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
如今風氣還沒那么開放, 雖說是在自家院子里,但江喬也不敢做太過親密的舉動,胡亂幫陸衍擦了擦臉上和身上的汗, 就讓他趕緊進去吹風扇了。
屋里頭, 三小只都已經醒了。
陸珊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 吸了吸鼻子,聞到一股清涼的薄荷味, 嫩聲道,“哇, 你們吃好吃的不叫我!
陸安猛地一個激靈, 坐起身, 睜開眼, 左看右看, “哪里有好吃的,哪里!
江喬給三小只各倒了一杯薄荷茶,“不是吃的,是喝的!
陸康捧著茶杯,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嘴, “甜、甜的!
薄荷的清涼, 他沒喝出來,但是兩塊冰糖的甜味, 他倒是嘗出來了。
江喬問一旁吹風扇, 大口大口地喝著薄荷茶的陸衍,“你要不要去沖個澡?”
陸衍搖搖頭, 進房間把昨天母子四人換下來的衣服都放在一個木盆里,“洗完衣服我再洗澡。”
“拿洗衣機洗吧!苯瓎痰馈
陸衍把木盆端到院子里, “洗衣機小,洗不完,剩下的我拿到院子里洗,不然開兩次洗衣機,浪費電,我搓兩下就好了!
江喬心里十分熨帖,不是因為陸衍主動分擔家務,洗衣服。
而是因為陸衍說的是‘洗完衣服,我再洗澡’而不是‘洗完你們的衣服,我再洗澡’,說明他潛意識里,就認為這是他該干的活。
這點跟江父很不一樣,從前江父還在的時候,白雅芬想讓他幫忙給孩子喂個飯,洗個衣服,他都不樂意,總是嚷嚷,帶孩子、做家務,這是你們女人該干的活。
江喬彎起嘴角,趁著幾個孩子不注意,悄悄踮起腳附到陸衍耳邊說,“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嗎?”
陸衍一愣,下意識問道,“哪一點?”
江喬:“我最喜歡你,眼里有活!
陸衍樂了,“不僅眼里有活,還愿意幫你干活。”
江喬嗔他一眼,決定晚上做頓好的,犒勞犒勞他的‘眼里有活’,“晚上想吃什么?等會我去菜市場買!
陸衍想了想,“現在是下午五點,等我洗完衣服,也差不多六點了,太陽不那么曬了,我帶你們去海邊趕海吧!
陸安噌噌噌跑過來,“趕海?爸,什么是趕海。俊
陸衍:“就是趁退潮的時候,去海邊,沙灘上撿海鮮!笨聪蚪瓎,“趕海撿到的海鮮跟菜市場里賣的相差無幾,可以用來做菜,味道也很不錯!
“海鮮?”江喬眼睛一亮。
“對,這個季節,應該能撿到海膽、小螃蟹、生蠔,運氣好,還能撿到海參和鮑魚呢!标懷艿馈
江喬更期盼了,難怪她問陸衍想吃什么,陸衍要帶她們去趕海,每天更新各種資源,歡迎加入南極生物峮伺弍耳二5九一四柒感情在海邊能撿到這么多海鮮,簡直就是老天爺的饋贈。
于是雙眼亮晶晶地道,“咱們啥時候去,多帶幾個桶,能多裝點東西!
一聽到要去趕海撿海鮮,三小只也興奮得不行,尤其是陸安這個皮猴子,就跟火燒屁股一樣,一點都坐不住,直嚷嚷,“去趕海,噢噢,我們要去趕?!
陸衍給了他一個腦瓜崩,這小子才安靜下來,“等我洗完衣服才能去!
陸安擺擺手,“那爸你快點洗。”
陸衍:“小沒良心的,我這洗的是誰的衣服,你們在火車上窩了幾天,這衣服都是餿味,洗起來多費功夫。”
陸安吐了吐舌頭,佯裝聽不見,“什么,風太大,我聽不見。”
陸衍嗤一聲,抱著大木盆,去院子里洗衣服了。
以前還是小兵的時候,他都是自己洗衣服的,后來雖然有了警衛員,但這種小事他都是不曾假手于人,所以干起來很是熟練。
大木盆放到水龍頭底下,擰開水龍頭,把水打滿,皂角搓出泡沫……
日頭底下,陸衍坐在小板凳上,兩條大長腿支地,神情專注,一絲不茍地搓洗著衣服,太陽給他身上鍍上一層暖暖的橘光,勾勒出他臉部棱角分明的線條,劍眉濃黑狹長,雙眸有神,黑白分明,江喬不禁漸漸看癡了。
同樣看‘癡’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住在陸家隔壁院子的范玲。
昨天湊巧又在菜市場碰到陸衍帶著江喬來買菜,她可謂是印象深刻啊。
真沒想到,傳說中的陸參謀長的丑陋的鄉下妻子,竟然是個膚白貌美,氣質出眾的大美人,簡直跌破了她的眼鏡。
所以跟了一路。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大下午的,竟然能看到陸衍在自家院子里洗衣服。
范玲的丈夫,四團團長黃勝從屋子里走出來,看到范玲呆愣愣地看著隔壁院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看啥呢?”
范玲被嚇了一跳,翻了個白眼,努努嘴,“你自己看,陸參謀長竟然在院子里洗衣服!”
“?”黃勝眉毛緊鎖,張大嘴,一邊嘀咕道,“不可能吧。”一邊順著范玲的目光望過去。
嘿,竟然還真看見了陸衍在自家院子里洗衣服,而且瞧著甚是認真,甚是賣力。
黃勝揉了揉眼睛,恍惚間以為自己看錯了。
陸衍是誰?
南海艦隊威風凜凜的陸參謀長,平日里不茍言笑,外號冷面閻王,別說部隊里的士兵怕他,有些膽小的軍嫂多看兩眼他的冷臉,晚上都要回去做噩夢的。
今兒個居然在自家院子里洗衣服,而且盆里的衣服花花綠綠的,尺碼也小,一看就不是他自個的衣服。
黃勝一拍大腿,往天上看,“讓我瞅瞅,今天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范玲抓住他腰間的軟肉,一扭,“別瞅了,快看!
黃勝被掐的倒吸一口涼氣,嘶了一聲,“看就看,你掐我干啥!
他不以為然地繼續往陸家院子望去,這一看,就看見了一個寬肩細腰,身姿窈窕的女人,正在給陸衍遞毛巾擦汗,“喲,那是陸參謀長的愛人吧,嘖嘖嘖,兩口子挺恩愛的啊!泵掳,“不是說陸參謀長他愛人長得不咋地嘛,看這背影,怎么也不像個無鹽女啊。”
范玲心里一個咯噔,囫圇道,“那是人家的媳婦,你關心人家長啥樣干啥!
黃勝伸出食指擺了擺,“這你就不懂了,女人就是男人的面兒,別看他陸衍威風得不行,在他們團說一不二,私底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偷偷笑他!
范玲問:“笑他什么?”
“笑他老婆拿不出手唄!秉S勝用‘你怎么那么蠢’的目光斜了范玲一眼。
范玲眼珠子亂轉,說,“你們男人就是膚淺,只知道看臉,怎么,長得漂亮就了不起啊,住咱對門周團長的愛人,李甜甜,長得跟朵花似的,結果嫁給了周團長,當了兩個孩子的后媽,現在連頓像樣的飯菜都不會做,天天讓周團長做飯,要不就是讓警衛員送飯,嘖嘖嘖,周團長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你懂什么!秉S勝小聲嘀咕一句,“我要是討了李甜甜那樣長得跟仙女一樣的老婆,我也愿意一日三餐給她做飯。”
“你說啥?”范玲沒聽清。
“沒事。”黃勝正色道。
范玲接著說,“要我說,娶老婆,就得找劉大嫂那樣的,做的一手好菜,種的一院蔬果,咱軍屬院里,誰提到她,不都是豎起大拇指。”
“那可不,那可是師長的愛人!秉S勝道。
范玲望一眼隔壁那窈窕的背影,嘴巴有點酸溜溜的,“陸參謀長的愛人,長得細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會過日子的人。”
“細皮嫩肉?”黃勝疑惑,“上回陸家買家電的時候,你不是回來跟我說,陸參謀長的愛人又黑又瘦又矮,丑了吧唧的,還說著一口土里土氣的方言!庇滞舯谠鹤映蛄艘谎,嘀咕道,“看著不像啊!
范玲撇撇嘴,“都是被方秀梅給騙了,那女人,謊話連篇,上下嘴皮子一閉,謊話張嘴就來,咱們軍屬院里,誰沒被她編排過,我也是蠢,就這樣傻兮兮地信了她的話!
黃勝踮起腳,瞪大眼睛,“那到底是好看還是不好看。”
他剛想看得再清楚一點,江喬已經回屋了。
范玲把他往屋內推,支吾道,“反正人家都來隨軍了,你遲早能見到!泵蛎蜃欤拔疫是那句話,女人啊,光有一張臉有什么用!
想到這,范玲心里就不由得生出一股自得。
雖然她比不過劉大嫂,但在這軍屬院里,那也是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只要一提起賢妻,指定有她的名,前有對門那個萬事不理的李甜甜做對比,現在又多了一個陸參謀長的愛人……
嘖嘖嘖,她已經能想象得到以后在軍屬院里聽到的閑聊了。
“你看看人家范嫂子,做家務真是一把好手!
“你多學著點。”
“瞧瞧人家,再看看你!
想到這,范玲的心里就跟喝了蜜一樣甜。
江喬來隨軍,不光范玲高興,黃勝心里也高興。
平日里他就看陸衍不順眼,年紀輕輕的就干到了參謀長這個職位,手段凌厲,頗得手下人信賴,而且長得又好,要不是已婚了,不知道多少領導要把自家的閨女、侄女、外甥女介紹給他。
憑啥啊,敢情這天下的好事都讓陸衍給趕上了唄?
現在好了,他媳婦來隨軍了。
根據傳聞,這還是個不那么能拿得出手的媳婦。
陸衍的好日子啊,在后頭呢!
想到這,黃勝滿意地瞥了一眼范玲。
自家媳婦雖然長相和文化比不過李甜甜,廚藝也比劉大嫂差上一籌,但在這軍屬院里,那也是十分拿的出手的,不僅把雙胞胎兒子照顧得妥妥貼貼,更是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
夫妻倆想到一塊去了,越看對方越是滿意,相攜一塊回屋去了。
這頭,陸衍洗完衣服,就準備一大家子去海邊了。
江喬興致滿滿,“我們要帶什么工具去嗎?”
陸衍從屋子里翻出兩個大水桶,三個小桶,還有網兜和鏟子、手套、線繩……“工具帶這些就夠了,對了,我記得家里有雞腸子,這個也帶點。”
“雞腸子?”江喬問,“要雞腸子干嘛?”
陸衍神秘地道,“等到海邊你就知道了。”
收拾妥當,就準備出發了。
從軍屬院到海邊,大約要走半個小時。
等到海邊的時候,也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夕陽將白云和大海染成鮮艷的橘色,海浪拍擊著岸邊的黑色礁石,卷起白色的浪花,海鷗徐徐掠過天邊,高低不一地飛行,不一會就只剩下一個小白點。
江喬怔怔地望著眼前的這番美景,完全被迷住了,“這也太美了。”
陸衍看著好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傻了?”他掃了兩眼,嘀咕道,“好看是好看,但也不至于看呆了吧。”
江喬笑道,“那是因為你天天看,所以不覺得驚奇!眴柸≈,“你們說,好不好看!
三小只齊刷刷地點頭,“好看!”
陸衍樂了,“以后天天都有得看,只怕你們看膩了!
江喬搖搖頭,這番美景,是怎么也看不膩的,光是云卷云舒,就是一副多變的畫卷。
陸安舉起小桶,嚷嚷道,“爸,趕海,趕海!
“知道啦。”陸衍道,“先帶你們抓小螃蟹。”他指了指腳下的沙灘,“你們低頭看。”
陸安不明所以,看了看白色的沙子,什么也沒發現,用腳踢起沙子,“看啥,啥也沒有啊。”
陸衍:“你別光看你腳下那一片,多走走,四處看看,注意看那些小洞!
陸安盯了一會,剛想說還是什么也沒有。
突然,他瞧見沙子上似乎有什么在動,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大概拇指大小,全身透明,顏色與沙子很相近,一看就是出生沒多久的小螃蟹,驚呼出聲,“快看!”
江喬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驚訝地微張了張嘴,別說陸安了,她也是頭一回見到這么小的螃蟹,以前在國營飯店,見到的螃蟹,最小也是一個手掌這么大,哪里見過這種拇指大小的,簡直就是那種普通大螃蟹的曾曾曾孫。
陸珊也看到了,興奮得一蹦三尺高,尖聲道,“爸,抓住它!”
陸衍寵溺地彎了彎嘴角,剛準備動手,小螃蟹似乎提前預知到了,一下就鉆進沙子洞里,不見蹤影。
陸珊失望地垮著小臉,拉長了聲音,“啊——跑了!
江喬:“沒事,跑了就跑了,這么小的螃蟹,抓回去塞牙縫嗎!
陸珊鼓起小臉,“才不塞牙縫呢,這么可愛的小螃蟹,當然是養起來啦!毙⊙绢^吸溜吸溜口水,“等養大了再吃!
可把陸衍樂壞了,連聲道,“好好好,我這就給你抓。”
這種小螃蟹,沙灘上幾乎都是,每走幾步,就能驚起好幾只,四散而逃。
陸衍找準機會,抓了幾只小螃蟹,放進三小只的桶里。
三個孩子頭挨著頭,委實稀奇了好一會。
陸安擼起袖子,“我要自己抓小螃蟹!
陸康舉起手,“我、我也要!
兩人提著小桶,學著陸衍剛才的樣子,彎著腰,盯準了一只臥在沙灘上的小螃蟹,兩只手掌并攏蓋過去,只可惜,晚了一步,給小螃蟹逃脫了。
兩小只非但沒有失望,反而越戰越勇,甚至還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合作,陸康負責圍追堵截,把小螃蟹趕到陸安的方向,陸安則負責抓捕。
抓的甚是起勁。
陸衍就在旁邊站著,看他兩抓小螃蟹,時不時指點一番。
不一會,陸安和陸康終于合力抓到了第一只小螃蟹。
這只小螃蟹大約拇指蓋大小,陸安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捏住它的蟹殼,小螃蟹的蟹鉗在空中張牙舞爪地飛舞著,但蟹鉗實在太小了,一點威脅力都沒有,這副滑稽的模樣,反倒是把陸安和陸康逗得樂不可支。
一回生,二回熟,兄弟兩越來越熟練,都不用合作,就可以各自抓到小螃蟹了。
陸安:“老二,咱們比賽,看誰抓得多!
陸康:“比、比就比,我肯定抓得比你多。”
兄弟兩鼓起小臉,互瞪一眼,誰也不服誰,就開始比賽了。
陸衍望向一旁站著的陸珊,問小丫頭,“珊珊,你不去嗎?”
陸珊搖了搖頭,指著陸安和陸康身上沾滿沙土的衣服,“大哥和二哥為了抓小螃蟹,把身上的衣服都弄臟了,我不想弄臟自己的衣服!
她今天穿的衣服是過年的時候,江喬給做的,黃色帶碎花的小裙子,小丫頭可寶貝了,要是弄的像陸安和陸康一樣,臟兮兮的,她保準哭出聲。
陸衍好笑地摸了摸陸珊的頭,小丫頭還挺臭美的,“好,那爸帶你釣螃蟹去,這個不會弄臟衣服!
“釣螃蟹?”陸珊疑惑地歪了歪頭。
陸衍將她帶到一片黑色的礁石群,黑色的礁石此起彼伏,圍出大小不一的水坑,陸衍找了比較靠岸邊的一個水坑,“就在這釣螃蟹!
陸珊探出小腦袋,看了看坑底,脆聲道,“爸爸騙人,哪里有螃蟹。”
江喬也望了望,水坑的深度大約到人的大腿處,不是很深,水很清,除了偶爾游過的幾尾灰色條紋的不知名小魚,螃蟹是全沒有的。
陸衍笑道:“你們仔細看!
江喬定睛一看,嘿,水坑里居然還真有螃蟹,而且比剛才沙灘上那些大多了。
陸珊還是沒有瞧見,撅起的小嘴都快能掛醬油瓶了。
陸衍耐心指給她看,“不要看水里,仔細看石頭底下,小螃蟹在那!
陸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看到了攀附在黑色礁石底下,滴溜溜轉著眼珠,揮舞著鉗子的螃蟹。
小丫頭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驚呼出聲,“哇,真的有螃蟹,而且比沙灘上的大多了!
這里的螃蟹,可比沙灘上那些剛出生的螃蟹崽崽,要大得多,大約有成人的半個巴掌大,通體青色,也要靈活得多。
江喬搖搖頭,“這螃蟹很難抓!
一是靈活,而且藏在礁石底下,遮擋物太多,用手去抓,很難抓得到。
陸衍不慌不忙地把帶著釣鉤的線繩拿出來,“用這個抓就好了。”
他示范給母女兩看。
先是把提前準備好的,切成小段的雞腸子掛在釣鉤上,然后將線繩慢慢浸在水里,餌就放在離螃蟹不遠的地方,既不會驚動到它,又不會讓它察覺不到誘餌。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螃蟹就上鉤了。
一只青色的螃蟹,順著礁石底慢慢爬了出來,先是圍著雞腸子轉了兩圈,似乎有些遲疑,又過了幾分鐘,似乎是按捺不住雞腸子的誘惑,伸出鋼叉一樣的青色大鉗子,一把將雞腸子鉗住,想往嘴里塞。
就是這個時候,陸衍眼疾手快地將線繩拉了起來,“上鉤了!”
螃蟹還沒反應過來,蟹鉗仍鉗在雞腸子上,就被扔進了桶里。
“哇哇哇!”陸珊興奮地拍著小手,“這個好玩!爸,我也要釣螃蟹!”
“好好好!标懷苓B聲應道。
往釣鉤上又加了一塊雞腸子,抓著陸珊的小手,手把手地開始教她釣螃蟹。
有陸衍在,不一會,陸珊就釣上了好幾只螃蟹,有大有小,可把她興奮得滿臉通紅。
不過在江喬看來,這水坑里的螃蟹雖說比沙灘上的要大很多,但跟海里捕撈上來的那些,還是差多了。
都不夠塞牙縫的。
江喬擼起袖子,提起桶,“我去別處轉轉!
陸衍:“要不要我跟你去!
江喬擺擺手,“不用,你陪老三釣螃蟹就行!
陸衍:“你是第一次趕海,我不陪你去,你一個人怎么整!
江喬指了指海邊,天色漸晚,海邊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不少頭戴斗笠,手上套著袖套,提著桶的男女,在沙灘上四下走著,“這話說的,我又不是沒長嘴,可以問人啊!
陸衍好笑地搖搖頭,她就是這個性子,“那你去吧,注意安全。”
江喬點點頭,“我曉得嘞,你多費點神,盯著老大他們。”
說完,江喬就去沙灘上了。
她沒急著問人,而是四下轉轉,看看別人都是怎么趕海的。
這一看,就像發現了新大陸,有的人趕海,是用黑色的長鐵夾子,從礁石的縫隙夾出一個個黑色帶刺的‘毛球’,有的人趕海,是拿小鏟子,往沙坑上一鏟,抓上一只等手掌長的皮皮蝦。
江喬轉了一圈,走到一個身量中等,皮膚黝黑的中年婦人身旁,脆聲道,“嫂子好。”
中年婦人用戴著手套的手,抓起一只皮皮蝦扔進桶里,才朝著江喬看過去。
這一看不得了,眼前的年輕女人皮膚細膩白皙,瓜子臉,柳葉眉,烏黑濃密的睫毛下是一雙如烏梅一般的大眼睛,薄薄的雙唇如同桃花嬌艷粉嫩,嗓音更是如出谷黃鸝。
中年婦人的眼底不由閃過濃濃的驚訝與欣賞,足足呆愣了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面對這副容顏,她也不由得放柔了自己的聲音,“大妹子,啥事啊?”
江喬笑了笑,“嫂子,我也想趕海,但是不得要領,所以想跟你請教學習一下!
中年婦人還以為啥呢,原來是這等小事,擺擺手,“我還以為啥呢,等會你跟著我,我教你怎么趕海!
“好嘞。”江喬甜甜道,“謝謝嫂子了!
中年婦人被這聲‘嫂子’喊得心底一軟,更是大包大攬地道,“你放心,今天保證讓你滿載而歸。”
不過……她有些疑惑,“這么多人趕海,你怎么就只找我教你。”
江喬指了指她的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是因為我轉了一圈,發現只有嫂子你的桶最滿,而且里頭裝著的海鮮品種最豐富,一看就是趕海能手!
這無形的馬屁拍的中年婦人渾身舒坦,啥也不說了,拉著江喬的手,就帶著她往自己早就物色好的適合趕海的地方去。
兩人一邊走,江喬一邊道,“對了,嫂子,你怎么稱呼,你叫我小江就好。”
中年婦人道,“大家都叫我劉大嫂!
走了大概十分鐘,劉大嫂就帶著江喬到了靠海的一片礁石,“我先帶你撿海膽。”
“海膽長啥樣。俊鄙活在內陸,海膽這種海鮮,江喬還是頭一回聽說。
劉大嫂指著藏在礁石水坑中的拳頭大小的黑色帶刺毛球,“這就是海膽!
江喬看這渾身是刺的模樣,忍不住吐了吐舌頭,“這能吃嗎,全身都是刺,吃下去不得喇傷嘴巴。”
劉大嫂笑了,“能,吃也不是吃它的刺,還要處理過后才能吃,等抓上來,要先用剪刀把它的刺剪掉,然后把殼打開,掏去內臟……處理過后的海膽,只剩下黃色的海膽肉,味道鮮美的很哩。”
她這么一說,江喬期待得不行,“嫂子,我們這就開始抓海膽吧。”
劉大嫂說,“別心急,抓海膽也有技巧的嘞,海膽一般都是附在礁石泥土里,只露出一些尖尖的針刺,一定要到礁石靠近海水拍打的縫隙去抓,一抓一個準,一個水洼洼里就是一大堆,能裝滿一個桶!
江喬邊聽邊點頭,這些小竅門,要不是劉大嫂告訴她,光靠她一個人摸索,都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才能撿到海鮮。
劉大嫂示范了一遍怎么撿海膽,江喬很快就上手了。
找準位置,用夾子插入海膽和泥土之中,輕輕一撬,把海膽撬出來,再用夾子夾到桶里,大功告成。
因為江喬帶的桶不是很大,劉大嫂就帶著她專抓那種個頭大,又肥美的海膽,抓滿了半桶,留點位置給其他海鮮。
劉大嫂說,“海膽撿這么多夠了,我再帶你去抓皮皮蝦。”
皮皮蝦,其實就是瀨尿蝦,也有人叫蝦爬子,江喬倒是聽說過,“是那種比手指長不了多少,殼比肉都多的蝦嗎!
以前她用皮皮蝦做過菜,就是清洗干凈,然后用椒鹽爆炒,皮皮蝦里面肉特別少,瘦巴巴,就是嚼個殼,吃個椒鹽味罷了。
劉大嫂好笑地搖搖頭,“你說的那種皮皮蝦,跟我帶你去抓的皮皮蝦,不是一回事,我等會帶你去抓的,可比你說的要大多了,至少啊,有嬰兒手臂這么粗長。”
她領著江喬找到一片灘涂,“咱就在這抓皮皮蝦。”
江喬四下望望,“皮皮蝦,哪呢?”
劉大嫂指著灘涂上咕嘟咕嘟冒水的硬幣大小的小水洞,“就藏在這里邊呢。”
看出江喬的半信半疑,劉大嫂也不解釋,直接伸出帶著手套的手,順著洞往里掏。
不一會,劉大嫂的手上就沾滿了灰色的泥,她驚呼一聲,“我摸到了……哎,又鉆進去了……抓到了抓到了!”
一只扁平的,長著彎鉤一般又細又長的尾巴的皮皮蝦被劉大嫂從洞里掏了出來,正在她手上不安分地翻滾著。
劉大嫂說,“怎么樣,個頭大吧,這個季節的皮皮蝦肥,這一看就是滿膏滿黃的!
江喬心動不已,直接上手,在劉大嫂的指點下,抓了十來二十只皮皮蝦,把整個桶都裝滿了。
又趕海了一會,天色漸漸黑了,江喬和劉大嫂說說笑笑地走回海邊。
陸衍已經帶著三個孩子等著了。
陸安、陸康和陸珊手上拎著的小桶裝的滿滿的,小臉興奮得通紅,一看就是大豐收了。
遠遠的看到江喬走過來,陸衍快走幾步上前,“你上哪去了,我還以為你迷路了,正準備去找你!
江喬說,“我都多大人了,又不是小孩,怎么可能迷路,我呀,是跟嫂子去趕海了,嫂子人可好了,又帶我撿海膽,又帶我抓皮皮蝦!
陸衍也看到了一旁的劉大嫂,驚訝道,“劉嫂子!”
“哎。”劉大嫂笑著應道。
江喬驚訝地看了看陸衍,又看了看劉大嫂,“你兩認識?”
陸衍說,“怎么不認識,劉大嫂是我們師長的愛人,人又溫和可親,我們這一幫兄弟,沒少去她家蹭飯。”
師長?!
這回江喬更驚訝了。
陸衍是團參謀長,也就是副團級別,師長比他要高好幾級。
這趕個海,還能撞上他領導的愛人,真是,緣分妙不可言。
劉大嫂說,“我老早就從我們家老趙那里聽說,你愛人要來隨軍,沒想到是個這么水靈的美人,性子也好,你呀,以后有福了。”
從前她就覺得,陸衍性子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能忍受這么個大木頭,后來聽說他結婚了,還有了三個孩子,就更不可思議了。
如今一看,兩人站在一塊,郎才女貌,一個性子冰冷,一個熱情如火,茶壺配茶蓋,說不出的般配。
剛才她也看到了,剛才陸衍急匆匆趕來的時候,眼里的焦急可不是裝的。
這對小夫妻啊,幸福的日子還在后頭呢。
想到這,劉大嫂忍不住彎起了嘴角,“天色晚了,我也該回去給我們家老趙做飯了,他這人,食堂的飯菜不愛吃,非要吃我做的,我要是不做,他能餓著肚子喝一整天的白開水,還師長呢,都沒人家三歲小孩機靈。”
提到趙師長,劉大嫂的臉上就是滿滿的笑容。
送走劉大嫂,江喬艷羨道,“劉大嫂跟趙師長真恩愛!
陸衍認真地看了江喬一眼,“我們以后也會這樣的!
你可真疼我
江喬臉騰地一紅, 還好有漆黑的夜色做遮蓋,磕巴道,“我、我們走吧, 我肚子餓了!
大人說話, 三小只插不進嘴, 說到餓,陸安就有話說了, “爸、媽,我們快點回家吧, 我肚子都快餓扁了!
陸衍輕彈這小子的頭, “知道了!
回到家, 清點了一下桶, 才發現今天趕海居然收獲了這么多海鮮, 有海膽、皮皮蝦、青螃蟹、小螃蟹、生蠔。
尤其是陸安和陸康提著的小桶里,裝的全是他兩抓的小螃蟹,正在不安分地往外爬。
江喬說,“你兩真行,沙灘上的螃蟹都給你們抓完了吧!
陸安擺擺手,“才抓了這點, 下回咱還去, 我再抓多一點。”
陸珊把桶高高舉到江喬眼前,“媽, 你看, 我跟爸抓的螃蟹。”朝陸安和陸康抬起小下巴,得意地哼了一聲, “我抓的螃蟹比你們的大。”
陸康:“我、我們抓的比你們的多!
兩小只誰也不服誰。
眼看就要吵起來,陸衍趕緊轉移他兩的注意力, “這些小螃蟹要養起來嗎?”
陸康搖搖頭,“養、養幾只放水缸里就行了,其、其他的煮了吃吧。”
這話獲得了陸安和陸珊的一致同意。
他們抓小螃蟹,就是圖個新鮮,再說了,這么多也養不過來,留幾只在水缸里,看個新鮮就行了,要想再抓,沙灘上到處都是。
江喬樂了,“你可真會為難我,這么小的螃蟹,還不夠塞牙縫呢,能炒什么菜!
陸安舉手,“清蒸!”
陸康補充,“紅燒!”
陸珊想了半天:“……能吃就行。”
江喬好笑的搖搖頭,“清蒸,這點肉只夠嘗個味的,紅燒也是一樣,這樣,我把小螃蟹裹上面粉糊,然后下油鍋炸。”看向陸衍,“要油炸的話,家里的油可能用不到月底了!
陸衍頓時會意,“過兩天發了油票,我就去換油!
三小只不知道江喬說的,‘裹上面粉糊,再下油鍋炸’好不好吃,因為也沒嘗過小螃蟹,在京市,海鮮可是金貴的玩意,尤其是新鮮的,哪怕是個頭小的也一樣。
陸安吸了吸口水,“媽,油炸小螃蟹,比豬油渣還好吃嗎?”
陸珊道,“哥,你真笨,油炸的東西,哪還有不好吃的!
江喬:“我也是第一次做,好不好吃的還真不保證。”
陸安一擺小手,“沒事,不好吃的給爸吃!
陸衍差點被口水嗆到,給了這小子后腦勺一巴掌,“你可真疼我!
陸安吐了吐舌頭。
商量完畢,江喬進了廚房,按照劉大嫂教她的方式處理海鮮。
海膽用剪刀把外面尖尖的黑刺剪掉,再剪開頂部的外殼,掏去黑色的內臟,只留黃色的海膽肉。
然后一半海膽灑一點點鹽,一半海膽加入打散的蛋液還有蔥花,再下鍋蒸。
蒸海膽的同時,陸衍也將皮皮蝦清理干凈了,嬰兒小臂粗的皮皮蝦在籃子里活躍地翻滾跳動著,透過白色的蝦殼,能看到里面的蝦黃,“這皮皮蝦真肥!
江喬:“劉大嫂說,這季節的皮皮蝦就是肥的,而且滿膏滿黃,咱們今晚有口福了!
如此新鮮的皮皮蝦,如果紅燒或者椒鹽,就掩蓋掉它原本的鮮味了,所以江喬決定將它清蒸,正好,海膽也蒸好了,皮皮蝦接上。
青螃蟹個頭不大不小,清洗干凈,用菜刀對半劈開,放入洗好的米中,煮一鍋蟹粥。
生蠔鋪上蒜蓉,用柴火烘烤。
最后的重頭戲是油炸小螃蟹,小螃蟹裹上調過味的面粉糊糊,下鍋油炸,發出滋拉的聲音。
三小只在客廳里乖乖坐著,有海鮮大餐釣著,誰也不敢鬧騰,生怕江喬讓他們三餓肚子,都眼巴巴地盯著廚房,聞著里面飄出的陣陣香味,簡直饞得不行。
陸衍負責把菜端上桌,他端了一盤油炸小螃蟹出來,陸安瞅了幾眼,“爸,你是不是偷吃!
陸衍摸了摸鼻子,“瞎說!
陸安斜眼道,“油炸小螃蟹的尖尖都平了,一看就少了好幾只,肯定是你偷吃的!
陸衍:“就是我偷吃的,咋地,你有意見?”
陸安‘忍氣吞聲’,“不敢有!毙÷曕止疽痪,“你吃獨食不叫我們,我要告訴媽聽!
陸衍雙手環胸,“你也想吃獨食是吧,陸小安同志,你爸我也會做飯,尤其有一道菜做得特別好!毙Σ[瞇道,“你想不想知道是哪道菜?”
陸安兩眼冒星星,“哪道菜?”
“竹、筍、炒、肉。”陸衍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道。
陸安轉頭就往廚房喊,“媽,爸要揍我,你快來幫我!
江喬端著剛做好的蒜蓉生蠔和螃蟹粥出來,“知道了,知道了,嚷嚷啥!编陵懷芤谎,“跟小孩子都能吵架,你真有出息!
陸衍笑而不語,背著江喬,給了陸安一個秋后算賬的眼神。
陸安吐了吐舌頭,秋不秋后算賬的,他才不管呢,先填飽肚子再說。
菜齊了,清蒸海膽、清蒸皮皮蝦、螃蟹粥、油炸小螃蟹、蒜蓉生蠔,一桌豐盛的大餐。
別說陸安、陸康和陸珊饞了,就連陸衍也深深咽了口口水,“咱開動吧?”
“吃吧。”江喬擺擺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啊。”
陸衍拿起蒜蓉生蠔,用筷子往嘴里撥,爽滑肥美的嫩白色蠔肉,被火烘烤出鮮甜的湯汁,夾雜著蒜蓉的清香,一口下去,幾乎鮮得能把舌頭吞掉,他一連吃了好幾個,才停下筷子。
陸珊看上了海膽蒸蛋,拿著小勺子,在那里挖呀挖。
海膽細膩綿密的口感,再配上嫩滑的雞蛋,小丫頭吃得十分過癮。
陸康偏愛油炸小螃蟹,小螃蟹的個頭只有拇指頭大小,裹上了面粉糊糊,也只是稍大了一圈,入口先是面衣的咸鮮,再是小螃蟹蟹肉的鮮甜,一口下去,嘎嘣脆。
陸衍把皮皮蝦的蝦殼都剝了,蝦肉掰成小段,每段蝦肉大約食指長短,從側面看過去,是白色的蝦肉和紅色的蝦膏,十分誘人。
江喬夾了一塊蝦肉,蘸上自制的酸辣口味的料汁,皮皮蝦的蝦肉柔嫩彈牙,蝦膏像咸蛋黃一樣,吃起來沙沙的,口感特別豐富,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這皮皮蝦也太好吃了,趕明兒我再去趕海多抓幾只。”
陸衍樂道,“這不值當什么,皮皮蝦而已,下回可以試試小青龍,小青龍是龍蝦的一種,這在內陸罕見,在島上一點都不稀罕,漁民每回出海,都能撈上好幾只。”
陸衍不是在說大話,海浪島的漁民出海,捕撈上來的海鮮,首要供應的就是部隊,剩下的才讓漁民們自己留著吃,或者在菜市場買賣。
部隊食堂,天天都有小青龍,他都吃的有些膩煩了。
小青龍,江喬也是聽說過的,這樣上等的食材,她連經手的機會都沒有,現在來了海浪島,居然能暢吃,簡直是太過癮了。
江喬說,“我知道一種生腌的做法,要真能弄到小青龍,咱們下回就做生腌小青龍吃!
陸衍舔了舔下唇,“生腌?沒聽說過,好吃嗎?”
江喬斜眼道,“我的手藝,你說呢!
陸衍俏皮地敬了個半禮,“我哪敢懷疑咱家江大廚的手藝,不要命了!
江喬被他的俏皮話逗出聲,“陸參謀長,我來島上才幾天,就聽到不下一個人,說你是個不解風情的大冰塊了。”頓了頓,“我瞧著,不太像啊!
陸衍眨眨眼睛,“那要看對誰了,對他們,我就是不解風情的大冰塊,對你……”話音未盡,他咳嗽一聲,目光深邃。
江喬紅了耳朵,推他一把,“洗你的碗去吧!
陸衍:“得嘞!
洗碗的功夫,陸衍聽到院子外頭有人喊他的名字,然后江喬走了出去。
洗完碗出來,陸衍就看到客廳的角落里放了一個大麻袋,“這是啥?”
江喬說,“小李送來的,說是他自己摘的,叫什么椰子!
“椰子啊!标懷苄Φ,“這個好喝,等會我給你們開幾個嘗嘗。”
江喬說,“這椰子我好像在哪里見過!
陸衍一邊開椰子,一邊道,“你忘了,就去海邊的路上,你不是問我,椰子樹上的椰子,怎么長得這么高!
江喬想起來了,去海邊的路上,她看到了幾棵高高大大,長著羽毛一樣的大綠葉的樹,而且樹上還結了籃球大小的綠色果實,她還是頭一回見,就問陸衍那是什么。
陸衍把竹管插上,遞給江喬,“你還問我,椰子長這么高,萬一掉下來砸到人怎么辦,我不是告訴你,島上的人都說,海浪島的椰子都像長了眼睛一樣,砸不到人的,頂多砸砸沙子!
江喬抱住椰子,吸了一口,椰子水格外清甜,略帶一絲絲的酸澀,又清爽又解渴,她沒忍住,一下喝空了大半個椰子。
陸衍又開了三個椰子給陸安他們三,“你們也嘗嘗!
三小只抱著椰子,喝的過癮,“這個好好喝啊!
“你們要是喜歡喝,咱們每天喝都行!标懷艿溃皪u上最不缺的就是椰子樹,幾乎種滿了小半個島,一棵椰子樹,一年能產幾十個椰子。”
江喬驚訝的吐了吐舌頭,“那豈不是喝不完!
“就是喝不完!标懷艿,“所以開發出了很多椰子的做法,就比如說椰子雞,就是拿雞肉和椰子水一起煮!
江喬想象了一下,椰子水和雞肉一起煮的滋味,一定清甜爽口,椰香十足,“明天咱們就做椰子雞吃!
她突然發現,來了島上,不用應付她媽跟她大哥大嫂,整天啥也不想,就在琢磨吃什么好吃的,這日子過得,真舒坦!
椰子水喝完,陸衍說,“把椰子給我。”
江喬一愣,“你要扔了嗎。”
“扔?”陸衍道,“才不扔呢,喝完椰子水,里面的椰子肉也能吃的!
江喬剛才就看到椰子里有白色的東西,想必那個就是椰子的果肉,忍不住感慨道,“椰子真是渾身都是寶啊!
她瞥陸衍一眼,示意他彎腰附身過來,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你也是個寶!
對外□□,□□,對內哄得了孩子,下得了廚房,還能做家務,可不就是個寶。
嗯,她撿到寶了。
陸衍深深地看了江喬一眼,眼神中閃爍著一種獨特的光芒,那目光柔長,又似蛛絲一般,要將她一層一層包裹。
半晌,他回過神,“我去開椰子!
椰子對半劈開,露出里面的椰子肉,陸衍指著奶白色的椰肉道,“這個是老一點的椰子肉,口感爽脆!庇种钢白色帶著點透明的椰肉,“這個是生一點的椰肉,口感嫩滑!
江喬各嘗了一點,“都很好吃!崩弦夂蜕飧髯杂著層次豐富的口感,而且帶著一股淡淡的椰子清香。
夜里睡覺,陸衍照顧好三小只,就回到了他跟江喬的房間。
江喬早已躺在床上了,她背對著陸衍,緊緊捏著被角,想到白天發生的一切,以及陸衍的眼神,她微張著小嘴,雙目仿佛含著秋水一般,心砰砰直跳。
陸衍透過月光,只能看見江喬抱著被子,裹得像個蟬蛹似的,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被子,“松一點,別把自己悶過去了!
江喬輕輕嗯了一聲,心里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等來的卻是陸衍幫她掖了掖被角,“你今天趕海也累壞了,早點睡。”
江喬:……
背對著他,翻了個白眼,被子一扯,就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中,她隱約感覺到,自己似乎落入了一個懷抱。
陸衍將江喬環在懷里,暗自咬牙,眸色如暗夜一般漆黑。
該死,今晚就不該吃那么多生蠔!
*
早上七點,江喬準時睜開眼睛,掃一眼隔壁的床鋪,空了,陸衍應該已經去部隊了,而且估計走了有一會了。
江喬盯著白色的天花板,愣了一會神。
以往這個時候,她就要急匆匆地趕去廠食堂上工了,但現在來了海浪島,她還是待業狀態,一時半會的,還真是空閑。
江喬試著再瞇一會,但多年形成的生物鐘,讓她怎么也睡不著。
她干脆一個鯉魚打滾,從床上起來。
剛穿好鞋子,就聽到樓下傳來三小只的吵鬧聲。
江喬不禁扶額,本以為不用上工,能清閑一點,但家里有這三個小魔頭在,是想松快一刻都不成。
陸安看到江喬從樓上走下來,噠噠噠跑過來,“媽,早餐吃什么?”眼睛一亮,“還吃海膽皮皮蝦螃蟹生蠔嗎?”跟報菜名似的。
江喬樂了,擰一把他的小臉,“你就長了吃的心思,這是早餐,不是中餐,哪有一大早就吃海鮮大餐的!
聞言,三小只齊齊垮了小臉。
江喬見狀,話頭一轉,“但是,早上我們可以吃蔥油拌面!
“蔥油拌面?”三小只臉更垮了,昨天還吃著海鮮,今天一早兒就變成了小蔥,這待遇,差別也太大了……
陸珊撅起小嘴,“媽,你偏心,你就是看爸不在,才用小蔥拌面條糊弄我們。”
江喬樂了,“就是他不在,我才做的蔥油拌面,那味道香的很,光你爸一人,就能吃三大碗,連面條渣渣都不給你們剩!
陸安這個鬼機靈,假假地往屋外望了望,壓低了聲音,“那趁爸不在,我們趕緊吃!
江喬看了看天色,海浪島一向是白天長黑夜短,這個點太陽已經出來有一會了,大半邊的天空都被映亮了。
她去院子里洗漱的同時,還不忘給三小只安排活計。
昨天菜市場買的小蔥,讓三小只把帶根的蔥白扯掉,再把綠色的蔥根扯成小段。
陸安、陸康和陸珊還是頭一回干這個活,還覺得挺新鮮的,各自跟一把小蔥做斗爭。
江喬抽看了一眼,他們三干得挺賣力的,暗自點了點頭。
在那個預知夢里,她不管做什么,都是親力親為,一點家務活都不讓三小只沾,最后反倒把他們養成了三個廢物點心。
如今,慢慢試著讓三小只幫她分擔一些,三小只做慣了,非但沒有怨言,反倒做的十分起勁。
江喬十分滿意,決定給他們露一手,做一道好吃的蔥油拌面。
鍋里放油,綠色的蔥段下鍋煎至癟縮焦黃的狀態,再把蔥段撈出來,留下蔥油,加入生抽、蠔油等調料,再和汆過水的細面條拌到一塊。
再灑上胡蘿卜絲、黃瓜絲、花生米還有一點蔥花,面條金黃,看著十分誘人,湊近一聞,香蔥的氣味撲鼻而來,那味道,能把人香迷糊了。
江喬看著做好的蔥油拌面,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問三小只,“你們要不要蓋帽?”
陸康問:“媽,什、什么是蓋帽?”
“蓋帽就是加一個煎熟的雞蛋!苯瓎痰。
煎雞蛋!
三小只眼睛一亮,齊齊舉手,都要蓋帽。
再見周安國
于是江喬又煎了四個圓圓的黃燦燦的荷包蛋, 鋪在蔥油拌面上。
面端上桌,三小只低頭一看,荷包蛋蓋在蔥油拌面上, 還真像蓋了個帽子。
“吃什么呢, 這么香!标懷軓奈萃走進來, 順手把帽子摘下來放在鞋柜上。
陸安吃成一個小花臉,兩腮還鼓鼓的, “吃的蔥油拌面!
陸衍掃一眼桌上,碗里的面條金黃油潤, 點綴的配菜顏色鮮艷誘人,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還有嗎?”
“廚房還有, 你自個去打!苯瓎痰。
陸衍拿了個大海碗, 把剩下的蔥油拌面都舀到自個碗里,蔥香濃郁,咸香味美,吃的十分過癮。
江喬說,“部隊沒給你留飯嗎!闭Τ缘母鷤餓死鬼似的。
陸衍嘴上不停,“部隊食堂的飯, 哪有你做的飯好吃!
像他這么機智的人, 當然是選擇回家吃啦。
“不過你回來的正好!苯瓎痰,“我正想問你, 種子去哪里弄!
“種子?”陸衍道。
江喬說:“對, 我們昨兒個不是把院子給翻了一遍,我想在院子里種點菜, 這么大塊空地,總不能浪費吧。”
種菜的事, 可難倒陸大參謀長了。
他要是會,之前院子里就不會長滿了等腰高的雜草。
陸衍想了想,“你可以去問問劉大嫂,咱們軍屬院里,就屬她們家的院子打理的最好!
江喬想起剛進軍屬院的時候,看到的種滿瓜果蔬菜的小院,“是巷子入口第一家嗎?”
“對!
午后休息了一會,趁著太陽剛好躲到烏云后面,江喬就出門了。
劉大嫂家離陸家很近,步行用不到十分鐘。
江喬剛走到劉大嫂家門口,就看到她戴著個草帽,彎腰在院子里勞作的身影,喊了一聲,“劉大嫂!
劉大嫂直起腰,看到江喬,眼里閃過一抹驚喜,“是小江啊,站外面干嘛,快進來說話!
江喬走進院子,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棚架,上面纏繞著身上帶刺,頂部開黃花的黃瓜和綠色的豇豆,沉甸甸的果實將架子都壓彎了,稍一踮腳就能夠到。
走兩步,肥沃的紅色土地被籬笆隔成一塊塊,茂盛的蔬菜把田地遮得嚴嚴實實,這塊種著紅色的小番茄,那塊種著翠綠的生菜,那塊種著紅艷艷的櫻桃蘿卜……
江喬看著不禁心生羨慕,劉大嫂這院子,打理的真好啊。
劉大嫂摘下黃瓜,放到水龍頭底下洗凈,用衣角擦干,“嘗嘗!
江喬接過黃瓜,咬一口,鮮嫩爽脆,汁水四溢,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嫂子,你種的黃瓜真甜!
劉大嫂爽朗一笑,“也是因為這里氣候好,雨水多,陽光充足!庇值溃皩了,小江,你找我有啥事,是要找我去趕海嗎?”
江喬不好意思道,“不是的,其實我這次來,是想找嫂子你要點種子,我也想在院子里種菜!
劉大嫂一拍大腿,“害,我還以為啥事呢,你等著,我這就給你拿菜種去!
她邊進屋,邊不住感慨,她果然沒看錯,小江就是個會過日子的女人,這才來幾天呢,就知道打理院子了,而且種的還不是那種不實用的花花草草,而是能吃的瓜果蔬菜。
海島上,在內陸十分值錢的海鮮不值錢,反倒是肉跟蔬菜金貴不少。
劉大嫂不禁想起周安國團長家的媳婦李甜甜,隨軍都兩年了,他們周家的院子,還是草長得比人都高。
劉大嫂拿了種子出來,“小江,這是黃瓜、茄子、韭菜、番茄……的種子,也好種的很,可以直接灑到土里,也可以先用濕毛巾發了芽,再移到土里,要有啥不懂的,你隨時來找我!
江喬拿著一包沉甸甸的種子,感激道,“嫂子,你給我這么多種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謝謝你才好。”
劉大嫂擺擺手,“謝啥,我家種子多的是,放著也是放著。”
最后還是在盛情難卻下,拿了幾籃子剛摘的新鮮蔬菜,江喬才告別了熱情的劉大嫂。
江喬一手挎著兩個裝滿蔬菜的籃子,剛走出劉大嫂家的院子,就撞上了范玲。
范玲斜著眼睛上下打量了江喬一會,又瞪了她一眼,才冷冷地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留下江喬站在原地,滿頭霧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不是,我惹你了?
范玲怒氣沖沖地跑回家,用力把門摔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黃勝正坐在紅木沙發上看報紙呢,冷不丁被嚇了一跳,“你咋了這是,誰又惹你了!
范玲:“你猜我剛才看到啥了!
黃勝:“我哪知道,見著鬼了?”
范玲斜他一眼,“呸呸呸,大白天的,我啊,見到陸參謀長的愛人,江喬了!
“見到就見到唄!秉S勝道,“人家就住我們家隔壁,低頭不見抬頭見,你要是哪天見不到她了,才稀奇呢。”
范玲也不打啞謎了,“我看到江喬從劉大嫂她家出來,還拎著兩大籃子的蔬菜,一看就是劉大嫂給她的。”
黃勝沒懂范玲那些彎彎繞繞,“然后呢?”
范玲沒好氣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嘖了一聲,“你也不想想,江喬才來幾天啊,就巴結上了劉大嫂,劉大嫂還送她那么多自家種的蔬菜,得有多喜歡她啊!彼D了頓,“劉大嫂是誰,是趙師長的愛人,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枕邊風,萬一趙師長退了……”
最后幾個字,范玲說的很小聲,但落在黃勝耳里,卻如同驚雷一般。
他面色鐵青,咬牙道,“真想不到啊,一定是陸衍唆使的,江喬她剛來,又是個女的,她懂啥,一定是陸衍教她,讓她去巴結劉大嫂!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拆穿陰謀的喜悅和自得感。
*
江喬回到家,陸衍掃了眼她胳膊上掛著的兩個滿滿當當的籃子,“你去菜市場了?”
籃子里放著櫻桃蘿卜、黃瓜、豇豆、茄子、西紅柿,個頂個的水靈。
“不是,這都是劉大嫂給的!苯瓎谈≈徽f,“等會我給你們做火山飄雪和酸甜蘿卜吃!
酸甜蘿卜三小只知道,但是火山飄雪又是什么?
陸康道,“媽,火、火山飄雪是啥?”
“等會你就知道了!苯瓎套哌M廚房,不一會,端出一盤酸甜蘿卜,還有一盤‘火山飄雪’,“這個,就叫火山飄雪!
陸安和陸康、陸珊湊過來,一看,豁,什么火山飄雪,不就是糖拌西紅柿嘛。
紅艷艷的西紅柿切成片,再灑上白糖,就像火山上面飄著雪一樣。
陸衍樂了,“糖拌西紅柿都能叫做火山飄雪,那豇豆角炒茄子和苦瓜呢,又有什么別名?”
江喬不假思索地道,“田園三劍客!
陸安用竹簽叉一塊火山飄雪放在嘴里,西紅柿略帶酸味,被白糖激發出豐富的口感層次,又沙又甜,汁水四溢,“那咱們啥時候能吃到田園三劍客啊?”
“等院子打理好!苯瓎掏蜿懷,“劉大嫂給了我一大包種子,有南瓜、黃瓜、茄子、番茄……等會我兩就去把院子收拾一下,早種早收獲!
雖然現在家里的院子還是光禿禿的,但江喬已經能想象到,不久后自家院子像劉大嫂家的院子一樣,種滿瓜果蔬菜的盛況。
說干就干,下午四點半,太陽不那么曬的時候,兩人就開始在院子里種菜了。
他們家的院子沒有劉大嫂家的那么大,所以江喬決定頂上搭蔬菜棚架,棚架下面種菜,中間留一條能過一人的道,有多余的位置,就安上木頭槽子,木槽里也可以種一些像白菜、小油菜這種生長周期短,一年四季都可以種的蔬菜,充分利用空間。
陸衍木工活好,他負責搭棚架和木頭槽子。
江喬領著陸安、陸康和陸珊在翻過的地上播種,頭一回干農活,三小只很新鮮,一點都沒喊累,反倒干得十分起勁。
就是干著干著就走神了,陸安這小子,撅著屁股蹲在地上,看螞蟻搬家。
一家人從天色發亮忙到天蒙蒙暗,才算忙完一小半。
兩大三小進了屋,隔壁院子里,范玲和黃勝才鬼鬼祟祟地從屋里出來,上下打量著陸家剛搭好的漂亮整齊的棚架。
黃勝嘖聲道,“我說隔壁家干啥吵吵嚷嚷的,一下午不得消停,原來是在院子里種菜!
范玲望著陸家院子里那一壟一壟的菜地,酸溜溜地道,“劉大嫂真是偏心,之前我也找她要過種子,她就給了我幾顆,你再看看陸家的菜地,能種這么一大片,可想而知,她到底給了江喬多少。”
黃勝心說,你也不想想,你是怎么找劉大嫂要的種子的,你找她要一大堆種子,還說種出菜以后要拿去菜市場賣,劉大嫂怕你‘與民爭利’,太過分,才給了你幾顆打發你的。
當然,這話他不敢說出口,只是道,“劉大嫂剛給的種子,隔壁那兩口子就種上了,嘖嘖嘖,這馬屁拍的,那兩人簡直就是馬屁精。”
范玲惡狠狠地接道,“對,就是馬屁精!
*
又忙了兩周的時間,家里的院子總算規整好了。
長得快的蔬菜,像白菜,都已經長出了綠色的小苗,木頭槽子里的綠豆芽,也吐出了淺綠色的嫩芽,有些蔬菜哪怕還沒發芽,但看著那鼓起一個小包的土壤,也甚是喜人。
江喬望著院子,感受著微風,不時抿一口自己泡的薄荷茶,愜意得很。
“小江,小江。”劉大嫂在院子外喊了幾聲。
“哎,嫂子!苯瓎贪阉M來,“啥事這么急,你額頭都出汗了。”
說完,給劉大嫂倒了一杯薄荷茶。
劉大嫂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汗淋淋的,大下午的,天氣悶熱,又是從外頭趕回來,難怪出了這么多的汗。
她接過江喬給的茶,喝了個干凈,一口下去,濃郁的薄荷味從舌尖直竄鼻腔,仿佛燥熱都被趕走了,咂咂嘴,“小江,你這是什么茶,挺好喝的,還解暑!
江喬說,“這是薄荷茶,就是拿薄荷葉加白糖泡水!
劉大嫂說,“難怪呢,味道清涼甘甜,比那勞什子苦丁茶好喝多了。”
“苦丁茶?”江喬問。
“對,島上盛產的一種茶,苦的不行,但我們家老趙可愛喝了,說是清熱解毒,還能提神!眲⒋笊┑。
江喬吐了吐舌頭,“怎么聽起來比黃連泡水都苦!
劉大嫂意味深長地道,“我給你一包,你嘗嘗就知道了!彼谝淮魏冗@種茶的時候,被苦得不行,差點吐出來。
“對了,嫂子,你來找我有啥事嗎?”江喬道。
劉大嫂一拍大腿,“瞧我,跟你聊著聊著就忘了,我來找你,是有好事的。”
江喬逗趣道,“啥好事,天上掉餡餅了?”
劉大嫂說,“就是天上掉餡餅了,快跟我走,晚了好的餡餅就給別人挑走了,對了,記得拿兩個大袋子,不然不夠裝!
江喬進屋拿袋子,三小只跟出來,圍著劉大嫂,“劉奶奶,我們也想出去玩!
劉大嫂笑道,“好好好,你們也跟著一起去!
劉大嫂帶著江喬和陸安、陸康、陸珊出了軍屬院,一路西行。
江喬說,“嫂子,我們這是要上哪去,你總該解開謎團了吧!
劉大嫂道,“小江,你剛來不清楚,海浪島氣候宜人,特別適合種植水果,每年的各個月份,都有不同的水果成熟,這時候咱們島上委員會就會組織人手,將成熟的水果摘下來,分給部隊的士兵,還有軍屬院的家屬和島民們,七八月份,正好是菠蘿蜜和水晶石榴成熟的季節!
她指了指路邊十來米高的黑褐色大樹,“這個就是菠蘿蜜樹!
江喬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在菠蘿蜜樹的枝椏上看到被采摘的痕跡,還有一些青色的、還未長成的菠蘿蜜,穩穩當當地掛在枝頭。
陸安仰著頭,看著菠蘿蜜樹,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劉奶奶,菠蘿蜜好吃嗎?”
“好吃,又香又甜,為啥叫菠蘿蜜,因為它比蜜都甜!眲⒋笊┑馈
陸康歪頭,“那、那什么是水晶石榴,長什么樣?”
劉大嫂笑著說,“水晶石榴啊,長得可好看了,大概拳頭這么大,外面是白中帶紅的果皮,里面都是紅色的石榴籽,石榴籽晶瑩飽滿,就跟紅水晶,紅寶石一樣,所以才叫水晶石榴,而且味美酸甜,保證你們一吃就停不下來。”
江喬忍不住感慨,住在島上真是幸福,一年四季都有好吃的水果。
對了,還有免費的海鮮。
當初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早知道早點來隨軍了。
說話間,就到了領菠蘿蜜和水晶石榴的地方,那是一塊由打谷場改成的大空地,此時已經有不少人在領菠蘿蜜和水晶石榴了,放眼望去,人山人海。
“你們可算來了。”陸衍從人群中走過來,他那出眾的身高,還有獨特的氣質,十分顯眼。
“你怎么在這!苯瓎蹄读艘幌隆
“我從部隊回來,就來這了,我想著今天是領水果的日子,你們應該會過來,就提前到這等著了!标懷艿,“要是沒來,我也順帶把水果領回去,省得你又跑一趟。”
他瞥了江喬一眼,“再說了,我不來,你們兩個女人,外加三個小孩,哪里拎得動這么重的水果!
趙師長背著手走過來,“他啊,一開完會,就拉著我往這邊趕!
劉大嫂挪耶道,“真是心疼媳婦!
陸衍咳嗽一聲,轉移話題,“快去領水晶石榴和菠蘿蜜,再不去就沒得領了!
幾人剛排進隊伍,江喬耳邊就傳來一個驚疑不定的男聲,“江喬?!”
江喬望過去,就看見了穿著藍白色海軍服的周安國,正一臉驚訝的看著她。
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見到周安國,只能說,世界真小。
周安國中等身量,國字臉黑皮膚粗眉毛,長相硬朗,十分符合時下的審美,只可惜那閃爍的眼神,破壞了他眉目間的那股正氣。
許久不見周安國,江喬有些恍惚。
有多久沒見這個曾經的相親對象了,是六年,還是七年八年?
江喬愣神一會,才輕輕地應了一聲。
陸衍擱心底罵一句,臉色肉眼可見地臭了,皮笑肉不笑地道,“是老周啊,咋不見你媳婦呢?”
周安國喊一聲,“甜甜。”
李甜甜從隊伍里走出來,身后還跟著兩個拎著東西,眉眼相似,七歲上下的小孩,一男一女。
周安國有些尷尬地摸了摸后腦勺,“這是我媳婦,李甜甜……還有我的兩個孩子,佳言、佳美,他們兩是龍鳳胎,你還是第一次見吧?”
龍鳳胎確實是第一次見,周佳言長相隨他親媽,細長臉,白皮膚,很是文質彬彬的一個小男孩,周佳美則隨周安國,跟周安國仿佛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國字臉,黑皮膚,這幅長相在男人身上算是硬朗,放在周佳美身上,委實說不上漂亮。
李甜甜,江喬還是見過幾面的。
她跟周安國還有李甜甜,都是京市人,雖然不住在一個胡同,但也是相鄰的,父輩之間相互熟悉,從小到大,略有耳聞。
年輕那會,誰不知道,帽兒胡同江家的三閨女和菊兒胡同李家的閨女,那是出了名的兩朵花。
江喬出名,是因為她長相出眾,自身能力也強,又做了紡織廠食堂的大廚。
而李甜甜出名,卻不那么上得了臺面了。
李甜甜比她們都要小幾歲,今年堪堪二十,花一樣的年紀,那般出眾的樣貌,卻做了周安國的二婚妻子,當了兩個孩子的后媽。
十里八街的,誰不擱心里說一句,她糊涂呢。
李甜甜看見江喬,瞳孔微微一縮,“江喬姐,你也來隨軍了啊!
不對勁啊,按照書里的劇情,江喬隨軍應該是五年后的事,怎么這次,她會提前來隨軍呢?
此李甜甜非彼李甜甜。
現在的李甜甜,其實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一抹幽魂。
二十一世紀的李甜甜熬夜猝死,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來到了一九七七年,而且穿越到了自己曾經看過的一本海島年代文的小說里。
這本海島年代文描寫的是女主江喬和男主周安國的愛情故事。
女主江喬嫁給了二婚的男主周安國,周安國是團長,不僅相貌英俊,而且前途無量,更重要的是,他把女主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江喬說要買風扇,周安國一聲不吭,買了四臺。
江喬說要買化妝品,周安國一聲不吭,將百貨商店的半個柜臺都包了。
江喬懶得洗衣服做飯,周安國也寵著她,一個大男人,每天從部隊回來給她買菜做飯。
一個男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這在現代也是十分少見的,更何況是如今了!
更別說周安國跟前妻生的龍鳳胎,江喬的繼子和繼女,周佳言和周佳美了。
兩人十分孝順,特別聽江喬的話,而且日后一個成為了研究某彈的科學家,一個是電視上的大明星。
江喬走到哪,就風光到哪,更是享福一世。
上輩子只是一個小職員的李甜甜,回憶起小說里所描述的,江喬那奢靡的生活,那無處不在的鮮花和掌聲,眼里就是止不住的羨慕和嫉妒。
這么好的男主,這么好的兩個孩子,怎么能便宜女主呢?!
她相信,老天爺讓她穿越過來,就是為了讓她頂替女主,過上幸福人生的。
于是李甜甜利用自己‘先知’的優勢,先是在江喬跟周安國相親的時候,然后又找人在白雅芬耳邊散布謠言,說什么‘妹妹先嫁人,哥哥就不好娶妻了’,又各種傳周安國的壞話,比如‘是個二婚頭’‘已經和前妻生了一對龍鳳胎’到江喬耳朵里。
兩人果然黃了。
趁著周安國黯然失神的時候,她趁虛而入……
想到這,李甜甜得意地斜了一眼江喬。
你是女主又怎么樣,現在安國還不是我的丈夫,未來的科學家、大明星,佳言和佳美還不是我的繼子繼女。
江喬被李甜甜突如其來的眼神斜的一臉懵,說話就說話的,好好的,用這種得意的眼神看著她干嘛?
“砰!币宦重物落地的聲音,把幾個大人都嚇了一跳。
周佳美一臉慌張的看著李甜甜,磕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劉大嫂不贊同地道,“小李,佳美才多大,你就讓她拿這么重的東西!
周佳美手里提著半個菠蘿蜜,外加兩斤水晶石榴,她一個七歲的小孩,哪里拿得動。
周佳言搶著說,“是我跟妹妹主動要幫媽拿的,劉奶奶你不要怪她!
李甜甜眼底閃過一絲得意,面上卻是一副抱歉的模樣,“劉大嫂,你也知道的,我身子骨弱,不光安國心疼我,佳言和佳美也不舍得讓我提一點重物!
劉大嫂噎了一下,心說,再弱,也不能讓兩個孩子幫你拎這么重的東西吧?
不過跟李甜甜不熟,這話她到底沒有說出口。
劉大嫂不說,一旁跟著一起排隊的范玲卻是個‘快言快語’的,“你身子骨是挺弱的,不然周團長也不用幫你做飯,還讓警衛員天天給你送飯!
自家男人做飯給自己吃的事,李甜甜一向是引以為榮的,放眼望去,整個軍屬院,哪家的男人能像周安國一樣,風雨無阻,一日三餐地做飯給她吃,哪怕有事耽擱了,也會讓警衛員給她送飯的。
插隊
她甜蜜地笑道, “范嫂子,你也可以讓黃團長跟我們家安國學兩招,他做飯很好吃的, 尤其是海鮮, 每天都變著花樣做, 生怕我大老遠從京市過來,吃的不習慣!
黃勝好好排著隊, 突然被點名,還是點名他向周安國學習做飯。
做飯?
呵呵。
他撇了撇嘴, “我這雙手是拿鋼槍的, 不是拿鍋鏟的!
被黃勝這么一懟, 周安國心里也挺不自在的, 一個大男人, 天天給家里的老婆孩子做飯,說出去也不是什么光榮的事,要是自家講講,還能當作是兩口子之間的情.趣,但是被李甜甜拿出來一說,也太上不得臺面了。
周安國冷下臉, “我們先走了!
李甜甜說, “走那么快干嘛。”她還沒在其他人面前,好好炫耀一番呢。
畢竟整個軍屬院, 會做飯的男人, 也就周安國一個!
別看那些軍嫂天天說她不干活,不做家務, 不是個好女人,其實心里頭不知道多羨慕她呢!
周安國頓了頓, “反正水果也領到了,別占地方,給后面的人騰位置!
騰什么位置?剛才你跟江喬不說的挺歡的嗎!
到底是原著小說里的官配,李甜甜心里不禁升起一絲危機感,能讓周安國少跟江喬接觸,就少跟江喬接觸,“那行,咱走吧!
李甜甜跟周安國雖然走了,但隊伍依舊很長。
江喬踮起腳望了望,少說還得排二三十號人才能輪到她們呢。
三小只早排的不耐煩了。
陸安拉著陸康,到一旁的大樹底下看螞蟻搬家,陸珊靠著陸衍的小腿,半闔著眼睛。
劉大嫂拉著江喬說話,打發排隊的無聊,“小江,你吃過菠蘿蜜和水晶石榴嗎?”
江喬搖了搖頭,“菠蘿蜜沒吃過,水晶石榴過年的時候家里買了一包,嘗了個鮮!
劉大嫂說,“那等會我分你兩斤,你多嘗個鮮。”
江喬擺擺手,“不用,嫂子!
劉大嫂道,“沒事,你甭跟我客氣。”
分水果,也是按職級分的,趙師長是師長,他能分得的水果,要多上好幾斤。
江喬婉拒再三,拗不過劉大嫂,便答應了。
江喬在這跟劉大嫂說著話呢,殊不知自己也成為了別人口中的話題。
周彩鳳遠遠打量著江喬,嘖聲道,“乖乖,真是一個大美人!
江喬今天穿了一身藍色的碎花連衣裙,左半邊的長發編成一股小辮子,從額頭彎過,攔住碎發不要跌入眉眼,在右耳后與烏黑亮麗的長發編成大辮子,搭在肩上,愈發顯得她五官出眾,氣質清麗動人。
周彩鳳長相也不差,鵝蛋臉,丹鳳眼,所以她才能毫無心理負擔地說出夸獎江喬的話。
但方秀梅就不行了。
她大餅臉,
銥驊
塌鼻子,黑皮膚,整個人長得其貌不揚,平日里最嫉妒那些長得比她好看的軍嫂。
不過大多數軍嫂的長相也就是在普通人水準,雖說后來來了個李甜甜,長得格外好看,讓她不免心生嫉妒,但李甜甜嬌生慣養、不做家務、讓周團長給她做飯……硬傷太多,方秀梅心里又平衡了。
這次新來的這個江喬,長得比李甜甜還要好看幾分。
方秀梅撇撇嘴,酸道,“長得也就那樣吧!
也就那樣?
這可真是個出眾的美人,美人在骨不在皮,不說那出眾的外表,就說那通身的氣質,就是極難得的。
周彩鳳不住感慨,剛才江喬和李甜甜站一塊,江喬硬生生把李甜甜壓了一頭。
要不說,人就怕比較呢,李甜甜單拿出來看,也是一個艷壓群芳的大美人,可站在江喬身邊,卻被襯得灰頭土臉。
再瞧瞧這大空地上,多少人在偷瞄,要不是礙于陸衍在,眼珠子都能掉江喬身上了。
陸參謀長也是個酸溜溜的醋壇子,把那些偷瞄他媳婦的人,一個一個地瞪了回去。
周彩鳳突然想起一碼事,“不對啊,秀梅,你不是說江喬又黑又瘦又矮,丑了吧唧的,還說著一口方言,跟陸參謀長站在一塊,長得跟他媽似的!
方秀梅臉漲的通紅,那都是她瞎編的,她也是偶然機會下,看到了江喬的一張照片,哪怕是黑白畫質,也能看出絕對是個清麗脫俗的大美人,讓她嫉妒不已,才編出了那樣的瞎話。
她的顏值平時就是軍嫂里墊底的,各家議論起‘丑媳婦’,保準有她的位置,她就想著,再編一個‘丑媳婦’出來,有人跟她一樣其貌不揚,那被議論的,不就不止她一個了嗎?
果不其然,那次電器風波之后,江喬的丑名遠揚,軍屬院里家家戶戶閑聊的時候,都要把江喬的‘丑貌’拿出來提上一嘴,久而久之,還真沒人記得方秀梅了,只記得鐘靈毓秀的陸參謀長,那尚未隨軍的妻子,是個長相丑陋的無鹽女!
方秀梅想的是很好的,可偏偏,老天不睜眼,江喬怎么這么快就來隨軍了呢?
真人一出現,她編的那些謊,就跟個氣球一樣,被針一扎就破。
方秀梅看著江喬窈窕的背影,恨的暗暗咬牙。
周彩鳳見方秀梅不回答她的話,只是盯著江喬的背影,似要盯出一個窟窿來,哪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畢竟方秀梅也不是第一回干這種事了,以前沒少編排其他軍嫂的長相。
只得暗暗警惕,以后要離方秀梅遠一點,趕緊岔開話題,“到我們領菠蘿蜜和水晶石榴了!
方秀梅的愛人是副營長,周彩鳳的愛人是團長,兩人的職級都不低,能分到的菠蘿蜜和水晶石榴的分量也多。
可這樣方秀梅還是不高興,她心里還在記掛著江喬的事。
憑啥呢?
憑啥有的人一出生,就得到老天的優待,獲得那樣的美貌,為什么那個天選之人不是她,她也想從其他人的眼里看到驚訝、迷戀的目光,而不是忽視、嫌棄和鄙夷。
越想,方秀梅就越酸,就像吃了一顆極青澀的梅子,從舌尖酸到了頭發絲。
她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走著走著,突然撞到了一個人,“哎呀!”
方秀梅本來心情就不好,正想叉著腰罵人,一抬頭,就看到了一臉怒氣沖沖的吳來娣。
吳來娣比她還生氣呢,自己走的好端端的,突然被撞了一下,來找事的?
“你干嘛呢,方秀梅!”
方秀梅被唬了一跳,趕緊賠了笑,“不好意思啊,吳嫂子!
吳來娣斜著眼睛,摸著高高聳起的肚子,“道歉有用的話,要公安干嘛!鄙斐手,手心朝上,“快,賠錢!彼鲋腰,“你這么壯,我被你撞的腰都扭了,我可還懷著孕呢,都八個月了,萬一有點閃失,你負責啊?快點賠我醫藥費。”
這真是說瞎話了,方秀梅瘦瘦小小,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跑了,而吳來娣又高又壯,站在那,一個人頂方秀梅兩個。
方秀梅臉都青了,但吳來娣她惹不起啊,整個軍屬院里,誰不知道吳來娣就是個滾刀肉,只有她占別人的便宜,沒有別人占她的便宜,更別提這回還是自個理虧。
方秀梅十分不情不愿地從口袋里掏出五毛錢,咬牙道,“吳嫂子,這、這是給你的醫藥費!
吳來娣一把搶過錢,塞進自己口袋里,給了方秀梅一個‘算你識相’的表情。
然后就扭著粗壯的腰肢,準備加入排隊的隊伍里,她來的本來就晚了,別等會好的給別人先領走了。
方秀梅看著吳來娣的背影,越想越氣,余光瞥見江喬,突然靈機一動,計上心頭。
她往前走兩步,湊到吳來娣身邊,“吳嫂子!
吳來娣不耐煩地道,“干嘛!
方秀梅道“嫂子,你現在才排隊,前面還有這老些人呢,得排到啥時候啊,而且輪到你的時候,好的都給別人挑完了,只留下那些壞果、爛果,估計你都不屑的吃!
吳來娣又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但誰讓她貪睡,這個點才慢悠悠地過來呢,她伸出手,“那你把你的菠蘿蜜和水晶石榴給我!
自個領到手的東西,怎么可能給吳來娣呢?
方秀梅轉了轉眼珠,指著江喬的位置,道,“嫂子,你別急啊,我給你出個主意,你看見那個女的沒,那個是新來的軍嫂,她排的位置靠前,就快到她了,你可以去插她的隊啊。”
插隊?
吳來娣一愣,這倒是個好主意,她不由得思索起可行性來。
見狀,方秀梅繼續鼓動道,“那個女人叫江喬,是剛來隨軍的軍嫂,初來乍到,不認識什么人,而且性子又軟和!鳖D了頓,“不插她的隊,插誰的隊?”
吳來娣順著方秀梅手指的地方,望了兩眼,確實是個陌生的年輕女人。
她想也不想地便上前一步,“起開!”
江喬排隊排的好好的,突然聽到一道蠻橫的女聲,然后一個五大三粗的背影就擋在了她的前面。
她愣了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劉大嫂便先替她出頭道,“吳來娣,你怎么插隊呢,還講不講道理了?”
吳來娣瞪一眼方秀梅,不是說沒人幫她出頭嗎?
不過一個劉大嫂,吳來娣還不放在眼里,“我就插隊了,咋地,有種你去找司令告狀啊!
“你!”劉大嫂被噎的說不出話。
插隊這種小事,鬧到司令那去,豈不是要笑掉大牙?
劉大嫂暗暗咬牙,吳來娣就是仗著沒人愿意跟她斤斤計較,又是個身懷六甲的孕婦,才在這軍屬院如此囂張跋扈。
吳來娣得意地斜了劉大嫂一眼,心安理得地插在了江喬的前面。
躲在暗處的方秀梅看到這一幕,心里頭不知道多高興。
吵起來,鬧起來,反正也是狗咬狗。
周彩鳳用胳膊肘捅捅她的肩膀,“哎,你干嘛慫恿吳來娣插江喬的隊啊,這下好了,兩人萬一要是吵起來可咋辦!
方秀梅眼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小聲嘀咕道,“吵起來才好呢,我巴不得她們吵起來。”
反正兩個都是她討厭的人,吵得越兇越好。
方秀梅看一眼周彩鳳,“你不會要去勸架吧?”
周彩鳳翻了個白眼,“我跟她們又沒親沒故的,費那老鼻子勁干啥!
倒不如在一旁看熱鬧哩。
大部分人都是像周彩鳳一樣想的,紛紛朝江喬和吳來娣投去八卦的目光,就連負責分發水晶石榴和菠蘿蜜的軍隊干事手里的動作都慢了下來,都等著看好戲呢。
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耍猴兒不怕人多的,更是拱火道,“那新來的軍嫂,你就讓讓吳嫂子吧,人家可是個孕婦!
吳來娣聽到有人向著她說話,更是驕傲地挺了挺肚子,仿佛頂著塊免死金牌一樣。
江喬把眾人的神情盡收眼底,微微勾了勾嘴角。
陸衍臉色鐵青,滿場搜尋起吳來娣愛人,三團鄭營長的身影。
吳來娣是個女人,又是個孕婦,他身為男人,不好跟她計較太多,有什么事,還是男人之間對話比較好。
陸衍攥緊拳頭,瞇了瞇眼睛。
趙師長咳嗽一聲,“你干啥呢。”咋一副這么危險的表情。
陸衍又瞪一眼吳來娣,心說,廢話,我媳婦才剛來隨軍,就給她一個這么大的下馬威,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不歡迎她來隨軍,萬一給媳婦氣走了可咋整?
他咬牙切齒地道,“沒想啥,我就是想,過兩天一團和三團的大比武,我要好好跟鄭營長交流一下!
整個南海艦隊,誰不知道陸衍身手了得,以前還得過全軍大比武的冠軍,鄭營長若是落到了他手里,嘖嘖嘖……趙師長真是為鄭營長捏了一把汗。
陸衍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鄭營長的身影,估計是躲起來了。
鄭營長又不傻,一看到自家娘們有挑事的趨勢,就立馬躲了起來,有些事,吳來娣一個人能干,他要出面了,這事就不好解決了。
雖說,插隊的事不太光榮,但吳來娣要真能插上隊,也能早點領到好的菠蘿蜜和水晶石榴,這對于他們家來說,也是十分實惠的。
反正有甜頭拿,而且又不損失什么,量別人也不會跟吳來娣一個孕婦計較。
所以,鄭營長心安理得地躲了起來。
陸衍沒找到人,氣沒得出,瞪著眼,江喬看著好笑,拍拍他寬厚結實的肩膀,給他一個眼神,“沒事,我來!
劉大嫂小聲提醒江喬,“小江,要不就算了吧,她一個孕婦,咱們也不好跟她計較,也就多等一會的事。”
劉大嫂平日里可沒少吃吳來娣的虧,所以才會這樣提醒江喬。
之前她在菜市場買菜,吳來娣也是插她的隊,她不服氣,要問責,吳來娣就開始裝肚子痛,別人一看吳來娣是個孕婦,就都站在她那邊。
不知道吃了多少悶聲虧。
劉大嫂抱著息事寧人的想法,江喬卻不這么想。
她本來就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人,何況這事就是吳來娣做的不對。
而且,這可是大庭廣眾之下,她要是退讓了,以后一個性子軟弱的標簽豈不就死死地摁在了她身上,到時候誰都當她是個軟柿子,誰都想來捏一下。
江喬咳嗽一聲,揚聲道,“吳嫂子!
吳來娣正盤算著,領到了菠蘿蜜和水晶石榴,要怎么分配,丈夫跟婆婆肯定是要吃的,剩下的就全都給自己好了,正好補補身體,至于家里的三個女兒,反正是三個賠錢貨,不吃也就罷了。
想的正美呢,冷不丁被江喬叫了一聲,吳來娣沒好氣地道,“干嘛,叫叫叫,叫魂呢?”
面對吳來娣的冷臉,江喬卻仍舊一副好脾氣的模樣,笑靨如花,“吳嫂子,你插了我的隊!
兩人一個黑黑壯壯,脾氣粗暴,一個膚白貌美,性子溫和,形成了鮮明對比。
尤其是江喬一笑就露出兩個小酒窩,像盛開的桃花一樣,甜美動人。
不少圍觀的人心都軟了,小聲勸說道。
“吳嫂子,你就別插人家隊了!
“就是,人家一個剛來的軍嫂,人生地不熟的,欺負人家干啥呢!
吳來娣瞇起眼睛,雙手叉腰,怒吼一聲,“我就欺負她了,咋地,你們這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光會打嘴炮,有種把你們的位置讓出來給我啊,那樣我就不插她的隊了!
一聽這話,剛才還嘈雜不已的人群瞬間靜聲了。
畢竟都排了這么久的隊了,而且天色又晚了,大家伙都趕著回家吃飯做飯。
幫著說幾句話還行,但要是讓她們出位置,想都別想。
吳來娣看著安靜的人群,露出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樣,得意地斜了江喬一眼。
當她不知道呢,這小賤人就是在大家伙面前示弱,想讓別人替她說話,這樣的小賤人,她不知道料理了多少個。
吳來娣這副模樣,江喬倒是樂了,嗤一聲,朝她揚起手。
在吳來娣眼里,江喬揚起手,就是要打她,她眼神立馬變得警惕起來,“你要干嘛!”揚聲道,“快來人啊,有人打孕婦啦!”
打孕婦?!!
這一聲嘶吼,把人群又點熱了起來。
這回大家都站在吳來娣那頭,替她說話了。
“你怎么能對孕婦動手呢?”
“就是啊,不管怎么樣,都不能對孕婦動手啊。”
“不就多等一會的事,真小氣!
看著大家都向著她說話,吳來娣更得意了,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跟江喬道,“你動手啊,你敢動我,我立馬倒地訛你,不讓你賠個傾家蕩產,我吳字倒過來寫!
聞言,江喬的手揚得更高了。
吳來娣扶著腰,肚子挺得高高的,眼角眉梢的得意都快溢出來了。
她才不怕江喬動手呢,就江喬那柔柔弱弱的模樣,打人會痛才怪。
大伙就見江喬的手高高抬起,看著十分用力地揮下,到吳來娣身上時,卻是卸了力道,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吳嫂子,你說什么呢,我哪是那等動粗的人,我是提醒你,還懷著孕呢,別動氣!
切!
在場的不管是誰,心里都泄了氣。
真失望,還以為要打起來呢。
躲在一旁暗暗觀察的方秀梅,嘴角更是露出一絲鄙夷,沒想到江喬就是個繡花架子,都被人欺負到頭上了,一點脾氣也沒有。
她搖搖頭,看來以后還是躲著吳來娣點,整個軍屬院,就沒有能治她的人。
眼看就鬧不起來了,方秀梅拔腿就想走。
江喬慢悠悠地道,“吳嫂子,你是孕婦,我讓你插隊,這沒什么,可是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卻不能代表排在我后面的人啊。”
方秀梅趕緊停下腳步,支起耳朵,難道還有后文?
吳來娣聽懵了,“什么代表不代表的!
江喬眨了眨眼睛,說,“你想啊,如果我讓了你,我要多等一人才能領到菠蘿蜜和水晶石榴,同樣的,排在我后面的人,也要多等一人,才能領到菠蘿蜜和水晶石榴。”
“我是無所謂——”江喬拉長了聲音,問排在她后一位,一個穿著黃色斜紋布,扎著高馬尾的女人,“嫂子,你愿意嗎?”
再多等一位,她當然不愿意!
高馬尾女人遲疑地搖了搖頭。
江喬又問排在高馬尾女人后一位的短發女人,“那嫂子你愿意嗎?”
短發女人性格爽利潑辣,想也不想便道,“不可能!”
江喬又接連問了幾個排在后面的人,得到的答案當然是一致的不愿意,她微微勾起嘴角,面上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對吳來娣道,“嫂子,我也不想的,但大家都不愿意,那我也無能為力!
人性就是這樣,在不觸及到自己利益的時候,都是‘看客’心態,巴不得事情鬧得越大越好呢,反正又不關她們的事,甚至還想煽風點火呢,可一旦觸及到她們的利益了,那是寸步不讓。
一時間,排在江喬后面的人,看著吳來娣的目光都變得不善了,再也沒人說一句,孕婦就能插隊的話了。
江喬伸出手,暗暗使了巧勁,“所以啊,請吳嫂子你,尊重一下排隊規則,也尊重一下大家的意愿,‘委屈’一下,就別插.我們的隊了。”
等吳來娣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出了隊伍了。
吳來娣再傻,也知道她被江喬坑了,這回輪到她揚起手了,怒聲道,“我打死你這個顛倒黑白,搬弄是非的小蹄子!”
江喬快走一步,躲到陸衍身后,巴著他的胳膊,只露出半張臉,揚聲道,“哎呀,孕婦動手打人啦!
陸衍看著她這副狡黠的小模樣,微微勾了勾嘴角,用寬大結實的身軀將江喬牢牢擋在身后。
吳來娣哪是陸衍的對手,使足了渾身的勁,都碰不到江喬的一根毫毛。
江喬樂彎了眼,還嫌不夠,繼續挑撥道,“哎,吳嫂子,你不排隊,也別影響其他人啊,你在這里影響我們,我們還怎么排隊,大家可都趕著回家做飯呢。”
吳來娣破口大罵,“我影響誰了我,你們算什么,我告訴你,在這軍屬院,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都奈何不了我,我今天就是要插這個隊!
這話一出,隊伍一下安靜下來,靜得嚇人。
祝團長、王司令的愛人、姜旅長的女兒……紛紛朝吳來娣投去不善的目光。
吳來娣也不是傻的,立即意識到自己的話得罪人了,趕緊捂住嘴賠笑,“我,我是說江喬,沒說你們。”
祝團長道,“說我們也沒關系,你愛插隊就插吧!鳖D了頓,“反正我們又不是天王老子,我們可管不了你!
王司令的愛人幽幽地說,“也不用上報司令了,我們家老王也管不了你的事!
死無對證
吳來娣這下是真的心慌了, 要得罪江喬,或者得罪一兩個軍嫂,那對她來說, 還真不叫什么大事。
但她這個地圖炮, 一下得罪了這么多人。
掃一眼隊伍里, 一半都是比她愛人鄭營長大或者平級的官,吳來娣幾乎要昏闕過去。
她頓時慫了, 賠笑道,“我、我就是懷孕了, 腦子不清醒, 亂說話, 你們別跟我計較, 我、我這就到最后頭排隊去。”
頂著大伙不善的目光, 吳來娣一步三挪地挪到隊伍的最后去。
江喬幽幽地嘆了一聲,“吳嫂子,你要是老老實實排隊,不鬧這么一出,現在早都排到你了,也不用耽誤我們的時間!编止疽痪, “真是耽誤事!
人群里不知道誰接了一句, “就是,真是耽誤事。”
又有人說一句, “有的人啊, 就是仗著自個懷了孕,才在這軍屬院里橫行霸道。”
還有人嗤笑一聲, “這話說的,誰不會懷孕啊, 我家母雞都會下三個蛋呢。”
這些話被風吹到吳來娣的耳邊,仿佛重重的耳光,扇得她臉都紅了,她恨不得地上多一條一厘米的縫,好讓她鉆下去,逃離這個讓她尷尬的地方。
別人每說一句,就讓吳來娣記恨江喬一分。
誰讓這些事都是江喬惹出來的呢?
她惡狠狠地盯著江喬,幾乎要把她的背影盯出一個窟窿來。
仇恨的力量是無窮無盡的,盯著盯著,時間反倒變得快了起來,感覺沒一會,就排到她了。
總算能領水果了,吳來娣興奮地扶著腰,“菠蘿蜜和水晶石榴呢?”
“沒了。”負責發放水果的女干事道。
“什么,沒了?!”吳來娣斜著眼道,“你該不會是自己藏起來了吧,怎么可能沒了呢!”
女干事指了指地上用來放菠蘿蜜和水晶石榴的報紙,空空的,“你自個瞧,就剩一點水晶石榴了,你愛要不要。”又說,“誰讓你來晚了!彼部床簧蠀莵礞纺菢拥臐娖,對她說起話來更是沒有好聲氣。
吳來娣今天不能再惹事了,她忍著氣,將最后剩的兩個水晶石榴拎在手里,袋子輕飄飄的,還得朝著女干事賠笑說謝謝。
這股子氣,她憋在心底,怎么也消不下去。
又準備瞪一眼江喬,卻怎么也搜尋不到江喬的蹤跡,但她在人群中卻找到另外一個人。
不是別人,正是方秀梅。
方秀梅領完水晶石榴和菠蘿蜜,沒急著走,還想再看看熱鬧,她挑撥出來的熱鬧。
這熱鬧是看到了,雖說不是她預想的方向,但總歸有人吃癟了不是?
她給吳來娣的五毛錢‘醫藥費’,就當是看戲的門票錢吧。
這樣一想,方秀梅的心情瞬間變得舒暢了,也不急著走了,在那和一些同樣領完水果的軍嫂們閑聊,“你領的菠蘿蜜比我的好點,看著黃,越黃的越甜。”
“那你還比我多領兩斤水晶石榴呢!
“水果吃多了也不好啊,容易上火!
“上火就上火唄,大不了煮一壺苦丁茶下火,就是苦了點。”
“真羨慕方嫂子,來得早,領的水果又多又好。”
一個年長一點的軍嫂皮笑肉不笑地道,“何止呢,秀梅家里人口少,就她跟朱副營長,這菠蘿蜜和水晶石榴,能吃好幾天呢,我們家就不一樣了,一大家子人,就這點東西,回家分分就沒了。”
方秀梅眼角跳了跳,什么叫她們家人口少?
自個隨軍好幾年,都生不出孩子的事,整個軍屬院的人都知道,這是指著和尚罵禿驢?
方秀梅心里暗暗將這事記下了,不過當著大家的面,她可不好起沖突,畢竟還有吳來娣的前車之鑒在,只得捂著嘴,呵呵笑了兩聲,“人多有人多的好處,人少也有人少的好處……”
吳來娣就看著方秀梅笑的‘花枝亂顫’的模樣,以為她聊的很開心,越看越是不服氣。
明明是她挑唆自己去找江喬麻煩的,結果自己吃癟不說,還得罪了一大堆人,她倒好,在這里和其他軍嫂說說笑笑,聯絡感情。
敢情這好事全是她的,壞事全是自個的唄?
吳來娣越想越氣,趁著方秀梅獨自一人走的時候,擼起袖子,攔在方秀梅跟前,大聲道,“把你的水晶石榴和菠蘿蜜給我!”
方秀梅冷不丁被嚇了一跳,見吳來娣來勢洶洶,趕緊護住自己手里拎著的水果,“憑啥啊,我不給!
吳來娣才不管呢,她是那種從不吃虧的人,在江喬身上吃了癟,就得從其他地方找補回來,“快給我,不然我就告訴大家,是你讓我去插江喬隊的!
方秀梅哪里愿意,雖說海浪島氣候好,水果不缺,但是菠蘿蜜和水晶石榴也是很稀罕的,不然也不會統一收割給大家分放,錯過了這批,要等明年才有這么好的水果吃了。
“我不給,你松手!狈叫忝窊P聲道,“是你自己蠻橫不講理,才去插隊的,關我什么事,別想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反正吳來娣已經得罪一大幫人了,不會有人相信她的話,能作證的周彩鳳也不在現場,方秀梅傻了才會承認。
這可把吳來娣給氣炸了,她猛地搶過方秀梅手上的袋子,由于力氣太大,袋子一下扯破了。
橙黃色的還散發著香氣的半個菠蘿蜜掉在了地上,沾滿了灰色的泥土,果皮白中泛紅的水晶石榴咕嚕一下散了一地,有幾個調皮的在地上滾幾圈就不見蹤影了。
方秀梅一個沒注意,一腳就踩在了水晶石榴上,水晶石榴被踩的果皮裂開,飽滿的紅色石榴籽和泥土混在了一塊,看著慘不忍睹。
“我的水晶石榴!”方秀梅看著這副‘慘狀’,扭頭死死盯著吳來娣,那模樣似是要將她吃下去似的。
吳來娣被嚇了一跳,捂著胸口后退一步。
方秀梅一向膽小怕事,怎么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
她哪里知道,菠蘿蜜就算了,水晶石榴對方秀梅的意義可不一樣。
水晶石榴是啥,可不單單只是個水果,石榴多籽,意味著多子多福,寓意著兒孫滿堂,人丁興旺!
方秀梅跟朱松兩人結婚的早,距今已有八年了,膝下卻連一兒半女也沒有,前幾年可以推說是因為聚少離多,可四年前方秀梅來隨軍,夫妻倆幾乎是日日夜夜呆在一塊,還是生不出孩子——
軍屬院的人面上不說,私下里都在嘀咕,這兩口子可能身體有問題。
八年了,生不出孩子,方秀梅也急啊,她偷偷去廣城的大醫院找醫生檢查過,報告證明她的身體沒有任何的問題,她讓朱松去醫院檢查,朱松不愿意,說男人的身體怎么可能有問題,要有問題,那也是女人有。
方秀梅一想,是這個道理,一定是那個醫生錯了,醫院的機器錯了,就是她自個的身體有問題!
于是又是各種去醫院,拜訪‘名醫’,喝苦湯藥。
還是沒效果。
方秀梅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就差去求神拜佛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正好到了水晶石榴成熟的季節,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傳出來的謠言,說吃了水晶石榴,肯定能生小孩。
為啥?因為石榴籽多啊。
方秀梅病急亂投醫,更是深信不疑,水晶石榴這么多石榴籽,勻一個給她,不求生兒子了,哪怕生個女兒也行啊,先開花后結果嘛。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滿懷期待地來領水果了。
水晶石榴領到手,正準備回去美美開吃,或者供起來,早晚三柱香呢。
啪唧,就碎了一地。
這簡直就是把方秀梅心里的念想往地上踩,指著她的鼻子罵,你這輩子都不可能生小孩了。
方秀梅能不氣嗎?
她雙目赤紅,死死盯著吳來娣,就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一樣。
吳來娣也不是嚇大的,剛才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現在反應過來了,罵罵咧咧道,“瞪什么瞪,要死啊你,你這個不下蛋的老母雞,跟你家那口子一樣沒用。”
她越說越是起勁,扶著自個的腰,肚子高高挺起,“這么多年了,我孩子都生了三個了,你連個屁都沒生出來,你們老朱家,這輩子都后繼無人了……”
吳來娣的話,就跟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往方秀梅心口上捅。
方秀梅是越聽越氣,雙眼越聽越紅,于是惡向膽邊生,猛地往吳來娣肩上推了一把。
吳來娣再高再壯,那也是個孕婦,她本來就沒有防備,被方秀梅一推,一個趔趄,一屁股摔在地上,后腰正好硌在一塊石頭上,腰部瞬間傳來一陣劇痛,她側倒在地,疼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不住吸著涼氣,面色白得跟紙一樣。
方秀梅看著吳來娣裙子下溢出的一灘血,臉嚇得比吳來娣都白,她眼神慌亂,眼珠子亂轉,連忙擺手,“不、不是我干的!”
說完轉身便跑了,沒一會便沒了蹤影。
吳來娣看著空曠的路,吃了方秀梅的心都有了,她兩爭執的地方是在一條小路上,平時行人就少,現在又是飯點,家家戶戶都在飄炊煙,哪有人會注意到倒在小路上的她。
吳來娣等啊等,等啊等,等到眼里都有了重影,等到身下都疼的麻木了,才被一個路過的行人發現,“快來人啊,快來人啊,出大事了,這有人倒在路上!”
……
江喬回到家,按照劉大嫂教的法子,把菠蘿蜜剝好,用鹽水浸泡在碗里。
陸安用牙簽叉起一塊放進嘴里,忍不住瞪大眼睛,“好好吃啊,比蜂蜜還甜!
陸衍薅一把這小子的腦袋,“你吃過蜂蜜嗎,就說比蜂蜜還甜!
陸安呲牙咧嘴道,“那爸你就不能自覺點,搞點蜂蜜給我們吃!
陸衍:“你想得美,上哪有蜂蜜給你供應,除非等到九月或者十月,有老鄉進林子里掏蜂窩,那能從他手上買點,給你們嘗嘗鮮!
陸安一想,如今八月了,九月不是快得很,伸出小指,“那我們拉鉤!
陸衍伸出小指跟他勾了勾,“拉鉤拉鉤。”
江喬笑道,“等有蜂蜜了,我給你們沖蜂蜜水喝!毕肓讼,道,“還能做蜂蜜小蛋糕!
“蜂、蜂蜜小蛋糕?”陸康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媽,好、好吃嗎?”
江喬說,“我也沒做過,只不過之前去糕點店,看到有賣,不過做起來應該不難,吃起來應該是甜甜的蜂蜜味,還有蛋糕松軟的口感!
陸珊兩眼亮晶晶,巴著陸衍的腿,“爸,快去弄蜂蜜吧,我想吃蜂蜜小蛋糕了。”
陸衍捏了捏小丫頭的兩個小啾啾,“小饞貓,你啥不想吃,水里游的,除了輪船不吃,啥你們不是吃了個遍!
陸珊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這倒是,這幾天她們是一天三頓都吃的海鮮大餐,要說給姥姥院子里的小伙伴聽,能羨慕得他們流一地哈喇子。
陸衍塞了一個剛洗好,白中帶粉的果皮上還沾著水珠子的水晶石榴到陸珊手里,“蜂蜜呢,暫時是沒有的,先吃個水晶石榴墊墊!
小丫頭捧著水晶石榴,無從下嘴。
陸衍樂了,接過石榴,用手掰成兩半,露出里頭紅潤剔透,顆顆飽滿,猶如紅寶石一般的石榴籽。
陸珊用小手抓了半塊石榴,一點一點地去揪石榴籽吃,味道酸酸甜甜,一吃就停不下來。
江喬看她吃著麻煩,拿了一個小碗,用勺子把石榴籽都撥下來。
紅艷艷的石榴籽盛在白瓷碗里,煞是好看,陸珊捧著碗,吃得連嘴角都染上了紅色的石榴汁。
江喬看了看天色,不早了,該吃晚飯了,把碗和水果收了,“吃一點墊墊肚子就行了,等吃完飯再吃!
陸安扁扁嘴,“那今晚吃啥,還吃海鮮嗎?”
這幾天換著花樣吃海鮮,雖說確實好吃,但也有點膩了,還是給自己的肚子一點空間吧。
江喬想了想,“吃椰子雞。”
“椰子雞?”陸安吃過椰子,也吃過雞,但怎么也想不到這兩樣東西一塊煮是個什么味道,能好吃的到哪里去,“爸,椰子雞好吃嗎?”
陸衍:“沒吃過。”
江喬愣了愣。
陸衍笑道,“真沒吃過!辈隊食堂弄的飯菜,都是以簡便為主,哪里會弄那些湯湯水水的。
江喬:“那咱今晚就吃椰子雞。”
她用菜刀把椰子劈出一個口,把椰子水單獨倒在碗里,白色的椰子肉挖出來,切成一指寬的細條。
將椰子水和椰子肉都放進鍋里,再將處理干凈的雞肉一起放入鍋中,只加一點鹽調味,不一會,空氣中就彌漫著椰子的清香。
陸康深深吸了一大口,饞了,摸了摸小肚子,“媽,啥、啥時候可以吃啊!
江喬:“等我調好醬料。”
按劉大嫂教的法子,醬油、醋、蒜末,再撈一勺椰子雞湯浮起的雞油,再擠一個小青桔,醬料就做好了。
醬料調好了,椰子雞也煮好了,掀開鍋蓋,滿屋子都是椰子混合著雞肉的清香。
別說三小只和陸衍饞了,連江喬都餓得不行,用勺子一人給盛了一碗椰子雞湯,“飯前一碗湯,美味又健康。”
椰子雞湯味道鮮甜,十分爽口,雞肉被椰子水煮過,帶著一股子淡淡的椰子清香,再蘸上酸酸咸咸的醬料,好吃的幾乎要把舌頭給吞掉了。
三小只吃得滿嘴流油。
江喬樂了,跟陸衍說,“看來等會得給他們煮山楂水喝了,吃這么多,得消消食,不然晚上睡不著!
陸衍掃一眼桌上擺著的小山堆一樣的雞骨頭,“睡不著就繞著院子跑步,讓他們憨吃,三個憨貨。”
說是這么說,他下了一盤子青菜,“別光吃肉,葷素搭配!
江喬彎彎嘴角,還得是親爹,“你就慣著他們吧。”
青菜吸飽了雞油,甜脆爽口,江喬覺得自己有八分飽了,但又忍不住吃了一碗青菜。
陸安抹了抹嘴上的油,“不能怪我們憨吃,誰讓這個蘸料太好吃,酸酸的,特別解膩!
“酸,是因為里面加了青桔。”江喬說,“我也覺得這個青桔好,下回做清蒸海鮮,也能用這個醬料蘸,一樣好吃,就是這個青桔不大好買,去菜市場偶爾才能碰到有人賣。”
陸衍想了想,說,“那咱在院子門口種兩棵青桔樹吧。”繼辣椒樹后,他又想種青桔樹了。
江喬眼睛一亮,“好種嗎?”
“好種!标懷苄Φ,“青桔子樹很好成活的,基本家家戶戶都種,所以菜市場才少有人賣!
江喬:“那明天我去問問劉大嫂,看她家有沒有青桔子樹的樹苗,我挪一棵回來……”
“小江,小江!”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江喬話音剛落,劉大嫂就急匆匆地跑進來,“不好了,出大事了!”
劉大嫂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江喬扶好她,給她順了順氣,“嫂子,你別急,慢慢說,天塌下來還有高個的頂著呢!
劉大嫂喘了兩口氣,平復了一會才道,“吳來娣,吳來娣她難產了!”
“。!”江喬眉頭皺成一個川字,“我下午見她那會,不還好好的!
何止好好的,簡直中氣十足,不然哪有力氣插隊和罵人啊。
劉大嫂道,“反正她就是難產了,情況看起來很嚴重,現在都住進醫院了。”
說完,她頓了頓,看了江喬一眼,似乎不知道該不該說。
江喬:“沒事,嫂子你說。”
劉大嫂猶猶豫豫地道,“……現、現在外面都在傳,是你害吳來娣難產的,聽說她被人發現的時候,倒在一條小巷里,身下全是血。”頓了頓,“大家都說,吳來娣□□的隊,你懷恨在心,所以趁著沒人,推了她一把……”
陸衍怒斥道,“胡說!我們從領水果的地方出來,就直接回家了,她哪有時間去推吳來娣,這不是胡扯嗎!”
劉大嫂說,“我也不信,但……”
但沒法子,外面就這樣傳的,畢竟下午江喬和吳來娣確實起了沖突,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
江喬換上鞋子,“沒事,是非黑白,自在人心,她在醫院是吧,我現在過去看看。”
陸衍趕忙說,“我陪你去!
陸安舉手,“我也去!
陸衍:“別搗亂,這是正事!倍紫來,看著陸安,“我和你們媽有事要出去一趟,你是老大,你能不能照顧好弟弟妹妹!
陸安心中一股責任感油然而生,大聲應道,“能!”
陸衍:“那就好,弟弟妹妹們就交給你了!
陸康和陸珊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也能從陸衍和江喬、劉大嫂的臉上看出來,事情似乎很嚴重。
陸康抿了抿嘴,“爸、媽,你、你們放心,我不會在家添亂的。”
陸珊仰起可愛的小臉,巴著江喬的腿,“但是你們要快點回來哦!
江喬心一軟,摸了摸三個孩子的頭,“放心。”
時間不等人,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他們便出發了。
到了醫院,鄭德勝鄭營長和他媽,吳來娣的婆婆孫紅麗已經在產房門外了。
吳來娣生的三個女兒縮在鄭德勝身邊,像三只小鵪鶉似的。
還有一些或擔心或看熱鬧的人,也聚集在產房門外,看著江喬一行人的眼神很是復雜。
看到江喬,孫紅麗就跟發了瘋似的,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的幾乎把她的手抓出三道紅痕,“就是你,就是你這個小賤蹄子推的我兒媳婦,乖乖哦,我鄭家三代單傳的金孫,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鄭德勝雖然沒說話,但看著江喬的眼神也是十分的痛恨。
吳來娣已經生了三個女兒了,重男輕女的鄭德勝和孫紅麗母子兩對這第四胎滿懷期待,孫紅麗甚至已經默認了這就是個兒子。
畢竟,都生了三個閨女了,總不能開了三朵花,都不結果吧?
不過鄭德勝不屑于跟一個女人計較,伸出右手食指虛點了點陸衍的胸口,眼神兇狠,意思很明顯,要是他兒子有什么事,必找陸衍算賬。
江喬把孫紅麗的手甩開,“大娘,不是我推的吳來娣,我出于人道主義來看看她,你怎么亂誣陷人!
孫紅麗咬牙切齒地道:“不是你還有誰!
方秀梅躲在人群中,她推了吳來娣,惹了事,覺得大事不好,趕緊躲回家里,本來以為鄭家很快就要來找她算賬,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他們把罪魁禍首誤認為江喬。
方秀梅心中暗爽,雙手合十,默默祈禱,最好讓吳來娣難產死在醫院里,這樣就死無對證,誰也不知道是她干的,江喬就要背一輩子的黑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