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做了
好么, 江喬倒吸一口涼氣,整個學校食堂,真就主打‘隨便’兩個字唄。
打什么飯菜, 隨便。
做什么飯菜, 也隨便。
江喬問:“那這樣不會有剩菜嗎?”
若是今天運菜車送來的土豆和白菜多了, 那豈不是這兩樣菜的分量會做多,學生們不一定個個都點這兩道菜, 肯定會有剩的。
小金低聲道,“剩的都讓我們自個帶回去了。”又道, “咱們這一向都是這么做的, 你還沒來的時候, 魯廚師長主事, 他年紀大, 不愛管事,大家就都聽李大廚和萬大廚的話,他們說咋做,我們就咋做!
也不一定是帶做好的飯菜回去,有時候剩下的食材,他們也分一分, 各自帶回家。
江喬在心里算了一筆賬, 忍不住抽了一口涼氣,難怪連陸衍都知道, 學校食堂油水多呢。
這事先放后頭, 江喬說,“那你幫我把今天運菜車送的食材拿過來!
不一會, 小金搬了四個大竹筐進來。
一個竹筐裝著活蹦亂跳的巴沙魚,一個竹筐裝著兩大扇排骨, 看著很是新鮮,應該是從剛宰的豬身上取下來的。
另外兩個竹筐,裝的分別是番茄和新鮮的大蝦。
江喬拿起一條巴沙魚,用刀背把魚拍暈,用刀順著魚身的方向,把黏液都刮下來,在魚頭和魚尾切一刀,順著魚尾把魚肉和魚骨分開。
她動作利索,手起刀落十分干脆,粉白色的巴沙魚片被切成了一道道細長的銀絲,精湛的刀工不像在殺魚,倒像是在做什么藝術一般,十分地賞心悅目。
小金驚訝地合不攏嘴,“江廚師長,你也太厲害了吧,這魚給你處理的,要弄成這樣,少說也得有二三十年的刀工吧。”他對江喬的稱呼已經變為了尊稱,江廚師長,看來實在是被江喬這手刀工給驚艷到了。
李達和萬三兩人表面上是在自己的案前忙活著,實際上都分出心神盯著江喬,就想揪她的錯處。
一見小金露出驚訝的表情,還以為是江喬這個‘黃毛丫頭’犯了什么錯。
萬三立馬跑過來想嘲諷一番,“我就說嘛,女人當什么大廚,你一個女的,還是趕緊回家做飯帶孩子吧。”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江喬面前的案板上,被片的整整齊齊,干干凈凈的巴沙魚片,臉上快速地閃過一抹赧然,不可置信地道,“這,這是你片的?”
江喬左右望望,“這附近也沒見著除了我以外還拿著菜刀的人啊,不是我片的魚,難不成是萬大廚你片的?”又道,“對了,萬大廚,你剛才說,女人不應該當大廚,就應該回家做飯?”
萬三下意識地點頭,“我說的有錯嗎,你就說全天下,有幾戶人家是男的做飯,不都是女的在做飯,這做飯帶孩子,不都是你們女人的事嘛!
“說得好!苯瓎坦恼瓢l出清脆的響聲,然后指了指他的案板,“那你告訴我,你現在是在干嘛,你不也是在做飯,那你也是女人唄?”
萬三磕巴道,“我,我不是女人……我是男人,我是大廚!”
江喬意味深長地道,“合著在家里做飯的都是女人,在外當大廚的都是男人!
萬三猛地點頭,“對,同樣是做飯,我們男人做飯是大廚,你們女人做飯就是做家務。”
“大膽!”江喬快速變了臉色,她容貌絕麗,大大的眼睛猶如烏梅一般,嘴角微微上翹,不笑的時候也像是在笑,此時突然肅了臉,頗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把萬三嚇了一大跳,“你,你兇什么!”
江喬道:“□□他老人家曾經說過,婦女能頂半邊天,你這話豈不是當著他老人家的面說,他說的話不頂用,他說的話是放狗屁。”
她伸手去拽萬三,“這飯也別做了,你跟我走,我們去京市,去人民大會堂,去找領導們掰扯掰扯,看看我們婦女能不能頂這半邊天,能不能做大廚。”
萬三嚇的腿都軟了,臉色發白,“我,我不去!
江喬冷哼一聲,“不去可以,下次要是再讓我聽到你說什么‘女人只配做家務’的話,呵呵……”
萬三哪還敢跟她頂嘴,生怕再說下去,真要被拉去人民大會堂,進行思想教育了。
看著萬三灰溜溜逃竄的背影,江喬扯了扯嘴角,繼續做她的巴沙魚去了。
小金現在對江喬只有四個字,心服口服。
萬三在他們食堂,是出了名的嘴賤,偏偏還沒人能治他,可江喬一出馬,幾句話就把他給懟到話都不敢說,灰溜溜地跑了。
小金看向江喬的眼里,充滿了羨慕和崇拜,“江廚師長,需要幫忙嗎?”
按理說他一個打飯工,只需要在大廚們把飯菜做好之后,再端到檔口,但奈何他現在對江喬敬佩得不行,就想獻個殷勤。
江喬掃了他一眼,也由著他幫忙,還順便指點了一下他怎樣能做得更快更好,“這些巴沙魚肉要打成肉泥,搓成魚丸,有的時候做出來的魚丸會有腥味,而且吃起來一點都不彈牙,是因為打魚肉泥的時候沒有加入姜片去腥,也沒有加入蛋清讓魚丸更有彈性!
小金聽得連連點頭,他按照江喬教的法子做,然后將魚肉泥朝一個方向攪打,手上抹一點豬油,準備開始團魚丸。
可他怎么也團不好,團出來的魚丸不是大了就是小了,要么就是不規則的多邊形。
江喬指點他,“你用虎口擠出魚肉泥,再用勺子挖下來,這樣團出來的魚丸才圓。”
小金依言照做,果然做出來的魚丸又大又圓,眼睛一亮,“江廚師長,你真是神了!”
江喬樂了:“我不是神,是做的多了,所以知道一些技巧!
小金搖搖頭,“你看我就不行。”又道,“其實我最開始來食堂,是想應聘大廚的,但無奈廚藝不過關……”
江喬認真看他一眼,“只要勤學多練,以后你也能當大廚。”
小金搖搖頭,嘆氣道,“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我沒有那個天賦!
江喬不是安慰小金,而是說的真話。
小金現在的廚藝雖然生疏一些,但他身上有一股勁,一股肯鉆研肯學習的勁,只要堅持下去,以后未必不是一個好大廚。
“沒安慰你!苯瓎痰,“你看我現在片魚、團魚丸這么熟練,也都是經年累月練出來的,我十五歲那年,就開始進廚房做事了,最開始也是從洗菜工、打飯工開始做起。”她揮了揮手里的菜刀,“現在還不是一樣做了大廚,所以天賦不是必要的!
或者說,以絕大多數人努力的程度,還沒到要拼天賦的地步。
小金心想,江喬今年估計也就二十來歲,十五歲進廚房做事,就算她當大廚當了十年,可她現在展示出來的刀工、廚藝,都可以媲美那些二三十年的老師傅了,這還不叫有天賦?
不過,小金道,“你說我行我就行!
李達背著手,慢悠悠地從一旁走來,“不行就是不行,少給自己貼金。”
江喬掃了一眼李達的案板,鍋里蒸著東西,在冒白煙,這人真是,一有空閑就來給她生事。
估計是看到萬三吃癟了,氣不過,來撐場子吧。
“李大廚,有何指教?”
李達從鼻子里哼出一個氣聲,拿起一個江喬剛團好的魚丸,“真是亂教人,上等的魚丸要團得如龍眼大小,如珍珠一般白,所以叫珍珠魚丸,你看看你團的這個,一點彈性也沒有……”吃起來肯定一點都不彈牙。
他邊說邊將魚丸摔在案板上,本以為魚丸會一點彈性都沒有,直直落在案板上,沒想到魚丸彈性驚人,足足彈了好幾下才落地,硬生生把他后半句話給噎了回去,趕緊改口,“雖然有那么一點點彈性,但是團得也太大了,你這是團的是魚丸還是乒乓球?”
“那按李大廚的意思,我要把魚丸包小一些咯?”江喬笑道。
李達斜眼看了江喬一眼,“知道就好,別以為有兩把刷子,就能坐穩廚師長的位置!
江喬笑而不語,又依照她自己的法子,團了一個如同乒乓球這么大的魚丸。
李達見江喬死活不肯聽勸,又是氣又想嘲諷。
沒想到江喬一句話就把他給噎了回去,“李大廚,食堂的菜是做給誰吃的?”
“做給學校的學生吃的啊。”李達想也不想便道,繼續嘲諷,“這都不知道,你來干嘛的,以為來過家家的啊!
“就是因為是做給學生吃的,我才特意將魚丸做得大一些!苯瓎痰,“你莫不是以為,我是真不知道魚丸要團得如同龍眼大小最恰當。”
“可你有沒有想過!苯瓎绦Φ溃笆程玫摹腿恕擞懈咧猩、初中生,還有小學生和育紅班的學生,他們年紀不大,喉嚨淺,吃一般大小的魚丸很容易卡嗓,所以我特意做大一些,他們要分成兩三口吃,每口的分量小,就不容易噎著。”
孩子們沒噎著,倒是把李達噎了個半死,“你,你這是強詞奪理。”
強詞奪理?
江喬笑笑,沒有接話。
她是因為三小只吃丸子的時候,經常容易卡嗓子,才想到要將魚丸做大一些的。
魚丸的個頭大一些,又不影響它的味道,真正強詞奪理的,是李達才對。
或者說,李達把給來吃食堂的這些孩子做飯,當作一份工作,一份能敷衍的工作。
而江喬跟他截然相反,她是真真正正上了心,才會連如此細枝末節的事都考慮到。
小金現在看著江喬的眼神,那都不止是崇拜了,簡直就是敬佩。
李達顯然也想到了這一茬,面上閃過青紅之色,張了幾次嘴,說不出話,訥訥走了。
打發走了李達,就像揮去一粒小塵埃,江喬繼續將心思放在做飯上。
熱鍋下油,倒入切成片的西紅柿,加入一勺糖快速翻炒,出汁之后加一碗水,灑上鹽,燜煮一分鐘后倒入魚丸,繼續關上鍋蓋再燜煮十分鐘。
掀開鍋蓋,一股濃重的香味撲鼻而來,江喬抓一把綠色的蔥花和白色的芝麻灑上,大功告成。
小金深深咽了口口水,“乖乖,這也太香了吧。”
做完茄汁魚丸,番茄還有剩,江喬又做了一道番茄蝦仁濃湯。
大蝦去頭去蝦殼蝦線,蝦頭煎出蝦油,和姜蒜炒香,再倒入番茄丁,炒出湯汁,加入生抽、糖、鹽、胡椒粉等調料,最后倒入蝦仁、金針菇、粉絲燜煮。
煮好的番茄蝦仁濃湯,紅艷艷的,十分饞人。
江喬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估著時間,又做了一道糖醋排骨。
趁著菜還熱乎,小金趕緊端著餐盤疾步走到檔口。
這短短的幾步路,對他而言簡直就是巨大的折磨。
誰讓江喬做的菜這么香,那香味一直往小金鼻子里竄,他都怕哈喇子掉餐盤里了。
時間剛剛好,小金剛把餐盤放好,下課鈴聲就響了。
江喬走到食堂大廳,找了個有風扇的地方坐下,拿出手帕擦了擦汗。
剛擦完汗沒幾分鐘,就見到一群小蘿卜頭風風火火地往食堂趕。
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陸珊和陸康。
見到江喬,陸珊蹦起來揮了揮手,大聲喊,“媽!”
江喬:“跑這么急干嘛!
陸珊擺了擺白嫩的小手,“這不是餓了嘛,今天吃啥?”
江喬掰著手指頭給她數,“茄汁魚丸,番茄蝦仁濃湯,糖醋排骨……”
三道菜都是酸甜口味的,她特意這樣做,是因為小孩子大多都愛吃酸甜口的東西。
她每說一樣,陸康和陸珊以及他們身后的一群小蘿卜頭就咽一下口水。
陸康道,“走、走,我們趕緊打飯去!
他身后一個留著小平頭的男孩拉了拉他的衣擺,猶豫道,“陸康,學校食堂的飯菜不好吃……”
陸珊接嘴道,“那是以前,以前的大廚做菜不好吃,現在是我媽做大廚,我媽做菜可好吃了!
小平頭不信,但是他爸媽要上班,中午這一餐他只能在食堂吃,咬咬牙,“行吧,那我跟你們一起去打飯。”
陸康,“再、再不快點,飯就被人搶光了。”
小平頭跟一群小蘿卜頭都不信。
食堂的飯只有剩的,哪可能被搶光。
陸珊看他們不信,“你們就聞這味道,香不香,這么香的飯菜,怎么可能不好吃!
小平頭吸了吸鼻子,突然聞到一股十分饞人的香味。
這股香味他上課的時候就聞到了,越往食堂走味道越濃,莫非這股香味是從廚房傳來的?
小平頭開始有些相信了。
育紅班的張老師看小蘿卜頭們商量的差不多了,領著他們去打飯。
一群小蘿卜頭還沒有食堂檔口高,還好有老師幫著打飯端餐盤。
張老師幫他們打完飯,忍不住想給自己也打一盤,她原本是打算回家吃的,但這飯菜實在是太香了!
糾結半天,還是站到了檔口前,“給我二兩米飯,再要一個糖醋排骨。”
小金給她打上,然后問,“除了這兩樣還要別的嗎?”
張老師也沒想好,“……額”
小金掃她一眼,還是個熟人,忍不住多提醒兩句,“茄汁魚丸和番茄蝦仁濃湯也是江廚師長弄的!
“江廚師長?”
小金:“我們食堂新來的廚師長!必Q起大拇指,“做菜一級棒!
“江嫂子做廚師長了?!”張老師臉上閃過驚訝。
作為育紅班的老師,她是見過江喬的,印象里就是一個容貌和氣質都絕佳的大美人,而且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生養了三個孩子。
張老師臉上露出遲疑的表情,這不怪她,學校食堂的名聲也太差了,再說了,江嫂子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個會做飯的樣子……
小金也不在意,反正提點了就行了。
張老師剛想說,就打一樣菜就好了,但又忍不住看向茄汁魚丸和番茄蝦仁濃湯。
茄汁魚丸色澤誘人,圓滾滾的魚丸點綴著白色的芝麻和綠色的蔥花。
番茄蝦仁濃湯,粉白色的蝦仁還有透明的粉絲,黃色的金針菇在紅色的番茄湯汁中起起伏伏。
立即改口,“再來份茄汁魚丸吧。”
番茄蝦仁濃湯就不點了,馬上月底了,囊中羞澀,再說了,兩樣菜也夠吃了。
小金應了一聲,“好嘞!眲幼骼鞯卮蛏巷埐。
張老師落了座,一看餐盤,最下面一格是白米飯,左邊盛著茄汁魚丸,右邊裝著糖醋排骨。
她深深吸了一口香氣,香!真的太香了!
一份茄汁魚丸是四到六個,小金給她打滿了六個。
她夾了一個茄汁魚丸放進嘴里,酸酸甜甜的醬汁,搭配嫩滑彈牙的魚丸,每一口都仿佛鮮味在舌尖上跳躍,芝麻的醇香和蔥花的香味,又恰到好處的緩解了茄汁的油膩。
等反應過來,上一個茄汁魚丸剛咽進肚子,下一個茄汁魚丸已經在筷子上了。
張老師差點哭出聲,這也太太太太太好吃了!
一份茄汁魚丸干光,張老師又忍不住將‘魔爪’伸向了糖醋排骨。
排骨色澤紅亮,上面點綴著白色的芝麻,排骨燉煮得十分入味,酸酸甜甜的醬汁仿佛都滲進了肉里,每一根肉絲都帶著那酸甜的滋味。
特別下飯!
張老師原本還以為一個人吃不完二兩米飯,沒想到米飯吃光了,排骨還有剩。
她咀嚼著排骨,將每根肉絲都細細嗦了個干凈,再將骨頭吐出。
享用完這一餐美食,她才想起自己的職責。
一看,原來一到飯點就鬧騰得不行的小蘿卜頭們,哪還有心思胡鬧,一個個乖乖坐在桌前啃著糖醋排骨,吃著茄汁魚丸,大口大口地喝著番茄蝦仁濃湯。
一時間,這一片安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沒有一個小孩發出聲音,只聽見吸溜吸溜的喝湯聲,嘎嘣嘎嘣的咬排骨聲。
陸康和陸珊在家吃慣了江喬的手藝,倒沒覺得有什么。
小平頭男孩簡直就像掉進了米缸的老鼠,樂不思蜀。
茄汁魚丸,好吃!
糖醋排骨,好好吃!
怎么都這么好吃!
小平頭男孩邊吃邊嚎,“我錯了,陸康、陸珊,我不該質疑你們,這飯菜也太好吃了吧,絕對是我吃過最最最好吃的飯菜。”
陸康叉腰道,“那、那是當然,我媽做飯一級棒!
小平頭男孩一握拳,“什么你媽,那是咱媽。”
他搓搓小臉,露出討好的笑容,“那個,周末可以去你家蹭飯嗎?”
小平頭男孩的話倒是給張老師提了個醒,她快步走到檔口,問小金,“你剛才說,茄汁魚丸和糖醋排骨還有番茄蝦仁濃湯都是江廚師長做的,而且以后都是江廚師長做飯。”
小金正忙著打飯呢,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現在來食堂打飯的人越來越多了,都不知道有沒有飯菜給他們剩,抽空瞥了張老師一眼,道一聲,“對!
張老師長舒一口氣,喜上眉梢。
她是育紅班的老師,學校的職工,吃食堂有優惠的。
一想到以后能用這么便宜的價格吃上這么美味的飯菜,張老師簡直幸福得要昏過去。
“喲,吃著呢?”陸安一陣風似的跑過來,身后一樣跟著一群小學生。
陸珊咽下嘴里的飯,“快去打飯,晚了沒了,今天有茄汁魚丸、糖醋排骨、番茄蝦仁濃湯!
陸安眼睛一亮,“排骨?!都是我愛吃的!”一揮手,“小的們,跟我走!
他比陸康和陸珊有威信多了,現在就是他們整個年級的孩子王。
他一說食堂換了大廚,飯菜特別好吃,一群小孩都深信不疑,這不,一到飯點,就屁顛屁顛地跟在他后面來食堂打飯了。
為了方便,幾所學校離食堂都很近,高中部是離食堂最近的,一到飯點,就不停地有誘人的飯菜香氣從食堂傳過去。
“哎,你說食堂今天做什么了,味道咋這么香呢?”趙靖的同桌吸了吸鼻子,動動趙靖的胳膊。
趙靖還沒接話呢,他后桌先道,“就是,哎呀媽呀,饞得我哈喇子都流下來了!
趙靖同桌:“那……咱中午到食堂吃飯去,正好瞧瞧食堂到底做什么好吃的了?”
趙靖后桌頭搖成撥浪鼓,“可別,你忘啦,上回咱們隔壁班那個誰,在食堂吃出魚鉤來著!彼铝送律囝^,“再香,我也不想吃出魚鉤。”
“叮鈴鈴——”下課鈴聲響起。
趙靖老神神在在地瞥他同桌跟后桌一眼,收拾好課本,大步往食堂的方向走。
他可聽他媽說了,江阿姨要去學校食堂當大廚!
江阿姨的廚藝……嘖嘖嘖!
還吃出魚鉤呢,以后吃飯,怕是要靠搶的了。
趙靖恨不得多長兩條腿,立馬跑到食堂去。
羨慕嫉妒
趙靖的同桌和后桌看著趙靖飛奔的背影。
“嘿, 奇了怪了,這小子,以前吐槽起學校食堂, 他是第一個接話的!
“就是, 今天怎么一言不發!
兩人對視一眼, “走,跟上, 看看這小子想干嘛去!
他兩慢了一步,到食堂的時候, 趙靖已經打好飯了。
端著的餐盤里盛著二兩米飯, 還有糖醋排骨, 茄汁魚丸, 空著的手還端了一大碗散發著濃重香味的番茄蝦仁濃湯。
趙靖把餐盤放在桌上, 正準備開吃呢,旁邊突然橫過來一只手,拿起他的筷子,夾了一個茄汁魚丸塞進嘴里,“唔唔,好吃, 太好吃了!”
又伸過來一只手拿著湯勺, 舀了一大勺的番茄蝦仁濃湯,發出呼嚕嚕的喝湯聲。
趙靖一抬頭, 差點沒氣個倒仰, 這不是他的兩個損友,又是哪個。
他把筷子和勺子從這兩個臭不要臉的手里奪回來, “想吃自己去打飯。”
趙靖同桌觍著臉笑道,“別啊, 咱兩誰跟誰啊,再給我吃兩口唄。”
“想得美!壁w靖道,“一份茄汁魚丸才幾個啊,就被你吃掉一個。”他真想提著他同桌的腳,把他倒過來,把剛才吃的茄汁魚丸吐出來。
趙靖后桌把兩個空蕩蕩的口袋翻出來,“我倒是想打,這不是沒飯票嘛!
“那就去買。”
趙靖后桌無辜地眨了眨眼,“剛問了,賣飯票的說,今天的飯票已經賣光了,明天才能買,嘿嘿,你也不舍得我們兩個餓肚子吧!
趙靖:“舍得。”
趙靖同桌咽了咽口水,“你跟我們分著吃,下回我們幫你打飯!
趙靖看了看所剩不多的飯菜,想了想,從口袋里掏出飯票,“真是怕了你們了,就當我借你們的,明天記得還我。”
還好他媽未雨綢繆,知道江阿姨來學校食堂當廚師長,提前攢了一些飯票。
趙靖后桌和同桌一把奪過飯票,飛奔到檔口,不一會,就把飯打好了。
“還好我們來的早!壁w靖同桌指了指餐盤里的茄汁魚丸,“打飯工說,這可是最后一份了!
“那可不!壁w靖后桌努努嘴,“你瞧瞧,來晚的都沒得吃了。”
兩人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有一批人急匆匆地從食堂門口進來,看了看檔口,又一臉失望地走了,估計是沒打到飯。
趙靖后桌舀了一勺番茄蝦仁濃湯放進嘴里,剛才只是從趙靖那里囫圇搶了一口,沒有細細品嘗,現在吃起來,忍不住想,怎么會有這么好喝的湯啊。
湯酸酸甜甜的,蝦仁清香嫩滑,粉絲和金針菇吸飽了湯汁,忍不住一口,一口,又一口,直到把湯喝光了,剩一點湯渣,他也給舔了個干凈,一抹嘴,“以后誰要是說食堂吃出魚鉤,我跟誰急!”
早上十二點到一點半,下午五點半到七點,食堂就跟打仗似的,尤其是小金,頭一回覺得打飯這工作怎么這么累,累得他手都抬不起來了。
“大家辛苦了!苯瓎膛呐氖,“先過來吃飯吧。”
食堂工人吃的飯菜跟學生們是一樣的,他們那份江喬已經提前預留出來了。
小金邊吃邊說,“不辛苦!
早上擠兌江喬那個洗菜工見到陸康和陸珊喊江喬媽,又看江喬沒有讓他們兩一起在食堂蹭吃蹭喝,知道她是個講究人,對她沒了那么多偏見,實話實說道,“不辛苦,江廚師長你比較辛苦!
江喬:“都辛苦,若不是你們幫忙洗菜,打下手,打飯,今天也不可能那么順利!庇值,“我聽賣飯票的小杜說,今天的飯票全部賣光了,有不少人還說明天要繼續來買飯票!
聞言,工人們臉上都露出欣喜的表情。
食堂的收益跟他們的工資、獎金是掛鉤的,飯票賣得好,說明來食堂吃飯的學生、老師、家長多,也說明掙得多,長此以往,那……
小金興奮道,“我一定好好干!
李達和萬三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臉上看到憋屈的表情。
這一天下來,他兩不得不承認,他倆的廚藝跟江喬的確實沒法比。
光看今天食堂滿滿的人流量,再看他兩做掌勺的時候,食堂那空蕩蕩的樣子,兩人就氣得說不出一句話。
江喬懶得搭理他們,吃過飯,就回家了。
三小只早都在家了,他們在食堂吃完晚飯,一抹嘴,就跟小伙伴們在院子里玩,天一黑,就各回各家。
“今天吃飽沒?”江喬問。
三小只看見她,圍過來,七嘴八舌地道,“吃飽了!薄疤谴着殴钦婧贸!薄拔彝瑢W說今天的飯菜特別好吃,比之前的好吃多了。”
江喬樂了,“你們喜歡吃就行!笨匆谎桌子的紙筆,“在干嘛呢?”
陸安:“在寫老師布置的作業!
陸康和陸珊在寫陸衍教他們寫的大字。
江喬從紙箱里拿出鉛筆和草稿紙,“那我陪你們一起寫!
九點鐘,陸衍回家,就看到江喬和三小只伏在桌上寫字。
他轉了一圈,三小只都在寫作業寫大字,走到江喬跟前,“怎么,你也有作業?”
江喬嗔他一眼,把紙遞給他,“我寫的不是作業,是這個!
陸衍拿著紙,對著白熾燈放出的光芒,念出聲,“周一,水煮魚,糖醋里脊,梅菜扣肉,山藥排骨湯……周二,口水雞,韭菜炒豆芽,栗子燜雞肉,海帶骨頭湯……”愣了一下,“你這寫的是菜單啊。”
仔細一看,白紙上列了表格,從周一到周五,分中午和晚上兩餐,寫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江喬把紙拿回來,“那可不!庇值,“我今天去食堂發現,那的采購簡直就是一團糟,全看運菜車運什么來,就做什么菜,一點計劃也沒有,我就想著,列一份菜單,以后讓運菜車按著我要的單子送菜,避免浪費。”
陸安把筆放下,湊過來看一眼,吐了吐舌頭,“哇,媽,你這菜單比我們的課程表都復雜!
“還不是為了你們!苯瓎痰。
她在這份菜單上用足了心思,力求在營養均衡搭配的基礎上,爭取美味又健康。
既要吃的開心,也要吃的放心。
別人糊弄小孩,以為小孩吃不出來,其實小孩心里門兒清的,好不好吃,他們心里都有數。
陸衍又看了兩眼菜單,“你這菜單看起來,比我們部隊食堂的都豐盛!眴,“我能去學校食堂吃不!
江喬想了想,“一頓兩頓還是可以的!
她今天觀察了一下,有些家長來接小孩放學,懶得回家做飯,就在學校食堂吃了,陸衍也可以效仿一下。
陸衍搖搖頭,“還是算了!钡,“我一個大男人,跟一群小孩崽子擠在學校食堂吃飯,多丟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搶小孩飯吃!
陸安歪頭,“爸,難道你不是經常搶我飯吃。”
陸衍抬手,“我不僅搶你飯吃,我還想揍你。”
陸安做了個鬼臉,“揍就揍吧。”道,“我跟老二老三一周可以吃七天媽做的飯,你只能周末吃,看在你可憐的份上,我就讓你揍那么一小下,滿足一下你吧!
他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個一咪咪的手勢。
陸衍這回是真想揍他了。
江喬打斷道,“行了,別鬧了。”跟陸衍說,“你字寫得好,幫我把菜單抄到紅紙上,黑字紅底,越顯眼越好!
陸衍花了一刻鐘的時間幫她把菜單炒好,“喏,你瞧瞧!
江喬很滿意,把紅紙一卷,就等著明天拿到食堂張貼了。
斜對門周家
周安國從部隊回來,看到周佳言和周佳美伏在桌子上寫作業,而一旁的李甜甜拿著搪瓷缸子,不停地灌水。
見到周安國,李甜甜眼睛一亮,“安國,你可算回來了!
這話她每天都要說一遍,周安國虛點了點頭,“我這就去做飯。”問周佳言和周佳美,“你兩吃了沒?”
兩孩子點了點頭,脆聲道,“吃了,在學校食堂吃的!
聞言,周安國驚訝地看向李甜甜。
李甜甜抿抿嘴,小聲道,“我一個大人,不好意思跟他們一塊去學校食堂吃。”
小安她又使喚不動,中午那頓只好翻出以前買的糕點,隨便湊合著吃了。
至于晚飯,周佳言和周佳美去學校食堂吃,她就等周安國回來做。
周安國都不知道說她什么好了。
點起火,先煮一鍋稀飯。
照李甜甜這樣餓了一天,只隨便吃點的模樣,只能給她先煮粥,墊墊肚子,猛地吃些大魚大肉的,怕她不克化。
等稀飯熟的時候,周安國問周佳言和周佳美,“今天在食堂吃了啥,好吃嗎。”
他就是隨口一問,本以為會從兄妹倆嘴里聽到對食堂的抱怨,畢竟學校食堂的名聲一向都那么差,又是少放調料,又是吃出魚鉤的。
沒想到兩兄妹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道,“特別好吃!”
周佳言舔了舔嘴角,似是在回味,“中午吃了茄汁魚丸、糖醋排骨、番茄蝦仁濃湯。”
他跟周佳美的飯票不夠,兩人是加起來一共吃了兩樣菜,一份湯。
周安國愣了愣,“這些菜以前食堂不是也做過嗎。”怎么沒見你兩說好吃?
周佳美搖了搖頭,“不一樣,聽說食堂換了大廚!庇值,“現在的大廚做飯特別好吃!
周佳言仰起小臉,“爸,再給我們點錢買飯票吧,我們明天還想在食堂吃飯!
周佳美:“后天也想,大后天也想,大大后天也想!
兄妹兩是有點挑食的,有時候連周安國做的飯都不怎么賞臉吃,他還是頭一回聽見他們兩個說這么想吃飯,不由得問,“食堂換了哪個大廚?”
周佳言想了想,“換的是陸安的媽,那個叫江喬的阿姨,我聽食堂的叔叔阿姨都叫她江大廚或者江廚師長!
“江喬?!”周安國沒說話,李甜甜倒是驚訝出聲。
她一雙杏眼瞪得如銅鈴一般,怎么也想不到,江喬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學校食堂干活,而且聽著職位還不低的模樣。
周佳美歪了歪頭,“對,媽,你認識她嗎?”
李甜甜尷尬地道,“算,算認識吧!壁s緊推到周安國身上,“你爸認識!
周安國臉上閃過一抹尷尬,繼續問,“她做的菜真有這么好吃?”
不由得回想起之前陸衍帶到部隊的酸辣鴨爪、魷魚絲、醬貨……若還是那樣的水平,那必須好吃啊。
周佳言和周佳美狂點小腦袋,“好吃,特別好吃!
周佳美補充一句,“其他同學也覺得好吃,他們還約著明天還要去學校食堂吃飯,現在飯票可搶手了。”
周佳言酸溜溜地道,“而且現在大家都知道江廚師長是陸安的媽了,都圍在他身邊轉悠,說好話!彼不經意地嘀咕一句,“真羨慕陸安,有個當廚師長的媽!
周佳言成績好,懂的也多,班里同學有不懂的都會去問他,一向是班里的‘發光體’,現在倒好,陸安有了個做廚師長的媽,大家都去圍著陸安了,他自覺風頭被搶,自然酸溜溜。
周安國是見識過江喬的廚藝的,聽周佳言和周佳美說她是新上任的學校食堂廚師長,非但一點言語沒有,反倒是又掏出一把鈔票,叮囑兄妹兩個,之后再去學校食堂吃。
反正現在學校食堂換人做大廚了,江喬做飯又好吃,學校飯票還賣的便宜,省的他大中午的從部隊趕回來給兄妹兩個做飯,何樂而不為呢?
周安國是這樣想的,李甜甜卻不那么想。
尤其是周佳言那一句,‘真羨慕陸安有個當廚師長的媽’,真是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周佳言童言無忌,但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合著她李甜甜,就比江喬差上一籌唄?
不就是當個廚師長嗎,有什么了不起的。
會做飯又咋樣,這有什么難?
而且,做飯,需要什么技巧嗎?
想她李甜甜,當初可是名校畢業,從高考的千軍萬馬中拼殺出來的天之驕子!
是江喬這個七十年代的土老帽能比的?
以前是她不想做飯,現在她想了,那豈不是手到擒來。
三年高考,多年社會上的摸爬滾打,她都熬過來了,還怕小小的做飯?
可笑,真是可笑!
李甜甜咬牙道,“安國,教我做飯,現在,立刻,馬上!”
周安國傻眼了,以前又是催又是哄地讓李甜甜做飯,她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說什么家里的土灶太落后了,還要燒柴禾,而且油煙傷皮膚,總之理由一大堆。
怎么現在還主動要求起做飯來了?
周安國腦筋轉了轉,立馬想通了關竅,大力夸贊,“甜甜,你要是做飯,肯定比江喬做得好,你要是早點學,那學校食堂就不是請江喬做廚師長,而是請你了!
他語氣里適時地透出一絲失落,“前陣子開完會,我們去食堂聚餐,陸衍那該天殺的,特意把江喬給他做的酸辣鴨爪、醬雞爪、魷魚絲……拿到我們面前秀,吃得特別香,現在人人都知道,他陸衍剛來隨軍的妻子,是個廚藝頂呱呱的賢妻!”
說到‘賢妻’兩個字的時候,周安國暗示性地瞥了李甜甜一眼。
李甜甜水也不喝了,一骨碌站起身,拉著周安國的胳膊,拖他去廚房。
這軍屬院里,她誰都可以不如,就是不能比江喬差!
以前她處處擺爛,名聲特別不好。
料理院子比不上劉大嫂,做飯做家務比不上范玲,就連生孩子也比不過吳來娣……但那又怎樣,她不在意,光憑她這張臉,這張春花秋月一般的臉,再憑她的‘先知’,以及周安國對她的寵愛,她為毛要跟那些女人比。
她們都是被舊社.會荼毒的殘滓,她不一樣,她是新時代女性。
說到底,那些女人就是嫉妒,嫉妒周安國對她好,還每天下班回來給她做飯,伺候她洗臉洗腳,才這么酸,到處傳她的壞話。
以前她可以不在意,但現在不一樣了。
江喬來了。
比臉,哪怕李甜甜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認,江喬的臉,確實是比她美上一丟丟。
比廚藝……這個先不比,她以前只是不想做,以后肯定后來居上。
比丈夫,周安國可是團長,陸衍只是參謀長,副團級別而已,比周安國還要低半級。
周安國對她無一不體貼,而陸衍呢?也就聽別人說,會在院子里洗個衣服罷了,至于其他體貼媳婦的行為,那她是一點也沒看見。
比孩子,她可是‘先知’,周佳言和周佳美以后可是要成才,要當科學家、大明星的。
而陸家那三個小孩呢,以后就是三個地痞流氓無賴!
從頭到尾比較了一遍,李甜甜舒了一口氣。
現在江喬也就廚藝比她領先那么一丟丟,讓周佳言和周佳美羨慕陸安陸康陸珊那么一丟丟。
只要她學會做飯,以后周佳言和周佳美就能在家吃飯,不用去學校食堂吃江喬那個女人的破手藝。
以后,她做飯越來越好吃,說不準學校食堂還要開了江喬,讓她去做大廚哩,畢竟,能者居上嘛。
周安國看著李甜甜臉上閃過嫉妒、得意、不屑等表情,忍了忍,“甜甜,我現在教你怎么做飯!
他是真心實意想要教李甜甜的。
……畢竟整個軍屬大院里,不會做飯的女人也沒幾個了。
同樣的,每天下班都要趕回家給老婆孩子做飯的男人,也沒幾個了。
哦,不對,好像只有他一個……
周安國把煮好的稀飯盛出來放涼,洗鍋倒油,下入蒜末,放一把青菜,用鍋鏟炒兩下,“你看,就像我之前跟你說的一樣,很簡單的!
李甜甜盯了一會,“就這?做飯也太簡單了吧,我還以為有多難呢!
周安國把鍋鏟遞給李甜甜,“對,沒多難,你要不要試一下!
李甜甜皺眉躲過炒菜鍋里冒出的白煙,“不用試了,我看一遍就會了。”
行吧,既然她都這樣說了,周安國也沒勉強。
反正她只要肯進廚房,距離成功就已經邁出了一大步。
周安國又炒了一個芒果螺,給李甜甜演示了一遍。
李甜甜囫圇看了兩眼,“記住了記住了,就是先倒油,再下入蒜末,然后放菜和調料是吧,懂了懂了!
廚房的油煙實在是太大了,就呆了一會,她就覺得臉上的水分在往外跑,“我先出去了啊,做好飯你再喊我!
“哎!”周安國沒來得及喊,李甜甜就溜出了廚房。
看著她的背影,周安國心里不禁忐忑。
讓她做飯,能成嗎?
周安國這段時間做飯都做出經驗來了,炒兩個菜實在難不倒他。
不一會,飯菜就上桌了。
炒青菜,芒果螺,尖椒炒肉,看著很是美味的模樣。
周安國招呼道,“佳言,佳美,要不要再吃點?”
距離吃完晚飯已經過了三個小時的時間,兄妹兩肚子里的食物消化得差不多了。
周佳言:“可以吃一點!
他跟周佳美拿起筷子,撿了幾樣菜,吃了幾口,就把筷子放下了。
周安國急了:“怎么不吃了?”是飯菜不好吃嗎?
可是看李甜甜一副餓虎撲食的模樣,說明他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呀。
他哪里知道,他做的菜,跟做過多年大廚的江喬做的菜,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周佳言和周佳美吃過江喬做的菜,哪怕只是中午和晚上兩頓,再看他們爸做的菜,就有些看不上眼了。
畢竟一個色香味俱全,好吃的能讓人把舌頭吞掉。
而另一個,真就是普普通通的飯菜。
食之無味。
周佳言和周佳美對視一眼,皆忍不住想,怎么明天還不到啊,他們還想去食堂吃江廚師長做的飯菜。
周安國見兄妹兩個不接話,夾起一塊尖椒炒肉放進嘴里,“味道不錯啊,真不再吃點?”
周佳言搖搖頭,不好意思地小小聲道,“爸,你做的飯沒有江廚師長做的好吃!
他是實誠孩子,心里想啥就說啥了。
他這左一句江廚師長,右一句江廚師長的模樣,倒是把李甜甜給惹惱了,把筷子往碗上一摔,發出清脆的響聲,“你們爸辛辛苦苦給你們做飯,你們居然還挑三揀四!
周佳言一下嚇哭了,哽咽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是吃了江廚師長做的飯,他真就吃不下他爸做的飯了嘛。
畢竟嘗過了山珍海味,誰又愿意去吃那粗茶淡飯。
周佳言哭了,周佳美小臉也皺成一團。
見兩孩子這副模樣,李甜甜倒有些慌了。
周安國比她會哄孩子多了,“行了,不愛吃就不吃了,你兩下午在學校食堂吃過了,我還讓你們再吃一頓,吃不下也是正常的!
周佳言和周佳美齊齊點頭。
李甜甜放柔了語氣,把兩個孩子攬到一塊,“媽不是那個意思,這樣,明天媽做飯給你們吃!
屈辱
“什么, 明天你做飯?”聞言,周安國驚訝出聲。
他是想李甜甜做飯,也教了她怎樣做飯, 但沒想到, 李甜甜這么快就想自己親自上手做飯了。
這, 她學會了嗎?
這不是還沒學會走,就想跑嘛。
看出周安國的不贊成, 李甜甜反倒更起勁了,“我是認真的, 剛才你不都教過我了嘛!庇值, “我可是大……高中畢業, 我那么聰明, 做飯不是手到擒來!
想想李甜甜的學歷, 周安國松了口,“那行吧!
其實他也沒放在心上。
李甜甜現在說要做飯,說不定明天又覺得廚房又臟又熱,不想下廚房了。
她又不是頭一次這樣干。
經常想一出是一出,周安國都習慣了。
周佳言和周佳美也習慣了。
李甜甜上次還說要下廚給他們做什么海鮮蛋炒飯,后來還不是不了了之了。
三人都沒放在心上。
周佳言和周佳美睡前還在暢想著, 不知道明天江廚師長會做什么好吃的飯菜, 這次帶足了飯票,一定要每樣都嘗一遍, 想得睡夢中彎彎的嘴角都流著口水。
萬萬沒想到, 翌日,李甜甜特意起了個大早, 送兄妹兩個去上學,然后叮囑道, “今天中午別忘了回來吃飯啊!
周佳言和周佳美人都傻了,齊齊“啊”了一聲。
李甜甜面色一冷,“怎么,不愿意吃我做的飯?”
周佳言委委屈屈地道,“愿、愿意!
李甜甜重展笑臉,“那就行,中午早點回來啊,我做你兩愛吃的。”
周佳言和周佳美點頭,揮別李甜甜,走了一段路。
周佳美問,“哥,媽做飯好吃嗎?”
周佳言搖搖頭,“不知道,但是應該不好吃吧。”
要是好吃的話,家里也不會一直都是他爸做飯。
兩小孩以前不覺得有什么,現在上學了,周邊的同齡人多了,一問同學,他們家是誰做飯的,幾乎都回答是他們媽做飯。
兄妹兩個很驚訝,說,不都是爸爸做飯嗎。
同學們很奇怪地看著他兩,發出靈魂拷問,你們爸不需要去部隊上班的嗎?
在部隊上班這么累,怎么有時間做飯。
他們媽媽做飯,是因為爸爸是保衛邊疆的士兵,媽媽心疼爸爸,才愿意做飯做家務。
但是周家……就有點讓人想不通了。
久而久之,周佳言和周佳美就不愛在其他同學面前提起,他們家是周安國在做飯。
周佳美安慰道,“說不定媽做飯比爸做飯還好吃呢!
周佳言沒接話。
還是那句話,他媽做飯要是好吃,那家里怎么會一直是他爸在做飯?
送走兄妹兩,李甜甜又睡了個回籠覺,十點半才去菜市場買菜。
她去的晚,新鮮的菜都已經給別人挑走了,只得買了幾樣不大新鮮,但是周佳言和周佳美愛吃的菜。
因為時間沒掐算好,等李甜甜買完菜回到家的時候,周佳言和周佳美也已經放學回來了。
兄妹兩個其實心里還是蠻期待李甜甜做的飯的,畢竟這是李甜甜頭一回給他們做飯。
他們兩個回來的路上都已經商量好了,哪怕味道比不上江廚師長做的飯菜,也要違著良心說好吃,不能打擊了他媽做飯的信心!
兩小孩餓了一上午,興沖沖地回到家,本以為一到家就有熱飯熱菜,沒想到等來的卻是提著菜籃子,露出尷尬笑容的李甜甜。
李甜甜訕笑道,“你兩今天怎么回來得這么早!
周佳美嘟起嘴,“我們一直都是這個時間點放學的!
“那我現在去給你們做飯!崩钐鹛鸬溃暗戎 !
她畢竟是第一次做飯,即便周安國教過,也忍不住手忙腳亂。
“安國說過,倒油,再下入蒜末!崩钐鹛鸹叵胱蛱熘馨矅踢^的,往鍋里倒入油,然后把蒜末扔進去。
只聽“滋拉——”一聲,鍋里濺起油花,嚇得李甜甜把鍋蓋都扔了。
客廳的周佳言和周佳美聽到動靜,站起身,緊張道,“媽!沒事吧!”
“沒事沒事!崩钐鹛鸩挪豢赡茏寖蓚孩子知道她被油花嚇了一跳的事,“就是東西掉了,你們別進來!
“好吧。”周佳言和周佳美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擔憂。
一個多鐘過去了,李甜甜頂著滿臉的黑灰,端出了兩盤菜。
周佳言和周佳美看他媽去了那么久,還弄出了這么大動靜,以為做了什么大餐,伸出頭一看。
一盤清蒸螃蟹,一盤炒菜心。
清蒸螃蟹不知怎么弄的,都燒焦了,好幾只螃蟹的肚子那一塊都是黑的,蟹腿更是焦得沒眼看。
李甜甜面露尷尬,“水放少了!
周佳言安慰道:“沒事,這不是還有菜心嘛。”
他伸出筷子夾了一根菜心,“額,好像有點老!
周佳美緊隨其后:“好像忘記放鹽跟醬油了……”一點味道都沒有,一點也不好吃。
李甜甜擼起袖子,咬牙道,“我一次做飯,不太熟練,這次是意外,你們等著,家里還有菜,我再做一次!
周佳言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搖搖頭,“晚了,媽,我們要去上學了!
他們中午午休就短短的兩個小時時間,被李甜甜這么一折騰,得,飯沒得吃,覺也沒睡上。
兄妹兩個餓著肚子,垂頭喪氣地道,“媽,我們走了啊,對了,晚飯我們就在食堂吃了!
李甜甜更加惱怒了,“你們就這么喜歡吃江喬做的飯,不愛吃我做的飯?”
周佳美小小聲道,“你這做的也不叫飯啊……”
小孩子最是童言無忌,加上周安國和李甜甜一向慣著他兩,自是有話敢說。
李甜甜氣笑了,“好好好,今天下午我跟你們去學校食堂吃,我倒要看看,她江喬做的飯有什么好的。”
送走兄妹兩個去上學,李甜甜把圍裙一甩,抹一把臉上帶著黑灰的汗,只覺得渾身無力,提不起勁。
終于知道什么叫做后娘難當了!
小學是四點半下課,周佳言和周佳美下了課,先回家找李甜甜,才一齊去的食堂。
李甜甜一想到要去學校食堂,跟一群小孩崽子一塊吃飯,而且吃的還是她‘仇人’做的飯,就有些磨磨蹭蹭的。
周佳言和周佳美沒有吃午飯,肚子早就餓得呱呱叫了,偏偏李甜甜還要磨蹭。
他兩忍著胃里如火燒一般的饑餓感,‘三催四請’地拖著李甜甜往學校食堂的方向走。
李甜甜覺得有些難看,用手遮住半張臉,遮遮掩掩的。
沒想到,到了學校食堂一看,跟她一樣來吃飯的學生家長不在少數。
學校換了新廚師長的事,學生們都回去跟各自的家長說了,把江喬的廚藝那是夸的天上有,地上無。
一部分學生家長是抱著批判的心思來的,誰讓他們家小孩自打吃了江喬做的菜,對他們做的菜就提不起胃口了,他們倒是要看看,江喬做的飯菜究竟是有多好吃。
而另一部分家長,純粹就是接孩子的時候,懶得回家做飯,順帶用一餐。
反正聽說換廚師長了,現在食堂的飯菜比以前好吃,為了方便,吃一頓也沒啥。
看到大人也來的這么多,李甜甜松了一口氣,將手放了下來。
周佳言和周佳美早都迫不及待了,他們中午沒吃著學校食堂的飯菜,其他同學可是吃著了,下午的時候三三兩兩圍坐在一塊,討論著食堂出的新菜,是有多么多么的好吃。
而他兩完全插不進話!
誰讓他兩中午被忽悠回家了,還沒吃上飯。
周佳美目露焦急,催促道,“哥,快點拿飯票去打菜,人太多了,我怕等會沒飯吃!
周佳言被她一催,也急了,手忙腳亂地從口袋里掏出飯票,慌亂中還掉了一張,趕忙撿起來,“好,好,我這就去!
李甜甜掃了一眼人頭涌動的打飯檔口,找了個空桌子坐下,“我給你們占位,你們快去打飯吧。”
周佳美:“媽,你吃啥?”
李甜甜抿抿嘴,“隨便,能填飽肚子就成。”
她可不相信,江喬做飯有多好吃,再好吃,能比后世的薯條炸雞漢堡披薩好吃?鬧呢?
周佳言和周佳美胡亂點頭應了,兩小孩掄圓了腿趕緊往檔口跑去,晚了真就打不上飯了。
李甜甜坐在凳子上,單手支著下巴。
那副悠然自在的模樣,讓坐在她隔壁桌,剛剛打飯回來的學生家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別家家長陪孩子一起來的,都是家長去打飯,哪像這個女人,長得倒是一副好模樣,干的卻不是人事,讓兩個看著像低年級學生的小孩幫她打飯。
她倒好,坐在那不肯動了,還美其名曰占位置。
也不想想兩小孩能端得動餐盤嗎?
真是要臉不要了。
想到這,學生家長又忍不住瞪了李甜甜一眼。
李甜甜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這個穿土黃色斜紋布上衣的胖女人瞪她干嘛?
她摸了摸自個的臉蛋,心想,一定是嫉妒她長得美。
這個月份螃蟹最是肥美,蟹黃緊實,蟹膏飽滿。
下午,江喬帶著廚房的工人們將幾大筐采買的又肥又大的新鮮螃蟹蒸熟,然后給拆了。
蟹肉放一堆,蟹黃放一堆。
鍋里下油,熱鍋后倒入姜絲和香蔥段,小火慢炸出姜蔥的香味,然后撈出來,再下入拆好的蟹黃蟹膏,煸炒出金黃色的油,然后再倒入白色的蟹肉,倒少量黃酒,一點鹽和胡椒粉,小火持續加熱。
估算著時間,快到下午放學的點,江喬把鍋蓋掀開,一股濃重的蟹香味瞬間縈繞著整個廚房。
小金看了眼鍋里的金燦燦,咽了咽口水,“乖乖,這玩意還是螃蟹嗎。”
“這個叫禿黃油。”當然,是改良版的,江喬道,“這個月份螃蟹最肥,做禿黃油的螃蟹就要又肥又有膏的,用它來做正好,趕上秋天的尾巴,咱們嘗一嘗蟹香!
小金望了望,除了禿黃油,江喬好像沒有做其他的菜,“就光吃禿黃油嗎?”
江喬指揮敢怒不敢言的李達和萬三下面條,蒸干飯,“聽過一句話沒,早上吃的少,中午吃的飽,晚上吃的好,晚飯的分量不用多,但要精!
光是這一大鍋的禿黃油,就凈夠來食堂的學生吃了。
一勺禿黃油,澆在飯或者面條上,管飽。
學校的學生們還納罕著,下午食堂是不是不做飯了,怎么沒聞到飯菜香味,沒想到臨近下課那個點,我滴個乖乖,食堂這是又做的啥啊,是要把他們的鼻子香掉?
大隊人馬風風火火地趕到食堂,還以為食堂做了什么好飯好菜,打眼一看,居然就是一鍋黃燦燦的,看著像是澆頭的東西。
有學生家長不滿,質問道:“就吃這個?”
“就是,能填飽肚子嗎?”
“還說換新廚師長了,食堂的飯菜比以前好吃,依我看啊,都是唬人的!绷硪粋學生家長道,“以前魯廚師長在的時候,食堂至少頓頓有肉有菜,想吃什么打什么!彼櫭嫉溃澳南瘳F在,拿一鍋澆頭糊弄我們!
小金哪見過這陣仗,磕巴道,“不是的,這個叫禿黃油。”又道,“是我們江廚師長做的,她廚藝特別好,做的特別好吃,不信你們試試。”
江喬擺擺手,打斷他的話,直接道,“禿黃油五分錢一碗,米飯和面條按食堂的價格算。”
五分錢一碗?聽起來好像還挺便宜的……
幾個出頭的學生家長對視一眼。
“讓一讓,讓一讓!壁w靖擠到前面,從口袋里掏出飯票,雙眼亮晶晶地道,“江姨,快,給我打上一碗。”他吸了吸鼻子,“太香了,我上課那里都被饞得受不了!
江喬樂了,“你要米飯還是面條?”
趙靖想了想,“米飯吧!
江喬接過小金手里的飯勺,親自給趙靖打了一碗。
碩大的白瓷碗里蓋了一大勺壓的實實的顆粒飽滿的白米飯,再澆上一勺金燦燦的禿黃油。
趙靖拿到手,都等不及回餐桌了,直接就端著碗吃了。
咸香鮮甜的禿黃油包滲入米飯中,每一粒大米都被金光閃閃的黃油包裹著,綿糯軟滑的蟹膏,帶有獨特的沙沙口感,那豐富而又細膩的美味在舌尖跳躍,從舌尖一直流到喉嚨,帶來充盈的滿足感。
太太太太太太好吃了!
趙靖三口兩口就把一大碗禿黃油拌飯給吃了個干凈。
他每咽一口,旁邊的人就跟咽一口口水。
乖乖,這小子的吃相咋這么饞人呢?
難不成這個什么禿、禿啥油的,真有這么好吃?
趙靖把空碗舉起,“江姨,我沒吃夠,再來一碗禿黃油拌飯!
江喬樂了,“這次要不要換面條試試,跟米飯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味!
趙靖舔舔嘴角,“那成,就要面條!
白色的面條汆過熱水,又放在涼水里湃過,勁道十足,一勺禿黃油澆上去,用筷子拌幾下,幾乎每根面條都染上了那誘人的黃色。
趙靖用筷子卷起面條,塞進嘴里,面條勁道彈牙,禿黃油香濃醇鮮,簡直就是絕佳搭配。
又是幾口就將一碗禿黃油拌面給吃了個干凈。
伸手,遞碗,“再來一碗!”
江喬跟小金說,“給他打一半的分量,收一半的錢!庇值,“傻小子,凈知道憨吃!
趙靖摸了摸肚子,嘿嘿傻笑,“誰讓這禿黃油這么好吃,就這點,壓根就不夠我吃!
其他人對視一眼,還等啥呢,再慢下去,這一鍋禿黃油說不定都要被這飯桶小子給吃完了!
紛紛從口袋里掏出飯票。
“我要一碗禿黃油。”
“我也要,再要二兩米飯!
“我不要米飯,我要面條!
一時間,學校食堂里到處都是站著或坐著,端著碗的學生和學生家長,一點說話聲音也沒有,只聽見吸溜吸溜的吸面條聲和咀嚼米飯的聲音。
小金沒想到這禿黃油會賣得這么好,畢竟賣相再好,味道再香,它本質上就是一道螃蟹拆出來的蟹肉蟹膏做的菜。
螃蟹這玩意,內陸城市可能不常吃,但對海浪島的居民來說,不說每頓都吃,一周至少得吃上那么個五六七八回吧。
簡直膩得不行。
學生和家長們吃一會,也吃出來了,這不就是螃蟹做的嘛,那股蟹鮮味,怎么也掩蓋不住,但架不住它好吃!
邊吃邊淚流滿面,原來螃蟹還有這種做法,這樣一比,他們那些清蒸、姜蔥爆炒的做法,簡直弱爆了!
有些經過食堂的人,看大家吃的這么香,也忍不住進來掏錢買了飯票,打包一份禿黃油回家。
小金還以為這么一大鍋的禿黃油,而且還是大家吃膩了的螃蟹做的,會賣不掉,沒想到才半個小時不到,就賣了個干凈,而且有不少人還沒買到,追著小金問,明天還做不做這個禿黃油。
小金,小金上哪知道去。
于是他就去問江喬,江喬說,“看看吧,十一月還能再做一次,等入了冬,螃蟹就不肥了!
小金:“今天來食堂吃飯的人可真多啊,比昨天的還多!
負責賣飯票的小范道,“那可不,我賣飯票賣得手都累了!
小金斜他一眼,“能比我打飯累?”
小范訕笑兩聲,“那還是你累!庇值,“不過我看今天來買飯票的,不僅有學生,還有挺多家長的!
小金說,“我打飯的時候也發現了,來打飯的家長不比學生少!
小范豎起大拇指,“誰讓江廚師長做的飯好吃,我要是家長,我也想打包一份回家!
又好吃,又便宜,還省了做菜的功夫,那必須得買上一份,給家里添個菜,嘗嘗鮮也好啊。
江喬剛才沒注意,聽小金和小范說,今天來打飯的人,家長跟學生差不了多少,皺了皺眉,“下回賣飯票和打飯,優先給學生。”
這畢竟是學校食堂,飯菜都賣給其他人了,那學生吃啥?
江喬也不是不近人情,“若是家長跟著學生一起來的,偶爾吃一兩頓,那倒沒事,若是經常一個人來的,你們悄悄記下來,下回就不給他賣飯票、打飯了!
小金和小范面色一肅,趕緊應下。
另一頭,周佳言和周佳美端了三大碗禿黃油拌飯回來。
學校食堂實誠,碗大,給的飯分量也足,三個大碗他們兩拿得有些吃力,搖搖晃晃的,好在還是安安穩穩地端到了桌上。
周佳言呼出一口氣,“媽,快吃吧,這什么禿黃油拌飯,都搶瘋了!
“要不是打飯的工人看我跟哥哥年紀小,先緊著我們打,我們還打不上飯呢!敝芗衙劳ζ鹦⌒馗靡獾。
李甜甜臉色半陰半陽,“江喬做的飯有這么搶手?”
書上只是提了一句,江喬的廚藝好,卻并沒有花費過多筆墨描述。
但從今天食堂的盛況,以及眾人吃禿黃油拌飯和拌面露出的享受的表情,就能看出。
江喬的廚藝,不是一般的好啊。
至少比李甜甜想象的要好太多太多了。
周佳言沒聽出她話里的意思,狂點頭,“可好吃了!
“反正比爸做的好吃。”周佳美吃了一大勺禿黃油拌飯,美美地道。
李甜甜突然想起周安國跟她說,江喬做的酸辣鴨爪、魷魚絲等醬貨好吃時,露出的羨慕又帶著幾分遺憾的神情,頓時冷下臉,“我倒要看看是有多好吃。”
周佳言給她打的是禿黃油拌飯,李甜甜拿起勺子,挖了一勺浸透了禿黃油的白米飯,還沒吃,先抿抿嘴道,“這賣相也不咋地嘛!
禿黃油的配料畢竟只有螃蟹,看著確實沒有糖醋排骨、八寶鴨那樣的大菜饞人。
周佳言聞言,愣了愣,掃了眼面前的禿黃油拌飯,他覺得滿滿的禿黃油鋪在白米飯上,就像白玉黃金一樣,挺好看的呀。
不過他一向都順著李甜甜,應道,“媽說得對!
李甜甜滿意地微微點頭,將一勺禿黃油拌飯吃進嘴里,囫圇嚼了嚼。
周佳美迫不及待地問,“好吃嗎?”
小孩子沒大人那么多彎彎繞繞,她覺得好吃的東西,就想大人跟她一塊吃,然后一樣覺得好吃,那她就開心了。
李甜甜臉色發僵,張了幾次口,才勉強道,“……還行吧。”
實則她心里的小人都快尖叫出聲了,怎么會有這么好吃的東西,叫什么禿黃油拌飯是嗎,聽說是螃蟹做的,真是絕了。
吃一口,滿嘴留香,回味無窮,蟹肉的鮮甜味,蟹膏獨特的沙沙口感,蟹黃的飽滿,一口下去,吃盡整只螃蟹的精華,簡直從腳后跟鮮到了每一根頭發!
多么美味,多么好吃的東西。
可為什么偏偏是江喬那個女人做出來的。
李甜甜很想有骨氣地把碗掀翻,但無奈,她跟周佳言和周佳美一樣,從中午到現在都沒吃過飯。
好餓!
只得一邊恨得咬牙,又一邊屈辱地大口大口地吃著禿黃油拌飯。
就,好氣。
周佳言和周佳美對視一眼,兄妹兩都懵了,不知道為啥他們媽吃個飯,還是這么美味的飯菜,能吃出這么苦大仇深的表情?
那又怎樣
除了跟李甜甜還有周佳言周佳美一樣來學校食堂吃飯的學生和家長, 有一人,也悄悄地來到了學校食堂。
不是別人,正是高中部兼初中部的校長, 梁校長。
雖然采納了林芳的建議, 讓江喬出任學校食堂的新廚師長, 但那也是基于她十分拿得出手的履歷。
對江喬這個人,梁校長沒有接觸過, 也不好評價。
學校食堂一貫名聲不好,讓一個年輕女人做新廚師長, 不得不說, 梁校長也是力排眾議, 冒了一定風險的。
于是江喬上任的第二天, 他就專門抽出時間, 來學校食堂考察來了。
跟一般人不同,梁校長來到學校食堂,不是先去打飯,而是先去了后廚。
要考察,這才是第一站。
他公務繁忙,來的有些晚, 菜都已經上了檔口, 打飯工也各就各位了,就連江喬, 也因為頭一回做禿黃油, 去外面主持大局了。
所以撲了個空。
沒見著江喬,梁校長也不惱, 在后廚轉悠了幾圈,忍不住驚嘆。
喲呵, 還真是大變樣了。
后廚他以前也來過,而且還不是像現在這樣突擊檢查,而是特意通知了才下去的。
檢查出來的結果就三個字,臟,亂,差。
跟江喬頭一次來,看到的那些毛病一模一樣,甚至更甚,也難怪食堂會鬧出菜湯吃出沙子,魚里吃出魚鉤的事。
但這回,梁校長在后廚轉了一圈,發現居然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
從食材、調料、炒菜到灶臺,各區域間分類清晰。
以前他來,看到菜筐子滿地亂扔,現在菜筐子都歸納到一個區域,而且菜的種類不同,擺放的位置也不同,一眼過去,一目了然。
醬料也是一樣,以前醬油瓶子倒了都沒人服,上面還沾了一圈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污漬,現在玻璃瓶子外面干干凈凈,瓶口也沒有多余的醬料灑出,看著特別舒服。
還有清洗池,明亮衛生,廚房用具也擺放的整整齊齊。
梁校長邊看邊點頭,連聲贊嘆。
“梁校長!”
梁校長畢竟是校領導,學校的大家長,不認識他的還真沒幾個。
這不,走了兩圈,就被人給認出來了。
認出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擠兌過江喬的洗菜工。
梁校長沖她點點頭,“你們這衛生做得不錯,挺干凈的,比以前好多了。”
梁校長可從不輕易夸人,又是位高權重的領導,得了他一句夸獎,洗菜工興奮得不行,說話也語無倫次了,“校長您覺得好就行,之前江廚師長讓我們這么做的時候,我們還嫌麻煩呢!
“就說江廚師長讓我們分區的事,以前哪有這么麻煩,菜筐子放一堆,調料醬料放一堆,也沒見有人拿錯!毕床斯ふf著說著,忍不住嘀咕一句,“不過現在確實比以前方便一些!
“她還讓我們切生食的刀跟切熟食的刀不能用同一把。”李達半是告狀地道。
洗菜工:“哪止,江廚師長規矩可大了,說以后食堂盈利了,要給我們訂制統一的白色制服,廚師還要戴廚師帽和口罩!
學校食堂之前一直都在賠錢,不過有學校和部隊的補貼,工人的工資還是不錯的,而且還能經常把食堂的剩飯帶回去。
但要說其他福利,那是一概沒有的。
要是真如江喬所說,以后食堂盈利了,能給她們換什么統一的制服,那洗菜工也是極為樂意的,畢竟白得一套衣服,誰會不樂意呢。
現在她們都是穿的自己的衣服來上工,基本都灰撲撲的,看著不太像干活的樣,就李達和萬三,還有之前的魯廚師長,有一套自個的白色廚師服,不過經年累月地用,衣服也沾了些做飯時弄的污漬,有些泛黃了。
梁校長掃了洗菜工一眼,發現她有些眼熟,“我之前是不是見過你。”
洗菜工訕笑兩聲,“見過!毙聲道,“校長你還說我手指甲不干凈呢。”
梁校長一拍腦門,想起來了。
他上回來視察的時候,正好撞見這個洗菜工在洗菜。
好家伙,那手指甲特別長,而且指甲縫里藏著不知道是啥的黑乎乎的像泥巴一樣的東西,偏偏那雙手還在搓洗著孩子們要吃的菜葉。
梁校長看了就反胃,只不過當時又忙又亂,哪都能挑出毛病,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梁校長就把這茬給忘了,不然早都勒令她回去把指甲給剪了。
現在一看,洗菜工手上的指甲修剪得干干凈凈的,原先那些黑泥啊啥的,早都不見了蹤影。
洗菜工把手往后藏了藏,小聲道,“是江廚師長讓剪的!
昨天下工的時候,江喬特意把洗菜工留下來,跟她說,讓她回去把指甲給剪了。
然后今天才肯領著她一起拆螃蟹。
洗菜工留慣了長指甲,猛地一剪,還有些不舒服嘞,反正覺得干活沒以前利索了。
洗菜工正想告狀,說留長指甲又不影響她干工,江喬這是偏見。
沒想到,梁校長當即道:“剪得好,你們江廚師長說得對,以后不剪指甲不許洗菜!
洗菜工傻眼了。
江喬讓她剪指甲,她雖然聽了,心里還是有些不服。
但連梁校長都這么說了……
江廚師長可能有錯,但校領導一定是對的!
于是低下頭,服帖道,“是!
梁校長又轉了兩圈,突然看到墻上貼著一張紙。
這張紙正是江喬看菜單弄得好,中午午休的時候又抽空寫了一份,再讓陸衍用他那筆漂亮的毛筆字手抄了一遍的食堂管理條例。
剛貼上去,還熱乎著呢。
梁校長念出聲:“……安全最重要,責任要牢記……場所需整潔,擺放得有序,離墻又離地,生熟必隔離……”
嚯,梁校長邊念邊笑。
這什么食堂管理條例,不僅把食堂管理的方方面面都涵蓋到了,而且顧及到了食堂工人的文化程度,全是順口溜,朗朗上口,特別好記。
江喬此人,有才,有大才!
萬三看梁校長獨自在剛出爐的食堂管理條例前站了很久,還以為他是對這東西不滿,趕緊來煽風點火,“校長,你說她規矩是不是特別多,簡直就是把我們食堂當工廠管啊,還有還有,除了這玩意,她還弄了個什么菜單,讓我們以后都按著菜單做菜,這,哪有這樣的道理,以前魯廚師長在的時候都不這樣干。”
梁校長扭過頭,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新人事新作風,無規矩不成方圓。”又道,“你們江廚師長弄的這食堂管理條例每條都說的很對,你們有時間要反復多看,務必做到倒背如流,然后落實到地!庇痔特掃了李達和萬三一眼,“我以后要抽查的!
李達和萬三低下頭,蔫蔫巴巴地應了聲,“是!
梁校長來了興致,“對了,你說的那什么菜單在哪,領我去看看!
洗菜工獻殷勤,“菜單貼在食堂大廳,我領您去看。”
梁校長擺擺手,“不用,你們忙吧。”就道,“對了,等會把地板拖一下,人來人往的,我看都踩臟了!
洗菜工學機靈了,“以前我一看地板臟了就拖,但是江廚師長說,等下工了,人都走了再拖,不然拖完地板滑,后廚又忙碌,很容易就滑摔。”
梁校長點點頭,剛想夸一句江喬想得周全,但一想,一直在工人們面前夸獎江喬,聽多了,他們反倒是起了逆反心理,李達和萬三便是,于是就道,“江廚師長怎么說,你們就怎么做。”
他剛進食堂大廳,一股濃烈的香味撲鼻而來。
這股香氣在后廚已經很明顯了,沒想到在大廳更加明顯。
梁校長又深深吸了吸鼻子,壓下腹中的饑餓感。
食堂張貼的菜單特別顯眼,紅紙黑字,一目了然。
梁校長一眼望過去,就跟課程表一樣,從周一到周五,吃什么菜,喝什么湯,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幾樣菜還是他沒聽過,但是聽起來很好吃的。
梁校長摸了摸下巴,要不挑個時間,來嘗嘗?
他望了眼打飯檔口前的大鍋,鍋里面盛著像澆頭一樣,金燦燦的東西。
梁校長畢竟比一般人要有見識多了,他一眼就看出鍋里盛的是禿黃油,而且看著賣相似乎很不錯的樣子。
作為一個地道的蘇州人,自打來了海浪島,他已經很久沒有嘗過這玩意了。
梁校長當即買了飯票,大步一跨,排到了打飯隊伍的最后頭。
美名其曰,考察江廚師長的廚藝。
“校長?”
“校長你是來打飯的嗎?”
梁校長剛排隊沒多久,又被人認出來了。
作為一校之長,他其實很少在食堂出現,也很少在食堂吃飯,冷不丁被認出來了,梁校長還有幾分尷尬,“對,我是打飯的!闭已a道,“我愛人今天下工晚,不做飯了,讓我來食堂吃!
“噢,原來是這樣啊。”一位穿著藍色上衣,看著像是學生家長的人道。
梁校長狀似不經意地道,“也不知道這禿黃油好不好吃!
“好吃,特別好吃!币晃粚W生家長立馬接道,“我愛人回娘家了,我來接我兒子,就順便跟他一塊在食堂吃飯,本來以為食堂沒啥好吃的,但是他們弄了這個叫啥禿黃油的東西,既可以拌飯又可以拌面,特別好吃,我跟我兒子一人吃了一碗禿黃油拌飯,都覺得吃不夠,他催著我再打一份禿黃油拌面,這不,我就來排隊了!
一個看著像是初中生,扎著兩條馬尾辮的小姑娘說,“我媽聽人說,學校食堂的禿黃油賣得特別好,讓我打一份回家,我打回去,拿來拌面,特別香,跟我姐兩人幾口就分吃完了,我媽沒法子,打發我再出來打包一份帶回去。”
梁校長驚訝地挑了挑眉毛,聽他們這么說,禿黃油好評滿滿啊。
他更期待了。
排在梁校長前面的人也陸陸續續認出他了,都說讓梁校長排在他們前面。
梁校長推辭幾句,推辭不過,便接受了。
他可不是那些老古板,他為學校鞠躬盡瘁,盡心盡力,在無傷大雅的地方得到一些方便,他是心安理得地受了。
輪到梁校長打飯了,負責打發的小金一看是他,手一抖,給梁校長打了滿滿一大勺的禿黃油,都快從碗里溢出來了。
梁校長道了聲謝,又要了一碗白米飯,端著兩個碗找了個地方落座。
他將禿黃油倒在白米飯上,金燦燦的禿黃油滲透進白色的米飯,就如嵌了黃金的白玉一般。
同時,一股被米飯的熱氣蒸騰出的鮮香撲鼻而來。
梁校長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他迫不及待地將禿黃油和白米飯拌到一塊,挖了一大勺放進嘴里。
蟹黃入口黏牙,蟹膏綿密軟糯,一股香濃入喉。
梁校長閉上眼睛,感受著此等美味在舌尖上跳躍。
他畢竟吃過最正宗的禿黃油,吃出來江喬做的這鍋禿黃油,應該是改良版的。
最正宗的禿黃油,只用大閘蟹拆出來的蟹黃和蟹膏炒制,但是他現在吃的禿黃油,應該還放了蟹肉。
但蟹肉一點也沒有影響禿黃油那獨特的風味,反倒給它更添一抹鮮甜。
等梁校長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大碗禿黃油拌飯已經見了底。
他不禁感慨,要是食堂的菜和管理,一直保持這個水平,他還擔心啥!
要說之前梁校長還打著考量江喬的心思,那現在他已經在琢磨著,要給怎樣的待遇,才能留下江喬,讓她一直呆在學校食堂,天天做這樣美味的飯菜。
*
李甜甜跟周佳言和周佳美在食堂吃完飯,就打道回府了。
周佳言和周佳美飽餐一頓,既吃到了禿黃油拌飯,又吃到了禿黃油拌面,想著明天就有跟小伙伴們的談資了。
兄妹兩個都非常開心,走在前頭,十分興奮,一蹦一跳地說著小話。
而李甜甜垂頭喪氣地走在后頭,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江喬做飯怎么會這么好吃?
為什么?
為什么!
哪怕自詡自己樣樣都比江喬好,李甜甜也不得不承認,江喬的廚藝就是比她的好。
不承認也不行啊,剛才吃過的禿黃油的香味,還在她嘴里縈繞。
李甜甜實在說不出反話。
到了家發現,周安國已經回來了。
見母子三人回到家,周安國舉著鍋鏟從廚房里探出半個身子,“你們這是上哪去了,飯菜馬上就好了!
李甜甜面無表情地道:“不用了,我們已經吃過晚飯了!
“吃過了?”聞言,周安國驚訝道,“你們上哪吃的?”他想到一種可能,“不會是學校食堂吧?”
真是奇了怪了,甜甜她不是一直很排斥去學校食堂吃飯的嗎?
小孩子快言快語,周佳言不假思索地道,“對,就是在學校食堂吃的!
“今天吃的是禿黃油拌飯和禿黃油拌面!敝芗衙澜幼斓,“可好吃了!
禿黃油?
周安國曾經吃過一次,那鮮美的味道到現在都讓他念念不忘,再聯想一下江喬國營飯店大廚般的手藝做出來的禿黃油。
他道,“怎么不打包一份帶回來,也讓我嘗嘗鮮。”
周佳言說,“我們想的,但是今天食堂太火爆了。”他吐了吐舌頭,“我從來沒見過食堂來上這么多人,好像很多同學的家長也來了,禿黃油都不夠賣!
言下之意,他們只能解決自己那份,解決不了周安國那份了。
“行吧。”周安國遺憾地道,“看來今天的晚飯只有我一個人吃了!彼謫枺皩α,你們說食堂晚飯做了禿黃油拌飯和禿黃油拌面,那中午呢,中午食堂吃了啥?”
中午食堂吃了啥?周佳言和周佳美對視一眼,齊齊搖頭,“不知道!
“什么?”周安國驚訝道,“難不成你們中午沒去學校食堂吃飯,那你們上哪吃的?”
他心想,自個中午也沒回來,更沒讓警衛員小安送飯呀。
那兩個孩子還有李甜甜吃的啥?
該不會是西北風吧?
周佳言和周佳美都不吭聲了,齊齊把目光望向李甜甜。
李甜甜訕訕地小聲道,“我做的飯!
“你做的飯?”周安國驚訝出聲。
難不成李甜甜真是奇才,就昨天看他做了一遍,就會做飯了,還做得能入口?
“嗯……”李甜甜看周佳言和周佳美一眼,見他兩不像要揭穿她的意思,定了定神,“對,就是我做的飯,就清蒸了個螃蟹,炒了個菜心,可簡單了,不信你問佳言跟佳美,是不是很好吃。”
她也是有點小聰明在身上的,蒸焦了的螃蟹和沒放醬料的菜心,已經被她用舊報紙包著,裹了一圈又一圈,還繞了好幾條路,悄悄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埋了。
所以周安國不可能發現。
周佳言雖然沒想拆穿李甜甜,但也不想看她撒這樣的大謊。
畢竟能吃、好吃、壓根吃不了,區別還是很大的!
他畢竟上學了,課堂上老師教過,小孩子不能撒謊,做大話精,不然就是個不誠實的人。
所以他想反駁,結果剛張嘴,就被周佳美從身后拉了拉衣角,接嘴道,“好吃,媽做的清蒸螃蟹特別好吃,炒的菜心也好吃!
畢竟墨水有限,翻來覆去就是好吃這個形容詞。
周安國不疑有他,“你們覺得好吃就行。”他欣慰道,“這樣以后我去部隊的時候也能放心了!
李甜甜僵硬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同時贊許地看了周佳美一眼,不愧是她的未來大明星女兒,反應就是快!
周安國的筷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周佳言趕忙舉手,說,“爸,我幫你去拿!
去廚房的時候,順便拉上了周佳美。
剛進廚房,周佳言就忍不住問,“妹妹,你剛才干嘛要幫媽撒謊。”
周佳美機靈地轉了轉眼珠,“你傻啊,要是讓爸發現,媽還是不會做飯,他們兩個豈不是會吵架!
原來是為了夫妻倆的和諧,周佳言恍然大悟,贊同道,“還是你想得對!
不過,他撓了撓腦袋,疑惑地道,“可是,爸現在以為媽會做飯了,那豈不是以后家里中午的飯,都是媽來做。”想了想,又道,“晚飯也有可能。”
壞了!
周佳美聰明反被聰明誤,她只想著要幫李甜甜糊弄過去,怎么就忘了這一茬。
聯想到中午那腹部黑乎乎,蟹腿焦成碳的螃蟹,味道淡出鳥來的清炒菜心。
兄妹兩個齊齊傻眼了,哀嚎道,“……不!”
客廳里,周安國和李甜甜也在閑聊。
李甜甜試探性地問,“以后家里中午還是我做飯嗎?”
“你不是會做飯了嗎?”周安國驚訝反問道。
她會個屁!
見李甜甜面色不虞,周安國意識到,是自己把她逼得太緊了。
以前李甜甜幾乎是他的掌心寵,要啥給啥,一點活都不讓干,但現在突然讓她做飯……
周安國還是有些心疼的。
但轉念一想,是李甜甜自己要求的啊,是她看周佳言和周佳美愛去學校食堂吃江喬的手藝,才要求的自己做中午飯。
周安國心里升起的那一點愧疚又消散了,甚至覺得自己壓根就不該愧疚。
畢竟整個軍屬院,家家戶戶都是女人在做飯,只有他一個男人做飯。
現在只不過是擺正位置。
要說愧疚,那不應該是李甜甜愧疚嗎?
不過作為軍屬院最體貼媳婦的好男人,當然,是他自封的,周安國還是安慰道,“沒事,你就做一頓,而且只做給佳言和佳美吃,兩個小孩,再加上你,才多大的飯量,你看江喬,她現在在學校食堂上工,天天都要掄大勺,而且一做就做特別多的分量呢!
他果然了解李甜甜,一安慰就安慰到了點子上。
李甜甜立馬露出笑意,“真的?”
“比珍珠都真!敝馨矅道。
李甜甜想了想,發現確實是她鉆牛角尖了。
這年頭可不像后世,一周只上五天班,現在一周要上工六天,她為什么這么迫切地嫁給周安國,除了貪圖周安國這個人,還有未來會成才的周佳言和周佳美,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她再不嫁人,就要自己找份工干了。
干工多累啊,她本就不是那么勤奮的人。
她覺得自個把所有的力都用在了上輩子,現在一聽到要上工,要干活,她就提不起勁。
李甜甜要不是會自我安慰,她也不會心安理得地擺爛了那么久。
她越琢磨越是發現,江喬廚藝好,當了學校食堂的大廚,做的菜小孩子特別喜歡,那又怎樣?
她一周要上六天工!
生氣?
而且又不是那種輕松的工作。
說是做廚師長, 聽著好聽,其實不就是個廚師嘛,干的都是臟活累活。
李甜甜假意同情道, “真可憐, 江喬當了廚師長后, 每天都要起個大早去上班,還一周要干六天!
這個周安國還是知道一些的, “那倒不用,食堂只有中午和晚上放飯, 他們那些工人, 早上十點鐘之前到就行了, 下午也是一樣, 可以去晚一些, 也不用像工廠里的工人一樣,三班倒!
李甜甜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哼,晚去又怎樣,還不是要干工,哪比得上她,天天都能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
她又絞盡腦汁, 掰著手指頭細數江喬干工的壞處, “可是干活累,操勞老得快, 而且廚房油煙大, 特別傷皮膚,長此以往, 她的臉……”
江喬如果繼續干下去,那豈不是會比她丑!
李甜甜幾乎要樂開了花。
“她忙著工作, 哪有時間照顧他們家三個小孩!崩钐鹛鸢阎芗蜒灾芗衙腊岢來當擋箭牌,“我聽佳言佳美說,陸家那三個小孩,老大性子特別霸道,還很調皮,老二就更上不得臺面了,就是個結巴,老三小小年紀也挺臭美的。”
“三歲看到老,孩子小時候不管教,長大還得了。”李甜甜望了望窗外,低聲道,“我看啊,陸家那三個小孩,以后肯定長成地痞流氓。”
這話簡直說到周安國心坎里了。
長期以往,陸家肯定后院著火。
一想到陸衍那焦頭爛額的模樣,周安國樂得都要放鞭炮了。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李甜甜存了跟江喬比較的心思,其實周安國也在暗暗跟陸衍較勁。
兩人年紀差不多,軍齡差不多,就連職級也差不多,還住在同一個軍屬大院的斜對門。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反正看到陸衍過得不好,周安國心里就舒坦了。
當然,幸災樂禍還是不要表現得這么明顯,周安國咳嗽一聲,“回頭我提醒提醒陸衍,讓他多管管他們家三個小孩。”
李甜甜又想到一茬,“江喬做了廚師長,估計錢掙不到多少吧!笨戳周安國一眼,捧他道,“肯定沒你掙得多!
他一個保家衛國的軍人,出生入死,是江喬那種呆在安逸大后方,就會掄大勺的人能比的嗎?
因為李甜甜把江喬的工資跟他的相提并論,周安國心里不悅,面上也帶了出來,嘀咕道,“她怎么能跟我比。”
李甜甜繼續順著他說話,“就是,我估計她一月的工資連你的零頭都不到。”
周安國面色稍霽,道,“也還是能掙點的!
但是,江喬有了工作,陸家現在就是雙職工了,兩個人掙錢,總比他一個人掙得多。
想到這,周安國又郁卒了。
兩個人掙錢啊。
陸衍的工資跟他差不多,但現在多了一個江喬,哪怕她一月就掙個幾塊,十幾塊的,兩口子加起來,不就比他多了嗎!
畢竟李甜甜可是光吃光用不干活的!
周安國抿抿嘴,“你管那么多干嘛,橫豎她掙的錢又花不到咱家身上。”
李甜甜一想也是,她替江喬操心工資干啥,又不給她花!
她深情地望向周安國,道一聲,“安國——”
周安國頓一下,“怎么了?”
李甜甜抓住周安國的胳膊,慢慢靠在他身上,“沒事,我只是突然覺得,嫁給你真好。”
還好她慧眼獨具,選擇了周安國。
要是嫁給陸衍,說不準現在一周要上六天工,天天在又熱又臟的廚房忙的,就是她啦!
*
江喬不知道周安國夫妻倆在家替她操心工資的事,就算知道了,也只會啐他兩一句,無聊。
在食堂的工作按部就班,江喬做慣了當大廚的活,料理一個小小的學校食堂,更是不在話下。
每天都有絡繹不絕的學生來食堂用餐,來嘗嘗鮮的家長也不少見。
學校食堂從以前的變成了門可羅雀變得門庭若市,現在打飯,都要靠搶的了。
十二月底,江喬算了一筆賬,食堂營業額較之前翻了兩倍還有余。
“大家過來,發工資啦!”負責管錢的會計兼出納擊掌大喊。
“金萊,二十六塊五毛!
“鄭蘭花,二十三塊二毛!
“李達,三十五塊!
“萬三,三十八塊三毛!
……
小金把厚厚的信封拿到手,還有些懵,“張姐,你是不是算錯了,這個月的工資咋這么多哩。”
張會計翻了個白眼,“你在你媽懷里吃奶的時候,老娘就開始當會計了,誰算錯我都不可能算錯,你啊,就是二十六塊五毛。”
小金撓了撓頭,“可是我以前一個月最多也就領個二十塊錢出頭!蓖蝗惑@訝出聲,“難不成,這個月食堂營業額特別高?”
學校食堂職工的工資跟食堂當月營業額掛鉤,簡單來說,就是飯菜賣得越多,職工領到手的工資也越多。
這是當初梁校長看食堂‘萎靡不振’,提出的激勵計劃。
但是大家伙都不爭氣,一直拿不到獎金,食堂要運轉下去,還得學校和部隊補貼,梁校長真是恨鐵不成鋼啊。
“營業額高不高你不知道啊。”張會懟他,“是誰跟我說打飯打到手抽筋的!
小金兩眼放光,“所以,咱們這個月真的掙了特別多的錢!”
“那可不!睆垥嬅奸_眼笑,她這個月領的工資也不少,“所以啊,你就放心拿著吧!
江喬在一旁坐著,展開筆記本,在上面寫寫畫畫。
等一圈人都領完工資,她才道,“張姐,我的工資。”
對這個新來的‘財神爺’,張會計說話十分客氣,笑道,“江廚師長,你的那份工資不在我那,在梁校長那。”
換言之,梁校長要見江喬一面。
江喬挑挑眉。
李達跟萬三對視一眼,心里憋屈得不行,怎么也想不明白,江喬才來多久,就得到了梁校長的另眼相待,他們在學校食堂都干了多少年了,也沒見梁校長私底下找過他們。
“見就見唄!比f三悄悄跟李達說,“最好她說話得罪了梁校長,梁校長一氣之下,把她從學校食堂開除。”
李達很是同意,“你說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人,怎么就爬我兩頭上了!
萬三抿抿嘴,很想說江喬有裙帶關系,但怎么也說不出口,畢竟她的廚藝、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
而且……這個月他兩的工資也拿得挺多的,比之前每個月都多。
嘴上說著江喬的不是,其實領到這么多的工資,萬三心里還是偷偷暗爽的。
所以他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她就是運氣好,對,運氣好!”
江喬到了梁校長的辦公室,敲敲門。
里頭傳來一道溫和的男聲,“請進!
江喬還是頭一次見梁校長,打眼一看,他年紀五十歲上下,身材微胖,穿著白襯衫黑色西裝褲,鼻梁上還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
“你就是小江吧!绷盒iL道。
梁校長也是第一次見江喬,打量幾眼,暗暗在心里夸獎,不僅飯菜做得好,人長得也好。
“張會計都跟你說了吧。”梁校長從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這是你這月的工資!
江喬拿到手,沒急著拆開看。
梁校長驚訝,“你怎么不看看這個月發了多少錢。”
“其他人都領了那么多,我的就更不可能少了。”江喬道“誰讓校長你深明大義,還慧眼識英雄,把我招進了學校食堂。”
這話同時夸了她自己跟梁校長,梁校長被逗笑了,“你啊你。”又道,“其實前陣子我去學校食堂看過了!
江喬點點頭,“我知道,小金跟我說了!
校長‘微服私訪’這么大的事,自然會有人跟江喬說。
梁校長笑道,“你是怎么想到寫那個食堂管理條例的,‘安全最重要,責任要牢記’,有意思,很有意思!
江喬道,“您看過我的履歷,我之前在紡織廠食堂干過,廠里為了生產安全規范,經常會在廠房貼標語,我來到這邊,想著能用上,就改編了一下,貼在墻上,大家多看幾遍,記熟了,以后做事的時候也能少犯點錯誤!
“很好,很好!绷盒iL又夸獎了她幾句,然后狀似不經意地道,“我聽人說,李達和萬三這兩個大廚,經常頂撞你,有沒有這回事?”
“有!苯瓎滩患偎妓鞯氐馈
有,然后呢?
梁校長挑挑眉,還以為就李達和萬三的所作所為,江喬來見他,肯定會大張旗鼓地告狀,沒想到她只字不提,要不是自個提起來,她估計都懶得說吧?
梁校長端起茶杯,吹了吹里頭的茶葉梗,抿了一口,“你說,要不要把他們開了,然后提兩個上來做大廚!
“不用。”江喬樂了,道,“梁校長,你也不用試探我,我真沒有把李達跟萬三開了的意思,實話跟你說吧,我心里頭是這樣想的,不管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
她頓了頓,“李達跟萬三這兩人,嘴巴是欠了點,不過做事還算利索,新提上來的人,未必比他們兩個好!
兩人到底是經年的廚師了,就從珍珠魚丸那事就能看出,兩人其實基本功還是不錯的,就是對食堂的事情不大上心。
這點在江喬看來不算什么大事,畢竟現在她掌勺她主管學校食堂,李達跟萬三只要負責處理食材,打打下手就行了。
梁校長脫口而出:“那他們天天頂撞你,你就不生氣?”
“生啥氣?”江喬想也不想便道,“他兩加一塊都說不過我啊。”
生氣,那是因為被說到了痛處,說到了短處,又說不過別人,那才生氣。
可是江喬一沒有痛處,二沒有短處,她進學校食堂完全是因為自個履歷好,做飯好吃,跟陸衍一點關系也沒有。
李達跟萬三又說不過她,有時候跟他們練練嘴皮子,看到他們氣得發青漲紅的臉,還怪有意思的嘞。
梁校長聽了江喬的話,許久沒有出聲。
江喬接著道,“校長,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做,君子論跡不論心。”直言不諱道,“李達跟萬三的心是臟點,嘴巴也欠了點,但他兩也沒給我使過絆子!庇時候還能給她幫點小忙。
要真是為了那一兩句口角,把李達和萬三兩個開除了,那還真沒必要。
什么叫格局,這就是格局。
跟江喬廣闊的心胸比,李達和萬三那點小心思,簡直不值一提。
梁校長豎起大拇指,“宰相肚里能撐船。”他感慨道,“小江,今天跟你聊這一番話,我真是受益匪淺啊!庇终f,“以后學校食堂就仰仗你了!
“分內的事!苯瓎厅c點頭。
梁校長笑笑,指了指桌上的信封,“你就不拆開信封看看嗎?”
“現在就拆!苯瓎踢叢痖_信封邊道,調侃道,“要是給少了,我就賴這不走了。”
梁校長哈哈大笑。
信封拆開,露出一沓錢票,江喬點了數,驚訝道,“怎么有五十塊錢。”
她知道在學校食堂工作工資高,之前陸衍跟她說過的,學校食堂有部隊的補貼,而且這個月的營業額高,她以為最多也就四十塊錢,沒想到竟然有五十塊錢。
她以前在紡織廠食堂,也就三十來塊錢一個月,這多了三分之一啊。
梁校長道,“不止呢,還有十斤肉票,兩斤糖票!
這下江喬是真的驚到了,沒有票,錢再多也花不出去。
十斤肉票,足夠一家人敞開吃上好幾頓大肉了。
糖也一樣,糖還更金貴。
江喬真心實意地跟梁校長道了聲謝,然后去菜市場,用三斤肉票和錢,換了三斤豬肉,又買了些海鮮。
回到家,陸衍看她拎了這么多肉回來,很是驚訝,“哪來的肉。”
“買的!苯瓎陶f,“今天領了工資,還發了十斤肉票!
陸安激動得手舞足蹈,“那今天不是能吃好多好多好多肉了。”
陸康也饞了,掰著手指頭數道,“我、我要吃糖醋排骨,紅燒肉……”
“那幾樣吃膩了!标懮盒切茄,“還是吃黃瓜拌豬頭肉,東坡肉吧,東坡肉最好吃了。”
陸衍每月都拿肉票回來,雖然分量不多,但是江喬都變著花樣給三小只做肉,雖說他們小小年紀,吃過的肉菜還不少哩,所以如數家珍。
江喬擺擺手,“今兒個不做那幾樣,之前做是因為肉少,今兒個我一氣換了三斤肉,足夠咱們敞開吃了,所以我決定今天做烤肉!
“烤肉?!”一聽就很好吃,陸珊眼睛亮晶晶。
“對,就是把肉放到架子上烤,然后邊烤邊涮調料,對了,家里有蜂蜜,還能涮蜂蜜,烤的滋拉滴油,熱氣騰騰的時候,一把塞進嘴里!苯瓎滔胂攵拣捔。
她這番描述,不僅饞到了三小只,連陸衍都咽了咽口水,“架子沒有,不過家里有爐子和鐵絲網,在上面烤一樣!壁s緊道,“我這就去翻出來洗洗。”
陸衍負責洗烤肉用的爐具,那江喬就負責清洗肉跟海鮮,還不忘使喚三小只,“你們三幫我去院子里摘點生菜!
烤好的肉包上生菜,肉香配著生菜的清脆爽口,一點都不膩。
生菜熟得快,一般一個多月快兩個月就能長成,可以生吃,可以炒著吃,還能跟各式醬料拌在一塊,三小只都挺喜歡的,所以院子里經常種著生菜。
地里的生菜翠綠翠綠的,葉子特別漂亮,從上往下看,就跟綠色的玫瑰花似的。
三小只平時沒事的時候,經常在院子里玩,現在院子里的蔬菜,澆水、施肥、除草、捉蟲,幾乎都是他們三在干,摘起生菜來也很熟練。
陸安順著外圍,將生菜葉一片一片地摘了下來,放在陸珊提著的小籃子里。
摘的時候只摘菜葉,菜芯留下,這樣生菜能夠繼續長葉子。
陸康在一旁給青菜捉蟲,不一會就抓了十幾只菜青蟲。
他用袋子把菜青蟲裝起來,走到劉大嫂的院子,“劉、劉奶奶!
劉大嫂從屋里出來,笑道,“是康康啊,咋了,有啥事嗎?”又道,“是不是你媽又讓你給我送吃的了,真是,她就是這么手松,我都跟她說了好幾次了,讓她緊著你們點!
話雖這么說,劉大嫂臉上的笑意一直沒下來過,有一個念著你的鄰居,誰心里不受用。
陸康搖搖頭,把袋子往前遞,“不、不是,我是來給菜青蟲的。”挺起小胸脯,驕傲道,“都是我在院子里抓的,給奶奶你喂小雞和小鴨!
上回江喬建議劉大嫂家里的菜種多了,又不想送人,可以在院子里養幾只小雞小鴨,吃不完的菜就拿去喂雞喂鴨,雞屎鴨屎可以做肥料沃地,長大了還能宰了吃,劃算得很。
于是劉大嫂沒幾天就去菜市場,找人換了小雞和小鴨子,在院子里圈了地,養了起來。
“哎喲,康康真棒!眲⒋笊┎涣呖洫。
把菜青蟲扔到圍欄里,一群黃色的,毛茸茸的小鴨和小雞立馬圍了上來,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你啄一口,我啄一口,分吃了個干凈。
陸康蹲在圍欄前,捧著小臉,看著一堆毛茸茸,覺得可愛極了。
“喜歡。俊眲⒋笊┮姞,問道。
陸康猛點小腦袋,眼里放出期待的光芒,希望劉大嫂說送他兩只。
劉大嫂慈愛地笑道,“等長大了,我宰了給你家送去!蹦罅捏陸康的小臉,“瞧你瘦的,多吃肉能長肉!
陸康:……
他回到家,剛走到家門口,就聞到一股饞肉的肉香。
走進客廳一看,桌上起了一個火爐,上面鋪著鐵絲網,紅白相間的肉片正在上邊烘烤著,烤出的油滴在火紅的木炭上,發出滋拉的聲音,同時一股饞人的肉香直往他鼻子里竄。
陸康:“好、好啊,你們,不等我就開吃了!
“誰讓你回來這么晚。”陸安用筷子給肉片翻了個面。
陸康叉腰,“等、等你烤好了,我就搶你的吃。”
陸安做了個鬼臉,“那也得你搶得到!
陸康轉了轉眼珠,“你我是搶不到,但是我搶得到老三的。”
陸珊扭過頭,朝陸衍嚷了一句,“爸!”
陸衍做和事佬,“行了,五斤肉呢,夠你們敞開肚皮吃了,還用得著搶!
江喬給陸康遞了雙筷子,“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烤肉不難,又有江喬和陸衍在一旁指點火候,很快,三小只就掌握了技巧。
五花肉兩面涮上秘制調料,用生菜包上,一口下去,先是生菜的甜脆,然后肉汁四溢,在嘴里迸發。
這種大口吃肉的感覺,簡直太滿足了。
生菜吃多了,江喬嫌膩,去院子里摘了兩把小蔥,煎出蔥油烙了一疊薄如蟬翼的蔥油餅,又把五斗櫥里的腌咸菜取出來,腌白蘿卜切丁裝了一碟,想想不夠,取了新鮮水嫩的黃瓜、胡蘿卜切成絲。
蔥油餅跟腌白蘿卜丁、黃瓜絲,胡蘿卜絲端上桌,陸衍等不及,先抓了一張蔥油餅,用筷子把剛烤好的肉整齊地碼在上邊,然后依次放入配菜,卷起來,一口下去,整個人都舒坦了。
五斤肉,一半進了陸衍的肚子里,江喬盯著三小只,沒讓他們憨吃,怕吃多了肉不克化,吃夠了量,就烤一些青菜和海鮮,讓他們搭著吃。
最后喝一碗裙帶菜豆腐湯清口解膩。
一家五口癱倒在椅子上,摸著滾圓的肚子,發出了舒服
憶樺
的嘆息聲。
陸衍調侃三小只,“天天說饞肉,這回吃夠了吧!
陸安擺擺手,“吃夠了,吃夠了!庇值溃拔矣X得今天吃的肉,比我去年吃的一年的肉都多。”
“可、可不是!标懣到幼斓,“吃完這頓,我感覺我到年底之前都不想吃肉了!
江喬跟陸衍對視一眼,他們三說是這么說,就瞧他們剛才吃得狼吞虎咽那樣,就知道平時饞肉饞壞了。
陸衍心里有點發酸,“等以后肉票放開了,我保證,咱們家一月至少吃上兩頓烤肉!
江喬拍拍三小只,“吃過就過了,少去學校里顯擺。”
陸安轉了轉眼珠,“我低調得很,從來不顯擺!
江喬斜他一眼,“可拉倒吧你。”
就說之前陸衍買的那兩箱草稿紙和鉛筆,陸安就顯擺了好幾天,說家里的鉛筆跟紙用不完。
陸珊不明白,疑惑地歪著小腦袋,“為啥不能顯擺?”
“你想啊,要是出去跟別人說,我們家一頓吃了三斤肉,別人會怎么想!苯瓎痰。
打孩子(捉蟲)
現在大部分人家做肉菜, 都是幾兩幾兩的買,然后把肉剁得碎碎的,炒菜的時候加一點, 添個肉味。
哪像他們家那么奢侈, 肉直接大塊大塊地切片, 然后上火爐烤。
就連江喬去買肉的時候,都是避著人的, 就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畢竟恨人有,笑人無。
陸珊搖搖頭, 不是很能理解。
陸安嘟起嘴, “吃都吃了, 還不給人顯擺!
他都能想象得到, 他要是跟其他小伙伴們說, 自己家吃了烤肉,他們得有多羨慕。
肯定會圍著他說,“哇塞,陸安,你們家真好,一頓能吃這么多肉!
“你們家還缺小孩嗎?”
“真羨慕你!
然后‘對頭’周佳言, 那張臉肯定會臭。
也不知道周佳言什么毛病, 天天就喜歡盯著他。
孩子小,道理說不通, 江喬想了想, 給他們換了另一種說法。于是問,“那你準備怎么顯擺。”
陸安叉腰道, 驕傲地道,“就說咱家一頓吃了三斤五花肉, 而且不是做菜,是用炭火烤的烤肉,用生菜和蔥油餅包著,再夾上腌白蘿卜絲,黃瓜絲,胡蘿卜絲,特別好吃!
他摸了摸滾圓的肚子,覺得嘴里的肉味還沒散去。
江喬樂了,“那人家問你,能不能上咱家一起吃肉,你咋說?”
陸安傻眼了,他完全沒想到這種可能!
這么好吃的烤肉,幾個月都不一定吃上一次,他才不肯分出去嘞!
趕緊捂住嘴巴,“我不說,打死也不說!
江喬又望向陸康和陸珊,他兩一個抬頭望望天,一個做了一個給嘴拉拉鏈的手勢。
江喬這才滿意了。
低調做事,高調做人,幾句夸獎奉承的話輕飄飄的,哪比吃到肚子里的肉實在。
倒不是江喬小氣,她現在一個月有十斤肉票,要是陸安有玩得好的同學,請上門來做客,再吃幾次烤肉又何妨。
但是小孩子嘴上不把門,就怕一個不留神傳了出去。
萬一有人羨慕嫉妒恨,看不過眼,跟上頭舉報梁校長給江喬這么好的待遇可咋辦。
江喬心里有數,一個月十斤的肉票,是因為梁校長另眼相待,給她的優待,就算是部隊里的兵,都沒這么好的待遇。
*
剛過一月,天仿佛一下子就冷了起來。
江喬換上咖色的長袖上衣,黑色的棉褲,跺了跺腳,才覺得身子暖和了一些。
她一到學校食堂就忙活起來了,站在火灶旁,骨子里那點寒氣都被烘出去了。
不一會,廚房就傳出陣陣誘人的香氣。
下課鈴聲一響,江喬就知道快來人了。
果然沒幾分鐘,一個腦袋就出現在窗邊。
“江廚師長,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王軍長的小兒子嘻嘻哈哈地道。
江喬做廚師長也兩月有余,一幫小孩崽子都跟她混熟了,說起話來自然很熟捻。
江喬晃動鍋里的大勺,頭也不抬地道,“吃鲅魚餛飩!
天氣冷,做普通的飯菜容易放涼,鲅魚餛飩在鍋里熱著,有人打飯的時候才打上一碗,保證入口都是熱乎的。
“鲅魚餛飩?”一聽就好吃,小少年眼睛一亮,趕忙掄圓了腿往外跑,“我這就去買飯票!
江喬忙活了一下午,肚子也餓了,打上一碗鲅魚餛飩,大口大口地吃著。
鲅魚肉做的餛飩,皮薄餡大,一個個就像白胖飽滿的元寶一樣,在湯里起起伏伏,湯里點綴著紫菜、綠色的蔥花,還有紅色的小蝦米,令人食指大動。
鲅魚餛飩肉鮮皮香,湯汁鮮美,江喬三兩下就吃完了,抹完嘴,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江喬把地瓜和栗子拿出來,往火爐里一塞。
地瓜是本地產的那種黃瓤的橋頭地瓜,栗子是前兩天江喬和劉大嫂、林芳上后山打的,都是難得的零嘴。
江喬盯著火候,時不時用火鉗翻動一下,不一會,空氣中就彌漫著一股烤地瓜和烤栗子的香味。
江喬把熱乎乎的烤地瓜和烤栗子拾到籃子里,余光突然瞥見一個小身影正悄摸摸地貼著檣走,想要趁她不注意偷偷溜進家。
“咳咳——”
陸安踮起的腳僵了一下,慢慢地轉過身,訕笑了一下,“媽……”
江喬頭也不抬地用手指飛快地剝著熱乎乎的橋頭地瓜,吹了吹手,“說吧,又鬧啥事了!
陸安眼神閃爍,磕磕巴巴地道,“沒、沒啥事啊。”
空氣中都是烤地瓜和烤栗子的香甜氣味,陸安為了躲江喬,今天都沒去學校食堂吃飯,一聞到這股香味,肚里發出清脆的‘咕’的一聲。
“你不說是吧。”江喬望向屋外探出的兩個小腦袋,“那你兩說。”
陸康和陸珊慢慢挪進屋,說的話跟他哥如出一轍,“沒、沒啥事啊。”
江喬從鼻子里哼出一聲,“現在跟我坦白,我還能幫著轉圜轉圜!庇值溃暗饶銈儼只貋,哼哼!
陸安撓了撓頭,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其實也不是啥大事,就是,就是,前幾天我們不是期末考嘛,然后發成績單了——”
江喬還以為啥呢,以為三小只跟人打架干仗了,原來就這,望向陸康和陸珊,“他考試,發成績單,你兩上育紅班,又不用考,你兩緊張啥?”
對哦!
陸康和陸珊對視一眼,聳起的肩膀瞬間松弛下來。
陸康還嘻嘻哈哈地貼到江喬旁邊,從她手里拿過剝好的烤地瓜,“我、我們這不是怕你因為哥考試不及格生氣,所以連我們兩一起罵嘛!
“考試不及格?”江喬抬高聲音,挑了挑眉毛。
陸安急了,瞪一眼陸康,讓你亂說話!你個嘴上不把門的!
陸康也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嘿嘿訕笑一聲,大口大口地吃起了烤地瓜,邊吃邊道,“哎呀,真好吃。”
黃瓤的橋頭烤地瓜又綿又軟,甜絲絲,熱乎乎的,確實好吃。
陸珊飛快地剝著甜甜糯糯的栗子,往嘴里塞,企圖占住了嘴就不用說話。
江喬拿眼去看陸安。
陸安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挪到江喬身后,給她捏起了肩膀,“媽——”
“說吧,考了多少分!苯瓎滔硎苤他的服務,舒服地瞇起了眼睛。
“沒及格……”陸安小聲道。
江喬:“沒及格,就是不到六十分,五十九分叫沒及格,兩分也叫沒及格!本偷,“請問陸小安同志,你是五十九分,還是兩分?”
陸安嘟囔一句,“反正都是沒及格,管它五十九分還是兩分,這兩個能差多少!
差得多了。
江喬拿眼斜他,“你要是考了五十九分,那下回努努力,興許還能加個一兩分,踩個及格線。”就道,“你要是考了兩分,哼哼,問問你爸的皮帶同不同意!
陸安舉手投降,“好吧,語文和數學兩科都沒及格!彼餍一骨碌倒了個干凈,“語文二十八分,數學二十九分!庇樞Φ,“媽,你可得幫我在爸面前打個掩護,要是讓他知道了,我屁股不得開花啊!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一聲,“什么?!語文二十八分,數學二十九分,你這是兩科的分數加起來都沒及格啊!
陸衍站在門口,把手放到腰間的皮帶上,指著陸安,“我今天要不抽死你,我就跟你……”本來想說就跟陸安姓,當想到父子兩一個姓,誰跟誰姓不是一樣,改口道,“我今天非把你屁股打爛不可!
陸安長嚎一聲,聲音尖利刺耳,“爸,你變了,你以前還說,我要是沒考好,你陸字的左耳旁就寫右邊,現在咋變了呢!”
陸衍陸字的左耳旁寫左邊寫右邊,對陸安壓根沒威脅,畢竟寫錯字的又不是他。
但是屁股開花,對他威脅可大了!
陸安一張小臉都嚇得發白了。
陸安把皮帶解下來,拿在手里看了看,放到一旁凳子上,跟陸安說,“你準備一下,十分鐘后我要揍你。”
陸安一臉懵,“為啥是十分鐘后?”
挨打還要挑時間的嗎?
難道有什么黃道吉日,打他有雙倍疼痛加成?
陸康捂嘴笑了兩聲,“哥,你、你真笨,因為爸要去找稱手的家伙啊!
吾命休矣!
陸安掄圓了小腿,跑得飛快,一骨碌就跑到了二樓樓梯那躲了起來,就露出一個小腦袋,沖陸衍嚷嚷道,“我告訴你,你要敢打我。”
陸衍扯了扯嘴角,“我打你咋樣。”哼一聲,“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
“你打我,我就嚎!”陸安道,“我去外頭跟別人說,陸參謀長打小孩啦!”
陸衍重新把皮帶拿起來,展了展,招手道,“你過來。”又道,“你要是主動過來,我打輕點,要是讓我逮著,我保證你一個星期都不敢坐凳子上!
陸安望向江喬,拉長了聲音,撒嬌道,“媽——”
“行啦!苯瓎痰溃霸奂也慌d打孩子那套,你嚇唬嚇唬他就得了!
陸衍心說,媳婦就是心軟,什么叫不興打孩子那套,他倒是覺得,棍棒底下出孝子嘞。
他面色鐵青,冷哼一聲,到底是不忍心對著媳婦說重話,用手虛點點陸安,意思是,你給我等著!
江喬說,“考都已經考了,成績單都發了,你就算把他屁股打爛,語文和數學兩科加起來,那還是不及格!
陸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句話不吭,顯然氣得不輕。
真的好氣啊!
他陸衍的一世英名,咋就被這臭小子給毀了呢?
想他堂堂南海艦隊的陸閻王,走到哪不是威風凜凜,誰敢跟他大小聲?
可現在陸安兩科都不及格,甚至兩科加起來的分數都不到及格線,他都能想到明天去部隊,別人會咋取笑他了。
“陸參謀長,聽說你大兒子今年上一年級,這學期考試,他考多少分?”
“啥,咋才考了這點分,哎喲喂,這才是一年級的考試啊,以后高年級可咋辦,不得背紅燈籠回家啊,哈哈哈哈哈哈。”
“好竹出歹筍,沒救了,沒救了。”
陸衍對他自個在南海艦隊的人緣,心里還是有逼數的。
說這些風涼話的人,肯定不在少數。
部隊各軍官之間,可一直有著比孩子成績的傳統。
畢竟大家職級差不多,平時閑話,不能說關于軍務上的事,可不就只能把孩子的事拿出來說兩嘴了嗎。
有些職級低一些的,也就這時候能說話了,為啥,因為自家孩子爭氣唄!這也是他們難得的,能抬頭的時刻。
尤其是又快過年了。
陸衍都不用猜都知道,肯定到處都是問孩子成績的。
這都快成慣例了!
他開始琢磨著,這幾天要不要避開人走,又或是向上頭申請,去海上出任務。
可是一想要過年了,萬一有啥事,趕不回來了咋辦,今年好不容易媳婦跟孩子都在身邊,難得的團圓年啊。
難啊,真難。
他的一世英名!
那幫臭不要臉的,單打獨斗斗不過他,帶兵也帶不過他,腦子更沒他轉得快,咋就偏偏能在孩子上,能拿捏到他的短處呢!
陸衍在那長吁短嘆,都顧不上陸安了。
陸安一看危機解除,一步三跳地蹦下樓,還嬉皮笑臉地道,“烤地瓜跟栗子分我點,我晚上都沒吃飯,餓壞我了!
江喬把籃子推給他,“把試卷給我看看!
分數都說了,還沒挨著打,陸安怕什么給試卷啊。
一手拿著烤地瓜,大口大口地吃著香甜,一手從書包里翻出兩張試卷,遞給江喬,“給!庇值,“對了,別忘了簽名啊。”
江喬拿著試卷看了看,語文試卷上寫著鮮紅的二十八,數學試卷上是鮮紅的二十九,觸目驚心啊。
陸安還湊過來,嬉皮笑臉地道,“我雖然考得低,但是還有考的比我更低的!
陸珊小嘴張得能吞下一個雞蛋,“大哥,你都這么笨了,咋還有比你笨的!
“你才笨呢!”陸安揮揮手,像趕蒼蠅似的揮開陸珊。
江喬也挺驚訝的,問道,“誰?”
陸安努努嘴,示意江喬往隔壁那個方向看去,“黃森跟黃林咯,他兩考了零鴨蛋。”補充道,“四個零鴨蛋!
黃森跟黃林就是黃勝跟范玲生的雙胞胎兒子。
四個零鴨蛋,就是雙胞胎的語文數學,都考了零分。
江喬也就驚訝一瞬,別家的事她才不管。
她捧著兩張試卷嘆氣,然后語重心長地道,“崽啊,馬上要過年了,你媽我是一個虛榮的女人,你這個分數,讓我很沒有面子!
陸安咬地瓜的動作一僵。
江喬繼續說道,“人家來串門的時候肯定會問我,你兒子這次期末考,考多少分?那我咋說,說都沒及格,語文才考了二十八,數學才考了二十九?多丟人啊!
陸安小口小口地咽著烤地瓜,覺得這玩意咋一點都不香也不甜了,干巴巴的,噎人的很哩。
江喬又長嘆一口氣,“我要是覺得沒面子了,心情就會不好,心情不好呢,我就不想做飯了。”
陸安腦海里閃過他媽做過的好吃的,立即道,“你不在家做,那我去食堂吃。”
哼哼,這才威脅不了他呢。
他才不信江喬不去食堂上工。
江喬彎了彎嘴角,“你信不信,我說不讓他們給你打飯,他們沒一個人敢給你賣飯票,敢替你掄大勺。”
信,怎么不信。
他媽現在在學校食堂可謂是‘一手遮天’,她要是放話下去,他連一粒米都吃不著!
陸安頓時垮了一張小臉,扁扁嘴,道,“你不忍心的!庇掷碇睔鈮训氐,“我可是你兒子,你親生的,我餓死了,你上哪哭去。”
江喬笑了,“我又不止你一個小孩,這不還有老二和老三,我覺得他兩比你聽話多了,也聰明多了,明年后年去上小學,肯定不會給咱家背紅燈籠回來。”又補充一句,“不會挨你爸的打,打人自個手也疼,我心疼你爸呢!
陸衍:……
陸安傻眼了,呆呆地道,“不可能,不可能……”
陸珊看熱鬧不嫌事大,拍拍小胸脯,跟江喬保證道,“媽,過兩年我肯定考雙百分回來,給你長臉!
江喬滿意地看了陸安一眼,意思很明顯,瞧見了吧?
她伸出嫩白纖細的手指敲了敲桌子,發出清脆的響聲,“所以?”
陸安泄氣了,煩躁地撓了撓后腦勺,“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學習,爭取……”江喬一個眼神過來,他立刻改口道,“保證一定及格。”
江喬嘴角的弧度張得更大,“我要的不是及格,是雙百分!本偷溃肮馐羌案,老二跟老三也能做到!
陸安仰天長嘆,“知道了,來年期末考,一定給你考個雙百分回來,考不到——”他腦海中搜索著,想到一個故事書里看到的詞,“要是考不到,我就提頭來見。”
江喬輕蔑地一笑,“我的面子比你的頭值錢多了!
陸安都可以想象得到,今后的日子有多灰暗,為了好好學習,他以后就不能像現在這樣,天天跟小伙伴們玩了。
他癱倒在椅子上,用手拍著自己的嘴巴,咋就敗在這張嘴上了。
其實他也不咋怕挨揍,打就打唄,他爸也就是個紙老虎,肯定下不去狠手,頂多疼兩天,但他媽就不一樣了,一個唾沫一個釘,說不做飯就不做飯。
想想之前吃的烤肉,要是錯過這些個美味,那可比沒得玩嚴重多了!
他又嘆一口氣,趿拉著拖鞋往樓上走。
陸衍一愣,“這是上哪去?”
“去學習!标懓差^也不回,咬牙道,“明年必考個雙百分回來!
他又看向江喬,“媽,說好了,你可不許誑我,考好了還要給我做更多好吃的!
江喬嗤一聲,直接開始報菜名,“生腌大蝦、海膽餃子、藕帶炒蝦仁……”
陸安咽了咽口水,大喊一聲,“我這就去!”
陸衍愣了一愣,“這就成了?”
“成了!苯瓎痰,“光打一頓有啥用,這小子記吃不記打,你打完他還是那樣嘻嘻哈哈,每天呼朋引伴地瘋玩,對學習一點都不上心!
現在有美食吊在前面,主動學習,不比被動學習好么。
再說了,這才一年級的考試,日子還長著呢,以后還有大把大把的考試,就這一次考差了,真說不上什么大事。
江喬嗔一眼陸衍,“我剛說的是真的,你打他,你自己手也疼,我才不是心疼那臭小子的屁股,我是心疼你的手!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嘛。
“現在不用你動手,他就乖乖聽話去學習了,多好,省事得很。”江喬道。
陸衍感動得不行,“媳婦……”
江喬:“主要是那條皮帶貴,現在布票又管得嚴,打廢了咱家沒錢買。”
陸衍:……
*
陸安果然沒有食言,這幾天學習都挺用功的。
江喬給他出了套題,他做完,批改竟然正確率高達百分之八十。
雖說一年級的題簡單,但是才短短幾天的時間,陸安就能學成這樣。
看來這小子還是很聰明的,考個二三十分,純粹是因為貪玩不想努力。
江喬很滿意,就說嘛,自己肚子里爬出來的種,可能會壞,但不可能會蠢。
“怎么樣,我考雙百分是不是早晚的事!标懓驳靡獾梦舶投要翹到天上去。
“快看。”江喬指了指窗外。
陸安伸長了脖子望了望,“看啥,藍天白云?”
江喬:“看牛皮,你那牛都吹到天上去了。”
陸安抿抿嘴,“我不管,反正我通過了你的試卷,你得給我做好吃的!
江喬點點頭,行吧,反正她心情好。
她心情一好,就準備大展廚藝。
使喚陸安跑腿,到供銷社買了三袋方便面,用家里的海鮮,準備做一道海鮮炒面。
她用鍋把水燒開,撕開方便面的包裝袋,把面餅下入鍋里,掐好時間,把面撈出來,放到涼水里冰鎮。
做飯的時候,三小只都圍在身邊,期待得不行。
畢竟這年頭方便面可是奢侈品,一袋要賣八毛錢呢,好在分量實誠,三袋足夠江喬和陸衍還有三個孩子吃了。
陸衍看江喬下了面,以為她就是煮方便面吃,結果又看她清蒸了海鮮,“你這是打算做啥?”
“做海鮮炒面。”江喬道,“光吃方便面多單調,加點海鮮一起炒,味道更好!
說著,往鍋里倒油,熱油加蒜末姜片爆香,再下入肉絲翻炒,將汆過水的波浪狀的面條倒入鍋里,加入尖椒絲,紅辣椒絲,去殼的海虹,章魚爪,蝦仁,綠豆芽,蔥段。
配料之豐富,讓一旁圍觀的陸衍和三小只,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好人
等海鮮炒面端上桌, 更是一股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傳來。
方便面被炒成金黃色,點綴著各色海鮮和鮮艷的青紅辣椒絲。
一口下去,鮮香濃郁, 脆脆的綠豆芽還解了炒面的油膩, 真是吃不夠。
陸安淚流滿面, “就沖這份海鮮炒面,下次期末考, 我必考個雙百分回來!
“成。”江喬樂道,又跟陸康和陸珊說, “你兩要是也能考雙百分, 我準你們點菜, 到時候想吃啥都行, 再吃一次海鮮炒面也可以!
陸康懟陸安, “拉、拉倒吧,哥,等你考雙百分,還不如等我跟老三上學快一點!毖柿咽口水,“到時候我也要點菜!
陸安斜眼他,“凈知道吹牛, 你現在能吃到海鮮炒面, 那還是沾的我的光。”
兩大三小把一大盤海鮮炒面分了個干凈,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兒。
陸衍喝了一口椰子水清口, 隨手拿起一份報紙看了起來, 感慨道,“今年恢復高考, 考生將近六百萬人,才錄取了不到三十萬人。”
“所以說, 高考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差一分能淘汰很多人。”江喬道,“不過恢復高考也好,給了多少人希望!
陸衍繼續驚訝:“這位文科女狀元也太厲害了,語文差一分就滿分了!
“爸,什么是狀元?”陸安問。
“狀元啊!标懷芟肓想怎么跟他解釋,“就是考了全省第一名的人。”
“哇!标懓残∽鞆埖媚芡滔乱粋雞蛋,“全省第一名,這得多厲害啊!
他覺得考全班第一名都很棒了,更何況是全省第一名。小手一握,自信滿滿地道,“我以后也要考狀元,當大學生!
陸衍:“那老陸家的祖墳要冒青煙了!睉凰澳阆瓤忌细咧性僬f吧,上大學?還遠著呢!
陸安耍賴,“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當大學生!辈嫜溃暗綍r候我就是咱家第一個大學生了,多給你兩長臉!
江喬:“可拉倒吧,陸小安同志,過完年你也才八歲,等你考大學,那還得十年,要想長臉,那不如我自己考一個,還快一些!
陸衍看完報紙,又在客廳轉了兩圈,問江喬,“院子里的草是不是沒鋤,我去鋤了?”
江喬掃他一眼,“不用,他們三勤快得很,天天鋤,哪有什么雜草!
“哦!标懷軉柸≈唬昂纫铀畣,我去開!
三小只對望一眼,沒接話。
江喬:“他們不喝!敝噶指墻上的掛鐘,“都三點鐘了,你還不去部隊,我記得你下午有會要開!
陸衍頓了頓,“……急啥!
江喬倒是奇了,陸衍對工作上的事一向挺嚴謹挺負責的,從來只會早到不會晚到,今天怎么……
被江喬一直疑惑地盯著,陸衍摸了摸鼻子,總算扛不住了,跟她低聲道,“老大沒考好,我怕去部隊,別人問我他考了多少分,我不好答!眮G面。
接近年關,高年級的成績也出了。
現在大家見面都在問,哎呀,你家小孩這次考試考了多少分啊。
昨兒個陸衍去部隊,就聽到有人問了,他的心懸在半空,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還好不是問他,躲過一劫。
但難保下次問的不是他!
陸衍心里打了個突突,猛然想起一件事,問陸安,“對了,周佳言跟周佳美考了多少分?”
陸安想了想,脆聲道,“他們兄妹兩,語文跟數學,兩科都考了雙百分!
陸安一怔,摸向皮帶。
“媽!”陸安嘶嚎一聲,一溜煙躲到江喬身后。
江喬:“行了,行了,你也別嚇唬他了!本偷,“被問就問吧,頂多丟兩天臉,人家就忘了,哪有人天天盯著咱家的事。”
咋就沒人盯著他們家的事,周安國不是人?黃勝不是人?
江喬:“能咋辦,兒子是親生的!
陸衍:“合著你不怕丟臉?”
“怕!苯瓎绦Σ[瞇地道,“誰敢問我,我就三天不做飯,看誰怕!
她要是不做飯,一幫小孩崽子就得鬧,到時候大家都得頭疼。
得,陸衍嘀咕一句,終是磨磨蹭蹭地去了部隊。
到了部隊,陸衍一路避著人。
他走路一向是張肩背手,走路帶風的,現在縮著脖子,不敢抬頭。
可還是讓他撞見了人,林團長正迎面走來,見到他,眼睛一亮,大步向前。
陸衍翻了個白眼,“要是問我家老大考了多少分,我勸你免提!
林團長也翻了個白眼,“咋了,沒考好?”
陸衍抬頭望天,“……沒及格。”
“哦,沒及格就沒及格唄!绷謭F長眼里劃過一絲笑意,“放心,我不笑你,我媳婦跟你媳婦關系這么好,她要是知道我笑你,回去準沒我好果子吃!
陸衍:“這還差不多!
“再說了,不就是沒及格嘛,應該還是考了幾分的。”林團長努力憋著笑,“你不知道吧,黃勝他家那對雙胞胎兒子,考了四個零鴨蛋!备锌,“四個零鴨蛋啊,那就是背了四盞紅燈籠回家,我算是知道啥叫大紅燈籠高高掛了!
黃森跟黃林考了四個零鴨蛋這事,陸安昨天也提了一嘴,不過陸衍當時正在氣頭上,沒太注意,“真的假的?”
四個零鴨蛋?
不能吧。
這簡直比中白鴿票的幾率都小。
“真的!绷謭F長忍笑道,“所以啊,你就放一百八十個心吧,要是問起成績來,那也是問他,你還排不上呢!
陸衍想通了,雙肩張開,腰板挺直,“你說的有道理。”
反正他都打定主意了,誰敢問他,他就問回去,反正考壞考好的概率,各有百分之五十,他點不能這么背吧?
要是考得一般,剛好過及格線的,那也沒臉去問別人啊。
這么一想,陸衍長舒一口氣,拍了拍林團長的肩膀,感慨道,“平時看你不靠譜,關鍵時刻還是頂用的。”
林團長,林團長真想抽他。
兩人去開會,開到一半,出來透透風,走廊里已經站著不少軍官了,一看就是跟他們一樣,嫌會議內容太冗雜,覺得無聊,出來透風的。
陸衍打眼一掃,基本全是熟人,周安國、朱松、齊團長、鄭德勝……
他兩剛出現,就有人喊,“林團長,陸參謀長。”
陸衍肅著臉點點頭。
別看他面色嚴肅,心臟都快跳出胸口了。
臉也僵硬得不行,不過他在部隊一向面色嚴肅,倒沒人看出什么不對來。
一群大老爺們站在一塊,能干啥,無非就是抽煙加閑磕牙。
煙這玩意在部隊管得還是比較嚴的,別在公眾場合抽,私底下抽幾根,緩解壓力,放松心情,倒也無傷大雅。
一時間整個走廊里煙霧繚繞。
陸衍是不抽的,他覺得這玩意氣味太大,還往遠處躲了躲,怕沾到味道,回家臭到江喬和三小只。
話過幾巡,終于有人提到了陸衍不想聽的那個話題,“這次期末考,你們家小孩考了多少分?”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齊團長。
他家小孩考得一般,就是馬上要過年了,隨口問問。
一時間,沒人吭聲。
齊團長就扭頭看向鄭德勝,“老鄭,你大閨女這次期末考考了多少分啊?”
他兩關系好,齊團長知道鄭德勝的大女兒,鄭招娣,這次期末考考得很是不錯,兩科都在九十分以上。
所以特意問他,想讓他長長臉嘞,“聽說她這次兩科都考了九十多分,小姑娘挺聰明的呀!
沒想到鄭德勝不領情,把煙頭扔在地上,用鞋底碾了碾,一臉不耐煩地道,“語文考了九十八,數學考了九十七,一個小丫頭片子,談得上什么聰明不聰明的,又不是男娃!
得,鄭德勝這重男輕女的思想是刻到骨子里。
齊團長迎面對上周安國期待的目光。
問我啊,問我啊,我家龍鳳胎今年考了雙百分呢!
齊團長被周安國的目光盯得發寒,摸了摸鼻子,做了幾次心理建設才道,“……老周,你家佳言和佳美,今年上一年級了吧,他兩這次期末考,考得咋樣?”
周安國心里都快樂開花了,面上還是裝作一副滿不在意的模樣,“哦,他們兩啊,才考了雙百分,而且是每人都考了雙百分,也就那樣吧!
嘴上說的也就那樣,但是特意把龍鳳胎都考了滿分的事都點出來,這人也太虛偽了。
在場的誰不知道誰的底細啊,都看不上周安國這種做派。
家里孩子考得好,你大大方方的夸就行了,要不就是謙虛一下,你這反應,多鬧心啊。
有些家里孩子沒考好點,看周安國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起來。
朱松更是,他跟方秀梅結婚多年,別說龍鳳胎了,連個孩子都沒有,這會當著他的面討論小孩的成績,不是扎他的心嗎?
齊團長也噎了一下,“嗯,考得挺好,再接再厲啊!
周安國本以為會得到一眾羨慕的目光,沒想到大家反應平平,心里那滋味,別提了,堵得慌。
他余光瞥見陸衍,計上心頭,“別光說我們家孩子啊,陸參謀長他家大兒子今年也上一年級,還跟我兒子女兒一個班,你們咋不問問他家大兒子,這次期末考考了多少分!
被周安國這么一說,齊刷刷的好奇的目光朝陸衍投來。
好問題。
對啊,陸閻王的小孩考了多少分?
陸衍面無表情地掃了周安國一眼,兩家孩子同一個班,要說周安國不知道陸安考了不及格——
那真是家雀兒吃了鷂子,告誰也不信。
事實上,周佳言和周佳美拿完成績單,到了家,被周安國李甜甜兩口子追問的第一件事,不是他兩的成績,而是陸安的成績。
李甜甜知道兄妹兩聰明,以后更是大有成就,不可能考差,急于知道陸安的成績,那是為了驗證書里的內容,也為了壓江喬一頭。
周安國,純粹是因為好奇心戰勝了理智,能讓陸衍丟一回臉,可比知道兄妹兩考得好,開心多了。
所以,知道陸安兩科都考不及格,還不是五十來分,將近及格的分數,而是不到三十分的低分——
不容易啊,威風凜凜的陸閻王,樣樣都行的江廚師長,居然生了個‘弱智’!
他們倆都差點去放鞭炮慶祝了。
今兒個就算齊團長不起這個話頭,周安國也會在人多的場合,提起這個話題,好好地讓陸衍丟一回臉。
陸衍貼著口袋的手指一抖,眼皮跳了跳,做了好幾次心理建設,才張開了口,“我們家老大考了……”
“黃團長,你這是上哪去啊!”林團長眼尖,一眼就瞧見了縮著脖子,貼著墻根走的黃勝。
黃勝渾身一僵,以極慢的速度轉過身,僵著臉笑道,“沒、沒去哪啊!
一時間,誰還管陸家老大考了多少分,考幾分,都是分,哪比黃家雙胞胎小子考了四個零鴨蛋刺激。
簡直比‘弱智’都‘弱智’。
這事都傳遍了,大伙有所耳聞。
要是放在別人家,興許還沒人提,不想扎家長的心,畢竟生出這樣一對叉燒,已經夠難受了。
但這不是別人家,而是黃勝家。
黃勝在部隊的人緣,比陸衍都差。
陸衍頂多是冷著臉不愛說話,自身能力又強,招人嫉妒。
而黃勝就是招人恨,招人厭了。
他跟范玲夫妻兩個,平時沒少得罪人,這回出了糗,多的是人想看笑話。
“黃團長,別走啊,來聊聊孩子成績!
“聽說你們家黃森跟黃林,背了四盞紅燈籠回家?”
“背紅燈籠的意思是不及格,黃森跟黃林是考了四個零鴨蛋,黃團長,你要不要帶孩子上醫院看看?”
“就是,趁著孩子年紀小,趕緊治,大了就耽擱了!
別看是一群大男人,說起話來特別損,幾乎把黃勝臉上的面皮都要揭了去。
黃勝臉漲得通紅,但又說不出反駁的話。
為啥?
誰讓黃森跟黃林,就是考了四個零鴨蛋,這是不爭的事實。
而且這些別人諷刺他的話,他聽著特別耳熟。
這不就是平日里他在家跟范玲編排別人的話,就是變了個樣。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黃勝恨不得地上多個一厘米的縫,好讓他鉆下去。
陸衍:……
好人啊,黃團長!
有黃勝一打岔,誰還記得追問陸安考了多少分。
以前他還覺得黃勝一個大男人,嘴皮子比那些三姑六婆都碎。
他承認,是他之前說話大聲了些。
若不是有黃勝,現在恨不得鉆地縫的就是他了。
陸衍心里的小人淚流滿面,再說一句:
黃團長,好人一生平安!
這會,大家都圍著黃勝問東問西了,誰還顧得上陸衍啊,滿足你的吃肉要求就來扣群裙嘶二耳貳無酒以四七周安國插了幾次嘴,想把話題拉到陸衍那邊,可壓根沒人搭理他。
周安國:“……”只好親自出馬了,咬咬牙,問道,“陸參謀長,你家老大,這次期末考考多少分啊!
才周安國一個人問,對陸衍傷害性太低。
兩人本來就不對付,陸衍還怕他嘲笑?
陸衍冷冷瞥他一眼,“陸安考了多少分,你不知道?我可不信!焙咭宦暎吧僭谀抢镅b大尾巴狼!
周安國噎了一下,等抬頭再看時,陸衍已經走遠了。
*
臨近年關,學生和老師們都放假了,學校食堂也暫時關門了。
江喬閑下來,拉著劉大嫂和林芳坐輪船去了廣城一趟,準備采買年貨。
但怎么看怎么不滿意,一氣之下,準備自個做了。
過年的前三天,江喬就在家里炸糖麻葉和小麻花了。
面粉、雞蛋、黑芝麻、鹽、五香粉拌在一塊,合成面團,加蓋餳十分鐘,用搟面杖轉著圈把面團搟成面餅,再用菜刀切成各式各樣的面片,下入熱鍋油炸。
炸小麻花也是一樣。
只聽“滋拉——”一聲,窗臺前頓時多了兩個小腦袋。
陸珊太矮,來了也看不見。
“媽,做啥呢?”陸安踮起腳,使勁往廚房里瞅。
他們三剛還在院子里玩,一聽到廚房傳來做好吃的聲音,都不用江喬喊,尋著味就來了。
江喬用網撈將麻葉和小麻花撈起,“炸麻葉,炸小麻花。”
炸麻葉和炸小麻花分別放在兩個白瓷碗里,炸麻葉塊塊接近三角形,炸成金黃色,點綴著黑色的芝麻,炸小麻花就跟大姑娘的辮子似的,交叉纏在一塊,跟炸麻葉一個色的,看著甚是饞人。
三小只盯著兩個白瓷碗,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江喬樂了,往白瓷碗里灑上一點細白糖,“拿去分吧!
陸安拿起一塊炸麻葉,沒舍得一口吃掉,而是抓著舔了又舔,直到舔得沒味了,軟了,才咽進喉嚨里。
陸康和陸珊也不舍得吃,把炸麻葉和扎小麻花都塞進江喬給他們縫的小兜兜里。
過年了,江喬用之前朱大娘寄來的那兩匹布,給三小只各做了一套衣裳。
陸安和陸康是藍色的背帶褲,配著藍色的長袖上衣。
陸珊的是土黃色的背帶裙,白色的長袖襯衣。
小丫頭原來還嫌土黃色土氣,經江喬的巧手一弄,做成了港城那邊小孩流行穿的背帶裙,洋氣得不行,還特別顯白,襯得小丫頭皮膚白里透紅,晶瑩得很,哪還有什么怨言,現在穿上都不愿意脫了。
小兜兜就是江喬給他們三在衣服肚子那一塊縫的一塊半圓形的,用來裝衣服的地方,是用裁衣服剩下來的邊角碎料做的。
三小只可稀罕了,因為能用來裝很多東西。
平日里跑到山上去玩,撿到野果,不用再把衣擺卷起來裝,往小兜兜里一塞就成了。
炸麻葉跟炸小麻花一樣,用小兜兜裝,方便得很,還牢固,怎么跑都不會掉。
三小只裝好炸麻葉和炸小麻花,掄圓了腿就往外跑。
陸衍正好從外面回來,馬上要過年了,部隊事情多,很多士兵不能回家過年,部隊會搞春節晚會,帶大家一起熱鬧,包餃子、玩游戲,他們這些當上級的,還要一齊參與,動員。差點撞上三小只,“這是上哪去?馬上就要吃飯了!
陸安和陸珊都跑得沒影了,陸康倒是回頭說了一句,“出、出去玩!
陸衍奇了,呵了一聲。
江喬洗干凈手,甩了甩水珠子,“你甭搭理他們,他們是得了好吃的,準備出去跟小伙伴們顯擺!
“啥好吃的?”陸衍問。
江喬怒了努嘴,示意他看重新滿上的兩個白瓷碗,“炸麻葉和炸小麻花!
陸衍也好些年沒吃過這玩意了,拿起一個扔進嘴里,嚼了嚼,滿嘴焦香,“好吃!庇值,“好吃歸好吃,我看他們三是皮癢了,還出去顯擺,也不知道跟誰學的,不怕把其他小孩饞著了,天天上咱家賴著,讓你給他們做好吃的!
不知道跟誰學的?
江喬不說話,就拿眼去看陸衍。
陸衍剛想說一句,你看我干啥?
猛然想起,他帶著江喬做的酸辣鴨爪、鹵雞爪、魷魚絲、黃蜆子干去部隊的事,摸了摸鼻子,心虛道,“當我沒說!
江喬:“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們啊,都是跟你學的。”
“跟我學的,我還說好竹出歹筍呢。”陸衍道,“他們是好的不學學壞的,還學得飛快!壁s緊轉移話題,“晚上吃啥?”
“打邊爐。”江喬道。
打邊爐,就是打火鍋,天氣越來越冷,正好吃一頓火鍋暖胃。
陸衍又摸了一塊炸小麻花,“去買書的人回來了,外國名著和故事書加起來一共買了十本,你要的食譜,沒買著!
江喬早就料到了,吃飯的家伙,哪那么好買。
家里的書越來越多了,吃完飯,三小只做完作業,一家五口就愛窩著一起看書,書多了,不好找,找一本書,把其他的書都翻亂了,江喬就說,“等過完年,你找人打個書架,就放在客廳里,把書擺一擺,一目了然,想看啥直接拿就成。”
夫妻兩又閑話了一會,江喬看了看墻上的掛鐘,不知不覺過去快一個小時了,換了身衣服出門,走到門口的時候叮囑陸衍,“廚房里有我買的下火鍋的材料,還有調好的鍋底,你幫著洗了,鍋底熱了,我去喊他們三回家吃飯!
陸衍應了,挽起袖子進了廚房。
江喬走了十來分鐘,到了軍屬院的社樹底下,三小只一般都在那玩。
果不其然,剛到就看到他們三的身影,正被一圈小孩崽子,眾星捧月地圍著呢。
同樣被圍著的還有一人,不是別人,正是李甜甜。
她正高談闊論,說得唾沫亂飛,說到激動時,還漲紅了臉。
撿來的
江喬奇了。
三小只被圍著, 她一點都不驚訝,畢竟小兜兜里都裝著好吃的炸麻葉和炸小麻花呢。
但李甜甜被圍著,就很奇怪了。
江喬又細看了兩眼, 似乎不是李甜甜被圍著, 而是硬拉著別人說話, 所以看起來像被圍著。
李甜甜一向不怎么出門,說是怕海浪島的太陽太曬, 刺傷了她嬌嫩的皮膚,會讓她曬黑。
也不怎么跟人交際, 連林芳都說, 這周團長的愛人, 是有幾分傲氣在身上, 不屑的搭理她們。
這樣一人, 怎么會突然跑到社樹底下跟大伙閑磕牙,這不像她的作風。
江喬抬頭望了望天,估計是大冬天的,太陽藏在云朵里,她出來透透風吧。
她上前喊三小只,“老大, 老二, 老三,回家吃飯了!
陸安顯擺得正起勁呢, 一看他媽喊了, 趕緊連同陸康和陸珊,把他們三兜里的炸麻葉和炸小麻花分給小伙伴們。
林小虎拿著一塊炸小麻花, 小口小口地咬著,不好意思地道, “陸安,你們把東西都分給我們了,那你們吃啥呀!
陸安擺擺手,“放心吧,這玩意我家還有好多!
江喬走過來,正好聽見這一句,樂了,拍一下陸安的頭,“讓你顯擺。”又跟林小虎說,“年初六來我家,江阿姨給你炸糖糕吃!
“謝謝姨姨。”林小虎眼睛發亮。
走得近了,正好聽到李甜甜那尖利得刺耳的聲音,“我們家佳言和佳美,這次一年級上學期期末考,考了雙百分,你們瞧好了,是雙百分!”
她平時說話的聲音其實還挺好聽的,如出谷黃鸝一般,可她激動起來,就破音了,委實說不上好聽,大家只覺得耳蝸一陣轟鳴。
這還沒完,她接著道,“你們是不是以為雙百分很容易考,我跟你們講,我們家佳言和佳美,他兩都沒怎么復習,就考了這個分數,是不是天才,是不是神童!”
江喬:……
無語的人不在少數,一個看著面生,挺年輕的軍嫂撇撇嘴,道,“這就一年級的題,多簡單啊,考雙百分的多得是,要考個雙百分,就被當作神童,那神童都能批發了!
這軍嫂還真沒說錯,一年級的試題簡單,就說陸安他們班,考了雙百分的小孩有好幾個,單科一百分的就更多了,九十分以上的一抓一大把,多得是因為粗心而扣了一兩分的。
那按李甜甜的話說,這些小孩就都是神童,是天才啦?
李甜甜噎了一下,翻了個白眼,“你懂什么,反正我們家佳言跟佳美,就是跟其他小孩不一樣,他兩以后有大出息的!
一個穿著藍色棉布的胖軍嫂拉著周佳言和周佳美左看右看,都沒看出什么不一樣來。
不就兩普通小孩嘛,頂多長得清秀了些。
李甜甜現在看著一眾軍嫂的眼神,就像在看大傻子。
她可是穿書的,提前知道以后的劇情。
周佳言和周佳美不止這次考了語文數學雙百分,以后的考試,他們也是門門都考了一百分。
后來,周佳言更是成了有名的科學家,出行有一眾保鏢保護的那種,國之瑰寶。
周佳美成了電視上的大明星,被她代言過的品牌不計其數,廣告費拿到手軟。
這樣出息的兩個人,還不趁著他們還是小孩的時候,趕快巴結一下?
以后想巴結,就巴結不上了。
真是蠢蛋。
李甜甜:“現在恢復高考了,他兩以后肯定能考上大學,當大學生!
一干人等:……
知道什么叫做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不,大學是你想考就能考的?
大人們雖然無語,但不會對小孩子惡語相向,有意見也只會沖著李甜甜,但也比較包容,只覺得她是因為孩子考好了,一時激動,魔怔了。
但小孩子們就不一樣了,他們最喜歡起哄,圍成一圈,將周佳言和周佳美圍了起來,邊跳邊唱,“噢噢噢,神童,噢噢噢,天才……”
李甜甜高高昂著頭,覺得這群小孩都比大人有眼光,朝他們投去贊賞的目光。
而周佳言和周佳美被圍著起哄,臉都快紅得滴血了。
周佳言漲紅了臉,訥訥道,“我,我不是神童……”
周佳美是女孩子,臉皮更薄,淚珠子都快掉地上了,一個勁地往她哥身后縮。
李甜甜沒看出兄妹兩的不適,小孩子嘛,鬧著玩而已。
她閉上眼睛,回憶書里是怎么描述兄妹兩個孝順江喬的。
周佳言給江喬買了好幾十棟樓,讓她收租收到手發軟。
周佳美給江喬買了各色衣服珠寶首飾,樣樣奢華得不行,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穿戴的貨色。
想到以后,做包租婆,奢侈品穿過就丟的人,就是她了。
李甜甜篤定道:“他兩以后有了出息,肯定會孝順我的!
江喬聽到這一句,心想,親生的都未必孝順了,更何況是非親生的,李甜甜擱這做夢呢?
看不上李甜甜的軍嫂不在少數,但想巴結她的人也不少,畢竟周安國的軍銜在這擺著呢。
一個馬臉小眼睛高鼻子的軍嫂便道,“佳言和佳美能考這么高分,都是因為李嫂子你教育得好!
“就是,我家孩子就沒有他兩出息,這次期末考,才堪堪及格,雙百分,這是一般人能考的嘛!绷硪粋圓臉大眼睛腮邊有顆痣的軍嫂接道。
這兩位軍嫂的丈夫都是三團的,周安國是三團的團長,兩人看在周安國還有自家丈夫的面子上,當然要巴著李甜甜說好話。
李甜甜卻以為她們真是這么想的,被捧的十分開心。
再一掃周圍其他軍嫂臉上郁郁的臉色,以為她們是在嫉妒她有這樣一雙出息的繼子繼女,就更開心了。
她之前真是想岔了,為啥要怕曬黑,不想交際,而閉門不出。
她就應該多多出門。
出門干啥?
顯擺啊。
以前在軍屬院,她樣樣都比不過其他軍嫂,除了一張臉出類拔萃,做飯不行,料理院子也不會,只有被人說小話,埋汰的份。
但現在不一樣了,周佳言和周佳美只會越來越出息。
有這樣一雙出息的繼子繼女……瞧著吧,以后這些軍嫂想聽她炫耀都沒得聽了。
以后啊,大家就不是一個階層的人了。
江喬帶著三小只回家,陸衍已經把鍋子點起來了。
酸菜和大骨頭熬的奶白色鍋底,正咕嘟咕嘟冒泡。
陸珊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是酸菜鍋,汆魚片最香了。”
陸衍把菜端上桌,盤子里是粉白相間的巴沙魚片,“知道你愛吃魚,打火鍋必少不了!
冬天風大,北風呼呼的,三小只在外邊玩一會,皮膚都干了。
江喬拿出兒童面霜,用小指甲挖了一勺,在掌心化開,給三小只細細擦過,才放他們去吃飯。
陸珊臭美,擦了臉還讓江喬往她手上擦一點,聞了聞,“好香啊!
陸安和陸康只覺得麻煩,相比擦面霜,那肯定是打邊爐的誘惑力更大。
魚片在酸菜鍋里涮過,吸飽了湯汁,味道又酸又鮮,就連不愛吃魚的陸安都吃了小半斤。
吃飽喝足,三小只就開始犯困了,小腦袋一點一點的,眼皮子都快閉上了。
見狀,江喬就把他們三趕到房間里睡,每人的被子里還塞了一個熱水袋。
海浪島雖然四季如夏,但冬天有段時間還是特別冷的,那種冷跟北方的冷還不一樣,北方的冷是干冷,海浪島的冷是濕冷,冷到骨子里了。
三小只都是又怕冷又怕熱的體質,這幾天持續降溫,晚上睡覺的時候,被子冷的跟個冰窖似的,怎么也睡不著,早上起來就犯困。
江喬弄清楚前因后果,就給他們三一人弄了個熱水袋。
這會大部分人家用來取暖的還是醫院用完不要的吊瓶,撿回去灌了熱水,擰緊以后塞到被窩里取暖。
江喬嫌不干凈,就托人從廣城買了三個熱水袋,燒了水往里頭一灌,再往被子里一塞,暖上半個晚上不是問題,等熱水袋涼了,被子也因為自身的體溫暖了。
陸珊用小腳丫子踢了踢被窩里的熱水袋,被燙了一下,趕緊把腳丫子縮回來。
江喬拍一下她的被子,“小心變成豬蹄。”
陸珊吐了吐舌頭,“才不會呢!
熱水袋外邊還包了一層布,怎么也燙不著她。
熱水袋把被窩烘得暖洋洋的,不一會,陸珊就困意上頭,睡了過去。
江喬又去了隔壁房間,陸安和陸康精神多了,見江喬來了,趕緊屏住聲息,玩一二三木頭人的游戲。
江喬哪會不知道他們兩的小伎倆,把燈關了,“玩一會就睡了啊!
過一會,被窩里傳來低低的應聲。
江喬才關門走了。
*
二月六號,除夕。
一大早,江喬是給鞭炮聲炸醒的,睜開眼,往身側一看,陸衍早就醒了,正單手支著頭,看著她笑。
江喬打了個哈欠,“前幾天都沒怎么聽到鞭炮聲響,今兒個就跟捅了鞭炮窩似的,一下放這么多鞭炮,震得我耳朵都快聾了!
陸衍笑了,“鞭炮不便宜,小的那種,島上供銷社也要賣一毛錢一個,大的更是五毛錢起步,小孩買了不舍得放,就等著今天呢。”
話音剛落,就見到三小只穿著新衣服,風風火火地跑進來。
陸珊起的最早,換好衣服就去隔壁房間把兩個‘懶’哥哥給挖起來,然后一起來拜年。
小丫頭雙手作輯,脆生生地道,“爸,媽,新年快樂。”
陸安和陸康跟在她后頭喊,“新年快樂!
陸安伸出手,直接多了,擠眉弄眼地道,“紅包拿來!
陸衍笑出聲,從枕頭底下拿出三個厚厚的紅包,“給!
陸安拆開一看,是五毛錢,再一看陸康和陸珊的,扁扁嘴,“為啥我才五毛,他兩有一塊!”
陸衍:“今年誰背紅燈籠回來?”
陸安不敢吭聲了。
陸康和陸珊卻是笑出聲,陸衍拿眼去掃他們,“你兩也是,以后誰再背紅燈籠回來,紅包砍半。”
陸康和陸珊趕緊正了臉色,應了聲是。
陸安轉了轉眼珠,朝江喬伸出手,手心朝上,“媽,你的紅包呢?”
江喬倚在枕頭上,逗他,“你爸都給了,我還要給?”
陸安一本正經:“那不一樣,他給了是他的,你給了是你的!
江喬捏了捏這小子的臉蛋,“你這算盤打的,不去做生意真是屈才了!
從抽屜里拿了三個紅包出來,一人給了一個。
陸安打開一看,一塊錢,再看陸康和陸珊的,也是一塊錢,嚷嚷道,“還是媽疼我。”
陸衍抬起手,“仔細你的皮,要不是過年,我非讓你知道花兒為什么這么紅。”
陸安做了個鬼臉,“除夕你還要打我。”朝陸衍道,“你就是后爸!
說完,一溜煙就跑了。
江喬抬高聲音問,“上哪去?”
“買鞭炮去!标懓怖懣岛完懮和馀埽^也不回地道。
供銷社離軍屬大院不遠,按理說,三小只去一個鐘就回來了。
可直到飯點,這三才姍姍來遲,像風一樣卷進門,陸衍一吸鼻子就聞到了那股濃重的炮仗味,估計是玩完才回來的。
飯菜已經上桌了,按海浪島的風俗,過年要吃雞,一大盤黃皮白肉的白斬雞,配上香菜、醬油、醋、小金桔等調料配的蘸料,真是香得人直犯迷糊。
一只雞只有兩只雞腿,陸安轉了轉眼珠,給陸衍出難題,“爸,雞腿該咋分。俊
陸衍瞪他一眼,用筷子夾起雞腿,往他跟江喬碗里各放了一個,“能咋分,我一個,你媽一個!
陸安傻眼了,磕巴道,“別家吃雞,雞腿都是分給小孩的,咱家怎么是大人吃呢!
陸衍慢條斯理地啃著雞腿,“陸小安同志,你今年多少歲了?”
陸安掰著手指頭數,“過完年八歲。”
“我今年三十二,算咱兩都能活到八十,我剩四十八年能吃到雞腿,你呢,你還有七十二年能吃到雞腿呢,你比我多二十四年吃雞腿的時間!标懷苄彼谎,“所以這雞腿是不是該我吃,知道啥叫尊老愛幼嗎?”
而且,老?這話說的虧不虧心。
陸安被他爸的無恥給震驚了,“能這樣算?”看他爸吃雞腿吃得香甜,垮著一張臉道,“爸,你果然是后爸,我是你撿來的吧!
“知道就好!标懷馨央u腿蘸了蘸醬料,接著吃,“你們三都是我從垃圾桶里撿的!
聞言,陸安震驚了:“爸,你這么早就開始撿垃圾了?!”
陸衍:……
江喬一口雞腿肉差點卡在喉嚨里,“咳咳咳!惫嗔藥状罂跍叛氏去,跟陸衍說,“讓你忽悠他!
陸衍轉移話題,“你們三這么晚回來,玩去了吧?”
陸安抬抬手,“這么重的鞭炮味,你沒聞到?”
陸衍又想揍他了,這小子就是皮癢。
陸珊:“我們錢不夠,湊一起買的鞭炮,就放了一會,就沒了,不然還能更晚一點回來。”
陸康道:“周佳言和周佳美,他們媽給買了六十響的大鞭炮,還買了好多好多的小鞭炮,說是獎勵他們兩考得好,這么多鞭炮,估計能放一天!
鞭炮可不便宜,陸衍挑挑眉,“這得花不少錢吧。”
“花了二十塊錢!钡共皇撬愠鰜淼,是去供銷社買鞭炮的時候,正好撞見李甜甜跟老板說,家里孩子考得好,買二十塊錢的鞭炮,獎勵他們,讓他們放個盡興。
“二十塊錢?”江喬也驚了,“這得放到明年吧!
“放、放不到明年,窮有窮的玩法,富有富的玩法,像我們,攏共加起來就買了不到二十個小鞭炮,點一個扔到土坑里,再埋起來,等它炸開,這樣慢慢玩,能玩一上午。周佳言跟周佳美得的鞭炮多,點一個扔一個!标懣得蛄嗣蜃欤有些心疼。
“周安國真慣孩子。”陸衍道。
陸珊搖搖頭,“不是周叔叔給他兩買的鞭炮,是李阿姨買的!
“李甜甜?”陸衍驚訝道。
“對,可大手筆了,我們剛到供銷社,買完鞭炮,剛好撞見李阿姨帶著周佳言和周佳美進來,掃了一眼我們買的那點鞭炮,然后大手一揮,跟老板說,她要買二十塊錢的鞭炮!标懓渤读顺蹲旖。
當他不知道啊,這位李阿姨,就是故意的。
“周安國同意?”江喬問。
在她印象里,周安國還是比較摳的一人。
“周叔叔在外邊等著她們,她們買完鞭炮出去,周叔叔一看買了這么多,可心疼了,直接嚷嚷,問她們怎么買了這么多!毕氲周安國那副肉疼得像牙疼的表情,陸珊就忍不住樂出聲。
周安國心疼是正常的,再有錢也不能這么花啊。
要是花了二十塊錢,買的是些耐用的東西,那倒算了,可這二十塊錢,買的是只能聽個響的鞭炮。
陸衍不贊同地搖搖頭,“太鋪張了!
也就是花的是周安國的錢,李甜甜不心疼,真是應了那句話,不賺錢的不知道心疼錢。
二十塊錢,都夠買多少斤肉了。
周安國每月的工資是有定數的,這二十塊錢花出去,足夠他肉疼一段時間了。
江喬:“老話說得好,男人是耙耙,女人用匣匣,不怕耙耙齒少,就怕匣匣沒底!
“耙耙齒不多,匣匣無底洞!标懷芰⒓唇幼斓馈
江喬看向三小只,趁機教育道,“所以你們以后掙了錢,不能亂花,曉得沒?”
三小只點點頭,陸安道,“我既要做齒多的耙耙,也要做有底的匣匣。”
晚上的年夜飯比中午的豐盛多了,五菜一湯,松鼠桂魚,玉米炒松子,蝦仁滑蛋,青椒牛肉絲,茄汁魚丸,外加一大盆清口解膩的紫菜蛋花湯,湊一個六六大順。
每道菜都很香,被陸衍和三小只吃了個光盤。
輪到松鼠桂魚的時候,陸衍正要一筷子將魚尾夾走。
給江喬攔住了,“留一些,就放桌上,取個年年有魚的好意頭!
陸衍樂了,應了她,“成,祝咱家,年年有余!
吃飽喝足才不到八點鐘,這年頭又沒有春晚,一家五口只能聽著外面的鞭炮聲解乏。
可光聽著也無聊,就砰一聲,就沒了,來來去去就是這個聲,多單調。
陸衍起身,“要不要放鞭炮,我去買!
三小只還是挺想的,但是怕浪費錢,搖搖頭,“不用了,早上剛玩過。”
陸衍樂了,“放心,我這個耙耙齒多,買個鞭炮的錢還是有的。”
說著,買了一串六十響的大鞭炮回來。
六十響的大鞭炮,才花了三塊錢,難以想象,二十塊錢買的鞭炮,得有多少。
陸衍把鞭炮掛在墻頭上,讓江喬帶著三小只躲遠一些,拿著點鞭炮的香,“我點了啊!
江喬捂住陸安的耳朵,讓陸安捂住陸康的耳朵,陸康再捂住陸珊的耳朵,“點吧!
“噼里啪啦——”
隨著鞭炮聲一響,新的一年也到了。
還要守歲呢,三小只卻已經開始闔上眼皮了,陸安揉了揉眼睛,“爸,我困了。”
陸衍想了想,索性拿出故事書,“我給你們念一段故事!
三小只頓時起勁了,圍在陸衍身邊聽故事。
江喬在一旁剝橘子,剝好的橘子先分一半湊到陸衍嘴巴喂他,剩下的再分給三小只。
橘子汁甜甜涼涼,還有些凍牙。
江喬索性把橘子放到火爐邊上烤一下,熱過的橘子別有一番風味。
剩下的橘子皮也不用扔,一半留著曬陳皮,給陸康泡水,正好這陣子他有些咳嗽,另一半直接扔進火爐里,火焰炙烤橘皮,還起到香屋子的作用。
念完一本故事書,陸衍便不再念了。
三小只很失望,正聽在興頭上呢,鬧著還要聽。
陸衍把故事書合上,“再聽下去,你們今晚該睡不著了!
倒不是他不想給三個孩子講故事,是這三一聽故事,就喜歡琢磨故事情節,晚上就興奮得睡不著。
說是守夜,那也是大人守,對小孩沒那么嚴格,江喬讓他們兩點這樣就上床睡了。
等把三小只安頓好,陸衍跟江喬也回了自個的房間。
在被窩里守夜,總比在客廳里挨凍好。
兩人縮在被窩里,玩踢熱水袋的游戲,江喬踢過去,陸衍踢過來,兩人玩得不亦樂乎。
陸衍突然抓住江喬的手。
江喬一愣,對上他的眼睛,那眼里的柔光幾乎要將她膩死,“……怎么了這是?”
陸衍抱住她,下巴搭在她的肩上,“沒,就覺得今年的除夕過得特別開心!
江喬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每一年都這么開心!
評理
年初六, 三小只想吃土豆絲了,撅著個屁股在地里挖土豆。
土豆還沒長成,個個只有嬰兒拳頭大小, 裝不滿半個籃子。
陸衍起床, 看到他們三在那挖土豆, 怕冷到了,把他們喊進屋。
江喬看著這幾個土豆犯難, 都不夠做土豆絲的,索性給三小只做了一道土豆餅。
土豆去皮洗凈蒸熟, 加點鹽壓成土豆泥, 灑上火腿丁、蘿卜丁, 還有一把蔥花, 一點胡椒粉, 揉成面團,揪一小塊面團壓成餅,上鍋煎至兩面金黃。
做好的土豆餅外酥里糯,一口下去先是酥脆的餅皮,再是土豆的糯香。
陸衍吃了都說好,“下回做點, 我帶去部隊吃。”
江喬搖搖頭, “土豆餅冷了就不好吃了,要帶去部隊, 可以做綠豆餅, 紅豆餅,鳳梨酥……”
聽得陸衍和三小只都饞了。
吃完早餐沒一會, 林芳和林團長帶著林小虎上門拜年了。
“林叔叔、林阿姨,新年快樂, 恭喜發財!”陸安拉著陸康、陸珊,甜甜地道。
當著林團長和林芳的面,他當然不敢再說什么恭喜發財,紅包拿來了,但眼睛還是一個勁地往林芳口袋瞟。
林芳被他逗得不行,從口袋里掏出三個紅包一個小孩給了一個,“新年快樂,祝你們學業進步!
拿到紅包,陸安正想找林小虎去樓上玩,就被江喬叫進了房間,問他,“林阿姨給了你們多少錢的紅包!
陸安不假思索地道,“一人給了一毛錢!
江喬點頭,揮揮手,讓他玩去了。
林芳是到吃中午飯的時候,才知道江喬給了林小虎三毛錢的紅包,“這,這也太多了!
江喬擺擺手,“這哪多了,我們家三個小孩,你家一個,我要只給一毛錢的紅包,小虎豈不是虧大了。”
林芳還是覺得給多了,想還回去,被江喬制止,“這是給小虎的,不是給你的。”
林芳心里舒坦,跟江喬這樣的人交往,她不會讓你吃虧,占你的便宜。
中午陸衍讓林團長和林芳留下來吃飯,準備打火鍋,兩家人在一起,不可能照顧到每一個人的口味,索性打火鍋,天氣冷吃火鍋暖身子,而且想吃什么菜下什么菜。
林芳進了廚房給江喬打下手,搓了各色魚丸、蝦丸和蟹丸,有圓形的、餃子形的、方形的,做丸子的時候還往里頭加了一點馬蹄丁,吃起來脆脆的,很解膩。
糟粕醋的鍋底下入各色丸子,丸子吸飽了湯汁,在湯里起起伏伏,不斷勾動大家肚里的饞蟲。
林芳抬頭看了一眼,四個小孩還在院子里玩呢,“要不要喊他們進來?”
“不用,他們聞著味自個會回來的!苯瓎绦Φ馈
果不其然,糟粕醋煮丸子的香味順著客廳飄到院子里,都不用叫,四個小孩就飛奔回屋里,圍著火鍋,都不愿意走了。
江喬給四個小孩一人舀了一碗丸子湯,四小只吹了吹,喝了口湯,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起了丸子。
林芳:“光吃丸子,也不嫌膩得慌!
林小虎現在跟大伙熟了,也敢說話了,“丸子比菜好吃多了。”
陸安咬一口蟹丸,先是蟹肉的鮮甜,又吃到脆脆的,像蟹籽一樣的東西,吃著碗里的,目光還在鍋里轉悠。
江喬說他,“你這是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
那邊,陸衍跟林團長已經喝上了。
他們當兵的,一年到頭,也就過年的時候能喝上幾口酒,其他時候喝了,怕耽誤事。
喝的是林團長在黔地的戰友托人送過來的白酒,雖比不上茅臺,但也別有一番滋味。
兩人都不愛吃丸子,就往鍋里下肉,羊肉、牛肉片得薄薄的,往鍋里涮上個兩三分鐘就熟得透透了,再蘸上特制的麻醬,真是給萬金都不換。
四個小孩看大人有酒喝,也鬧著要喝飲料。
陸衍被纏磨得沒辦法了,掏錢讓陸安跑腿,去供銷社買了橘子汽水回來。
橘子汽水是從冰柜里拿出來的,玻璃瓶上還沾著水珠子。
江喬不敢讓他們喝多,一人倒了一個杯底。
陸康一口就喝光了,撅起小嘴表示不滿意,“媽,你、你這是喂雞呢!
“成成成。”江喬又一人給倒上小半杯,“再給你們倒點,不然說我是后媽!
“后媽?”林芳一愣。
江喬把陸安說的這么早就開始撿垃圾的話轉述給林芳聽,逗得她哈哈大笑,笑完眉間透著一股郁氣,“有時候親媽還不如后媽呢。”
恰在這時,林團長把一碟蘸料推到林芳跟前,“你喜歡吃辣,嘗嘗小江做的辣醬,說是用線辣椒做的,我嘗了一下,特別過癮!
“辣椒,辣椒,你想辣死我?”林芳直接懟了回去,然后抹一把眼角,直直沖進廚房,把門鎖了起來。
林團長都懵了,“不是,你們評評理,我哪里惹她了?”
陸衍給江喬使了個眼色,讓她去勸勸林芳,自個坐到林團長跟前,給他倒了杯酒。
四個小孩也被林芳鬧得這一出嚇得不敢吃飯了,林小虎更是淚花在眼睛里打轉。
江喬給他們碗里夾了點丸子還有金針菇和生菜,“沒事,你們接著吃,我去看看她!
她敲了敲廚房的門,里頭傳來林芳哽咽的聲音,“小江,不好意思……”
大過年的,來人家家里做客,夫妻兩個居然吵了起來,怎么也說不過去。
“沒事!苯瓎痰,“你先出來。”
林芳哭紅了眼,不好意思出去,江喬索性給她擰了熱毛巾,“你不出來,那我進去。”
隔了好一會,門才打開一條縫。
江喬閃身進屋,把門關上。
林芳靠在灶臺邊,眼角通紅,一看就是大哭過一場。
江喬頓了頓,逗趣道,“你這會才放我進來,毛巾都涼了,我得煮兩個雞蛋給你敷敷眼睛,不然明兒個就腫得跟核桃一樣了!
林芳:“小江,不好意思……大過年的,讓你們敗了興致!
江喬舀了一瓢水倒入鍋里,再從籃子里拿出兩個雞蛋放進去,“沒事,咱兩誰跟誰啊。不過你得跟我說說,到底為什么哭!
林芳抿抿嘴,咬牙切齒地道,“過完年,老林他媽就要過來了!
“林團長他媽?”江喬驚訝道。
“對!绷址嫉,“老林他們家一共生了四個兒子,老林排第四,他爸二十年前就走了,老林他媽一直跟著大伯一家生活,我們家跟三伯四伯家,都是逢年過節寄錢寄東西聊表心意,但今年老林他媽不知道聽了誰的主意,覺得我們家的日子好,想過來跟我們一起住,我不同意,在家都鬧過幾回了!
林芳不好意思地道,“小江,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孝,可我就是不想跟他媽住一塊!
江喬搖搖頭,“嘴皮子都有磕到牙的時候!蓖T的方向望了一眼,壓低了聲音,“林團長大部分時間都呆在部隊,他媽要是過來,天天在家跟老太太相處的,不還是你跟小虎!
江喬能理解她,林芳說的就更多了,絮絮叨叨地道,“你不知道,我跟她這是月子里結下的仇。”
想當初,林芳生下林小虎的第一天,林團長他媽來照顧月子,不說燉雞燉鴨了,就做了一個炒豆角和一碗米飯,炒豆角里面,辣椒比都豆角都多,還要挑著吃。
簡直是想辣死林芳的節奏,所以林芳剛才看到那碗辣醬,聯想到之前的事,才倏地炸了。
江喬愣了,“她為啥要這樣干,你不是給她生了大孫子?”
林芳翻了個白眼,“老婆子兒子多,孫子也多,才不稀罕小虎這個,她是覺得老林跟我結婚以后,把錢都給了我,我把著老林的錢,不讓他孝敬他媽,所以特意在我剛生產的時候,給我一個下馬威!
“那后來呢?”江喬問。
“后來?后來老婆子精得很,老林回家的時候,她就做好飯好菜,老林不在家,她就把剩飯剩菜端出來給我吃,因為營養不良,我生了小虎快兩個星期了都沒奶……”
想到之前的種種,林芳生吞活剝了林團長他媽的心都有了。
江喬:“那你就沒鬧嗎?”
“鬧了。”林芳咬牙切齒地道,“我說他媽給我吃剩飯剩菜,老林不信,非說我對他媽有意見,有意見,呵呵,我對他們全家都有意見,一窩豺狼虎豹,都是內里藏奸的!”
廚房的門就薄薄一道,稍微大點聲,外面就聽見了。
林團長嚷嚷道,“你罵我可以,別罵我家里人啊,不然我跟你翻臉。”
“翻臉就翻臉。”林芳把用來敷眼睛的雞蛋一扔,雞蛋落在地上,嗑破了殼,露出里面的蛋白,“林茂,你當我怕你。
林芳的聲音大了,林團長的聲音頓時小了,嘀咕道,“我,我就說說而已!庇指懷苷f,“你說她是不是不講理!
陸衍呵呵兩聲,沒接話,夫妻兩的事,勸架可以,少摻和。
夫妻兩個吵開了,林小虎反倒松了口氣,該吃吃,該喝喝,吃完一大碗丸子還不足興,自個下了魚片吃。
陸安問,“你爸你媽吵架了,你就不怕?”
林小虎吃下魚片,“怕啥,我還怕他兩不吵呢,你是不知道,他們隔三岔五就要吵上一架,吵的時候互相惱對方,吵完就好了!
林小虎都不怕了,三小只更沒覺得有什么了。
自顧自地涮火鍋,偶爾還點評一下,哪樣菜好吃。
廚房里,林芳接著說,“所以我跟那老婆子天天吵架,老林就找上頭申請,帶我們母子兩來隨軍了!
江喬不贊同地搖搖頭,“你不該這樣做。”
林芳驚訝,“你也覺得我不該跟他媽吵?”
“你是該吵。”江喬道,“但是吵錯人了。”
林芳聽完江喬的話,更懵了。
江喬繼續分說,“你想啊,從你的角度,老太太月子里給你使絆子,特意在你剛生產完的時候做特別辣特別辣的菜,還特意拿剩飯剩菜給你吃,就是想整你!
她頓了頓,接著道,“但從林團長的角度看呢,他媽不辭辛苦,月子里照顧自己的媳婦,給自己的媳婦換墊布,做飯做菜,還要哄著媳婦吃,簡直是絕世好娘!
“為啥會這樣,因為林團長他下班回來,只能看到熱飯熱菜,還有打掃得干干凈凈的屋子,他根本就看不到你口里說的什么特別辣的飯菜,剩飯剩菜,你兩看到的東西不同,自然想的不一樣,他當然站在他媽那邊!
林芳難得不吭聲了,細細思索起來。
江喬:“話說回來,我為啥說你吵錯人了,因為你該吵的人,壓根不是林團長他媽,而是林團長。”
林芳驚訝地張了張嘴,“我跟他吵干啥,給我做辣的,吃剩飯剩菜的是他媽,不是他!
“板子不打到自個身上不知道疼!苯瓎炭戳丝纯蛷d的方向,特地抬高了聲音,“你就問他,他是不是早都不想跟你過了,所以特意囑咐的他媽給你做辣的飯菜,想離婚直接說,別搞那些個歪門邪道。”
林團長看向陸衍:“你媳婦這是勸架呢,還是拱火呢?”
江喬繼續大聲道,“他要是跟你說,不是他讓的,你就問他,他是不是不想跟你過了,不然怎么會特意讓他媽給你做辣的飯菜,他媽一個生過孩子,還是生了四個孩子的女人,怎么會往剛生產完的產婦的菜里放辣椒?”
林團長不吭聲了,抿了抿嘴,不知在想什么。
陸衍看著可樂,拍了拍林團長的肩膀,“勸架呢,勸架呢。”
還沒完,江喬繼續抬高了聲音,“林團長,你要是想離婚,你就直說,別拿你媽當槍使,你出去問問,普天之下生過孩子的女人,誰不知道月子里喂奶不能吃辣的,誰不知道坐月子的時候營養很重要,不是你指使的,你媽能想出這種損招?虎毒還不食子呢,你心咋就這么狠呢?”
說完,江喬給林芳使了個眼色。
林芳頓時會意,大聲道,“我說咱家小虎咋長不高呢,感情是月子里沒喝足奶,落下的‘病根’!
林團長掃了林小虎一眼,看到他那比同齡人矮了小半個頭的身高,頭一次說不出話。
他一步三挪地挪到廚房前,服軟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先出來好不好!鳖D了頓,“別讓孩子們看了笑話。”
林芳拍了拍江喬的手,“謝謝你,小江,要不是你,他還不知道錯哪了呢!
江喬搖搖頭,回拍林芳的手,“小事,吵過這次,林團長也算醒悟了些,他媽來了,他也不會再無腦地站他媽那邊了!
林芳出來了,林團長還想再說兩句,看到她那微紅的眼角,頓時氣短,自罰三杯酒賠罪。
說開了,也就好了。
林芳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大過年的,鬧這事,最后還是給陸安、陸康和陸珊,各封了一個大紅包賠罪。
送走了林團長他們,三小只在燈光底下美滋滋地拆紅包。
陸安拆開紅包,哇了一聲,“林阿姨給了我五毛錢!”算上之前給的一毛錢,一共是六毛錢。
他探頭去看陸康和陸珊的紅包,他們倆的紅包里也是五毛錢。
林芳這回是大出血啊。
白拿人家這么多紅包,江喬有些不好意思,問陸衍,“要不過兩天,我尋個由頭,給小虎再封回去!
“不用。”陸衍道,“你幫她出了這么大一口氣,她謝你還來不及呢!
過完年,馬上就要開學了。
陸衍問陸安,“寒假作業寫完沒?”
陸安瞥他一眼,“爸,好好說話,把手從皮帶上放下來!
陸衍哼一聲,“那到底是寫完了還是沒寫完!
“當然寫完啦。”陸安撅起小嘴,“這段時間我一直沒有偷懶好不好!
江喬檢查陸安的作業,果然都完成了,還寫得挺工整,偶有一些錯題,他也幫他批改,讓他回去改正了。
陸安笑嘻嘻地湊到江喬旁邊,“媽,我提前完成任務,有沒有什么獎勵。”
“有啊!苯瓎贪岩荒昙壪聦W期的課本拿出來,“獎勵你提前學習一年級下學期的知識!
陸安傻眼了:“不是,這還沒開學呢!
“等開學就晚了。”江喬掃他一眼,“知道啥叫彎道超車嗎?”
陸安搖搖頭,“不知道!
江喬給他舉例子,“就好像比賽騎自行車,騎直道的時候,大家的速度其實是差不多的,只有每次過彎道的時候,比別人轉彎得再漂亮一點,才能把對手遠遠甩到后面,獲得最終的勝利!
陸安似懂非懂。
“你媽的意思是,如果你提前學習一年級下學期的知識,等開學的時候,老師講一年級下學期的知識,你就能掌握得更牢固。”陸衍幫著解釋道。
陸安歪了歪頭,“可是如果我提前學了,老師不是白教了!
“怎么會白教呢,你提前學了,你就比別的同學多一個學期的學習時間!标懷艿,“等到下學期開學,如果你把一年級下學期的知識掌握的好,我跟你媽再教你二年級上學期的知識,以此類推,你永遠比其他同學學快一步。”
低年級的學習簡單,陸安也聰明,能夠舉一反三,江喬都考慮跳著教了。
陸安撓撓頭:“可是我為啥要比其他同學學快一步,跟他們一樣進度不好嗎?”
江喬忽悠他,“這樣你就可以做小老師了!
“當小老師!”陸安眼睛一亮,當即道,“我學!
陸衍說:“還記得上次看報紙看到的那個女狀元嗎,人家上山下鄉的時候,還不忘拿著本書學習,跟她比,你又不用干農活,只是多算幾道題。”
“還能吃我做的好吃的!苯瓎萄a充道。
陸安想了想,還是很劃算的,轉了轉眼珠,“不能光我一個人學,老二和老三也要學!
“那是肯定的!苯瓎痰,“九月份開學,老二就上一年級了,明年老三也上學了,他兩學是遲早的事。”
陸康/陸珊:“你真是我親哥!”
陸安嘿嘿一笑,“這就叫,共患難嘛。”
陸珊斜他一眼,“你這叫有福不同享,有難同當!
陸安:“那海鮮炒面你兩吃沒吃?”
陸康轉了轉眼珠:“沒——吃了!”
“這哪能說是難呢!标懷懿煌,“抓你學習還是害你了?”
陸安扁扁嘴,“那學習總是辛苦的嘛。”
“現在不吃苦,以后吃的苦更多。”江喬問他們,“知道你媽我為啥二十出頭的時候就能當上大廚不,跟我同期一起進紡織廠食堂干活的人,到現在都還是幫工!
三小只齊齊搖了搖頭。
江喬:“那是因為我比其他人努力,他們下工了,相約著去看電影,去逛街,他們看電影的時候,我在廚房練刀工,他們逛街的時候,我在追著大師傅問這道菜該怎么改進。”
陸安悟了,“也就是剛才媽你說的,過彎道的時候,你比別人轉彎的漂亮。”
“對,也可以理解為,我比別人做出了更正確的選擇!苯瓎痰。
三小只聽進耳朵里,各有所思。
江喬也不催著他們一定要理解這番道理,種子已經播下了,總有一天會長成參天大樹。
開學了,江喬開始忙碌起來。
陸衍最近會議不斷,說是跟越方那邊頻頻產生摩擦。
江喬閑來無事,就約著劉大嫂和林芳一起去后山挖野菜。
春天到了,后山上長了很多野菜出來。
有薺菜、香椿、馬齒莧、灰灰菜、春韭……
薺菜可以包餃子,香椿可以跟雞蛋一起做成香椿雞蛋醬,把饅頭對半切開,往里面塞一點香椿雞蛋醬,一口下去,滿嘴醬香,饅頭都能吃出肉的感覺。
馬齒莧和灰灰菜也不用怎么做,焯水過后加麻油和白芝麻、杏仁拌在一塊,自帶一股子清香。
春韭既可以包水餃,又可以炒豆芽或者豆腐干,格外芳香可口。
整個春天,陸家餐桌上變著花樣吃野菜。
天氣一天天變暖,林芳的臉色卻越來越差,因為林團長他媽雖然耽擱了些時間,但前趕慢趕,還是要來島上隨軍了。
劉大嫂寬慰她,“這是遲早的事,放寬心。”又道,“老太太生了四個兒子,總不能一直住在你們家,其他幾個兒子,她心里頭肯定也是念著的,我估計啊,住不上一段時間,都不用你催,老太太自個就想走了!
林芳扯了扯嘴角,“但愿如此吧!
六月二十一日,端午節前一天,老太太上島了。
她上島那天,江喬在食堂上工,倒是沒見著人。
自行車
七月十一號, 上午。
江喬正在廚房里忙活,突然聽到外面傳來叮鈴聲,“誰。俊
“送信的。”
江喬翻了個白眼, 走出屋, “當我聽不出你的聲音?”
陽光下, 陸衍穿著白襯衫,黑西褲, 騎在自行車上,單腿支著地, 笑得燦爛。
江喬眼睛一亮, 圍著自行車轉了一圈, 驚訝道, “你買了自行車?”
陸衍跳下自行車, “不是買了自行車,是給你買了自行車。”他拍了拍自行車后座,“女式的。”
一眨眼,院子里突然多出三個小腦袋。
陸安哇了一聲,“自行車!”
陸衍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瓜,“喊啥, 又不是沒見過自行車。”
“是沒見過這樣的自行車!标懣嫡f道。
陸衍問, “之前不是也有一輛嗎!
說的是之前他給江喬的三轉一響的那輛,那輛被白雅芬拿去給江東騎了, 然后江喬要了回來, 不方便帶來海浪島,就地折價賣了。
“那不一樣。”陸康搖了搖頭, “這輛比那輛漂亮多了!
之前那輛畢竟有些年頭了,而且只是普通的自行車, 不是這種女式自行車。
女式自行車的坐墊要矮一些,涂了粉色的漆,車頭那還有一個車筐,能用來裝不少雜物。
陸衍點點頭,突然愣了一下,“老二,你,你說話是不是不結巴了?”
陸康也愣了一下,對哦,他剛才說的那兩句話,一點磕巴都不帶打的,驚訝之下,又結巴了,“我、我……”
陸安樂了,“老二說話是不結巴了,爸你倒是激動得結巴了。”
陸衍給了他后腦勺一巴掌,“編排我是吧,仔細你的皮。”
江喬驚喜過望,“別急,慢慢來。一定是這段時間一直練唱歌,念順口溜,起了效果。有一就有二,你這次能說出完整的句子,不磕巴了,下次也能!
陸康背過身去,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淚珠。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還能有不結巴的一天。
江喬和陸衍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驚喜的神情。
陸安和陸珊也很高興,他兩是知道,陸康有多不喜歡自己結巴這件事。
現在好了,有了一個好的開頭,克服結巴是遲早的事。
他們都看到陸康偷偷流淚,陸衍頓了頓,轉移話題,“快來看自行車,不枉我大老遠騎回來!
江喬道:“你怎么會突然想到買自行車?”
“從你開始去學校食堂上工的時候就想買了!标懷苄Φ,“只不過自行車票難弄,到現在才買回來。”
陸衍把自行車推到江喬跟前,“你坐上去試試。”
江喬也不推辭,筆直修長的腿一跨,穩穩當當地騎在自行車上。
她只適應了一下,就能很好地掌握這輛女式自行車了。
想必當初陸衍挑自行車的時候,費了不少心思。
院子畢竟小,又怕壓到菜了,江喬只敢控制著車頭,貼著墻,轉了一圈。
就這一圈,也讓三小只興奮得不行。
一個個興高采烈地道,“媽,我也要騎!薄拔乙惨T。”
“可拉倒吧!苯瓎痰,“你們又不會騎自行車,別等會摔個屁股蹲,嚷嚷著喊疼!
陸安捂住屁股,吐了吐舌頭,“可我就是想騎自行車嘛!
陸珊小臉滿是期盼,“我也想!
這輛女式自行車漂亮極了,把三小只饞得不行。
陸衍樂了,拍拍自行車后座,“行,上車,讓你媽挨個帶著你們,繞島轉一圈,兜兜風!
陸安眼睛亮晶晶,使勁舉手,“我先來,我先來!
陸衍拉長了聲音,“行——按從小到大的順序,老三你先來。”
陸珊一雙大眼睛笑成月牙狀,任陸衍抓著她的咯吱窩,把她放到車后座上。
陸康一點也不急,他排老二,無論是按從大到小的順序,還是按從小到大的順序,第二個都是他。
陸安傻眼了,“爸,你打我們的時候,怎么不說按從小到大的順序?”瞪著眼睛道,“你偏心,我告訴媽!
江喬攤攤手,“告我也沒用!
陸衍斜眼看他,“我什么時候打過你們,我只打過你!
陸安泄氣道,“行吧,行吧,雖然我是咱家老大呢,大的要讓小的,這個道理我懂!
江喬拍了拍陸珊,“坐穩沒有?抱緊了!
陸珊趕緊抱住江喬的腰,“媽,我抱緊了!
江喬樂了,“成,那咱們就出發!
她把腳架打起來,漂亮地一個調轉車頭,自行車“咻”的一下飛了出去。
陸衍在后面喊,“你慢點。”嘀咕一句,“別把老三甩飛了!
“知道啦。”江喬頭也不回地擺擺手,“我騎自行車都多少年了。”也嘀咕一句,“把我自個甩飛,都不會把老三甩飛。”但還是叮囑陸珊,“抱緊了啊,要是讓我發現你的兩只手不在我腰上,下回我就不載你了。”
陸珊趕緊猛點頭,“打死我也不松開。”
江喬騎自行車的技術還是很熟練的,而且這輛女式自行車像是為她量身定制的一樣,比之前那輛好開多了。
一大一小騎著自行車,出了門,一路往海邊的方向駛去。
李甜甜睡了個懶覺起來,打開院門,正準備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突然‘咻’的一下,不知道什么東西從她面前疾馳而過,帶起的風把她那披散在兩肩的長發撲到了臉上。
李甜甜:……呔!
定睛一看,江喬不知從哪弄來了一輛小巧精致的粉色的女式自行車騎在上頭,她家小閨女就坐在后座。
從李甜甜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兩的背影。
車速挺快,估計沒一會,連背影都見不著了。
李甜甜心里有些酸溜溜的,抿抿嘴,說了一句,“顯擺!
周安國正好準備出門去部隊,聽到她說話,問了聲,“什么顯擺?”
李甜甜努努嘴,“喏,看到江喬騎的那輛自行車沒,早不騎,晚不騎,偏偏等我倆出門的時候,才從我們面前騎過,不是故意顯擺給我們看,還能給誰看。”
哼,不就是輛自行車嘛。
別說騎自行車了,她連小轎車都開過,還坐過地鐵呢,區區一輛自行車,切。
江喬要是以為能羨慕到她,那她真是想多了。
不過——
江喬有的東西,她也想要。
李甜甜轉了轉眼珠,用胳膊肘捅了捅周安國,又問了一遍,“看到那輛自行車沒?”
周安國抬眼一看,正好看到江喬帶著陸珊將自行車騎到拐角處,粉色的女式自行車精致玲瓏,江喬削肩長腿,跨坐在上頭,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他的目光不由得黏在上面,含糊地說了一句,“嗯,看到了,挺好看的!币膊恢勒f的是自行車好看,還是人好看。
李甜甜沒注意他那些小心思,全副心思都放在自行車上了,她說,“哎,安國,你也給我買一輛唄,這自行車多好看啊,還是粉色的,而且坐墊很矮,一看就是女款的,我也想騎!
“你?”周安國愣了一下,“你騎來干啥?江喬買自行車,估計是為了方便去上工的。”小聲嘀咕一句,“你又沒工作……”
李甜甜瞬間翻臉,“沒工作咋了,沒工作就不能買自行車嗎?”
周安國趕緊安撫道,“甜甜,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也知道,最近家里的錢不太湊手。”
“怎么就不湊手了。”李甜甜道,“你一個月工資七十塊錢,一輛自行車也就一百來塊錢,頂多兩百塊錢,佳言跟佳美才上一年級,又不用花什么錢,咱們咬緊牙關攢一攢,攢上三四個月,不就能買一輛自行車了嗎!
李甜甜繼續說服道,“自行車可是大件!
周安國瞥她一眼,道,“你也知道我一個月才七十塊錢的工資,過年的時候就敢花二十塊錢買鞭炮!
說到這個,李甜甜更起勁了,“我花二十塊錢買鞭炮,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兒子,你閨女,難不成我是買給自個放!
她眼圈一紅,“他兩好不容易考了雙百分回家,給咱倆長臉增光,又是大過年的,我想著逗孩子開心,才花了這筆錢買了鞭炮!
提到兩孩子,周安國心一軟,“我就隨便說說……”
“說說?”李甜甜眼圈更紅了,“怪道人家說后媽難當,我算是知道了。周安國,我嫁給你,替你拉扯兩個孩子,你連輛自行車都舍不得給我買!
這話怎么聽著怪怪的,周安國怎么琢磨都覺得不對勁。
而且,這二十塊錢,又不是李甜甜掙的。
這是他的錢。
還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周安國道,“我沒騙你,最近手頭真的有點緊,我雖然一月工資七十塊錢的,但是要寄錢回家給我爸跟我媽,你也是知道的。再說了,買自行車也不是上下嘴皮一動就能買的,錢有了,票呢,不還得去淘,你等過段時間,我找人弄到自行車票了,我一準給你買,成不?”
李甜甜這才滿意了。
周安國松了一口氣。
家里其實還是有錢買自行車的,自行車票也不難淘弄,只要費心思去弄了,一準能買著。
但李甜甜花錢也太大手大腳了,之前過年,豪擲二十塊錢買了只能聽個響的鞭炮,現在又跟他說要買什么女式自行車。
這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
萬一滿足了她,給她買了自行車,她又說要買什么電視機,洗衣機啥的。
那是拆了周安國都買不起啊,畢竟現在家里就他一個人掙錢,要養李甜甜和兩個孩子,還要寄錢回老家。
周安國覺得,還是先敷衍過去吧,指不定過陣子李甜甜就忘了這件事。
這頭,江喬帶著陸珊騎著自行車轉了半個島。
邊坐自行車邊看風景,感受風吹過臉頰,可把小丫頭給樂壞了。
江喬問她玩夠沒,陸珊很想說沒玩夠,但一想陸安和陸康還在家排隊呢,就道,“玩夠了。”
于是江喬就調轉車頭,開回了家。
家里,陸安和陸康都望眼欲穿了。
陸安:“到我了嗎,到我了嗎。”
“沒呢!标懣嫡f,“得、得先到我,才到你。”
江喬樂了,輪流帶著兄弟兩一人在島上轉了一圈。
再次回到家,把江喬累得不行,一邊擦汗一邊道,“我這一個上午啥也沒干,光帶著你們三兜風了,怎么樣,玩夠了沒?”
三小只齊齊搖了搖頭,“沒玩夠!
坐在自行車后座上,風撲面而來,特別涼快,可好玩了。
陸衍樂了,“那下回你媽有空,再讓她載你們繼續兜風!
陸安撅起小嘴,“我不要坐后座,我也想自己騎!
“自己騎?”江喬道,“陸小安同志,瞧瞧你那小短腿,騎自行車可以,能踩得到地不?”
陸衍跟陸康和陸珊說,“連老大都不行,你們兩就更別想了。”
三小只鬧作一團,“不嘛,我就要騎自行車。”
陸衍被他們吵得頭疼,擺擺手,“得,過幾天我去廣城的百貨商店轉轉,看有沒有小孩騎的自行車賣!
陸安歡呼一聲,“爸,你真好!
陸衍哼一聲,“先說好,買回來你們就得騎啊。”
“騎!标懣档,“肯、肯定騎!
陸珊說,“只要是自行車,我們就騎。”
她可想騎自行車了,剛才看她媽騎坐在自行車上,不知道多威風,騎車路過,那些嬸嬸阿姨,都盯著她兩看,她也想這么威風。
九月份開學,陸安上二年級,陸康上一年級,陸珊繼續上育紅班。
開學前,三小只終于等來了朝思暮想的自行車。
八月二十八號,下午三點,陸衍讓警衛員小李送來了一輛自行車。
車子運回來的時候,三小只正在客廳里午睡呢。
天氣熱,在房間里睡更悶。
江喬索性在客廳里鋪了張草席,讓他們三睡在上邊,開了搖頭電風扇,蓋一張薄被,也很是愜意。
陸安聽到院子里的腳步聲,他是最先醒的。
醒的時候還有些睡眼惺忪,一看到自行車,整個人頓時精神了,趕緊拍了拍一旁睡的香甜的陸康和陸珊,“快醒醒,快醒醒,爸讓小李叔叔送自行車來了!
陸康猛地驚醒,“自、自行車,什么自行車!
陸珊一聽自行車就反應過來了,眼睛一亮,“你忘了啊,是我們纏著爸讓他給我們買的自行車!
說完,把薄被一掀,三兩步沖到了院子里。
陸安和陸康趕緊跟上。
可三小只一看到自行車,頓時失望地拉長了聲音,“啊,這就是爸給我們買的自行車啊!
小李笑著拍了拍車頭,“那可不,自行車一到,參謀長就讓我給你們送來了。”
陸安皺著小臉,圍著自行車轉了一圈,“怎么才兩輛,而且一新一舊,這自行車怎么比媽的那輛女式自行車矮!
江喬倒了杯水給小李,“廢話,你們三能騎的自行車,能有多高,這是兒童自行車,專門為小孩量身打造。”
至于為啥是舊的,“舊的是給你們學車用的,摔了也不心疼,等練會了才騎新的,雖然新的現在只買了一輛,你們爸又不是小氣的人,等你們都學會了,還能不一一添上?”
小李接過水,謝過江喬,一飲而盡,“參謀長說了,誰先學會,這輛新的自行車就先給誰!
“好吧。”陸安把新的兒童自行車推回屋里,“那我們先用舊的練!
就算陸衍不說,用新的自行車練,摔壞了他們也心疼。
陸康繞到舊的自行車后頭,驚呼出聲,“這自行車怎么有四個輪胎呢?”
“這叫輔助輪,是安在自行車后面輪胎兩側,用來穩住車子,專門給初學者用的!标懷軓院子外頭走進來,道,“你們不知道弄這兩輔助輪,我廢了多大的勁!
陸安撅嘴道,“可,可是人家騎的自行車都是兩輪,為啥我們騎的是四輪,看著跟小孩子似的!
江喬樂了,“你們三不就是小孩么!
陸珊也不樂意,巴著江喬的腰撒嬌,“媽,把這兩輔助輪去了吧。”
就如陸安所說,人家自行車都是兩輪的,騎的時候,咻的一下,像一陣風就過去了,這四個輪胎的自行車,怎么看都有一股笨重感。
“廢話少說!标懷艿,“要不樂意,我拿走退回去!
“別別別!”陸安大驚失色,“我們騎還不行嘛!
江喬:“就是嘛,你們要這樣想,啥東西有四個輪胎,小轎車才有四個輪胎!卑拍了拍三小只,“真羨慕你們,年紀輕輕就開上了小轎車。”
陸安陸康陸珊聽的嘴角直抽抽,陸康說,“媽,你、你真是個大忽悠!
江喬瞪眼道,“那還騎不騎了?”
“騎!标懓才ゎ^看向陸衍,“爸,你教我騎!
“成。”陸衍拍拍這小子的屁股,示意他上車。
陸安納悶了,“怎么這回不說按從小到大的順序學車了?”
“你先上去給他兩演示一下!标懷艿,“萬一摔個屁股蹲,也沒事,你皮糙肉厚,摔不疼。”
陸安哀怨地道,“爸,你真是我親爸!
嘀咕一句,學著江喬的樣子翻身上自行車。
陸衍給他們三買的這輛用來學車的舊自行車,底座很低,陸安跨坐上去,腳能夠到地,還余一段距離。
有輔助輪,都不用陸衍把著自行車的后座,陸安就能穩穩當當地騎在自行車上。
“現在知道輔助輪的好處了吧!标懷芎自得。
陸康豎起大拇指,“爸,不、不愧是你,有先見之明。”
“喲呵!标懷艿溃袄隙還知道用成語了!闭f完,拍了拍陸安,“坐直了,雙肩自然放松,再試著用腳踩踏板。”
陸安按著陸衍說的一一照做,挺直了背,雙手抓在握把上,深呼吸,長出一口氣,腳踩踏板,試著將自行車騎出去。
不得不說,這小子學東西還是很快的。
不一會,就能騎著自行車在院子里來回轉悠了。
江喬:“小心我的菜,要是壓著了,仔細你的皮!
陸安吐了吐舌頭,朝陸衍大喊,“爸,你看我會騎了!
“那是因為有輔助輪!标懷芤稽c都不給他面子,“以后把輔助輪拆了,你再試試,我看你還能不能騎的這么利索!
江喬進屋,看了眼墻上的掛鐘,五點鐘了,“讓老二和老三各學半個小時,六點鐘開飯。”
陸安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六點整,三小只是被陸衍捉進來的,“我要是不喊他們,這三個能玩瘋!
陸康嘀咕一句,“我、我們才騎了一會!
“還沒玩夠呢。”陸珊接嘴道。
江喬把菜端到桌上,“自行車就放哪,你們天天都能玩,估計沒幾天就膩了!
三小只一想也是,陸安湊過來,“媽,今天做啥好吃的?”
“吃春餅!苯瓎填^也不抬地道。
陸珊望了望窗外,“這都快秋了,還春餅。”
“那吃不吃?”
“吃。”陸珊掃了一眼桌上,咽了咽口水。
桌上放著一碟面皮,一碟酸辣土豆絲,一碟香椿雞蛋醬,胡蘿卜絲,黃瓜絲,蛋皮,京醬肉絲。
陸衍拿了一張面皮鋪在手上,用筷子夾了酸辣土豆絲,香椿雞蛋醬,蛋皮和京醬肉絲,包了起來,塞進嘴里,“春餅不錯!
陸安也學著陸衍的樣子,手里抓了一張面皮,但他貪心,把除了胡蘿卜絲的各式配菜都夾了一遍。
小小的面皮哪能裝得下這么多配菜,有一半的配菜都露到面皮外邊了。
陸安一口咬下去,配菜和面皮渣從另一頭掉了一地。
江喬笑他,“嘴是漏的!
陸安吐了吐舌頭,到底不敢再一次性包這么多了,只夾了兩三樣配菜。
說著說著,不免聊到新上島的軍屬,江喬問陸衍,“你見過林團長他媽沒?”
年初六那會,林芳鬧了那一出,兩口子都對林團長他媽印象深刻啊。
不過,陸衍搖搖頭,“沒見過,你都沒見過,我咋會見過!
也是,他一貫是部隊和家兩點一線。
陸珊嘴里含著春餅,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道,“我見過,我見過!
江喬樂了,“咋見的?你們上小虎家玩的時候,撞見的?”
陸安搖搖頭,“不是,是我們在社樹底下玩,她自個湊過來的!
提起這個,三小只齊齊皺了臉。
江喬奇了,“她找你們干啥!
林團長他媽要是上島,不是應該跟其他軍嫂聯絡感情,要不就是去閑磕牙,咋會找上陸安陸康和陸珊。
“找我們……找我們要東西!标懓苍谀X海里琢磨了好一會,才找出一個恰當的形容詞,“林奶奶她不太講究!
“不太講究?”陸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