眼,她只買國際大牌,若不是因為是獨生女,家里人不想她離得太遠,她都出國了。
王珍妮站在鏡子前,轉了一轉,越看越是滿意,問二妞,“沈雅,你瞧瞧,我穿上這身衣服好不好看。”
二妞認真瞥了兩眼,“好看。”又疑惑道,“你不是一直都買你喜歡的那個外國牌子,叫啥啥的來著嗎。”
王珍妮擺擺手,道,“害,還不是因為你天天穿,我瞧著好看,就去棠雅買了,除了這條泡泡袖長裙,我還買了挺多的,還別說,款式都挺好看的,很新穎,比有些國外大牌的衣服都好多了,穿著也不刺撓,布料挺好,挺貼身的。”
說完,又嘀咕了一句,“你說為啥這店的店名要叫棠雅呢?感覺挺女性化的,聽說老板是兩個年輕男人,說是歲數跟我們差不多,嘖嘖嘖,同樣的年紀,我們在念書,別人在做生意,真是年少有為啊。”
二妞心里嘀咕,那是因為大娃懶得取店名,就用她跟她媽的名字各取了一個字,“誰知道呢,可能覺得好聽,就取了吧。”
王珍妮就是隨口這么一說,她的注意力還是放到了衣服上,繼續閑聊道,“咱們都大三,馬上大四了,你想好之后要去哪工作沒?”
第107章 [VIP] 青歌賽
如今她們大四了, 今年六月份畢業。
學校包分配工作,大多會去藝術研究單位和文化機關。
王珍妮是打算一畢業就去家里開的公司上班,而二妞還沒想好。
周雨找二妞談過, 是希望她留校的,但二妞對留校當老師沒什么興趣,也就遲遲沒有答應。
王珍妮道,“你專業課好, 年年都是咱們學院第一,課余時間還去歌劇院學習,業務能力這么強,只有你選的份。”沖她眨眨眼睛,“我記得歌劇院那個劉院長不是找過你好幾回了嘛, 讓你畢業了一定要去他們歌劇院。”
是有這回事,臨近畢業, 每回去歌劇院,劉院長都要找她談一回,二妞哭笑不得,“是,但我還沒想好。”
王珍妮道,“橫豎還有三個月才畢業,到時候再說唄。”
二妞一邊翻著自己平日里自己作詞作曲的歌詞本, 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話道,“船到橋頭自然直。”
王珍妮轉過身, 看到二妞手上的歌詞本, 眼睛突然一亮,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比咱畢業重要多了。”
二妞:“啥事?”
王珍妮快速把西式泡泡袖長裙換下, 從包里拿出一張傳單,往桌上一拍,“你看這個。”
二妞探過頭去,掃了一眼,一字一句地念道,“青歌賽?”
青歌賽其實就是由國家電視臺舉辦的青年歌手大賽的縮寫,這個節目走出來的冠亞季軍含金量很高,幾乎都是樂壇新一屆的中堅力量。
當然,選拔也十分嚴格。
為難二妞的那個高顴骨的女老師,課余時間也去參加了青歌賽,結果復賽就被人給刷了下來。
她人品雖然不行,但是歌唱實力沒得說,不過青歌賽的參賽選手畢竟是由全國選拔出來的,強中自有強中手,她遇到滑鐵盧,也是正常的。
“對,青歌賽!”王珍妮雙手十指交叉握住,兩眼冒著小星星,“沈雅,二妞,妞妞,你參加這個比賽吧。”
二妞樂了,問她,“你咋不參加?”
王珍妮嬌嗔地斜了她一眼,“我那唱歌實力你又不是不知道,估計海選就給人刷下來了。”一跺腳,“哎呀,你就參加嘛。”
二妞瞇了瞇眼睛,“少騙人,你要是參加,海選肯定還是能過的。”
別看王珍妮一直沒個正型的模樣,業務能力還是有的,畢竟是科班出身。
二妞攬過她的肩,捏了捏她光滑的小臉,“說,有什么陰謀?”
王珍妮被捏住臉,含糊不清地道,“我說,我說,你先松手。”
二妞松開手,王珍妮接著道,“因為決賽評分的導師有阿敏啊!你知道的,我最喜歡她最新出的那張專輯里那首滾熱的咖啡了,真的太好聽了,她就是我的偶像。”
王珍妮上前一步,拉住二妞的手,“沈雅,雅雅,二妞妞,你就參加吧,以你的實力,肯定能進決賽,到時候我就當你的妝造師,趁機混進后臺,就能和她近距離接觸了,說不定還能要到簽名呢!”
她不是不想自個參賽,做參賽選手,肯定比做妝造師更能接觸評委老師,但是她清楚自己的實力,最多進到復賽,而且海選和復賽可以演唱其他歌手的歌曲,但是決賽必須準備自己的原創歌曲,說是什么看重原創能力。
蒼天,大地,這簡直就是為難人。
還好有二妞在,二妞從大一開始,平日里沒事,就會自己寫寫歌詞,作作曲,她自己寫的歌,連安東和周雨兩位老師聽了都贊不絕口,海選和復賽肯定是沒問題了,決賽說不定也嘿嘿嘿……
二妞給王珍妮軟磨硬泡了好幾天,終于松了口,原因無他,這小妮子太能磨人了,吃飯要講,睡前要講,連二妞在澡房洗澡,她都要拿張小板凳在外面講,反正肯定要磨到二妞松口。
二妞敗下陣來,填好報名表就去報名了。
等過了海選和復賽,進了決賽,沈烈和寧棠才從二妞報平安的電話里知道這個消息,“爸,媽,我要上電視了,就是那個青歌賽,你們兩記得看啊。”
等掛了電話,沈烈才反應過來,“青歌賽?是我想的那個青歌賽嗎?”
寧棠說,“能在電視上收看的,能是哪個青歌賽?”
必須得是那個國家電視臺舉辦的,出了好多大歌星的青歌賽。
沈烈一拍大腿,“咱家二妞真是出息了。”趕緊起身,“我得出去轉一圈,讓大伙兒都知道這個好消息,一起看咱家二妞比賽。”
寧棠笑他,這是出去顯擺去了。
沈烈‘顯擺’了兩天,幾乎大半個軍屬院的人都知道二妞要上電視了。
天氣一熱,軍屬院門口的大榕樹底下,就聚集了不少納涼的人,這事也成了她們的一件談資。
“哎,你知道嗎,沈家那個二妞,要上電視了。”
“哪個沈家?”
“沈師長家唄。”
“嘖嘖嘖,了不得啊,他家老小前不久不是剛上過電視嘛,怎么老二又上了?”
“那能一樣嘛,他家老小是去國外參加游泳比賽上的電視,老二是參加青歌賽,青歌賽你知道吧。”
“知道,干嘛不知道,我跟我家那口子每周末都守在電視機前看,沒想到啊,居然還能在青歌賽看到熟人。”
“可不是,二妞是咱們從小看到大的,沈師長跟他愛人會養小孩,多漂亮多水靈的一個姑娘,聽說現在還在滬市的一個音樂學院上學呢。”
“滬市?大城市啊,我記得那個誰誰誰,不也是去滬市念的大學嗎……”
寧雪買菜經過,這些閑言碎語被風一刮,就吹進了她的耳朵里。
她臉色一變,腳步頓時加快了幾分。
大榕樹底下的人掃她一眼。
“哎,寧雪最近咋不跟咱們一塊聊天了,她以前不挺喜歡跟咱聊的嘛。”
“害,那是因為以前她兩個兒子出息,都考上了滬市的名牌大學,她才天天出來跟咱們聊天,炫耀唄,現在啊……她大兒子……呵呵呵。”
“她大兒子咋了?”
“去念大學不好好上課,沉迷什么游戲機,被學校退學了,還欠一屁股債,然后在家復讀了兩年,一年考的分數比一年低,別說考上大學了,連大專的分數都不夠。”
“唉……那她小兒子呢?”
“聽說還在滬市上大學,還找了個女朋友,但不怎么跟家里聯絡了,反正這幾年不管啥節日,哪怕是春節中秋啊這些,也沒見他回來……”
寧雪回到家,蘇俊彥看她臭著一張臉,心情就不好,“臭著張臉干嘛,誰又惹你了。”
寧雪氣沖沖地道,“沒人惹我。”
她這樣說,是想讓蘇俊彥哄她兩句,可蘇俊彥聽不出來,以為她說沒事,就是真沒事了,哦了一聲,又繼續看報紙了。
寧雪氣不打一處來,“光宗呢?”
蘇俊彥頭也不抬,“樓上呢。”
寧雪走到樓梯口,說了一句,“你有看報紙的功夫,不如努力努力,多掙點錢。”
雖然早已還清蘇光宗借的三千多塊錢,但是蘇光宗回了家也一樣愛玩游戲機,花銷不小,更何況還要支付蘇耀祖上大學的費用和女友約會的花銷,這幾年家里一直沒有緩過來,日子過的緊巴巴的。
眼看著沈烈都當師長了,過段時間說不定還要再往上升一步,工資和福利待遇還要漲,而蘇俊彥又是一副沒啥上進心的模樣,寧雪心里能不急嗎。
等寧雪上了二樓,蘇俊彥才小聲說了一句,“你有本事叫我掙錢,你怎么不自己出去工作賺錢,就會使喚我。”
寧雪剛走到蘇光宗房間門口,就聽到里面傳來嘈雜的游戲聲,還伴隨著蘇光宗打游戲激動的怒吼聲。
她猛地推開門,“光宗,你還玩游戲!”
聽到她的聲音,蘇光宗頭也不抬,依舊沉迷在游戲世界里。
這兩年科技飛速發展,能玩的,好玩的游戲越來越多,他簡直樂不思蜀。
前不久他去游戲廳,還聽其他機友說,計算機也就是電腦,上面能玩好多好玩的游戲,有一個家里很有錢的機友,就買了一臺電腦放在家里,邀請他去玩過,那什么吃豆子、魂斗羅,哎呀,簡直好玩死了。
蘇光宗盤算著,要不要讓他爸他媽給他在家里安一臺電腦?他也想在家里玩游戲。
見蘇光宗不搭理她,寧雪又喊了一聲,“光宗!”
蘇光宗不耐煩地轉過身,“干嘛?”
寧雪吸氣又呼氣,努力讓自己的嘴角上揚,“光宗啊,別玩了,你今天還沒翻過書吧?”
書?書哪有游戲好玩。
蘇光宗撇撇嘴,“沒心情,不翻。”
寧雪賠著笑臉,“你就翻翻書吧,馬上又要高考了,你那么聰明,只要再學習學習,肯定又能考上大學,到時候你想怎么玩游戲,媽都不管你。”
呵,蘇光宗在心底冷笑一聲。
從小到大,他媽答應過他兩的事情就沒實現過。
有一次考試前,他媽說如果他們兩考了雙百分,就帶他們去海邊玩,結果呢,雙百考出來,他媽一高興,又布置下十張試卷,至于去海邊的事,再沒提過。
反正他媽的信用,已經被一次次不守信給打破了。
他要是還信,那他真是從小傻到大了。
蘇光宗心里這么想著,起身把寧雪往外推,“你走,你趕緊給我走,你再多說一句,我這輩子都不看書了。”
寧雪被他暴力推出門外,也只能繼續賠著笑臉,“好好好,媽不催你。”
被推到樓梯口,也還是喊了一句,“記得啊,一定要學習。”
蘇光宗不耐煩地大力甩門,發出砰的一聲,然后房間里又傳來打游戲的聲音。
寧雪站在樓梯口,長嘆一聲,嘆息聲中充滿著無盡的悲涼。
七月二十號,周六,也是青歌賽決賽的日子。
比賽開始前一個小時,寧棠和沈烈還有羅嫂子她們,就在電視機前等著了。
羅嫂子很激動,“好久都沒聽二妞唱歌了。”
曾心蘭嗔道,“你們要是早點說,我們肯定買火車票到現場去看。”
寧棠樂了,給兩人倒茶。
說說笑笑間,比賽就開始了。
決賽一共有八名選手參加,二妞排在最后一個。
不得不說,能闖進青歌賽決賽的選手,都有幾把刷子,幾首歌唱下來,聽得大家如癡如醉。
茶水糕點吃了大半,終于輪到二妞上場了。
大娃的電話也打過來了,“爸,媽,你們是不是在看二妞比賽啊。”
沈烈:“對,咋了,你們也在看?”
“是啊,不光是我,大虎他們還有我的幾個工人也一起在看。”大娃的聲音從話筒那頭傳來,聽著十分嘈雜,是在戶外。
得知二妞要參加青歌賽,大娃當即就借了臺電視放在店里,拉著大虎他們,還有幾個店里的小工一塊看,邊看還邊顯擺,“看到沒,那個就是我妹。”
二妞穿著一條白底綠碎花的長裙,頭上戴著一個同色的發箍,披散著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五官明媚,剛一亮相,就把所有觀眾和評委們都給吸引住了。
照例,開始唱歌前,主持人要跟參賽選手寒暄幾句。
二妞簡單地介紹完自己,主持人就把話頭遞給了評委老師,“老師們,你們覺得八號參賽選手長得是不是很漂亮,哎喲喂,她一出場,我的眼睛就挪不開了。”
二妞聽到主持人贊揚她,彎彎嘴角,笑道,“謝謝您的夸獎。”
女評委老師笑道,“是很漂亮,這丫頭就是不唱歌,就站在那,光這張臉都能出道了。”
輪到一個男評委老師,他撇撇嘴,“長得好看有什么用,別忘了,咱們這是青歌賽,比的是啥,是唱歌。”他哼了一聲,“我可見多了那種長得漂亮,唱歌唱得一塌糊涂的選手。”
主持人很尷尬,企圖把話圓回來,“……八號選手是滬市音樂學院聲樂表演專業大四的學生,專業課扎實,有貌也有才……”
可惜男評委老師一點也不買賬,只是冷哼一聲,“等會就見真章了。”
被他這么‘看不起’,二妞也不生氣,只是笑笑道,“我會努力讓老師們刮目相看的。”
聽她這么說,男評委老師的臉色才好看些,心想,這八號雖然長得過于漂亮,像個花瓶,但人還挺謙虛的。
大虎看著電視,眨了眨眼睛,問大娃,“二妞身上穿的那條裙子,我咋看著這么眼熟呢?”
大娃樂呵呵地道,“你當然眼熟啦,忘了,這條裙子是咱們店里到的最新款,我特意叮囑二妞,讓她穿去上臺比賽。”
他要創造一個明星效應!
二妞在舞臺上把這條碎花長裙穿的這么好看,下了臺說不定有記者采訪或者有人問,到時候再讓二妞說是在棠雅買的,廣告不就打出去了么。
比賽正式開始,燈光漸漸暗了下來,然后一束白光打在二妞身上。
音樂前奏緩緩響起,二妞深吸一口氣,吐出,輕啟歌喉,“梔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藍色百褶裙上……”
二妞的嗓音輕柔婉轉,她一開嗓,原本還有些嘈雜的觀眾席一下就安靜下來,剛才還有些懶散的幾位評委老師一下就坐直了。
二妞余光瞥見觀眾和評委老師們的反應,心里有了底氣,原本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的嗓音鎮定了不少,發揮得更加出色。
一曲唱完,觀眾席就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有些熱情的觀眾還大喊道,“再來一遍,再來一遍。”
主持人走上臺,不可思議地道,“八號選手,這是你自己作詞作曲的歌曲嗎?”
話剛說完,他就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決賽的參賽規則,就是要求參賽選手要有自己的原創歌曲。
二妞微笑點頭,“是的。”
主持人驚嘆一聲,“你確定你真的是音樂學院大四的學生,而不是專業的歌手嗎?”這簡直就是專業的歌唱水平了。
主持人又逗趣道,“你啥時候出專輯,我肯定給你捧場。”
二妞樂了,眨眨眼睛,順著他的話開玩笑,“到時候出了專輯,我送您十張。”
無論是觀眾席還是電視機前的觀眾,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雖說主持人和觀眾都覺得二妞唱得好,但評委打分才是最重要的,主持人又說了幾句,就道,“請四位評委,為我們八號選手評分。”
一看到了打分環節,寧棠和沈烈頓時捏了一把汗,因為二妞雖然唱得好,但前面幾位選手唱的也不差,滿分十分,已經有三位選手九分以上了。
相比于寧棠和沈烈的緊張,二妞內心倒是沒多大起伏。
她只在唱歌的時候緊張,因為擔心唱得不好,至于評分和排名,她一點都不在乎,因為本來就是抱著玩玩,以及陪王珍妮看偶像的態度來參賽的。
底下氣氛一片緊張,二妞反倒還有心情左看右看。
內心腹誹,嗯,這燈光挺閃的,阿敏老師真人比電視上好看多了,再沖臺下的王珍妮眨眨眼睛。
王珍妮哭笑不得,沒想到這么緊張的時刻二妞還有心情跟她玩兒。
四位評委交頭接耳地商量了一會,終于商定好了二妞的分數。
打分結束,主持人收到信號,開腔道,“好了,打分結束,不知道幾位評委老師給八號選手打了幾分呢,請舉牌!”
作為評委代表的阿敏老師拿起話筒,“我們一致決定,給八號選手九點四分。”
“九點四分?!”主持人驚呼出聲。
一半是夸張,一半是真的驚訝,因為九點四分可是現在場上的最高分,之前的七位選手,最高分也才九點二分!
也就是說,八號選手是第一名!
一聽自己得了九點四分,二妞驚訝的微張小嘴。
電視機前的沈烈不禁扶額,閨女怎么一臉呆樣?
也就是在他看來,在評委和全國的觀眾眼里,這位八號選手得了高分,一臉嬌憨的模樣,簡直可愛極了。
二妞吐了吐舌頭,又問一遍,“我沒聽錯吧?”
主持人道,“是的,八號選手,你沒有聽錯,你就是全場最高分,九點四分!”
二妞還是有些不敢置信,因為最后得分是要綜合四名評委老師給出的得分的,而那位叫胡松的男評委老師似乎對她有些意見,想必給的分不會太高,這樣平均下來,她的最后得分不會太高,但沒想到,居然會有九點四分。
二妞將目光投向胡松,只見胡松朝她微微點頭示意,目光中帶著肯定和表揚,而一旁的幾位評委老師的眼神和表情也帶著些許贊嘆和欣賞。
二妞這才安下心,接受了自己得分最高,獲得第一名的事實。
接下來的頒獎和發表獲獎感言環節,二妞都是暈暈乎乎的,等沉甸甸的金色獎杯拿到手,她才有些回過神。
回到化妝室,王珍妮早在那等著了,一看見抱著鮮花和獎杯的二妞,她就撲上去給二妞來了個熊抱,“妞妞,你也太棒了!第一名誒!青歌賽的第一名!這下全國人民都認識你了!”
二妞把這小妮子的臉推開,樂道,“哪有這么夸張。”
不過爸跟媽應該看到她在比賽上大出風頭了吧?
想到這,二妞就忍不住彎起嘴角。
王珍妮道,“一點都不夸張好嘛,我坐在觀眾席,聽到你唱歌的時候,好多觀眾跟著你一起唱。”
能讓觀眾不由自主地跟著歌手哼唱,這簡直是對一名歌手最大的贊美,更何況二妞還只是參賽選手,這首歌也是觀眾們第一次聽,實在是太令人驚艷了。
化妝室是評委和選手們共用的,除了二妞還有其他人在。
二妞得獎了,其他選手紛紛上前祝賀,二妞接人待物十分有禮貌,得了第一名也不驕傲,這倒是讓原本有些嫉妒她拿了第一名的選手也放平了心態。
不放平又能咋樣呢,這位叫沈雅的選手,唱歌確實十分有實力,不僅歌唱得好,長得漂亮,而且還具備了一名歌手最重要的創作能力,真不知道上帝為她關了哪扇窗。
王珍妮用胳膊肘動動二妞,示意她往那看,二妞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坐在一旁的阿敏老師。
王珍妮小聲道,“你幫我去找阿敏老師要個簽名吧。”
二妞也小小聲道,“能行嗎?”
“當然。”王珍妮道,“你可是青歌賽第一名,找評委老師要個簽名,不過分吧,她肯定會給的。”
二妞答應了,“行,那我試試。”
王珍妮高興的給了她個飛吻,“快去,我看好你。”
二妞寵溺地搖搖頭,剛準備起身,就見阿敏朝她們走來,望向二妞,笑容溫和,夸贊道,“沈雅,歌唱得挺好。”
阿敏是青歌賽前幾屆的冠軍,更是如今樂壇舉足輕重的人物,能得到她的一句夸獎,二妞實在是受寵若驚,“謝謝啊敏老師,您謬贊了。”
阿敏笑笑,沒有接話。
二妞的實力,她內心是十分認可的,這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
作為樂壇前輩,對這樣努力且有實力的后輩,她是十分欣賞的。
阿敏似是想起什么,“對了,我記得你有句歌詞是‘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歌詞很有深意啊,當初是怎么想著要這樣作詞的?”
二妞沉思一會,緩緩道,“老師,我今年大四了,馬上就要畢業了,畢業以后大家各奔東西,可能以后就很難見面了,以后再也回不去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故人也已不再……”
阿敏越聽眼睛越亮,忍不住夸贊道,“小丫頭,你很有靈性。”從口袋里掏出名片,遞給二妞,“要不要來我的唱片公司?”
二妞一愣,“唱片公司?”
“對。”阿敏道,“是我跟友人一起開的,你在唱歌這塊很有天賦,我想你加入進來。”
二妞有些猶豫。
王珍妮搖搖她的手,雙眼亮晶晶,催促道,“快答應啊。”
這可是大佬遞出的橄欖枝。
二妞還是有些猶豫。
看二妞猶豫不決,阿敏道,“沒事,你可以再考慮考慮,名片上有我的電話,你考慮清楚再回復我就行了。”
二妞彎彎嘴角,“好的,阿敏老師。”
說完,把王珍妮往前推,“這是我的好朋友,王珍妮,她可喜歡您的歌了,尤其是那首滾熱的咖啡,她特別特別喜歡聽,每天都在我們宿舍循環播放,能麻煩您給她簽個名嗎?”
王珍妮雙手交叉緊握,看著阿敏,眼神里充滿了緊張。
阿敏樂了,拿起桌上的紙跟筆,唰唰幾筆,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又寫下一句祝福語,把簽名遞給王珍妮,“喏,給你,祝你天天開心快樂,學業有成。”
遞給王珍妮簽名紙后,還順勢跟她握了握手。
王珍妮簡直激動死了,心口砰砰直跳。
阿敏走了好一會,她才反應過來,用手背貼了貼自己發紅的臉龐,“天啊,我居然握到了阿敏的手,二妞,你掐下我,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二妞伸手擰了一把她光滑的小臉,王珍妮呲牙咧嘴道,“居然真的不是在做夢誒,我要把阿敏老師的簽名裱起來,天天看。”
又問二妞,“對了,你要加入阿敏老師的唱片公司嗎?”搖了搖二妞的胳膊,“加入吧,加入吧,那可是阿敏老師的唱片公司,在業內很有名的!”
二妞樂了,“我加入了你就可以天天見到阿敏老師了是不。”
王珍妮訕笑兩聲,“嘿嘿,什么都瞞不住你。”
二妞其實也挺想加入的,因為阿敏老師說了,如果加入她們唱片公司,不僅可以出專輯,而且還能跟很多音樂大牛交流學習,說實話,她還是十分心動的。
不過這事還得跟爸媽商量一下。
二妞邊想邊跟王珍妮往外走,剛到電視臺門口,就被一群蜂擁而至的記者們給包圍了。
他們舉著話筒和攝影機,爭先恐后地采訪二妞,“沈雅,沈雅,看這里。”“我想采訪你幾個問題。”
二妞被嚇到了,還是王珍妮對這種場合有經驗,她護住二妞,道,“別擠,別擠,想采訪沈雅小姐的請一個個來。”
二妞選了一個女記者,因為她問的是比賽的感悟,以及服飾問題。
女記者舉著話筒往二妞嘴邊湊,“沈雅,我想采訪一下你,你今天穿的衣服是哪個牌子的,十分的貼身和漂亮。”朝她眨眨眼睛,“這個問題想必很多女同胞都想知道。”
她這話逗得大家都笑了,二妞也笑了,“我這衣服是滬市的一個牌子,名字叫棠雅。”她轉了一個圈,“是不是特別的好看,他家還有很多類似這樣的漂亮衣服,我的衣柜里基本都是他家的衣服……”
一周之后,大娃看著突然激增的客流量,以及報紙上的小篇幅報道,淚流滿面,“世上還是妹妹好。”
而二妞也撥通了家里的電話,“喂,媽。”
寧棠道,“哎,對了,今年春節你回家不?”
二妞道,“咋了?”
沈烈在旁邊湊趣道,“羅嫂子和周采薇她們說想要你的簽名呢,大明星。”
二妞被鬧了個紅臉,一跺腳,嚷道,“爸!”
沈烈樂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二妞頓了頓,接著道,“爸,媽,今年春節我應該回來,對了,有唱片公司想要簽我,就是那個女歌手阿敏跟人合作開的,好像叫鳳凰唱片公司。”
“鳳凰唱片公司?她要簽你!”寧棠驚訝出聲,因為在未來,這家鳳凰唱片公司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里面的每個歌星都是業界大牛,而這家公司制作的歌曲也包辦了幾乎半個華語樂壇。
公司雖好,但還要看二妞喜歡,寧棠問,“那你想簽嗎?”
二妞想了一會,肯定地道,“想。”
沈烈奇了,“為啥,我記得你們學校老師和歌劇院的院長都說給你工作崗位,福利待遇都挺不錯。”
他還以為二妞畢業后會選擇這兩份工作的其中一個。
二妞心想,是挺好,但是站在舞臺上放聲歌唱的那種感覺,是當老師教書育人和在歌劇院演唱歌劇所不能媲美的。
寧棠拍板,“那就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