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團子
陸衍把這事跟江喬一分享, 把江喬也逗得樂不可支,“還人中龍鳳呢,這小兵是會算命還是咋滴, 老二就是一小豆丁, 耍小聰明罷了。”
小聰明?
未必吧。
陸衍沒接話, 眼里閃過一抹深意。
江喬接著道,“你說他們三, 咋變化那么大呢?”
陸衍道,“一嘛, 是咱倆教的好, 二嘛, 是因為環境改變了。”
江喬愣了愣, “啥意思?”
陸衍:“你想啊, 以前你忙著上工,我又不在身邊,他們三只能跟身邊最親近的人有樣學樣。”
江喬無語了,當時她忙著上工,陸衍在部隊,三小只身邊最親近的, 可不就是她的親媽白雅芬, 還有大哥江軍,大嫂王曉紅嘛。
都說子不言母丑, 但憑心而論, 這三人,還真算不上什么好鳥。
她說咋老是看著三小只像誰呢……
尤其是預知夢里長大的陸安, 天天打架,惹是生非, 簡直像足了白雅芬,白雅芬也是這樣,天天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跟紡織廠大院里的鄰居吵的不可開交,有時候氣起來還會動手,陸安看了,有樣學樣,也難怪會這樣。
還有陸珊臭美的毛病,江喬一直不知道從哪來的,畢竟她和陸衍,都不是太講究穿的人,只要衣服得體,穿的舒適就行了,哪來那么多彎彎繞繞。
現在一看,預知夢里長大后的陸珊,虛榮臭美,好吃懶做,活脫脫是王曉紅的翻版!
再說陸康,三個孩子里面,長大以后,性格最懦弱的就是他,在家里幾乎跟個隱形人似的,這不就是江東嘛,家里的話語權都被白雅芬和王曉紅給掌握了,他說啥都沒人聽,能不隱形嘛。
三小只天天跟這幾個大人接觸,難怪會變成那樣。
江喬良久無言,若不是陸衍提醒,她還想不到這一茬。
江喬:“我又一次慶幸,及早做了帶他們三來海浪島隨軍的決定。”
陸衍安慰道,“現在也不晚,他們三還沒定型,還能掰得過來,你看現在,不挺好的嘛。”又道,“再說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兩都是正氣的人,你做免費供應的拌飯素,腌咸菜,孩子們都看在眼里,有樣學樣,所以老大做出幫邵婷婷的事,并不奇怪。”
江喬點點頭,感慨道,“看來以后還是要多做好事,不求別的,只要有一兩分回報到他們三身上,就足夠了。”
陸衍笑道,“是這個道理。”
過了幾日,就開始放暑假了,老師學生們一放假,江喬也不用去學校食堂上工了,難得清閑。
放假了,三小只也開始遍地撒歡了。
一大清早,陸安就帶著陸康和陸珊去外邊找小伙伴們玩了。
中午回來了一趟,吃完飯,一抹嘴,又跑出去了。
江喬一邊收拾碗,一邊嘀咕,“這是干啥去了,這么積極,比上學都積極了。”
三小只直到半下午才回來,江喬一看,他們三身上蹭得黑乎乎的,有些地方還沾了蒼耳和雜草,“去山上玩了吧。”
陸安滿不在乎地用手指把褲子上沾著的蒼耳捏下來,往院子里一扔,“就是去山上玩了。”
江喬:“對了,你衣服呢?”
陸安咋是光著上身的。
她剛才就注意到了,陸安沒穿上衣,好在褲子還是全乎的。
陸安沒接話,而是雙眼亮晶晶地招招手,示意江喬湊過來,“媽,快過來,我給你看個寶貝。”
“啥寶貝?”江喬配合地湊過去。
“噹噹噹噹,快看
弋㦊!”陸安獻寶似的,將他的上衣鋪開,露出了里面幾十顆鳥蛋。
合著是把衣服脫了,用來裝鳥蛋了。
鳥蛋個頭都不大,就跟鵪鶉蛋差不多大小,有青色的,有白色的,還有白色上面長了黑色小斑點的,啥色的都有。
江喬吃驚道,“哪來這么多鳥蛋?”
陸安得意洋洋地道,“我們上樹上掏的唄。”
鳥蛋雖然掏的多,但是小孩也多,分一分,其實也不剩啥了,也就是陸家有三個小孩,而且陸安出力最多,先按人頭分,再按功勞分,多的給陸安,所以才拿的多罷了。
“你們這是把整個后山樹上的鳥窩都給掏了吧?”江喬吐槽道。
陸安擺擺手,“哎呀,沒有這么夸張啦,也就掏了一半吧。”又道,“你不知道,一個鳥窩里有好多好多鳥蛋,多了七八顆,少了也有三四顆,一棵樹上,最少有兩個鳥窩,可把我們忙壞了。”
江喬補刀:“也把鳥媽媽們氣壞了。”
回窩一看,呀,家被抄了。
陸安嘿嘿道,“我們都是趁著大鳥出巢的時候掏的,掏鳥蛋也是有技巧的。”
江喬順著他的話說,“掏鳥蛋有啥技巧,先找鳥窩,三兩下爬上樹,然后往鳥窩里摸,摸到鳥蛋,往褲兜里一揣不就成了。”故意激他道,“你媽我也是爬樹掏過鳥窩的,雖然沒你們三掏的多。”
陸安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得意洋洋地道,“媽,這你就不懂了吧。”又道,“知道為啥我們能掏那么多不,掏鳥蛋的技巧就在于,每個鳥窩都要留一個鳥蛋,這樣鳥媽媽飛回來了,看到鳥窩里還有鳥蛋,就不會以為是被人掏走了,只會以為是自個不注意,鳥蛋掉出巢了,下回還會繼續下蛋,要是被它們發現,是被人掏走了,下回就不在這里做窩了。”
江喬:“嗯,有道理。”
陸安小嘴叭叭個不停,“還有,掏鳥蛋的時候,還要拿東西掩蓋住手上的氣味,用鳥屎蓋住最好,我們掏的時候,都會摸摸鳥屎,沾上味道了再去掏。”
“咦——”江喬嫌棄道,“洗手沒。”
“洗了洗了。”陸康道,“回來的時候,路過小溪,就用溪水洗干凈了。”
他們也很愛干凈的好嘛,要不是為了掏鳥蛋,誰會愿意去摸鳥屎。
江喬不吝夸獎,“難怪你們能摸那么多鳥蛋回來,原來還有這么多講究。”
“那可不。”陸安道,“這個留一個鳥蛋的做法,就好像,好像書里說的——”
他一時想不起來了。
陸康接上,“萬事留一線。”
陸安:“對對,就是這個。”
“不錯不錯。”江喬道,“活學活用。”
陸珊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嬌聲道,“我也出了不少力呢,至少有一半的功勞是我的。”
“拉倒吧。”陸康毫不留情地拆穿她,“都是老大和我,還有其他小男孩們上樹掏的,你們一群小女孩,讓你們上樹掏鳥蛋,一個個都說不敢,要不說恐高,要不說怕把裙子刮破了。”
陸珊吐了吐舌頭,“那我們也沒閑著,在樹下幫你們接鳥蛋啦。”
“行吧。”陸安道,“分你們一半功勞。”
陸珊抬起下巴,“這還差不多。”
“所以這些鳥蛋你們打算咋處理?”江喬問,“拿來孵小鳥?”又道,“先說好,咱家院子里可沒那么大的地方,能夠養這么多小鳥。”
江喬粗粗一數,陸安的衣服里,裝了至少五六十顆鳥蛋,就算只孵化出一半,也有二三十只小鳥了!
小鳥嘰嘰喳喳的,吵得不行,一想到每天被小鳥吵醒,院子里還都是鳥糞,江喬頭都大了。
陸安擺擺手,“才不孵小鳥呢,多麻煩啊,咱家都有雞了,還養小鳥干啥,雞跟鳥,差別能有多大。再說了,養小鳥還要費飼料呢,我還得捉蟲喂它們吃,幾十張嘴,這是累死我們三的節奏。”
江喬松了口氣,“那拿鳥蛋給你們做好吃的?”
三小只等的就是這句話,陸安眼睛發亮,連點小腦袋,“好好好。”瞧著口水都快流了。
辛辛苦苦掏鳥蛋,在樹上爬上爬下的,可不就為了給嘴里添個味嘛。
“想咋吃?”江喬想了想,道,“可以像蒸雞蛋一樣,給你們蒸熟了,然后剝殼蘸醬油吃,也可以做蛋羹,又或者做茄汁金錢蛋,再不然把鳥蛋煎了,切成蛋皮,包菜團子吃。”
“包菜團子!”三小只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道。
家里養了兩只雞,蒸雞蛋還有蛋羹是常吃的,三小只都有些膩味了。
茄汁金錢蛋也是吃過的,就這個菜團子,三小只還是頭一回聽說。
江喬樂了,“嘴還挺刁,做菜團子可比做蒸雞蛋和蛋羹費功夫多了。”
“菜團子是啥啊?”陸安吸了吸口水,聽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菜團子就是菜團子,”江喬道,“拿米飯和菠菜、蘑菇、蛋皮、蝦皮一起包的團子。”
配料這么豐富,一聽就好吃。
陸康催促道,“那我們趕緊做菜團子吧。”
江喬把蘑菇拿出來,讓三小只把蘑菇洗干凈。
她則把菠菜焯水,然后用菜刀切成小段。
三小只現在干活越來越利索了,江喬剛把菠菜處理完,他們三就把蘑菇給洗干凈了。
江喬把洗干凈的蘑菇切成蘑菇丁,放在一旁的碗里備用。
然后就是煎鳥蛋了。
江喬剛把一個鳥蛋打進碗里,陸安就說,“我來,讓我來。”
江喬樂了,把碗給他,“成,你來就你來。”又道,“打完鳥蛋,記得拿筷子把蛋拌勻。”
陸安拍拍小胸脯,“放心吧。”
陸安拿起一個青色的鳥蛋,往灶臺上一磕,鳥蛋破了個口子,然后用手指一掰,一個蛋清包著的蛋黃就順著鳥蛋被磕出的縫,流到了碗里。
陸康和陸珊也來搭把手,打鳥蛋沒啥技術含量,就是鳥蛋的量有點多,三小只忙了好一會,才把全部的鳥蛋磕完。
自己親手掏的鳥蛋,磕到碗里,還怪有成就感的嘞。
鳥蛋個頭小,蛋清少,蛋黃也不大,就小小一點。
陸珊湊到碗邊看了看,“鳥蛋的蛋黃比雞蛋鵝蛋的少多了。”
“你也不看鳥蛋才多大,雞蛋和鵝蛋又多大。”陸康說。
幾十個鳥蛋打完,也就裝滿了半個大碗,一個個蛋清包著蛋黃,挨在一塊,擠擠攘攘的,還怪可愛的。
陸安拿筷子把鳥蛋拌勻了,把碗遞給江喬,江喬接過來一看,蛋是打的不錯,也拌得挺勻,就是有些蛋殼落碗里了,拿筷子把蛋殼碎片一一挑出來,免得等會刺嘴。
終于開始煎蛋皮了,三小只很是期待,圍在灶臺邊,都不愿意走了。
江喬熱好鍋,倒油,再把一碗鳥蛋都倒進了鍋里。
火燒得旺,不一會兒,蛋液就成了金黃色的蛋皮,還散發出了饞人的香味。
三小只齊齊咽了咽口水。
江喬樂了,用鏟子分出一點蛋皮,用碗裝了,“拿去分了。”
陸安接過碗,用手捏一點蛋皮塞進嘴里,忍不住道,“好吃。”
陸康湊過來,“啥味道啊?”
“聞著香,吃著也香嗎?”陸珊道,“比雞蛋和鵝蛋還好吃嗎?”
“好吃。”陸安道,“不信你兩也嘗嘗。”
他捏一點蛋皮,塞進陸康和陸珊嘴里。
陸康嚼了嚼,“我咋吃著跟雞蛋差不多呢。”
“我倒覺得像鵪鶉蛋。”陸珊吃得兩頰鼓鼓,像小倉鼠一樣。
“胡說。”陸安把最后一點蛋皮塞進嘴里,小心翼翼地咽下去,“反正鳥蛋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吃的蛋,比什么雞蛋鴨蛋鵪鶉蛋好吃得多得多得多了。”
陸康:“你這么一說,好像也是。”又道,“野鳥平時吃的都是一些樹果,野外的蟲子,喝的都是溪水,吃的多好啊,它們生出來的蛋,肯定比吃米糠麥麩的雞鴨鵝味道好多了。”
江喬聽著可樂,其實鳥蛋的味道跟其他蛋的味道差不多的,都是蛋清跟蛋黃組成的,味道能有啥大差別,頂多因為鳥蛋是樹上掏的,多了一股‘野’味罷了。
也就是這是他們三親手掏的鳥蛋,所以沒區別,也要吃出一點差別來。
江喬把蛋皮鋪在砧板上,用刀切成條狀,切的時候也嘗了點,“嗯,味道是不錯,我嘗著也比咱家養的雞下的雞蛋好吃多了。”
“就是嘛。”陸安翹起尾巴道,“咱媽吃過多少好東西,她都這么說了,說明咱們仨感覺沒錯,鳥蛋就是最好吃的蛋。”
“等過陣子,鳥又飛回鳥窩下蛋了,咱再去掏。”陸康雙眼亮晶晶地道。
江喬醉了,合著這仨就是找個借口,再去掏鳥蛋吧!鳥蛋好不好吃的,并不重要,主要是享受那個掏鳥蛋的樂趣。
配菜都處理好了,米飯也舀了一盆,江喬就領著三小只開始包起了菜團子。
把蘑菇丁、蛋皮、焯過水又用麻油拌過的菠菜、蝦皮和米飯拌在一塊,加一點點糖和鹽,再灑上白芝麻,然后用手捏成拳頭大小的菜團子。
說是菜團子,其實跟飯團也沒兩差。
做好的菜團子,外面裹上一層薄薄的面粉,再下油鍋煎。
煎好的菜團子,兩面金黃,隱隱露出翠綠的菠菜,褐色的蘑菇丁,淺粉色的蝦皮,還有黃色的蛋皮,看著就饞人。
江喬以前也吃過菜團子,不過都是用素菜包的,不像這回配料這么豐富,別說三小只饞了,她自個都饞了。
三小只都鬧著要吃菜團子了,陸安和陸康年紀大些,江喬就讓他兩自己夾。
陸安夾起金黃的菜團子,蘸了點醬油,米飯的清香,菠菜的脆嫩,蘑菇丁的嚼勁,蝦皮的咸味,蛋皮的美味,夾雜在一塊,又有醬油提了鮮,好吃得能把舌頭吞掉。
陸珊看著陸安和陸康都吃上了,她也急了,直嚷嚷道,“媽,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她年紀小些,菜團子包得又大,對她來說個頭太大了,她喉嚨又淺,很容易噎著。
江喬就拿起一個菜團子,兩手一掰,對半分,掰好的菜團子份量適中,陸珊剛好入口。
吃上了美味的菜團子,陸珊這才不鬧騰了。
江喬自己也嘗了一個,跟陸安不同,她蘸的是醋。
菜團子因為裹上面粉煎過,最外面那一層飯被煎的像鍋巴一樣,咬起來脆脆的,再蘸上點醋,帶點酸味,更加好吃。
母子四人正美滋滋地吃著,突然聽到院子外邊傳來敲門聲。
江喬趕緊揚聲道,“誰啊?”
她第一反應是陸衍回來了,但轉念一想,陸衍有家里的鑰匙,肯定直接就進來了,而且他從不敲門,那就不是他。
又以為是劉大嫂或者是林芳,但也不對啊,這兩人來找她,一般都是在院子外邊喊一聲,然后就進來了。
抱著這樣的疑問,江喬去開了門。
門一打開,映入眼簾的就是兩個婦人。
一個年紀大些,大約四十歲,方臉高鼻梁,個子大約一米六出頭,穿著一身藍色的花布衣服,看著很是整潔的模樣,
一個年紀小些,三十歲上下,長著一張鵝蛋臉,一頭干凈利落的短發,還留著齊眉的劉海,抿得整整齊齊,一根頭發絲都不亂。
不過許是因為長期在海島生活,這兩位的皮膚都不白就是了。
見到江喬,兩人臉上都露出笑容,瞧著還帶著幾分不好意思。
江喬把她兩迎進門,倒了水。
年紀大些那個道了聲謝,兩人接過搪瓷缸子就喝起了水,瞧著也不是多話的性子。
江喬也不好多說呀,難道直接問,你們來我家干啥?
一下就僵住了。
陸安眨了眨眼睛,大聲道,“媽,這是你朋友嗎?這兩位嫂嫂我怎么沒見過呀。”
江喬:“額……這兩位是……”
年紀大些的嫂子趕緊自我介紹道,“你喊我方大嫂就行,我愛人是王軍長。”
年紀小些的也趕緊道,“我叫劉蘭,我愛人是四團的汪營長。”
江喬借坡下驢,喊了一遍,“方大嫂,劉蘭。”
方大嫂和劉蘭對視一眼,方大嫂咳嗽一聲,不好意思地道,“江廚師長,其實吧,今兒個我們來找你,是有些事想麻煩你。”
發神經
這兩人江喬還真沒見過, 不過剛才方大嫂一說,自個的愛人是王軍長,江喬就有些印象了。
王軍長她不認識, 但是她認識王軍長的小兒子, 王冬冬呀, 這小子天天一下課了就往食堂跑,不厭其煩地問她都做了啥好吃的, 都跟她混熟了。
所以,她看方大嫂和劉蘭, 也就不那么陌生了。
江喬于是道, “大家都是鄰居, 談不上什么麻煩不麻煩的, 有啥事, 您兩直接說吧。”
都住一個軍屬大院,不就是鄰居嘛。
從江喬的話語中,方大嫂和劉蘭也察覺出,她似乎是個爽快的人,都松了口氣。
劉蘭為難地看了埋頭吃菜團子的三小只一眼,不知道這事該不該當著孩子的面說。
江喬會意, 轉身進了廚房, 拿了兩個籃子,往籃子里放了碟子, 碟子上面再各放四個菜團子, 喊陸安,“領著老二和老三, 幫我給劉大嫂和林芳送菜團子去。”
陸安把小嘴一抹,跟陸康一人胳膊挎上一個菜籃子, 歪歪扭扭地敬了個軍禮,“保證完成任務。”
說完,三小只就去幫忙送菜團子了。
劉蘭看在眼里,不禁夸獎道,“你家孩子養得真好。”又道,“我家那小子,要是想讓他幫我辦個事,十頭牛都拉不動。”
方大嫂也道,“我兒子也是,讓他幫我打個醬油吧,推三阻四的,還說啥,給零花錢才去,反正沒有好處不辦事。”
江喬笑道,“那是他們皮的時候,你們沒看見。”
順著孩子的話題,三人聊了起來。
話匣子打開,方大嫂和劉蘭也沒那么拘謹了,也不再稱呼江喬為江廚師長了,而是喊她小江。
劉蘭也是磕磕巴巴地說明了來意,“小江,其實,我跟方大嫂這回上門,是想找你買點學校食堂的拌飯素的。”
劉大嫂趕緊補充道,“還有腌咸菜,像什么腌黃瓜、腌蘿卜啥的,我都想買點回家。”
江喬也愣了一下,原來劉蘭和方大嫂上門,居然是為了這事。
不過,她兩買這個干啥?
劉蘭道,“不瞞你說,我兒子自打吃了學校食堂用拌飯素的飯以后,對我做的飯都提不起胃口,現在吃飯,都是吃兩口就把勺子給放下了,要是以往,我還能趕他到學校食堂吃,我自個還能落個輕松。”還能讓兒子也幫她打包一份食堂的飯呢,她不好意思地笑道,“這不是,開學了嘛……”
言下之意,開學了,學校食堂關門了,想吃拌飯素和腌咸菜,找不到法子,這不就只好上門了嘛。
方大嫂也連連道,“我兒子也是,唉,你是不知道,沒了腌咸菜,他就吃不下飯,我也試著給他腌過,說白了,不就腌黃瓜和腌蘿卜嘛,可怎么也腌不出你做的那個味。”
方大嫂又道,“我們都跟學校食堂的職工打聽過了,拌飯素和腌咸菜,都是你一手做出來的,他們說自個不知道方子,要是想買,得找你。”
江喬哭笑不得,這估計是找的李達和萬三打聽的吧。
他們兩不是不知道方子,而是不敢私自賣掉,也不敢擅自拿主意,所以才讓劉蘭和方大嫂來找她。
劉蘭和方大嫂其實也挺不好意思的,拌飯素和腌咸菜畢竟是學校食堂免費供應的東西,讓江喬把方子賣給她們……兩人臉色都有些羞紅。
可若不是為了孩子,哪會踏出這一步呢。
兩人其實都做好了被江喬拒絕的準備,又或是高價買下方子。
沒想到,江喬爽快地道,“不用買,拌飯素和腌咸菜做起來很簡單的,我把方子寫給你們,你們回家照做就行了,只要知道配方,做起來很簡單的。”
方大嫂大喜過望,一拍大腿,“哎呀,太謝謝你了,小江!”
她也是會做飯的,之前之所以做不好,那是因為不知道配方,自個瞎做,所以做出來的腌咸菜才沒有江喬做的好吃,沒她做的那個味,現在知道配方了,憑她多年下廚房的經驗,還是手到擒來的。
不過,方大嫂還是道,“你免費把方子給我們,會不會不大好啊?”
“有啥不好的。”江喬道,“要是想收錢,早就把拌飯素和腌咸菜都收費了,哪會免費供應,當初就是想著,方便學生,才搗鼓出的這兩樣東西,做拌飯素用的紫菜,調料啥的,都是學校食堂出的錢,我又沒掏錢,頂多出了個方子,腌咸菜也是一樣,黃瓜和蘿卜,都是孩子們學農課種的,要是收錢,那才是虧了良心呢。”
江喬大大方方地道,“今天不管來的是誰,找我要方子,我都會給的,所以你兩也不用有啥負擔。”又道,“若是其他軍嫂想要,你們照把方子抄給她們就是了,我這是沒意見的。”
方大嫂忍不住道,“小江,你真是個好人。”
江喬笑著搖搖頭,“我只認自己是個好廚師。”
說完,她上樓取了紙筆,將做拌飯素和腌咸菜的配方,一筆一劃地抄寫下來,一式兩份,給了方大嫂和劉蘭。
方大嫂接過配方,往兜里一揣,知道方子,她就好做了。
另一旁的劉蘭就有些捉急了,她廚藝一向都算不上好,就算是做拌飯素這種簡單的東西,哪怕江喬把方子給她了,她也難免會弄出錯漏,做不出那個味兒。
劉蘭訕笑兩聲,“小江,那個,那個,你能不能教教我啊,我手笨……”
江喬樂了,撲哧一下笑出聲,道,“成。”又道,“腌咸菜我也給你演示一遍吧,興許你兒子吃完拌飯素,又愛吃腌咸菜了呢。”
劉蘭也樂了,“還真別說,這兩樣他都是愛的,天天回家都跟我夸。”
方大嫂不好意思地道,“小江,這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沒事兒。”江喬笑道,“正好家里的腌咸菜也吃完了,我做一些備用。”
江喬領著劉蘭進了廚房,方大嫂趕緊跟上,雖說她對自個有信心,但還是讓江喬手把手地教一遍更加保險。
做拌飯素的紫菜,和腌咸菜的黃瓜和蘿卜,家里都是有的,而且常備。
江喬一邊炒著紫菜,一邊灑入白芝麻,“炒紫菜的時候要注意,別過了火候,不然紫菜容易粘鍋。”
劉蘭聽著連連點頭。
做完拌飯素,江喬又演示了一遍腌咸菜,也是一邊做一邊提醒劉蘭和方大嫂要注意哪些注意事項,“殺水這一步,要殺透了,不然做出來的腌黃瓜和腌蘿卜,一點都不脆……”
方大嫂恨不得拿個小本本記下來。
做拌飯素和腌咸菜都不難,江喬又是做慣了的,領著劉蘭和方大嫂,在廚房里呆了不到兩個鐘就出來了。
方大嫂看了看墻上的掛鐘,都已經下午五點了,馬上就是飯點了,趕緊道,“小江,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江喬把兩人送到門口,笑道,“不麻煩的,我一個人在家也是無聊,還要謝謝你們來陪我說說話呢。”
方大嫂和劉蘭被說的心花怒放,心想,小江這人,為人處事咋就這么妥帖呢。
明明是她們來麻煩江喬,卻被江喬說成是來陪她。
讓人聽著,心里就特別舒坦。
方大嫂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江喬的手,“那以后,我常來找你。”
江喬笑著回拍她的手,“好的,嫂子。”
劉蘭也趕緊道,“我也是。”
“好,好。”江喬笑道,“歡迎你兩常來做客,這回沒準備,下次請你們嘗嘗我做的斑斕糕、芒果干,味道也很不錯的。”
方大嫂道,“你的手藝,我們肯定信得過,你說好吃就是好吃的。”
江喬突然想起啥,一拍腦袋,說,“等一等。”說完就往屋里跑。
不一會,她就出來了,手里還拿了兩袋油紙包的東西,“這是我做的菜團子,家里沒籃子了,用油紙包著,你兩拿回去吃。”
方大嫂趕忙推辭道,“這哪成。”
“我們拿回家吃了,孩子們吃啥。”劉蘭也道。
哪有這樣上門麻煩人家,還連吃帶拿的,多不講究啊。
方大嫂和劉蘭都是講究人,再說了,她兩剛才也看到了,菜團子三小只吃了不少,又拿去分給了劉大嫂和林芳,她兩再拿,還能剩嗎,自然不肯答應。
江喬把油紙袋往兩人手里一塞,笑道,“放心吧,我家夠吃的呢,廚房里還放著一屜呢。”
兩人還是推辭,江喬道,“不信,你兩去廚房看看,我也是第一次做菜團子,一不小心做多了,才分給你們的,你們要是不拿著,也是要放壞。”
這年頭,東西哪有放壞的道理,這菜團子,今天吃不完,明天熱一熱還能吃。
不過江喬都這么說了,方大嫂和劉蘭只好接過,齊齊道,“那謝謝你了,小江。”
“不客氣。”江喬笑著送走兩人。
出了陸家門,走出一段路。
劉蘭忍不住感慨,“小江人真好,長得也好看。”
劉蘭是頭一回見江喬,剛進門的時候,看到江喬,她已經愣住了,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女人,什么樣的形容詞放在她身上,都顯得多余了,形容不出她的美。
那一顰一笑,皆是風情。
難怪軍屬大院都在傳,陸參謀長自打媳婦來隨軍后,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哪還有以前那張小孩一見就嚇到的冷臉。
劉蘭忍不住想,有這樣美的一個媳婦,她若是陸參謀長,也會從百煉鋼化為繞指柔的。
方大嫂也忍不住道,“以前真是傻,聽信了范玲她們傳的謠言,誤以為小江是個不好相處的人,現在一想,真是狹隘了。小江人好又大方,我都后悔這么晚才認識她。”
劉蘭奇了,“傳的什么謠言?”
方大嫂也驚了,“你不知道?”
劉蘭搖搖頭,她才不關心這個呢。
方大嫂一想,也是,劉蘭才剛來隨軍不久,對軍屬大院里的事知之甚少,也不奇怪。若不是她愛人跟自己愛人相熟,兩人也不會一起結伴上門要配方。
于是含糊地跟她解釋道,“就是……范玲她們說,小江是個花瓶,除了一張臉長得還行,其他地方一無是處,還愛巴結人,天天給劉大嫂和林芳送東西。”
這個范玲她們,指的是范玲、方秀梅、吳來娣、李甜甜等人,反正就是看不慣江喬的人。
方大嫂接著說,“……人還又摳門又小氣。為啥說小江人摳門又小氣,范玲說,上回她在后山撞見江喬和林芳悄悄在后山挖筍和金銀花,被她撞見了,她就問在哪挖的,她兩還狡辯說沒有……”
方大嫂咳嗽一聲,她也不習慣背后說人,“反正翻來覆去就是那些壞話啦。”
劉蘭越聽越是皺眉,道,“小江小氣?小氣的人愿意把拌飯素和腌咸菜的方子免費給咱們?簡直是再大方不過了。”
她又道,“我就問你,你看小江跟范玲她們比,誰的日子過得好。”
方大嫂想也不想便道,“那肯定是小江的啊。”
軍屬大院里誰不知道陸衍跟江喬兩人感情好,江喬自個也能干,年紀輕輕就做了學校食堂的廚師長,把學校食堂弄得有聲有色的。
簡直是事業愛情雙豐收。
再看范玲等人呢,每天也沒啥正經活干,就在那搬弄是非,跟愛人的感情也不好,就說范玲吧,現在跟黃勝是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夫妻兩個都快鬧翻天咯。
劉蘭點點頭,“我媽跟我講過一個道理,那些過的不好的人給你講的事,教你做的事,你千萬別聽,千萬別信,要是有用,她們自個咋會過得那么差呢?”
換句話說就是,多聽成功的人講經歷,少聽失敗的人講道理。
劉蘭把這話跟方大嫂一說,方大嫂深以為然,“你說的是,以前我也是想岔了,這么愛搬弄是非的人說的話,咋能聽呢,咱軍屬大院里,還有哪些人她們幾個沒編排過。”
也就是愛人職位高的,編排的少些罷了。
就說方大嫂這個王軍長的愛人,范玲她們頂多說幾句,方大嫂年紀大,不會打扮。
若是些新來隨軍的小媳婦,愛人職級又低的,一點捕風捉影的事都要拿出來說。
之前有個新來的年輕軍嫂就是,因為身段惹火,又愛穿襯衣搭裙子,顯得胸部豐滿,就被范玲她們編排說,她故意穿著暴露,裙擺底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就是想勾.引別人。
新來的軍嫂得知的時候,整個軍屬大院里已經全是關于她的風言風語了。
天地良心,那裙子就是這樣的,再說了,長裙露出一截小腿不是很正常嗎,襯衣也是,只是她相對于其他人豐滿一些,才將襯衣給撐起來的,其他軍嫂都那樣穿,怎么就偏偏編排她呢?
弄得新來的軍嫂又氣又羞,好長一段時間不敢出現在人群,即便出現了,穿的也是很寬松又黑撲撲的衣服,打扮得像個男人一樣,就是怕范玲她們再繼續編排她。
可她都這樣讓步了,范玲她們還是不依不饒,故意說新來的年輕軍嫂是心虛了,才改變穿著的,就是被她們說中了,若是不心虛,何必要改變穿著呢?
提起這件事,劉蘭和方大嫂都是一陣唏噓。
方大嫂斷言道,“范玲她們幾個,估計就是自個過得不好,也見不得別人好,眼紅小江呢,所以才亂編排人。”
還別說,真給方大嫂說中了。
有的人就是自個過得不好,就愛盯著別人看,看別人是咋過的,然后雞蛋里挑骨頭,硬要挑出毛病來,以顯得自己就是過得比別人好。
這樣的人不在少數,范玲她們幾個就是。
劉蘭和方大嫂不知道的是,她們來找江喬的事,都被范玲看在了眼里。
畢竟兩家就住隔壁,只隔著一層矮矮的墻,有點什么風吹草動,隔壁一準能發現。
更何況范玲天天盯著陸家,所以劉蘭和方大嫂一上門,范玲立馬就知道了。
她趕緊走到矮墻邊,熟練地掏出小板凳,站了上去,借著草木的遮擋,聽起了陸家的墻角。
——矮墻雖矮,但是范玲個子也不高,還有草木擋著,還是得借助小板凳,才能看得到隔壁。
可惜,軍屬大院造的房子,隔音還是不錯的。
打從江喬把方大嫂和劉蘭迎進門,范玲就聽不到她們說啥了。
范玲腿都等麻了,被蚊子咬了不知道多少個包。
范玲拍死一只蚊子,暗暗咬牙,這蚊子咋這么多呢?
可哪怕被咬成篩子了,她也不想撤退。
因為她特別想知道,方大嫂和劉蘭找江喬是為了啥事。
想知道的心情,猶如烈火一般,燒得她抓心撓肝,恨不得沖進陸家,抓著江喬她們三的肩膀逼問,你們到底在密謀啥?!!
但也就是想想,她可不敢真這樣去做。
等了不知道多長時間,范玲兩條腿都沒有一塊好肉了,她才終于等到江喬送方大嫂和劉蘭出門。
范玲趕緊打起精神,豎起耳朵聽。
她聽到,方大嫂說,感謝江喬教她兩做拌飯素和腌咸菜。
學校食堂免費供應給學生拌飯素和腌咸菜的事,范玲也是聽黃森和黃林說過的。
雙胞胎當時是用嫌棄的語氣說的。
黃森:“媽,你做的飯菜一點都不好吃,還沒有學校食堂免費供應的腌咸菜好吃呢。”
黃林:“就是,早知道我就偷偷打包一點腌咸菜,帶回家配飯吃了。”
范玲聽完,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她的廚藝,在整個軍屬大院里,也是排得上號的好嗎?
括弧,在江喬來隨軍之前。
自打江喬來隨軍之后,就再沒人夸過范玲做菜好吃了。
誰讓江喬的廚藝,對比其他人的廚藝,簡直是碾壓式的存在。
軍屬大院里的院子都隔得不遠,還幾乎都是一條道上,要么就是對面的。
家家戶戶經常一到飯點,就聞到陸家傳來的陣陣誘人的飯菜香味,好家伙,簡直香得人直犯迷糊,聞著那樣的香味,吃著自家清湯寡水的飯,跟味同嚼蠟,也沒啥區別了。
若不是江喬過了沒多久,就去學校食堂做大廚,給學生們做飯了,學校一周上六天課,只有周日才能聞到陸家那讓人食指大動的飯菜香氣,軍屬大院非炸鍋不可。
范玲啐一聲,暗罵道,“呸,就知道江喬這小蹄子搗鼓出什么拌飯素和腌咸菜,根本就不像別人說的那樣,為學生著想,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弄出來,想勾得那些軍嫂們上門要配方,她好討好人家,巴結人家。”
方大嫂和劉蘭,不就上鉤了?
巴結人!
臭不要臉!
狐媚子!
心機女!
范玲擱心底把所有她能想到的,惡毒的詞都罵了一遍,才繼續偷聽。
她又瞧見,江喬腳步匆匆地返回屋里,出來的時候拿了兩個鼓鼓囊囊的油紙袋,說里面裝著啥,她剛做的菜團子。
油紙袋淺,范玲一眼就掃到了里面的菜團子。
菜團子兩面煎得金黃,隱隱破出里頭的蝦皮、蛋皮、菠菜、蘑菇丁,配料之豐富,賣相之饞人,看得范玲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范玲心里更是怒火中燒,居然還給人送東西,這跟送禮有什么區別!
方大嫂和劉蘭轉身一走,范玲立即回屋,把桌子拍得梆梆響,“這是腐敗!這是小布爾喬亞!”
黃勝都懵了,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你又咋啦?”
范玲嘰里呱啦地說了一通,黃勝沒聽清,但卻是抓到了重點,興致勃勃地道,“你說,江喬給王軍長的愛人方大嫂和汪營長的愛人劉蘭送東西,賄.賂她們?”
這賄.賂軍官的愛人,說白了,不就是賄.賂軍官嘛。
怎么,陸衍有事求著王軍長和汪營長?
黃勝可不比范玲,她是婦人,眼皮子淺,他從里面聞到了不一樣的味道,雙眼放光,連連催促道,“快說,她都給那兩人送了啥?是煙酒茶水,還是金銀珠寶?”
范玲頓了半晌,才訥訥道,“送了……菜團子。”
“菜團子?”黃勝不解地撓了撓后腦勺,“這又是啥金貴玩意?”
范玲也意識到黃勝想岔了,吞吞吐吐道,“也、也不是啥金貴玩意,我瞧著,就是拿蝦皮啊,菠菜啊,蘑菇啊,蛋皮啊,跟米飯一起,包的團子……”
她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端詳著黃勝的神情,說完,趕緊閉著眼睛道,“我,我隨口說的,是,是你自己想岔了,不能怪我……”
范玲嘀咕完,悄咪咪地睜開一只眼睛。
就看到黃勝面無表情臉,怒罵道,“發神經!!”
心機
蝦皮, 海浪島對小蝦米的別稱,這種海產品,幾分錢就能買半拉子。
蘑菇就更不用說了, 雨后的后山遍地都是。
蛋皮?雞蛋很金貴?那也是對一般人家來說, 對他們這些軍官而言, 真不是啥金貴玩意。
可能也就菠菜值點錢,但說真的, 價值有限,相當有限。
這幾樣弄的菜團子送人, 當作證據, 跟領導告狀, 說陸衍跟江喬拿這玩意賄.賂人, 怕是領導先把他關起來, 關進瘋子大院,讓他醒醒腦,清醒一點。
瘋子大院,就是精神病院。
被黃勝赤條條的‘你是不是傻’的目光一看,范玲也覺得自個犯了傻。
但她是不會承認的,狡辯道, “反正江喬就是別有心思, 那個啥拌飯素和腌咸菜,這么多年了, 學校食堂哪里弄過這玩意, 還免費供應,就是打著幌子, 想收買人心呢。”
這話順耳,黃勝點點頭, “你說的有點道理,反正那小兩口,都是鬼精鬼精的,心里指不定憋啥壞主意呢。”
見黃勝認同她的話,范玲滿意地點點頭,拉來一旁的黃森和黃林兩兄弟,叮囑道,“學校食堂免費供應的拌飯素和腌咸菜,可別再吃了。”
“為啥?”兄弟兩個非常不解。
拌飯素和腌咸菜多好吃啊,拌飯素拌米飯特別香,就連黃森這種不太喜歡吃米飯的,拌上拌飯素,都能吃整整一碗,黃林喜歡腌咸菜,腌黃瓜和腌蘿卜酸辣爽脆,開胃得很。
范玲一時答不上來,支吾了半天,干脆變臉斥罵道,“問問問,問啥問,屁話咋這么多,反正我讓你們別吃就別吃。”
兄弟兩個都無語了,讓他們別吃,行啊,好歹說個理由吧,就這么敷衍他們?
再說了,現在大部分同學都在學校食堂吃飯,他們都能吃學校食堂免費供應的拌飯素和腌咸菜,到他們這,就吃不成了,這咋行。
但范玲說的話,兄弟兩個還是要應的,不然屁股開花可咋整。
只得低頭,面上無精打采地應了聲,“好吧。”
兄弟兩暗地里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狡黠。
他們偷偷吃,他媽能知道?
難不成能跑學校食堂盯著他兩吃飯不成?
范玲不知道這兩兄弟耍的小伎倆,滿意地點點頭。
兩個小兔崽子,從她肚子里爬出來,吃她的喝她的,還不是她這個當媽的說啥就是啥,還敢反抗?欠大嘴巴子收拾呢?
另一邊,還有一個人把方大嫂和劉蘭來陸家找江喬的事,看在了眼里。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住在陸家斜對門的李甜甜。
她下午睡醒,打算去院子里散散,剛進院子,就看到江喬送方大嫂和劉蘭出來。
李甜甜登時起了八卦的心思。
她印象里,跟江喬關系好的軍嫂,不就劉大嫂和林芳嗎?怎么突然多了兩個新的面孔?
李甜甜跟范玲一樣,也是想知道想得抓心撓肝啊。
但周家沒有黃家的地理位置那么優越,范玲張張耳朵,就能聽見江喬跟方大嫂和劉蘭在院子里說啥,踩個小板凳,就能一覽無余。
李甜甜她急啊!
她抓耳撓腮想了好一會,終于給她想出了個主意。
那就是——
假裝散步,散到陸家門前,然后偷聽!
于是,李甜甜裝作散步的樣子,從陸家的這一邊院墻,散到了那一邊院墻,還不敢散遠,怕散到范玲那邊去,就聽不到墻角了!
李甜甜的這個主意,自以為聰明,實則在別人看來,簡直是傻透了。
江喬和方大嫂還有劉蘭,從李甜甜散的第二圈開始,就發現了她是在偷聽。
畢竟也沒有哪個正常人,散步只散別人家門口這一塊啊!
三人都很是無語。
江喬都懶得搭理她,愛干啥就干啥吧,她才懶得理呢。
跟傻子計較,嫌自己命長啊?
方大嫂倒是多看了李甜甜幾眼,很是納悶。
她抬頭望望天空,青天白日的,也沒鬧鬼打墻啊,咋這女的在這轉來轉去。
劉蘭眼尖,她也是第一個發現李甜甜偷聽的,畢竟偷聽的人,跟正常散步的人,那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正常散步的人,都是目視前方。
像李甜甜這種偷聽的人,身子是微微側向陸家小院的,眼角的余光也一直在那打轉,很容易就被發現了。
李甜甜明顯技術不到家,一下就被發現了。
劉蘭:……
神經病!
李甜甜其實也知道自己這個主意不太高明,但不管咋樣,她偷聽到了啊!
她聽到,原來方大嫂和劉蘭上門,是來要拌飯素和腌咸菜的方子的。
也看到,江喬給兩人塞菜團子。
李甜甜惡狠狠地瞪著江喬三人,罵道——
“收買人心!”
李甜甜登時愣住了,她只是在心里罵了句,怎么這聲是從耳邊傳來的,一扭臉,跟范玲對上了眼。
原來,她偷聽的太入迷了,一不小心就走到了黃家小院的門口,跟范玲撞了個對臉。
范玲顯然還沒發現,還在那一句接著一句地罵,“臭不要臉!心機女!巴結人……”
哎喲喂!
簡直罵到李甜甜的心坎里去了。
她忍不住雙眼發亮地看著范玲,“范嫂子——”
范玲終于發現李甜甜了,她頗為嫌棄地上下打量了李甜甜一眼。
這不是周團長的二婚老婆嘛,在軍屬大院里一向沒有什么好名聲,聽說還是跟江喬一樣從京市過來隨軍的。
這樣一想,范玲在心里給李甜甜蓋上了一個跟江喬一派的戳,沒好氣地道,“干嘛。”
要是以往被人這樣對待,以李甜甜的脾氣,她早就鬧的天翻地覆了。
可這回不同,她親切地道,“范嫂子,你也看不慣江喬啊?”
范玲愣了一愣,遲疑地又打量了李甜甜一眼。
李甜甜繼續笑瞇瞇地道,“我覺得你說的對,她就是個心機女,我就沒見過她這么心機的人,還給那誰誰送東西。”
“是王軍長和汪營長的愛人,方大嫂和劉蘭。”范玲忍不住接話道,她比李甜甜隨軍的時間長,認識的人自然比李甜甜多。
“噢,原來是王軍長和汪營長的愛人啊。”李甜甜鄙夷地撇撇嘴,“我說呢,咋不見她給那些小兵們送,就給這些軍長啊營長啊的愛人送,打著什么主意,當誰看不出來呢。”
這話說到范玲心坎里了,她看李甜甜也有了幾分順眼,接著她的話說道,“可不是。”她以為李甜甜不知道,方大嫂和劉蘭是上門找江喬要拌飯素和腌咸菜的方子的,就道,“江喬故意讓學校食堂免費供應拌飯素,腌咸菜,等那些學生們吃上癮了,一放暑假,就吃不到了,家長們沒轍了,不就只能上門討要了嘛,真是好精的心思。”
李甜甜深以為然地點頭道,“真是太心機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江喬的壞話。
直到天黑了,兩人還意猶未盡呢。
反正范玲是越看李甜甜越順眼了,拉著李甜甜的手連連道,“好妹子,我就知道,你跟那些軍嫂不一樣,以后常來找我說話。”
李甜甜趕緊道,“好的,嫂子。”
她突然發現一件事,自己跟江喬一比,顯得人緣極差。
江喬跟劉大嫂和林芳都好,現在又來了個方大嫂和劉蘭。
再看她自己呢,雖然也能跟其他軍嫂說兩句話,但大多都是她湊過去主動找別人說的,基本沒人愿意搭理她,更沒人找她上門作客了!
抱著這種心思,李甜甜半是跟范玲有共同的‘敵人’,半是想交個朋友,故意順著范玲的話說,也捧著她,范玲才這么快就跟李甜甜熟稔起來。
告別了范玲,李甜甜馬不停蹄地跑回家。
關于學校食堂免費供應拌飯素和腌咸菜這事,李甜甜只是聽江喬她們說話的時候提了一嘴,又聽范玲說了幾句,但全是吐槽,壓根就沒弄明白,于是想趕緊回家找周佳言和周佳美問問。
強迫著自己做了幾天飯后,李甜甜就徹底崩潰了,她實在堅持不下去,一是因為做飯太麻煩了,二是因為每天早上要一大早起來買菜,最晚也是七八點鐘,她一個每天睡到至少十一點的人,讓她七八點鐘起來買菜,還是每天,簡直是折磨人!
干脆又把周佳言和周佳美趕到了學校食堂吃飯,美其名曰,其他學生家長也是這樣讓的。
周安國想說她兩句,但一想,讓李甜甜給龍鳳胎做飯的這段時間,兩孩子都瘦了。
——不愛吃,能不瘦嘛。
心想算了,還是應了,再瘦下去,都皮包骨了,別人家以為他們家虐待孩子可咋整?
周佳言跟周佳美得知消息后,更是大喜過望,他們本來就愛吃學校食堂的飯菜,不愛吃李甜甜做的飯菜。
每次放學,看到同學們都一臉興奮地往學校食堂跑,邊跑還邊討論今天學校食堂會做啥好吃的,而他兩只能一臉羨慕地往著反方向回家,那感覺,別提多心酸了。
兄妹倆個也長心眼了,悄聲辦大事,在學校食堂里吃到啥好吃的了,也不聲張,偶爾周安國問兩句,也被他兩糊弄過去了。
怕被李甜甜聽到,到時候又鬧著給他兩做飯了咋整?
周佳言和周佳美去學校食堂吃飯的事,一開始,李甜甜是膈應了一會,但她一向心寬,安慰自己,學生去學校食堂吃飯,是天經地義的,換個角度想,就是江喬這個廚師長,為學生們服務,說白了就是個服務職業,她是學生家長,還高江喬一等呢。
抱著這樣的心情,李甜甜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偶爾想起來,心里還美滋滋的。
所以李甜甜才不知道,學校食堂免費供應拌飯素和腌咸菜的事。
現在偷聽到了,李甜甜就忍不住回去問周佳言和周佳美了,“聽說,學校食堂免費供應拌飯素和腌咸菜了?”
周佳言和周佳美對視一眼,周佳言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措辭道,“額,對,是有這事。”
“哦。”李甜甜又狀似不經意地道,“那……好吃嗎?”
那肯定是好吃的,周佳言和周佳美,每次去學校食堂吃飯,都要打滿滿一大勺的腌黃瓜和腌蘿卜,還要拿拌飯素拌飯呢。
周佳美吞吞吐吐地道,“就,還行吧。”
李甜甜信以為真了,“我就說嘛,免費供應的東西,能好吃到哪里去。”
周佳言張嘴剛想反駁,好吃得不得了,他們每次去打都要靠搶的呢!
但被周佳美從桌子底下拉了一下,周佳言瞬間反應過來,閉上了嘴,心有戚戚焉。
要是實話實說了,哪還有拌飯素和腌咸菜吃。
周安國也是頭一回聽這事,他奇了,問李甜甜,“你怎么突然問這個?”
李甜甜抿抿嘴,到底還是把她偷聽到的事,模糊了一下,道了出來,“……我散步的時候路過陸家,聽到江喬跟兩個不認識的軍嫂說的。”
周安國都無語了,指著她道,“你、你這不是偷聽嘛。”
“什么叫偷聽。”李甜甜不服氣了,叉腰道,“我是偶然路過,是她們說話太大聲了,吵到我耳朵了,所以才聽見了這么幾句。”
周安國都無語了,一臉‘你看我信不信’的神情。
李甜甜擺擺手,“不說這個。”又道,“江喬真是會收買人心啊,你看看她,在學校食堂弄什么免費供應的拌飯素和腌咸菜,拌飯素的原材料,都是學校食堂出的錢,腌咸菜也是,什么黃瓜啊,蘿卜啊,用的還是學農課學生們種的蔬菜,跟她一毛錢的關系都沒有。”
她道,“范嫂子說得對,江喬這個人,就是心機得很,一分力不出,好名聲都是她領了。”
周安國慢慢道,“話也不能這么說,弄這幾樣東西出來,人家也廢了不少心力吧。”又道,“還有能讓梁校長同意撥一部分學農課種的菜給學校食堂,也是很不容易的。”
周安國看得比李甜甜和范玲這兩個目光短淺的深得多了,一件事的上施下行,不是兩片嘴皮一動,事兒就能成的,中間不知道要耗費多少心力。
就拿學校食堂免費供應腌咸菜的事舉例子,既要跟梁校長商量好,腌咸菜原材料的來源問題,算好食堂的支出,不能拋費了,又要跟下邊食堂的職工們溝通好,還要考慮到學生們的想法。
周安國只是略想了一下,都覺得頭疼,真心覺得這不是能簡單辦成的。
李甜甜最煩的就是,周安國站在江喬那邊說話了,直接朝他翻了個白眼,“那你就說,有了拌飯素和腌咸菜,那些學生和學生家長,是不是念著江喬的好吧。”
周安國嘀咕道,“可這不是好事么,咱家佳言和佳美,也吃上了啊,還不用收錢。”
李甜甜卡殼了,“反、反正她就是巴結人,勾得方大嫂和劉蘭上門要方子,還送給兩人什么菜團子,討好人家。”
李甜甜一遍一遍地給周安國洗腦,就想在周安國心里,種下一個江喬就是個心機重的女人的刻板印象。
試想,一個心機重的女人,周安國怎么會放心,讓她來照顧兩個孩子呢?
可顯然,周安國沒有跟李甜甜想到一塊去。
他對江喬的好感,僅限于覺得她比李甜甜更適合做妻子,若是有別的比江喬好的女人出現,他也是一樣會有好感的。
男人么,比起愛情,更看重的是事業。
周安國的格局可比李甜甜大多了,他才不拘泥于情愛,只想著這事能給他帶來多大的利益。
忍不住感慨道,“真沒想到,廚藝好還有這個用處。”他頗為遺憾地掃了李甜甜一眼,“你要是廚藝也好就好了。”
他的意思是,若是李甜甜的廚藝,和江喬的一樣好。
那他還愁跟上司套不到關系?
讓李甜甜做兩道好吃的菜,去套個近乎,或者請人家上門吃個飯,這不就親近起來了嘛。
周安國忍不住想,若是在學校食堂當廚師長,弄出免費供應的拌飯素和腌咸菜的,是李甜甜就好了。
這樣誰不念著他的好?
他說呢,怎么這段時間,部隊的人,對陸衍這么和顏悅色呢,尤其是家里有小孩的,對陸衍那叫一個如沐春風,感情根子出在這啊!
李甜甜哪能猜到周安國的想法,只覺得周安國就是嫌棄她了。
她罵罵咧咧道,“周安國,你什么意思!”又道,“好啊,你這個陳世美,負心郎,娶我的時候說的好好的,不會讓我做一頓飯,現在呢?剛開始的時候對我好,現在時間長了,就知道嫌棄我了,從我身上挑毛病了。”
周安國都傻了,“我,我真就是隨口說的,我沒有嫌棄你廚藝不好的意思啊。”趕緊找補道,“我是說,要是你廚藝也好就好了,這不好,也行啊,又不是每個女人做菜都好吃的。”
他拍了自己一嘴巴子,“你知道我嘴笨,我給你道歉還不成么。”
李甜甜心里稍微舒坦了一點,哼一聲,“以后少拿我跟江喬比,她是她,我是我。”她撇撇嘴,“像她那樣,耍心眼子,低三下四地去巴結上司的老婆,我可做不出來。”
她可清高得很!
周安國都無語了,這給學生們謀福利的事,怎么被李甜甜這么一說,就變成了耍心眼子了呢。
還有送菜團子的事,這……周安國更想不通了,他小時候是在村子里長大的,民風淳樸,這家做了好吃的,給那家送點,是常有的事。
再說了,又不是送禮還是送啥金貴的玩意,就是送幾個菜團子……這就叫低三下四地去巴結人了?
反正周安國是想不通的,他掃了李甜甜一眼,心里忍不住長嘆一聲,看來他還是沒有娶個賢內助的命啊!
李甜甜還在氣頭上,壓根沒有發現周安國的小心思,只顧著一聲聲地臭罵了。
三小只去給劉大嫂和林芳送菜團子回來,就聽到周家小院里,傳來一陣陣女人嗓音尖利的罵人聲。
膽小的陸珊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小聲道,“李阿姨在罵誰啊?”
“不知道。”陸康搖搖頭。
陸安走了兩步,回頭一看,發現陸康和陸珊還沒跟上,站在原地,交頭接耳的,不知道在嘀咕啥,趕緊招招手,“走啊。”
陸珊和陸康手拉著手小跑上來,陸珊說,“大哥,你說李阿姨在罵誰啊?”
陸安也不知道,他瞅了周家小院兩眼,壓低了聲音,“我上哪知道去,不過,我跟你們說,上回我看見她站在院子里,一直往咱家那個方向看。”他也打了個激靈,“一直瞪著咱家,看著挺嚇人的。”
陸珊驚訝地瞪大眼睛,“我也瞧見了,不過我沒敢跟咱爸咱媽說。”
陸康:“合著咱三都看到過啊,當時我就納悶了,她老盯著咱家干啥呢。”
陸安想了想,道,“估計就是想看看,咱們在干啥,而且這事,咱爸咱媽早就知道了吧。”
陸珊:“不會吧,那我還擔心啥,早知道就跟他兩說了。”
陸康翻了個白眼,“咱們三都能發現的事,以咱爸咱媽的精明程度,他兩能不發現?”
陸安總結道,“反正那個李阿姨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咱們以后離她遠點就成了。”
陸珊和陸康深以為然地狂點小腦袋。
這正常人也不能做出,天天往別人家的院子里看,又大晚上地破口大罵的事啊。
三小只回到家,陸安把籃子遞給江喬,“菜團子給劉奶奶和林阿姨了,她們都夸好吃呢。”
江喬接過籃子,怎么覺得沉甸甸的,掀開棉布一看,一個籃子里放著幾團盤繞在一起的米粉,乍一看,還以為是粉絲呢,另一個籃子裝著一袋紅棗干,是新鮮的大棗曬成的棗干,分量很足,鼓鼓囊囊的。
陸安道,“米粉是劉奶奶給的,說是家里的陳米拿去米站舂的,讓我們拿回家做蒸米粉、拌米粉吃。”
陸珊接嘴道,“還舂了米糕,劉奶奶給我們一人拿了一塊,粉粉的,甜甜糯糯的,可好吃啦。”
陸康,“還有撒子、江米條!”
江喬樂了,“難怪你們回來的這么晚。”
陸珊吐了吐舌頭,誰讓劉奶奶家有這么多好吃的,她們吃了好多好多才回來的。
陸安又道,“紅棗干是林阿姨給的,說是林叔叔在西北的戰友寄過來的,有名的西北大棗,可以直接嚼著吃,也可以拿來煲湯,都很有營養,補身子的呢。”
江喬從袋子里掏出幾個紅棗干,給陸安他們三各塞了幾個,“拿去吃。”她掃了一眼劉大嫂送來的米粉,道,“我給你們做一道炒米粉吧。”
嚴父
“炒米粉?”陸安歪了歪頭, “米粉還可以炒嗎?”
“能,米粉加上雞蛋、青菜、豆芽、小蔥一塊炒。”江喬道,“看著都流口水。”
她形容得三小只也流口水了, 連連催促道, “那快做吧, 我們要吃炒米粉。”
江喬樂了,應道, “好,這就給你們做。”又給他們三安排任務, “去院子里把桶里發的綠豆芽收了, 不要太多, 一撮就夠, 再摘一把小青菜。”她比劃了一下, 接著道,“對了,再薅把韭菜,加點韭菜一起炒,味道更香。”
有炒米粉吊著,三小只屁顛屁顛地去做事了。
江喬把米粉用溫水泡二十分鐘, 等米粉泡開了, 三小只也拿著豆芽、青菜和韭菜進來了。
江喬往鍋里倒入油,打一個雞蛋, 用鏟子把雞蛋打散, 再倒入青菜和綠豆芽。
她瞧著有些素,索性從五斗櫥里拿了陸衍之前帶回來的午餐肉罐頭, 打開然后切成片放進去,一塊翻炒。
有了午餐肉罐頭的增色, 鍋里多了幾分油星,最后倒入泡好的米粉,加入醬油等調料上色,就可以出鍋了。
端上桌的炒米粉色澤金黃,午餐肉、雞蛋、綠色的青菜、深綠的韭菜、白色的豆芽點綴其中,散發出了饞人的香味。
三小只乖乖坐在桌前,眼珠子盯著炒米粉,都不會轉了。
江喬給他們一人打了一碗,“先說好,不許貪多啊。”
炒米粉還是脹肚的。
三小只趕忙應了。
陸安用筷子夾起一大團炒米粉就往嘴里塞,吃得兩頰鼓鼓。
陸珊先把午餐肉和雞蛋還有豆芽挑出來吃,最后再吃米粉。
陸康可講究多了,他先用筷子夾一團炒米粉放在勺子上,然后再均勻地鋪上午餐肉、雞蛋、青菜、韭菜、豆芽,爭取這一勺炒米粉里能吃到所有的配菜。
他廢了半天勁,總算成功了,吃得也很是心滿意足。
江喬看著他們三,真是好氣又好笑,轉身進了廚房,將下午和方大嫂和劉蘭做的腌蘿卜和腌黃瓜拿出來,各盛了一碟子。
炒米粉吃多了干,配點爽口的小菜吃,味道更好。
陸衍從部隊回來,剛走到家門口,就聞到一股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他忍不住快走兩步,進了屋,“做啥好吃的,這么香。”
他轉到三小只旁邊,眼睛一亮,“這做的炒米粉吧,不錯,不錯。”
陸安余光瞥見他的身影,警惕地護住碗,“不給你吃。”
陸衍樂了,拍一把這臭小子的后腦勺,“還護食了。”又故意逗他,“不行,你給我嘗一口。”
陸安碗里就剩一口的份量了,江喬還說了不許他們多吃,更是不應了,朝江喬嚷嚷道,“媽,爸搶我東西吃。”
江喬嗔陸衍一眼,“別逗孩子了,你那碗在鍋里呢,自己去盛,剛炒出來,用蓋子蓋著,熱氣都沒散。”又道,“你那碗加了辣椒炒的。我新做的辣子,味道你一定喜歡。”
陸衍眼睛登時一亮,大步往廚房走,“那我可得嘗嘗。”
片刻,陸衍端著一碗炒米粉出來,賣相跟三小只吃的那幾碗其實差不多,不過還多了一些鮮艷的紅辣椒粒,點綴其間。
陸安把自己碗里的炒米粉吃完了,無所事事,繞到陸衍身邊,看著他碗里的炒米粉,咽了咽口水,“爸,好吃嗎?”
陸衍還沒吃呢,正用筷子把炒米粉拌勻,聞言,瞥他一眼,又逗他,“要不你替我嘗嘗?”
陸安眼睛一亮,“好,給我嘗一口。”他比了個一咪咪的手勢,“就嘗一小口。”
陸衍樂了,夾了一小團炒米粉喂他,“張嘴——”
陸安迫不及待地一口吃下去,剛進嘴就變了臉色,“啊,怎么這么辣!”
他眼淚都快給辣出來了,委屈巴巴地望著陸衍,“爸,你故意的。”
陸衍心里的小人都笑得捶地了,面上卻是一本正經地道,“是你自己要吃的。”
陸安撅嘴道,“那,那你要是告訴我你那碗這么辣,我就不吃了嘛。”
“可拉倒吧。”陸衍道,“我就算告訴你,你也是一樣吃。”
這小子饞得很,就見不得別人碗里有東西。
江喬捏著陸安的下巴看,嘴巴一圈都紅了,“看你下回還敢不敢貪吃了。”
說完,給他倒了一杯加了糖的薄荷水。
陸安大口大口地灌著薄荷水,扁嘴道,“不敢了。”又瞪一眼陸衍,“爸,你可真是我親爸。”
陸衍:“知道就好。”
吃完飯,陸安和陸康把暑假作業拿出來寫,陸珊則練習陸衍給她布置的大字。
小丫頭今年九月份開學就要上一年級了,寫的很是認真。
江喬拿出針線笸籮,打算給陸安縫一個遮陽帽,還有一雙袖套。
她問過陸安了,今年九月份,他上三年級,學校給三年級開辦的學農課,就要比二年級的時候辛苦多了。
正是半大小子的年紀,要是在鄉下,也是半個勞動力了。
自然不會像二年級的時候一樣,只需要澆澆水,除除草就行了,今年,他們要開始學著插秧了。
正好又趕上秋播,毒辣的太陽能把人曬掉一層皮。
戴上遮陽帽和袖套,是很有必要的。
陸衍坐在凳子上看報紙,時不時掃一眼江喬和三小只,溫暖的燈光打在她們母子四人身上,看得他心底一熱。
低頭看了一會報紙,陸衍覺得脖子有些酸,起來活動活動筋骨,轉到江喬身邊,給她倒了杯茶,“在做啥呢?”
江喬也伸了個懶腰,她也渴了,接過茶一口飲盡,“給老大做遮陽帽和袖套呢。”
“家里哪來的布?”陸衍問道。
江喬:“之前給他們三做衣服,剩了不少碎布頭,大塊的用來做袖套,小塊的就拼成遮陽帽。”
說著,將遮陽帽和袖套遞給陸衍看,“你瞧瞧。”
陸衍接過來一看,忍不住在心里贊一聲她的心靈手巧。
遮陽帽和袖套雖然都是用碎布頭拼的,但江喬聰明,將顏色相近的拼在一塊,這樣看著就不突兀,渾然一體似的,有些地方差得太大了,她就繡了一個圖案上去,這樣一遮,跟全新的遮陽帽和袖套比,也不差什么了。
陸安一聽是給他做的遮陽帽和袖套,高興壞了,暑假作業也不寫了,把筆一扔,樂道,“讓我試試,讓我試試。”
陸衍笑了,“你不是說不怕曬嗎,要遮陽帽和袖套干啥,不如給老二和老三用。”
陸安撇撇嘴,“拉倒吧。”又道,“老三開學才一年級,又不用上學農課,老二二年級干的活也輕松。”嬉皮笑臉道,“所以先緊著我用。”
他湊到江喬身邊,撒嬌道,“媽,你真疼我。”
江喬一巴掌把他揮開,“知道就少惹我生氣。”
陸安被揮開了也不生氣,美滋滋地把遮陽帽和袖套往身上一戴,在陸康和陸珊面前直轉圈圈,連連追問道,“好不好看?”
陸康實話實說:“丑……”
畢竟是用碎布頭拼的,還真好看不到哪里去。
陸珊踮起腳拍了拍陸安的肩膀,安慰道,“沒事,戴著戴著就習慣了。”
陸安斜他兩一眼,“你們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他將遮陽帽和袖套從身上脫下來,小心翼翼地保管好。
他才不管什么美不美的呢,有的戴就好啦。
這遮陽帽和袖套,一來么,可以遮陽防曬,二來么,嘿嘿嘿,他有別人沒有呀。
想到其他同學羨慕的目光,陸安就忍不住想去顯擺,真恨不得明天就開學了。
陸衍從廚房里拿出一個大西瓜,“先歇會,吃點西瓜。”
西瓜個頭碩大,瓜皮翠綠,一刀劈下去,露出里面水靈靈的紅色西瓜瓤,嵌著黑色的西瓜籽。
陸安拿了一塊剛切好的西瓜,一口咬下去,冰涼爽口,汁水四溢,忍不住瞇起了眼睛,“好好吃。”
“好吃吧。”陸衍道,“這是認識的老鄉給的,剛從西瓜地里摘的,新鮮得很。”
三小只坐在屋檐底下,吃著西瓜,比賽看看誰的西瓜籽吐得遠。
陸安咬一大口西瓜,把果肉吃下去,西瓜籽攢著,憋足了力氣,將西瓜籽吐了出去,“哈哈,我吐的好遠。”
陸康吐出西瓜籽,扁了扁嘴,“沒你吐的遠。”又道,“我說不定是吐的最近的一個。”
陸安:“老三還沒吐呢。”
陸珊:……
小丫頭不服氣,也學著陸安的樣子,咬一大口西瓜,鼓足了勁往遠處吐,可惜臉都憋紅了,也吐不遠。
倒是把陸安和陸康逗得哈哈大笑。
“哼。”陸珊撅起小嘴,“不跟你們玩了。”
她拿著寫好的大字,獻寶似的給陸衍看,“爸,你看,這是我寫的大字。”
本以為陸衍會夸獎她,沒想到,陸衍接過大字,皺起眉頭,“老三,你這字寫得不行,還得練。”
陸珊都呆住了,不可置信地望著陸衍。
之前她學著自己扎辮子,扎得歪歪扭扭的,她爸都能把她夸上天了。
怎么變成寫大字就不一樣了?
陸珊抿著小嘴,看了看自個寫的大字。
好吧,是有些丑。
但她啥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扁扁嘴,就抹起了淚花。
小丫頭皮膚白白,哭起來眼圈泛紅,像只小兔子一樣。
可把江喬心疼壞了,把她攬進懷里,安慰道,“咋了這是,寫得不好,咱就再寫嘛。”
她給陸衍使了好幾個眼色,示意他趕緊過來安慰女兒。
陸衍強忍著心軟,嚴厲道,“這寫一到十的大字,多簡單,我給她布置這么多天了,還寫成這樣,我看她就該好好反思反思。”
陸珊等了好一會,都沒見陸衍來哄她,還挨了說,哭得更兇了。
江喬瞪陸衍一眼,給小丫頭擦眼淚,“你爸亂說話,別理他。”
陸珊停止哭泣,抽噎道,“其、其實爸也沒說錯。”她對著手指道,“我這字是有點丑。”
她又看了一眼,歪歪扭扭的,這個‘一’字,寫的都快飛出格子了。
說著,又要掉金豆豆。
江喬趕忙安慰她道,“咱家乖乖還沒上學呢,等上學了就好了,到時候有老師教,一定能寫出一筆又工整又漂亮的字。”
陸珊半信半疑地歪了歪頭,“真的嗎?”
她想起,陸安和陸康已經上學了,于是拿起兩人寫的暑假作業看了看,確實寫得比她工整好看多了,不由得扁了扁嘴,“大哥和二哥寫的字,比我寫的好看多了,我肯定趕不上他兩。”
江喬道,“他兩還沒上學,跟你一樣在家學著寫大字的時候,字寫的比你寫的丑多了,你忘了,你爸不知道罵了他兩多少回。”
陸珊想了想,好像是有這么回事,當時她還跟著一起笑呢。
但還是有些不信,“但我的字,還是咱家寫的最丑的一個。”
“你不能這么比。”江喬道。
她上樓,翻出陸安和陸康以前練的大字,“這是老大和老二以前寫的字,你瞧瞧。”
陸珊接過大字,看了兩眼,就樂出聲了,“他兩這字寫的也太丑了吧。”
陸安的字,要么這里少一筆,要么那里少一筆,‘缺斤少兩’的。
陸康的字跟陸安的截然相反,筆畫倒是沒少,就是每個字都圓滾滾的,看著還有幾分可愛呢。
“所以呀。”江喬道,“要這么比,用你現在寫的大字,跟他兩還沒上學時寫的大字比,等你上學了,再拿你上學之后寫的字跟他們的比。”
這就叫,橫向對比。
江喬:“那你說,你現在寫的字,是不是比他兩寫的好看多了?”
陸珊捧著幾張紙,左看看右看看,終于心滿意足了,重重地“嗯”了一聲,“我還要練字,爭取寫的比他們要好看更多更多。”
總算把小丫頭哄好了,江喬長舒一口氣。
江喬就忍不住說陸衍,“你剛才干嘛那樣說老三,她的字確實寫的不太好,但她還小,可以慢慢來嘛。”
陸衍嘆口氣:“我也想好好跟她說,但這丫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要不下一劑重藥,她還得吊兒郎當到什么時候。”又道,“下回再寫不好,我還說。”想了想,接著道,“要是考試沒考好,我一樣罵,一樣屁股打開花。”
陸珊雖然在寫字,耳朵卻是豎起來的,聽到陸衍這樣說,小丫頭羞赧地抿了抿嘴。
江喬奇了,掃了陸衍兩眼,他對女兒,不一直都是慈父嗎?
就拿上回掏鳥蛋的事來說,陸衍知道他們三爬上這么高的樹掏鳥蛋,把陸安和陸康臭罵了一頓,頭一項罪名就是帶著妹妹調皮,萬一摔下樹了咋辦。
陸安不服氣,說只有他和陸康爬了樹,陸珊只是在樹下接應。
陸衍說他還敢頂嘴,氣得罰了兩小子繞著軍屬大院跑了五圈。
軍屬大院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兄弟倆跑完圈,之后幾天,腿都是發抖的。
但對陸珊,陸衍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說她,只是讓她下回別跟著陸安和陸康瞎玩。
陸衍看出江喬心里在想什么,語重心長地道,“對老三嚴厲,是為她好。這世道對女人,總是多幾分不公的,老大和老二是男孩子,哪怕書讀不好,有手有腳的,總能干些體力活,能娶著老婆,但老三是女孩,你就說,咱兩舍得她干那些繁重的體力活么?”
陸珊聽著,耳朵又動了動。
陸安和陸康比完吐西瓜籽回來,就聽到這一句。
陸安無語:“爸,你對我兩要求真低。”
陸衍:“你兩少給我惹禍,我就謝天謝地了。”
江喬眨眨眼睛,故意激他,“要是老三嫁個好歸宿,也用不著啊。”又道,“朱大娘以前就一直跟我夸你,說我嫁個了好老公。”
陸衍哼了一聲,耳根紅了,還是道,“那不一樣,老三不一定有運氣碰到像她爹我這樣的好男人。”又道,“靠山山倒,依墻墻塌,她自己不站起來,說啥也沒用。”
“是這個道理。”江喬點點頭,“她自己不立起來,也找不著好對象啊,哪家好小子,能看上又懶又不上進的姑娘。”
陸衍:“她自己條件好了,好對象還不是隨便挑。”
“自個條件不好,就等著被別人挑,自個條件好了,那就是挑別人了。”陸康轉了轉眼珠,接話道。
陸衍斜眼看他,“你想挑誰?”
陸康拍了拍嘴,“當我沒說。”嘻嘻道,“我知道你兩的意思,簡單來說,就是自己的條件好了,才有選擇的權利嘛。”
江喬點點頭,老二在這方面,悟性還是很好的。
陸珊舉手,“那能不能不找對象?”
她年紀小,還搞不懂什么叫找對象,在她的理解里,就是找個小男孩在一塊玩。
陸珊吸了吸鼻子,小男孩多煩啊,又調皮,又愛惹事,就比如王三壯,自打上次沒給他分冰棍和鹽津棗吃,他一見到她就要扯她辮子。
可疼了!
不過還好,被陸安和陸康發現了,聯手把王三壯揍了一頓,他現在見著陸珊,那是拔腿就跑。
陸衍:“你要是好好念書,找份好工作,不愁吃不愁穿的,我也不逼你嫁人,找對象這事,隨緣。”
他在找對象這事上還是很開明的。
江喬:“你要是好好念書,以后想咋整咋整。”跟三小只道,“孩兒們,天高海闊任鳥飛。”
*
一眨眼,馬上就要開學了。
陸珊九月份正式成為新鮮出爐的小學生一枚。
陸康哀嚎道,“我還沒玩夠呢!”
“再忍幾個月,又放寒假了。”江喬道。
陸康:“那不一樣,暑假有兩個多月,寒假才一個月。”
陸珊:“但是放寒假可以過春節呀,春節有好多好多好吃的,還能放鞭炮。”
“這倒是。”陸康道。
他看向一旁的陸安,奇了,“往常一開學,咱家嚎的最大聲的,不是老大嗎?”
怎么今兒個,一聲不吭,反而還一副很期待的模樣?
陸珊歪了歪頭,“大哥,你暑假作業寫完了?”
陸安斜她一眼:“早寫完了好嗎,這回我可學聰明了,一天寫一點,不像之前一樣,留到最后一天才趕工,哪里趕的完啊。”
“難怪呢。”陸康道,“你這么期盼開學,原來是暑假作業寫完了。”
陸安道,“才不是呢。”
他期盼開學,那是因為三年級的學農課,要學習插秧呀!
這樣他就能帶著他媽做的遮陽帽和袖套去顯擺了~
陸安日思夜想,總算盼到開學了。
開學第二周,就正式開展學農課了。
秋播任務繁重,學校也是很看重的。
秋播的地點是在鄉下的農田,梁校長讓人安排了一輛車,載學生們過去。
陸安第一次坐卡車,還是很期待的。
他纏著老師問,“老師,老師,大卡車是不是像報紙上的那種,又或者像部隊用的軍用卡車。”
老師樂了,“待會你就知道了。”
陸安滿懷著的期待,在看到車的第一眼,就像被針扎破的氣球一樣,咻的一下就泄氣了,“啊,這也叫車嗎?”
眼前的兩輛鐵皮卡車,雖說是車,但簡直像不知道從哪翻出來的破銅爛鐵,有些地方都銹了,地方雖大,學生們都站的上去,但是怎么開著開著就冒黑煙了?
而且坐起來還特別的抖,陸安覺得早飯都快顛得吐出來了。
好不容易到了田邊,那火辣辣的太陽,把大家都嚇住了。
剛才坐在鐵皮卡車上,有車篷擋著,所以沒那么曬,現在落地一看,放眼望去,農田一點遮擋也沒有,這簡直是暴曬啊。
老師也嘀咕呢,“這也太曬了。”
另一個女老師道,“今年的天氣,比往常都熱。”
夏天還潤一點,秋天天氣干燥,更顯悶熱。
而且這回秋播,來的是鄉下的田,不是學校附近的菜地,路程遠,趕到的時候,太陽已經正當空了。
老師嘆口氣,“再曬也得干啊。”
他們這些負責學農課的老師,可不是只用翹著二郎腿,在一旁盯著學生們干活的,他們也是一樣要干活,還得給學生們做示范呢,各個都是田里的一把好手。
陸安的同學湯柏是個白白凈凈的小男孩,看到這一大片農田,差點癱了,“不會吧,這一片田都是我們播種嗎?”
“你想多了,我們就一群小孩。”另一個叫曲小河的女生道,“主要還是大人們干吧。”
她指了指邊上的大人們。
除了老師們,還有一些農民伯伯嬸嬸們,站在田里,看著已經干了有一段時間了。
湯柏看著他們頭上戴著的斗笠,艷羨道,“哇塞,他們有斗笠戴,好羨慕啊,有斗笠擋著,都曬不到太陽了。”
曲小河也道,“就是,要不待會問問他們,能不能借我們戴吧?”
湯柏:“想必有點難,給我們戴了,他們戴啥,這太陽這么曬,站一會都能曬脫一層皮。”
說完,他掃了陸安一眼,“陸安,你咋一點也不羨慕。”
陸安歪了歪頭,他羨慕啥,他雖然沒有斗笠,但是他有遮陽帽和袖套呀。
上門
在其他同學哀嚎著太陽太曬的時候, 陸安不緊不慢地從書包里掏出江喬給他做的遮陽帽和袖套,往頭上一戴,手上一套, 很是貼身。
遮陽帽剛好將他整張臉擋住了, 投射了一片陰影, 頓時涼快不少。
他今兒個穿的是短袖長褲,袖套一戴, 兩條胳膊遮得嚴嚴實實,全身上下, 除了被遮陽帽擋住的小臉, 再沒有露出來的地方了。
他這副全副武裝的模樣, 瞬間把一圈兒同學給驚住了。
湯柏瞠目結舌地指著陸安頭上的遮陽帽和胳膊上套著的袖套, “你、你, 陸安你戴著的這東西哪來的。”
陸安用手背給自己扇了扇風,“這個啊,是我媽給我做的遮陽帽和袖套,顧名思義,擋太陽用的。”
他轉了一圈,“好看吧。”
湯柏和曲小河艷羨地點了點頭。
遮陽帽和袖套上邊都縫了大熊貓的圖案, 這是別人送給陸衍的熊貓牌香煙的煙盒上印著的, 陸衍不抽煙,把煙給戰友們一分, 煙盒拿回家給三小只玩了。
江喬做遮陽帽和袖套的時候, 要縫點圖案,擋一下拼接的很碎的地方, 想來想去,不知道縫個什么圖案好, 索性把大熊貓給縫了上去。
用黑、白、青三種絲線縫的抱著竹子憨吃的大熊貓,憨態可掬,活靈活現。
湯柏和曲小河羨慕,倒不光是因為遮陽帽和袖套好看,還因為它實用。
好看就算了,還能防曬呢。
曲小河忍不住上前摸了摸陸安頭上的遮陽帽,“你媽手藝真巧。”
“那是當然。”陸安驕傲地翹起了小尾巴。
周佳言和周佳美自然也看見了陸安戴的遮陽帽和袖套。
周佳美忍不住跟她哥說,“陸安身上穿的是啥啊,看著挺好看的,好像還能遮太陽,他頭上那帽子,跟農民伯伯的斗笠比,也不差什么了。”
周佳言眼底快速地閃過一絲艷羨,冷哼一聲,“管他戴的什么。”說完,抬高了聲音道,“顯眼包!”
陸安耳朵靈,何況周佳言就是故意說出來讓他聽見的,周佳言話音剛落,陸安就聽見了,他倒是不氣,反倒是笑嘻嘻地道,“顯眼包就顯眼包,當顯眼包能不被太陽曬,嘿嘿,這個顯眼包,我當的樂意。”
周佳言氣急,臉色一變,但嘴皮子又沒有陸安的利索,辯不過他,只得氣著拉著妹妹走遠了。
惹不起,他還躲不起嗎!
不過,跟周佳言一樣想法的學生,不在少數。
大家是來學農的,誰像陸安一樣,又是戴遮陽帽,又是戴袖套的,這么嬌氣,跟小姑娘似的。
不少學生偷偷鄙夷地撇了撇嘴。
可很快,他們就開始羨慕起陸安了。
越接近中午,太陽愈烈。
他們已經是三年級的學生了,自然不能像二年級的時候一樣,干一會,歇一會,老師們也不同意。
必須得把分配的那一塊田的秧插完,才能休息。
好不容易把活兒干完了,一群學生們都累癱了。
當然,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曬的。
這年頭的小孩,漫山遍野的野,體力和身體素質其實都不錯的,不然學校也不敢安排他們來干農活。
但今天的太陽實在是太曬了,給太陽一曬,身上就沒力了,原本出五分力干的活,曬完只能出個三分力,活干的自然就慢了,越拖拉就越累。
湯柏癱在樹蔭底下,有氣無力地道,“怪不得上學期上學農課的時候,王老師總是說,我們才干這點活就說累,跟現在的活比,以前的活,可不就是那點活嗎。”
曲小河也給曬蔫了,臉頰發紅,“我后背的衣服全都濕了。”
曲小河她媽聰明,知道今天學農課太陽會曬,特意叮囑了她讓她穿長袖出來,雖然也是擋了太陽,但是比其他穿短袖的同學要熱得多了。
兩人齊齊艷羨地望向陸安,湯柏說,“陸安,你怎么一點感覺都沒有的。”
曲小河又看了陸安兩眼,“好像連汗都沒出。”
陸安能有啥感覺,太陽光都被遮陽帽和袖套還有身上的衣服給擋住了,“出了的,你沒仔細看罷了。”
家里現在做衣服,大部分用的都是的確良的布料,所以袖套和遮陽帽,用的也是的確良碎布頭拼的。
的確良這布料,真說不上透氣,也不貼身,陸安委實還是出了些汗的。
一連幾周的學農課過去,一群學生們都被曬黑了一圈,徹底扛不住了,家里有條件的,都安排上了斗笠。
可斗笠又重又沉,哪里比陸安戴著的遮陽帽輕便。
被毒辣的陽光毒打后,越來越多的學生艷羨起了陸安的遮陽帽和袖套,紛紛問是哪買的。
陸安就等這一刻呢,仰著小臉道,“這個啊,我媽給我做的。”
十月一號,國慶節,陸衍去部隊了。
三小只一大早便出去玩了,可還沒到飯點呢,就回來了。
陸安還一臉氣鼓鼓的模樣。
江喬奇了,“誰又惹你了?”
陸安鼓起臉,“還不是王三壯,上回沒給他分冰棍,他就記恨上我們了,不知道從哪弄了個鐵皮青蛙過來,帶著大家一塊玩,就不給我們三玩。”
江喬:“啥是鐵皮青蛙?”
“就是鐵皮做的青蛙,后面還有發條,一拉發條,鐵皮青蛙就會一蹦一蹦的跳出去。”陸康手舞足蹈地比劃道,看來還是很想玩的。
聽著是很時興的玩具,這年頭小孩們玩的都是沙包啊牛拐骨跳格子啥的小游戲,王三壯冷不丁拿了個鐵皮青蛙出來,自然把一圈小孩都羨慕壞了。
哪怕王三壯平時人緣不太好,為了鐵皮青蛙,也多的是小孩跟他玩。
聽完前因后果,江喬樂了,“多大點事,正好這幾天天氣好,秋高氣爽,風又大,我給你們做個風箏,你們拿去玩。”
“風箏?”陸珊歪了歪頭。
江喬一拍腦袋,忘了,三小只還沒玩過風箏,比劃道,“就是能飛在天上的東西。”
陸安雙眼發亮,連連拍手道,“這個好,這個好,就做這個。”又嘿嘿道,“王三壯有鐵皮青蛙又咋樣,鐵皮青蛙再好,那也是地上跳的,媽做的風箏,能在天上飛!”
這還不壓他一籌。
江喬讓陸安去幫她熬一鍋漿糊,陸安奇了,撓撓頭,“熬漿糊干嘛?”
“粘風箏用的。”江喬道。
一聽是跟風箏有關,陸安馬不停蹄地就去了。
漿糊熬好,江喬也把做風箏用的工具準備好了,剪刀、紙、竹棍、線轱轆……
她先用漿糊把紙粘了好幾層,粘成厚厚的紙,然后提起筆,“你們要什么圖案的?”
“熊貓。”陸安毫不猶豫地道,他現在可喜歡熊貓了。
“可是,熊貓不能在天上飛吧。”陸康想,熊貓也沒長翅膀啊,長了翅膀的動物才能飛,這他還是知道的。
“也是哦。”陸安撓撓頭,“那畫只鳥吧,鳥能飛。”
“我給你們畫只老鷹吧。”江喬說著,在紙上三兩筆勾勒出老鷹的圖案。
老鷹展翅高飛,羽毛黑白相間,喙和爪子都是彎鉤形,眼睛銳利有神,可比一般的鳥威風多了。
三小只圍著老鷹,“好看,這個好看。”
見三小只滿意了,江喬就準備糊風箏了。
剛拿起竹棍,就聽到院子外邊有人喊,“有人在家嗎?”
聽著聲音很是陌生。
江喬愣了愣,還是道,“請進。”
片刻,進來一個身材高大,方臉粗眉毛大眼睛的婦人,她穿著一身藍色的裙子,打扮很是時興。
江喬給人上茶,笑道,“請坐。”
陸安在一旁瞅了兩眼,小聲提醒,“這是我們班方德的媽媽,毛穎毛阿姨。”
方德,是方副司令的孫子,這位毛穎,就是方副司令的兒媳婦。
江喬面上笑容不變,心里卻打起了鼓。
好端端的,陸安班上同學的家長,來家里干啥,難不成陸安惹禍了?
江喬把懷疑的目光投向陸安,陸安趕緊搖頭,示意沒有這回事,讓她別多想。
毛穎接過茶,淺淺抿了一口,才笑了笑,不甚好意思地說明了來意,“方德見你們家陸安的遮陽帽和袖套好看,還能擋太陽,也想要一件。”
她又說,“我哪知道啥是遮陽帽和袖套啊,只好上門來找你了,江廚師長,真是麻煩你了。”
說著,將隨身攜帶的針線笸籮放在桌上。
江喬瞪一眼陸安,原來是你給我找的事。
陸安眼珠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看江喬。
江喬笑著對毛穎道,“不麻煩的。”又道,“只是我還得給孩子們做風箏,實在騰不出手,要不這樣。”她喊陸安,“老大,去樓上把我給你做的那頂遮陽帽和袖套拿下來。”
陸安沒一會就把東西拿來了。
江喬把遮陽帽和袖套推到毛穎跟前,“毛嫂子,你瞧瞧,這就是遮陽帽和袖套,都是用碎布頭拼的,總共就這點功夫,比做衣服簡單多了。”
毛穎拿起遮陽帽和袖套看了看,“是挺簡單的。”說完,又把遮陽帽和袖套放回去,盯著江喬笑,也不說話。
江喬擱心底罵一句,面上仍道,“毛嫂子,還有啥事嗎?”
毛穎:“江廚師長,我手笨,恐怕是做不來這勞什子遮陽帽和袖套,萬一弄壞了,浪費了布可咋整?”
江喬笑容不變:“你也瞧見了,都是用碎布頭拼的,說不上什么浪費不浪費的,若是做出來不好,拆了再做便是了。”
毛穎沉默一會兒:“我是第一次做,拿不準要用多少碎布頭。”她看著江喬笑了笑。
陸安突然覺得這個毛阿姨有些沒禮數,這話說的,怎么跟趕鴨子上架似的,像是在逼他媽幫方德做遮陽帽和袖套,這要是做不好,還是他媽的鍋了?
陸安轉了轉眼珠,故意拉著江喬的胳膊撒嬌道,“媽,快給我們做風箏,我要玩。”
說完,給陸珊和陸康使了個眼色。
兩小只頓時會意,屋里鬧成一團。
江喬拍了拍三小只,‘不好意思’地對毛穎笑了笑,“毛嫂子,不好意思啊,你看,孩子們纏著我做風箏呢,我這實在騰不開手。”
毛穎也瞧見了桌上放著的風箏,利索地把針線笸籮一收,笑容可掬,“那我明天再來。”
江喬這回真想罵人了!
好不容易送走毛穎,江喬剛拿起漿糊,家里又來人了。
這回來的也是陸安他們班學生的家長,曲小河的媽媽,馬琳。
馬琳進了屋,喝過茶,不好意思地說明了來意,跟毛穎一樣,她也是來學著做遮陽帽和袖套的,“……我們家小河喜歡你們家陸安戴的那個遮陽帽和袖套,可我也不知道咋做啊,只好上門來問問你了,真是打擾了。”
“沒事。”江喬道。
正好桌上的遮陽帽和袖套還沒收回屋呢,直接拿給馬琳看,“這就是遮陽帽和袖套。”
馬琳接過遮陽帽和袖套,翻來覆去細細查看。
江喬:“做遮陽帽和袖套費不了什么布,都是用碎布頭拼的,馬嫂子你家里要是有剩下的碎布頭,就可以做。”
馬琳忍不住道,“江廚師長,你手真巧。”
這遮陽帽和袖套,做的精巧極了。
馬琳在家,就經常聽女兒曲小河說,學校食堂江廚師長做的飯菜,特別特別好吃。
沒想到,人家不光廚藝好,針線上也是一把好手呢。
跟她一比,自己那點針線活就很是拿不出手了。
曲家的衣服都是成衣店買的,馬琳最多會打個補丁,還打的歪歪扭扭的,不然也不會上門問江喬遮陽帽和袖套怎么做。
江喬笑笑,謙虛道,“熟能生巧罷了。”
馬琳:“碎布頭我家里都有,不過我手笨,估計縫出來沒你弄的這樣好。”她忍不住問,“能不能借你這個遮陽帽和袖套給我帶回家,我比照著做。”
說完,她面上露出幾分不好意思,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沒想到,江喬道,“我沒意見,不過遮陽帽和袖套是陸安的,你問問他,若是他同意了,就可以借。”
馬琳忍不住看向陸安,陸安想了想,“行吧,但是國慶過后,馬阿姨你得還給我,因為要上學農課了。”
國慶放假,不用上學農課,他用不著遮陽帽和袖套,借給馬琳還是可以的。
馬琳連連點頭,“我這幾天趕工趕點,保證在國慶節結束之前還你。”
她掃了一眼桌上半成品的風箏,“今天真是打擾你了,江廚師長。”
人家一看就是在忙,馬琳自覺打擾,心里很是過意不去。
她拿起遮陽帽和袖套,就準備走了,估計是打算回家趕工做遮陽帽和袖套了。
臨走前,馬琳留下一個籃子,“江廚師長,真是太謝謝你了,這是給你的,你要不收,我該過意不去了。”
江喬哪里能收,將籃子推回去,“可別,我教你做遮陽帽和袖套,可不是為了這個的。”
馬琳:“你就拿著吧,不是啥金貴玩意,一點心意罷了。”
江喬再三推辭不過,只好接了下來,“那就謝謝你了。”
馬琳這才滿意地離開了。
她走后,江喬掀開籃子上蓋著的棉布一看,里面居然放了幾節藕,成人手臂粗細,藕身潔白,上面還沾著
褐色的泥,一看就是剛從水塘里挖出來的。
“哇,是藕誒。”陸安驚奇道。
“春吃菠菜秋吃藕,冬吃蘿卜夏吃姜。”江喬道,“今兒個,我就給你們做一道酸辣藕片。”
陸珊舉手,“還想喝蓮藕排骨湯!”
江喬:“安排。”
于是,晚上陸衍從部隊回來,就看到這一桌蓮藕做的菜,有酸辣藕片,蓮藕排骨湯,還有桂花糖藕和蓮藕丸子。
陸衍:“這是把蓮藕全家抄斬了?”
趕緊去院子里洗干凈手,摸了一個蓮藕丸子塞進嘴里。
蓮藕去掉皮,擦成細絲,加上淀粉、芹菜末、雞蛋、鹽、花椒粉打成丸子,然后炸至金黃,吃起來香香脆脆,還帶著蓮藕的甜味。
江喬瞪他一眼,“抄斬了你都敢吃,不怕冤魂索命啊?”
陸衍佯裝正色道,“這你就不懂了吧,蓮藕一身寶,秋藕最養人。”
他吃完一個,忍不住又摸了一個,問道,“這藕哪來的?”
“陸安他們班同學的家長給的,給了好多,蓮藕這玩意不能放久,剛從水塘里挖出來就得吃了,所以我全給做了。”江喬道。
陸衍:“無功不受祿,你幫了人家啥?”
他可不信,平白無故的,陸安同學的家長,會給江喬送這么多蓮藕。
江喬把下午毛穎和馬琳兩人來訪的事說了,“……她們家的小孩,看陸安戴的遮陽帽和袖套好,又能擋太陽又輕便,所以上門來問我,是咋做的。”
陸衍點了點陸安,“你可真會給你媽找事。”
陸安眨眨眼睛,嘴硬道,“啥叫我找的事,誰讓媽做的遮陽帽和袖套那么好,誰見了都想要,誰都來問我,我只好實話實說了。”
陸衍嗤了一聲,“那人家來問你的時候,你就沒說幾句,比方說,‘遮陽帽和袖套多好多好呀’‘喜歡啊,讓你媽回家給你做’的話?”
陸安傻眼了:“爸,你咋知道的。”
陸衍哼一聲,“你小子是我生的,屁股一撅,我就知道要放什么屁。”
陸安一臉嫌棄:“咦惹,在吃飯呢,你別說的這么惡心。”
陸衍給這小子的后腦勺一巴掌,他自己也給自己說惡心了,“打住,別提。”
趕緊給自己夾了一塊桂花糖藕,軟糯香甜,還帶著一股子桂花的香味,“吃點藕片下下火,省的給你氣死。”
陸安朝他做了個鬼臉。
陸衍又問江喬,“對了,那毛穎要再來可咋辦,她不是說了,明天還要來找你嘛。”
江喬:“她哪止明天來找我,聽她的意思,明天我要是不幫她做這遮陽帽和袖套,那她后天來,大后天來,大大后天還來。”
“這,這不是強迫人嘛。”陸衍愣住了。
江喬也無語,還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但是又不能跟她鬧翻臉。
毛穎是方副司令的兒媳婦,官大一級壓死人,估計以前她也沒少仗著自己是副司令的兒媳婦,讓別人幫她做事。
而且她要是往外一說,說江喬小氣,不肯教她,倒成了江喬的不是了,“惹不起,我還躲不起么。”
江喬跟三小只說,“明兒個我跟你們放風箏去。”
“好耶。”三小只齊齊歡呼。
“那后天大后天呢?”陸衍問。
“去找劉大嫂和方大嫂,或者上劉蘭林芳家做客。”江喬道。
她人緣好,想上哪消磨時間都行,劉大嫂她們,還巴不得她去呢。
做完一圈客,估計國慶節假期也結束了,毛穎就沒時間來找她了,滿足你的吃肉要求就來扣群裙寺貳二貳五九衣四七若是她厚著臉皮再來,江喬也有法子打發,她可是要上工的,萬一耽誤了學校食堂的工作咋辦,再鬧,讓梁校長收拾她去。
見江喬有法子,陸衍便不再多說什么,只是叮囑陸安,“以后看你還敢不敢顯擺了,看把你媽折騰的。”
陸安也認識到錯誤了,臊眉搭眼道,“再也不敢了。”
不過,他想起一件事,“對了,媽。為啥毛阿姨來了,你不愿意幫她,但是馬阿姨,你不光指點她,還讓我把遮陽帽和袖套借給她,讓她回家比照著做。”
江喬提點他,“同樣是找我弄遮陽帽和袖套,你說,毛阿姨的做法和馬阿姨的做法,哪種更討人喜歡?”
陸安想了想,“換做是我,我也會給馬阿姨做,不給毛阿姨做。”
陸衍奇了,“不都是你同學的家長么,難道你跟曲小河關系比跟方德好?”
“我跟他們玩的都好,但是馬阿姨給咱家藕吃了呀。”陸安歪了歪頭。
陸衍樂了:“你個吃貨。”
江喬道,“倒不是為了這個。”
見三小只都望過來,江喬接著說,“毛穎上門,是帶著針線笸籮過來的,說明她一開始就想好了,要讓我幫她做。”
毛穎空著手上門,啥也沒帶,就帶了一個針線笸籮,擺明了要讓江喬幫她干活。
而馬琳呢,上門找江喬借了陸安的遮陽帽和袖套細細查看,還帶了一籃子蓮藕做謝禮,這才是真正問人的態度。
給馬琳這么一襯,毛穎就做的太不地道了。
三小只恍然大悟。
陸安一點就通,“那毛阿姨說她第一次做遮陽帽和袖套,拿不準要用多少碎布頭,也是托辭咯。”
“聰明。”江喬道,“做遮陽帽和袖套能有多難,說白了就是一個帽子一個袖子,拿碎布頭拼一拼,趕趕工,最多兩天時間就完成了。”
做這兩樣東西,壓根不難,陸安的其他同學要是見著好,回家跟他們媽一說,他們媽再問問大概長啥樣,心里就有數,知道該咋做了。
所以來找江喬的,也就毛穎和馬琳兩人。
馬琳是手笨,真拿不準怎么做。
毛穎,純粹是懶,想讓江喬幫她干活罷了。
若是江喬好說話,說不準連碎布頭都余給她了。
江喬冷笑,毛穎打的這主意,是覺得江喬傻呢?
怎么,全天下就她一個聰明人了?
有賊
等到十月中旬, 整個三年級的學生們,家里有條件的,都戴上了斗笠, 或者各式各樣的遮陽帽和袖套。
以前只有陸安一個人戴遮陽帽和袖套的時候, 周佳言和周佳美都沒覺得有啥, 最多罵一句事多、顯眼包。
現在整個班的學生,人人都有遮陽的東西, 一到學農課,大家都戴上了斗笠、遮陽帽、袖套, 遮擋刺眼的陽光, 而周佳言和周佳美呢, 只能頂著大太陽干活, 兄妹兩個不光曬黑了一圈, 心里都覺得很不是滋味。
又一次學農課結束,周佳美艷羨地看著一片斗笠和遮陽帽,感受著臉上、身上的熱辣,忍不住跟周佳言商量道,“哥,要不, 咱也讓咱爸給咱兩買個斗笠吧。”
周佳言也被太陽曬得遭不住了, 不過,他不想要斗笠, “斗笠不好, 我試戴了一下莊小明的,可重了。”
他掃了陸安頭上的遮陽帽一眼, 眼里的羨慕一閃而過,“要買, 就買遮陽帽,買什么斗笠。”又道,“對了,再買兩副袖套,正好遮手。”
他抬起胳膊給周佳美看,“你看,我的胳膊被曬得又痛又癢,跟被火燒似的。”
周佳美是個女孩,更加愛美,“這就算了,還曬黑了,你瞧瞧我,曬得跟黑炭似的,我估計晚上走在小道上,別人都看不見我。”
周佳言:“所以,得趕緊買到遮陽帽和袖套。”
這個太陽,他忍不了一分鐘!
周佳美猶豫道,“可是,遮陽帽和袖套,上哪能買到,陸安不是說了,遮陽帽和袖套,是他媽給他做的嗎,既然是他媽給他做的,應該買不到吧……?”她頓了頓,“而且,我問了一圈了,其他同學的遮陽帽和袖套,也是他們媽媽給做的,這玩意外面買不著。”
周佳言抿了抿嘴,“那咱也回去讓咱媽做。”
周佳美眨了眨眼睛,“媽她,會做嗎?”
自打她嫁給他們爸,不說做衣服了,連打個補丁都不會,他兩穿的衣服,都是成衣鋪子買的。
周佳美很是懷疑,李甜甜會做遮陽帽和袖套嗎?
兄妹兩個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懷疑。
周佳言咳嗽一聲,拍案總結,“不管咋說,總得回去問問吧。”
兄妹兩個一路回家,剛進家門,就看到李甜甜從樓上下來。
她下午打了個盹,一不小心睡過頭了,睡到了現在,睡久了,人就有些懵,見到周佳言和周佳美,無精打采地道,“回來了。”
她可不覺得自己睡得久,春困秋乏,夏倦冬眠,秋天多睡點,是很正常的。
周佳言和周佳美點點頭,“回來了。”
周佳美望了周佳言一眼,周佳言鼓足勇氣,湊到李甜甜身邊,“媽……學農課太曬了……”
“學農課?”李甜甜還沒反應過來,“啥玩意?”
周佳美暗地里撇了撇嘴,她們這學農課,都開了快兩學年了,現在才問,不過還是詳細地跟李甜甜解釋了一番。
李甜甜一邊往臉上抹擦臉的東西,秋天干燥,她覺得臉也干干的,一邊左耳進右耳出的聽著,還敷衍兩句,“哦,這就是學農課啊,挺有教育意義的,好好堅持啊。”
這番語氣,兄妹兩個一聽,就知道她沒上心。
周佳美轉身就想走,給周佳言拉住了,他實在是太想要遮陽帽和袖套了,對著手指道,“媽……我、我兩想要個遮陽帽和袖套……”趕緊道,“遮陽帽和袖套,是用來擋太陽的,不是什么用來玩的東西。”
生怕李甜甜誤以為他們兩玩物喪志。
李甜甜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知道。”
這兩樣東西,她一聽就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了。
不就是戴在頭上和手上,用來遮太陽的嘛。
她心里對周佳言和周佳美的評價,忍不住低了一層,這兩小屁孩,哪怕以后成就很大,現在也是連一點苦也吃不了。
李甜甜選擇性地忽略了周佳言和周佳美身上被曬黑曬傷的地方。
李甜甜還是覺得有些古怪,“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起了遮陽帽和袖套,佳美不是說了,學農課開了兩年了,現在才要?”
周佳言眼見瞞不過去了,只好一五一十地說了,他還沒忘把責任都推到陸安身上,“……都怪陸安,就他事多,搞什么遮陽帽和袖套,拿去學農課戴,其他同學都學他,要么買斗笠,要么讓他們媽做遮陽帽和袖套……”
說到‘他們媽’三個字的時候,周佳言瞥了李甜甜一眼。
合著又是江喬弄出來的東西唄,李甜甜咬牙切齒。
周佳言頓了頓,小小聲道,“其、其實我跟妹妹,也不是很想要遮陽帽和袖套的,但是大家都有……”
李甜甜不耐煩道,“別人有的東西,你兩就一定要有嗎,學什么不好,學人家攀比。”
周安國回到家,正好聽到這一句,“攀比?什么攀比?”
李甜甜坐在凳子上,雙手交叉,翹著二郎腿,斜眼道,“你問他們兩。”
周安國看向周佳言和周佳美。
周佳言就把他們為啥想要遮陽帽和袖套的事說了一遍。
周佳美也趕緊道,“爸,我們才沒有學別人攀比,要遮陽帽和袖套,是有大用處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臉,示意周安國看,“你瞧瞧,我這臉都曬成這樣了。”
周佳言也抬起胳膊,“我的胳膊也是,曬的又紅又癢。”
周安國最近忙著部隊的事,對兄妹倆還真有些忽略,現在一看,好家伙,這兩孩子咋曬成這樣,黑不溜秋的,跟煤炭似的。
他忍不住埋怨地看了李甜甜一眼,孩子都曬成這樣了,她這個當媽的一點都不上心。
李甜甜對他的眼神視若無睹,“看我干嘛,反正那什么遮陽帽和袖套,我是不會做的。”
一來,她是真不會做,二來么,要是做遮陽帽和袖套,她還得去找江喬請教呢,她可拉不下這個臉!
周安國深呼吸,呼出一口氣,看向周佳言和周佳美,“這樣,你們不是說有同學沒戴遮陽帽,戴的是斗笠嗎,我給你兩買兩個斗笠吧。”
周佳美忍不住問,“那袖套呢?”
李甜甜在一旁涼涼地道,“這都秋天了,馬上就要換長袖了,長袖不一樣能擋太陽,跟袖套是一個作用的。”又道,“依我看,那什么袖套,一點用也沒有,簡直就是擺設,穿長袖不就好了。”
周佳美忍不住嘀咕,“我們這學農課,夏天也有的,總不能夏天也穿長袖吧。”
這就不關她事了,李甜甜繼續裝作沒聽見。
周佳言急了,他要遮陽帽和袖套,其實不光是想擋太陽,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喜歡陸安遮陽帽和袖套上縫的好看的圖案。
要是買了斗笠,就沒有好看的遮陽帽和袖套了。
周佳言忍不住央求李甜甜道,“媽,給我們做一個遮陽帽和袖套吧,斗笠太笨重了。”
李甜甜心梗,她哪里會做啊,拆了她她都不會,含糊道,“問你爸去。”
周安國一個男人,更是不會了,沉聲道,“就買斗笠了。”
周佳言和周佳美都不同意,又要鬧,周安國一個嚴厲的眼神過去,兩兄妹就不敢說話了。
末了,周佳言還是嘀咕一句,“別人家的媽,都會做遮陽帽和袖套……”
這個別人家的媽,不光指的是江喬,還指的是他班上同學的媽。
周佳言雖然說的小聲,但李甜甜還是聽見了,破口大罵道,“別人家的媽好,那你找別人家的媽去啊。”
周佳言和周佳美,幾時見過她這么兇的模樣,都給嚇住了,縮在角落里,跟小鵪鶉似的。
周安國忍不住道,“行了行了,你也別發火,他兩見了好東西,想要很正常。”又道,“倒是你,連個遮陽帽和袖套都不會做……也別怪孩子們會鬧。”
李甜甜勃然大怒,指著周安國道,“好啊你,連你也開始說我了,行行行,周安國,你真可以。”
周安國不想她嚇到周佳言和周佳美,趕緊把兩人趕上樓,“作業做完沒,快上去寫作業。”
周佳言和周佳美縮著脖子,快步跑上樓,“這、這就去做。”
等回到房間,還能聽到樓下傳來的,李甜甜的叫罵聲,以及他們爸的安撫聲。
周佳言忍不住嘆口氣,“這事都怪我,就不應該找媽,應該悄悄跟爸說的,我才不想要什么斗笠呢,我就想要遮陽帽和袖套。”
他靈機一動,“早知道,就讓咱爸瞞著媽,花錢請其他阿姨幫忙做遮陽帽和袖套了,這不就成了。”
周佳言忍不住拍了拍腦袋,“我怎么沒早想到這主意。”
周佳美說,“現在說什么都晚了,媽都已經知道了,再說了,就算爸找其他阿姨幫咱兩做遮陽帽和袖套又咋樣,瞞的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咱兩天天在家,媽遲早會看到的,到時候咋解釋。”
周佳言泄了氣,“你說的也是。”
周佳美忍不住抱怨道,“媽也是,遮陽帽和袖套,看起來也不難做啊,這她都不會。”
衣服不會做就算了,袖套和帽子多簡單,這都不會做?這后媽好沒用啊……
周佳美忍不住在心里這樣想到。
這話被周佳言聽見,嚇得他趕緊捂住周佳美的嘴,“可別說了,萬一給媽聽見了可咋整,她又該鬧了。”
周佳美嘀咕:“她都是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天天鬧脾氣,我看隔壁張阿姨剛生的小孩,鬧起脾氣來,也沒她頻繁。”
周佳言深以為然,但還是道,“好了,少說兩句。”
*
一眨眼就到了一月,天氣一冷,家家戶戶就開始做臘肉,曬臘腸了。
正好,下面公社給部隊送了三頭豬,軍屬大院每戶人家都分到了豬肉。
鄉下養的豬,膘肥體壯,五花三層,用來做臘腸最好。
劉大嫂做臘腸是一把好手,她跟江喬說,“等臘腸做好,你過來拿,讓你們嘗嘗我的手藝。”
江喬應道,“好的,嫂子,回頭我也拿些撒子給你。”
再過一個月就是春節了,今年過節,江喬打算炸撒子吃,撒子能放好久,現在做了,放到春節,也不怕壞。
三小只知道要做撒子,高興壞了。
撒子他們都是吃過的,香香脆脆,好吃得不行,紛紛說要幫江喬打下手。
炸撒子江喬一個人就成了,怕油濺到他們三,于是拿了一籃子豌豆出來,“炸撒子不用你們幫忙,你們幫我剝豌豆,我給你們做臘味煲仔飯吃。”
“什么是臘味煲仔飯?”陸安問。
江喬把撒子下到油鍋里,發出‘滋啦’一聲,“臘味煲仔飯啊,煲仔,煲仔,顧名思義,把你們三個小崽子煲了。”
陸安雙手貼臉,搖了搖頭,“我不好吃。”
陸衍樂了,“你媽逗你的呢,臘味煲仔飯啊,就是拿臘腸和豌豆、青菜、香菇丁、玉米一起煲,對了,還可以加兩個雞蛋。”
“聽著就好吃。”陸康咽了咽口水。
陸珊也忍不住問,“那啥時候做啊。”
江喬把撒子端出來,放在桌上,用圍裙擦干凈手,捏了捏陸珊肉嘟嘟的小臉,“小吃貨,等我把撒子給劉大嫂,從她那拿到臘腸,就給你們做。”
“好耶。”三小只歡呼一聲。
陸衍掰了一塊撒子吃,又香又脆,“炸得好。”
“那可不。”江喬道,“整個軍屬大院,炸撒子,我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她可是嚴格把握火候的,炸出來的撒子,賣相誘人,金燦燦的,而且吃起來又香又脆。
陸衍豎起大拇指,“是是是,江廚師長。”
江喬嗔他一眼,把圍裙摘了,抓了一大把炸好的撒子放到籃子里,“我去給劉大嫂送撒子。”跟三小只說,“我回來之前,記得把豌豆剝好,要做煲仔飯呢。”
陸安把撒子塞進嘴里,兩頰鼓鼓,含糊不清地道,“保證完成任務。”
到了劉大嫂家,江喬站在院子外喊,“嫂子,在家嗎,我來拿臘腸了。”
劉大嫂將她迎進屋,“在的在的,我這就去給你拿臘腸。”
劉大嫂做的臘腸都掛在了屋檐底下,她拿了剪刀,把臘腸上串著的白線一剪,“今年的臘腸,我特意做咸一點,沒事吧?”
“沒事兒。”江喬道,“咸了才好下飯呢,我打算用嫂子你給的臘腸,給陸安他們三做臘味煲仔飯吃,咸了,少放點醬油就是了。”
她把籃子往前一推,“嫂子,這是我做的撒子,你嘗嘗。”
劉大嫂接過來,掀開棉布一看,驚訝道,“咋給了這么多。”連連擺手,“這么多我可吃不完。”
江喬笑道,“你吃不完,還有趙師長和趙靖呢,他兩一定能吃完。”
“這倒是。”劉大嫂笑道,“他兩可喜歡撒子了。”
她看著金燦燦的撒子,忍不住道,“我也好些年沒吃這玩意了。”
南方沒有北方這么流行吃撒子,劉大嫂自打隨軍以來,就再沒吃過,做撒子,也很費功夫的,說來,也很久沒嘗過這個味了。
“那你可得多吃點。”江喬掰了一塊撒子遞給劉大嫂。
劉大嫂接過來嘗了嘗,眼睛一亮,“小江,你這撒子炸的真好。”還是道,“就是給的太多了。”
“不多不多。”江喬俏皮地眨眨眼睛,“要按這么說,嫂子你給的臘腸,也不比我給的撒子少呢。”
劉大嫂人大方,剪了好幾段臘腸下來,江喬粗粗一看,這都夠她們全家吃完整個年了。
劉大嫂把撒子從籃子里拿出來,把臘腸裝進去,“沒事,多就多了,這玩意也不怕放壞,保存的好,能吃好幾個月呢。”
江喬道,“回去我就放窗臺上。”
劉大嫂聞言,臉色卻是變了變,“放窗臺上也成,但是門窗得鎖好。”
江喬不知道劉大嫂的意思,“鎖門窗干啥?”
這年頭民風淳樸,她們住的又是軍屬大院,還怕遭賊啊?
要真有賊,那也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
這家家戶戶住的,除了軍官,還是軍官,一口氣能跑幾公里不帶喘氣的,小偷小摸給抓住了,就是一頓好打。
劉大嫂也不知道咋說,臉色變了半天,“反正,反正你記得把門窗鎖好就是了。”她望了望屋外,小聲道,“咱們這軍屬大院里,有人手腳不干凈。”
這把江喬嚇住了,“不能吧?”又道,“我咋沒聽說呢。”
劉大嫂白她一眼,“你每天就忙學校食堂的事,哪關心這些細枝末節的,我跟你說,真的有賊。”
“啊?”江喬愣了愣,“那這賊都偷了啥?”
劉大嫂,“也沒偷啥金貴玩意。”面色古怪地道,“就偷了些吃的,還是剩的。”
她道,“我家也給偷過呢,上回我放了兩個地瓜在窗臺上,一眨眼就沒了,準是被摸去了,我估計啊,被偷東西的人家,不在少數。”
江喬趕緊說,“那咋不報案呢?”
劉大嫂支吾道,“也、也不是啥金貴玩意,偷了就偷了吧。”又叮囑江喬道,“反正啊,你記得把門窗鎖好就是了。”
見字如見人
江喬帶著一腦門子霧水回到家, 三小只已經把豌豆剝好了,圓滾滾的翠綠色豌豆躺在白玉盤子里,煞是可愛。
三小只見江喬回來了, 趕緊催道, “媽, 臘腸拿回來了嗎,快做臘味煲仔飯吧。”
“拿回來了。”江喬把籃子里的臘腸給他們三看。
陸康道, “原來這就是臘腸啊。”
陸安伸出手指頭戳了戳臘腸,“聞著挺香的。”說完, 就想掰一塊嘗嘗。
江喬攔住他, “現在臘腸還是生的, 不能吃, 蒸熟了才能吃。”
三小只齊刷刷望向她, 眼里滿是期盼。
得,三個小吃貨。
江喬扶額,“這就去給你們做。”
臘腸蒸熟然后切片,提前泡好的大米放入砂鍋中,沿著砂鍋壁碼放好臘腸、香菇丁、青菜、豌豆、玉米。
看著滿滿當當的,江喬甚是滿意, 再打一個雞蛋就完美了。
她去院子里的雞窩里摸了兩個雞蛋, 拿一個磕在灶臺上,打到砂鍋碼放的那些菜中間空出的地方。
準備妥當, 點好柴火, 蓋上砂鍋蓋,蒸個半小時也就做好了, 其實做起來也是很方便的。
江喬把砂鍋蓋子掀開,一股撲鼻的濃香襲來。
砂鍋端上桌, 三小只湊過來一看。
陸安:“哇,好豐盛啊。”
一個砂鍋里,有肉又有菜,看著自然豐盛啦。
陸康拿起勺子,“能吃了嗎?”
“還差最后一步呢。”江喬把他手里的勺子拿過來,分幾次倒了醬油滴在臘味煲仔飯上,然后拌勻。
白色的米飯被醬油上了一層醬色,閃著油潤的光澤,翠綠的青菜,綠色的圓圓的豌豆,金黃色的玉米粒,深紅色肉質緊密,肥瘦分明的臘腸,雞冠一般的香菇丁,飽滿圓潤的荷包蛋,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江喬給她自己和陸衍,還有三小只,各盛了一碗臘味煲仔飯。
給三小只吃的,她不敢盛多,臘味煲仔飯,還是很飽腹的,萬一吃撐了可咋整。
陸衍舀起一勺臘味煲仔飯,勺子里有臘腸、豌豆、玉米、香菇丁,幾乎所有的配菜都齊了,吃進嘴里,他忍不住亮了眼睛:“好吃。”
再看陸安他們三,連說話的功夫都沒了,就捧著碗,在那一個勁地憨吃。
陸安嘴角還沾了兩粒油光潤澤的米粒,陸衍跟江喬笑他,“你看你他那吃相。”
江喬:“你好意思說老大,你不也是,快擦擦你的嘴吧。”
陸衍拿手帕一擦,低頭一看,手帕上油汪汪的,可見他的嘴剛才是有多‘臟’。
江喬也端起碗吃了起來,比起偏咸鮮的臘腸,她更愛豌豆、玉米、香菇丁、青菜這樣的素菜,吃起來沒有臘腸那么膩,很是爽口,卻又吸了一些臘腸的油脂,十分美味。
她邊吃邊提起剛才劉大嫂說的事,“剛才我去找劉大嫂拿臘腸,她跟我說,要把臘腸保管好,最近軍屬大院鬧賊了。”
陸衍愣了愣:“鬧賊?”又道,“不可能吧。”
這可是軍屬大院,又不是啥鄉下院子。
“真的。”江喬道,“劉大嫂還說,讓我們出入的時候,把門窗鎖好。”
說完,她把劉大嫂古怪的反應,形容了一遍。
江喬:“你說,會不會是外面手
憶樺
腳不干凈的人,偷偷摸進來偷的。”
但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可是,軍屬大院的警衛多嚴格啊,好不容易混進來了,也不說偷些錢票,又或是一些值錢的東西,就偷些剩飯剩菜,這賊也太想不開了吧。”
陸衍聽出幾分滋味了,“依我看啊,這不是外邊的賊。”他篤定道,“這倒像是家賊。”
也就是說,是軍屬大院里住的人偷的了?
江喬面露幾分驚訝,“不可能吧……”
雖然她嘴上說不可能,但心里已經開始思考起可能性來。
確實,依軍屬大院的警戒程度,家家戶戶住的更是警醒,身手又好的軍官,一般小賊能混進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是,也正因為軍屬大院住的都是拖家帶口的軍官,這年頭,軍人的工資福利待遇,還是很不錯的,肉糖茶啥的,都是不缺的,犯不著去偷啥剩飯剩菜啊。
江喬越琢磨越是迷糊,“這到底是誰偷的啊。”
陸衍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又道,“你可以去問問劉大嫂,想來,她應該是知道的。”
他把碗里的臘味煲仔飯吃完,又去鏟砂鍋里的鍋巴,鍋巴的顏色比米飯還要深上一層,吃起來嘎嘣脆嘎嘎香,簡直是這鍋臘味煲仔飯的靈魂。
從劉大嫂的反應來看,她應該是知道的,可也不知道為什么不跟江喬明說,只是讓她鎖好門窗,這真是古怪。
瞧陸衍的樣子,他像是也猜出了幾分,但就是不告訴她。
江喬沒好氣地嗔他一眼,從他手里搶過鍋巴,“我也要吃。”
“給給給。”陸衍把鍋巴遞給她,還貼心地掰成了小塊。
三小只一看,就不樂意了。
陸珊撅起嘴,撒嬌道,“我也要吃鍋巴。”
陸衍:“鍋巴不好吃。”
其實吧,這鍋巴未必有香噴噴的臘味煲仔飯好吃,喜歡吃鍋巴的人,覺得它脆香脆香,不喜歡吃鍋巴的人,只覺得它塞牙噎人。
可小孩兒就是這樣,見不得別人手里有東西,不給他們吃,一個個都鬧了起來。
陸安:“不好吃也要吃。”指著江喬道,“不好吃,媽還吃的這么香。”
江喬笑瞇瞇地回望他,把手里的鍋巴吃了個干凈。
陸衍被他們三鬧得沒脾氣了,把砂鍋底的鍋巴全都鏟出來,給他們分了個干凈。
鍋巴放久了,還真沒那么好吃,都有些糊鍋了。
三小只拿到鍋巴,都有些傻眼了,這黑不溜秋,硬不拉幾的,就是鍋巴?
但放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們三也只能苦著臉,拿著鍋巴,小口小口地吃著。
陸珊嫌鍋巴太硬了,像舔麥芽糖似的,想給它舔軟,軟了才好入口,邊舔邊說,“那賊會偷到我們家嗎?”
別看他們三剛才貌似專心地在吃臘味煲仔飯,小耳朵可都是豎起來的,江喬和陸衍說的話,他們一句都沒落下。
陸衍:“這我上哪知道去,我又不是神算,掐指一算就知道了。”又道,“沒事,反正出入的時候,把門窗鎖好就是了,有備無患。”
三小只點了點頭。
陸安:“房間的門也得鎖好,我怕賊把我房間里的沙包,牛拐骨都給偷了。”
江喬樂了,什么沙包、牛拐骨的,也就小孩子當個寶,在真正的賊眼里,那都是不入眼的,但還是哄著他道,“對,可得保管好了。”
陸珊也說,“還有還有,我在沙灘上撿的貝殼,剛曬好,正準備串貝殼風鈴呢,這個也不能被偷了。”
陸衍笑瞇瞇地道:“貝殼多好看啊,五顏六色的,要是被偷了,咱可得去報案。”
陸珊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陸康瞪這兩個笨蛋兄妹一眼:“兩個傻瓜,人家賊才不偷什么沙包、牛拐骨、貝殼呢,剛才沒聽媽說嗎,賊偷的都是剩飯剩菜。”
陸安不服氣,“但也要把門窗鎖好啊,這次偷的是剩飯剩菜,萬一下次,見財起意,偷別的了咋辦。”
這話倒是在理,陸康點點頭,“倒也是。”
陸衍說,“其實剩飯剩菜,對咱們家來說,不值當什么,這要偷,就讓他偷去吧,別的重要財物,看管好就是了。”
江喬起了疑惑,還是那個問題,“你說,這賊都摸進來了,怎么不偷別的,光偷剩飯剩菜呢。”
陸衍挑了挑眉毛,“這就不知道了,興許這個賊,也有他自己的難處吧。”
江喬瞪他一眼,又打啞謎。
剛準備刨根問底,就聽到院子外邊傳來自行車的叮鈴聲,“你好,有人在家嗎,有你們家的信。”
聞言,江喬和陸衍對視了一眼,陸衍起身道,“在的,來啦,你稍等。”
陸衍走出屋外,郵差小哥從自行車后座上拿下一沓信,從里面翻找出一封,遞給他,“給,這是寄給你家的信。”
陸衍接過信,跟郵差小哥道了別,邊往家里走邊看郵戳,“咦,是京市寄來的。”
“京市寄來的?”江喬道,“是朱大娘寄的嗎?”
說起來,朱大娘也有段時間沒給她寄信了。
陸衍搖搖頭,“看這字跡不像。”
朱大娘寫的信,他也是看過的,跟手上的這封信,字跡完全是兩個人。
陸安湊過來看信,指著信哈哈大笑道,“快看,這誰寫的信啊,連媽的名字都寫錯了,媽的江是三點水的,他給寫成了兩點水。”
江喬順著陸安的手指望過去,也很是無語,“會不會是寄錯人了?”
“應該不會。”陸衍道,“你瞧,除了名字寫錯,地址是對的,就是咱家,而且你看信封下面這行字。”
信封下面寫了一行字,大意是,若是找不到江喬,信拿給陸衍也是行的。
當然,陸衍這兩個字,寫的也是缺胳膊少腿的。
江喬和陸衍對視一眼,他兩的名字都對上了,那看來這封信沒有寄錯人,就是寄給他兩的。
江喬心里有股不好的預感,“該不會,是我媽寄來的吧。”
“有可能。”陸衍把手移到信封口,“拆開看看。”
“拆吧。”一想到是她媽寄來的信,江喬頓時沒了興致,白雅芬寄信能為了啥,無非就是老三樣,要錢要票要東西唄。
陸衍拆開信,一目十行,樂了,“真給你說中了,就是岳母寄來的。”
“然后呢,說了啥,要多少錢。”江喬一臉無語地道。
陸衍掃了她一眼,“額……要一千塊。”
“一千塊?!”江喬真想發火,“她當錢是大風刮來的啊,江東干到死都不一定掙到一千塊,她敢跟我要一千塊,當我印鈔的啊。”
陸衍小心地斟酌言辭,“她說,你有段日子,沒有給她家用了,算一算,也差不多是這個數……”
白雅芬應該是不知道,她在海浪島又找了一份學校食堂廚師長的工作的。
這一千塊錢,說是找她要,其實就是找陸衍要,不然信封上也不會寫一句,要是找不到江喬,信拿給陸衍也行。
畢竟陸衍是個軍官,收入不菲,打聽到了職級,估算一下工齡,也大概能估出陸衍一月能掙多少錢了,這一千塊錢,不多不少,正好是陸衍這兩年掙的錢,再去掉吃喝花掉的數。
要真給了一千塊錢,那他們家還剩啥?
真是吸完女兒的血,還想吸女婿的骨髓。
江喬罵一句神經,“把信撕了,然后燒掉,我看著煩。”
陸康現在聽到白雅芬的名字,已經不會下意識地打哆嗦了,湊上來道,“別撕啊。”
他掃了一眼信紙,有好幾張呢,“寫這么多張紙,應該不光是要錢吧,姥姥還說了啥?”
他還真有點想知道,他姥姥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就要錢唄。”陸安道,“還能說啥。”
“要光是要錢,一句話,一張紙,就能說完。”陸珊道。
三小只齊齊望向陸衍,陸衍咳嗽一聲,“總的來說么,就是要錢,但是也講了些別的,你們想聽?”
三小只齊齊點頭。
陸衍掃了江喬一眼,見她沒意見,就把信紙遞給陸安,“老大,你來念。”
他嘀咕一句,“這封信也不知道是誰寫的,整張信紙上的字,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就是拼音,看起來眼睛疼的很。”
這文化水平,瞧著比三年級的陸安都差。
反正陸衍是不想再看第二遍,給陸安念正好。
江喬沒好氣地道,“依我看,估計是江大寶寫的。”
白雅芬和王曉紅兩人都沒上過學,都不識字,之前街道辦事處,倒是壓著兩人上過掃盲班,但她兩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能寫個自己的名字和一到十就不錯了,要寫一封信,還是難為她們了。
江東就更不可能了,江東好歹上過初中,文化水平比她兩還是高一點的,要寫信,也不能寫的缺胳膊少腿又都是拼音。
所以啊,這封信,大概率還是江大寶寫的。
陸衍點點頭:“有可能。”
聽到是江大寶寫的,陸安更起勁了,他也有好幾年沒見過這個表兄了,見字如見人,他嘿嘿笑道,“我現在寫字比大寶哥好看多了。”
江喬給他后腦勺一巴掌,“你跟他比,快念信。”
陸安摸了摸被拍疼的后腦勺,“你不是不愛聽么,還想撕了燒了呢。”
“你念不念。”江喬瞇起眼睛。
陸安趕緊說,“念念念。”
他把信一念。
白雅芬讓江大寶寫的這封信,中心思想么,還是要錢。
但是她也知道,江喬能帶著陸安他們三‘離家出走’,肯定也是狠了心腸的,要按以前那種要錢方法,估計行不通。
所以這次白雅芬學乖了,采取了懷柔政.策,訴苦博取同情。
陸安說,“姥姥說,她這幾年年紀大了,腰痛頭也痛,腰痛是因為,以前連著生了幾個孩子,條件艱苦,月子也沒坐好,落下了月子病,頭痛是因為——”
陸安捂嘴偷笑,“想咱們想的。”
江喬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想起她我也頭疼。”又道,“腰痛還賴到月子沒坐好上了,她少打點麻將,腰能疼?”
陸安接著說,“姥姥還說,大舅工作的時候不小心摔著腿了,去醫院看了,醫生說是摔到骨頭了,得打石膏,要花不少錢呢,大舅掙的又不多,都是死工資,姥姥跟舅媽都不上班,家里掏不出這筆錢,只能讓大舅瘸著腿上工。”
陸康湊到陸安旁邊,掃了兩眼,“哇塞,說的好可憐啊。”他撓撓頭,很是不解,“可是,如果是工作的時候摔到了,為啥不找廠里要錢,而是找咱媽和咱爸要錢呢,這不是工傷么?”
江喬冷哼一聲,“因為這不是工傷,是假傷唄。”
要真是因公受傷了,廠里寶貝還來不及呢,這是要登上廠報的,廠領導們還得去醫院看望江東,錢票水果營養品罐頭啥的,補貼不停。
陸安:“還有,姥姥還說,大寶哥上學要錢,學雜費貴。”
江喬:“上學能要多少錢,學雜費一年頂多五塊十塊,一千塊錢,都夠江大寶上幾十年學,上到老了。”
況且,看江大寶寫的信就知道,他這學,上的也不咋樣啊。
好幾張信紙,都是錯字、漏字,還有拼音,他可比最大的陸安,還要大上兩歲,現在陸安都寫不出這樣的字了。
再就是,江喬從預知夢里看到,以后的江大寶,那可是吃喝嫖.賭,無惡不作,他上高中的時候,還差點欺負了一個成績好長得又漂亮的小姑娘,也得虧那小姑娘聰明機智,才沒讓江大寶得逞,但從這事就能看出,江大寶惡劣的品行。
在自己有余力的情況下,給家族里的小輩,出一些學雜費,供他們讀書,真說不上什么大事。
若是江喬的二姐江錦寫信來,說她閨女上學要錢,但她們家實在掏不出錢,江喬肯定是會幫一些的。
因為她了解自己的二姐,就是個老實頭,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能張口。
但來要錢的人,不是江喬的二姐,而是白雅芬和江大寶。
那江喬是絕不樂意的。
給錢供江大寶讀書,讓他再念到高中,去欺負小姑娘?
呵呵,江喬才不做這助紂為虐的事。
江大寶不念書正好,趕緊找份工作,給社會毒打一番,說不定還能長點心智。
陸安看了江喬和陸衍一眼,“信的最后,就是要錢了,找你們要一千塊錢。”
陸珊托著腮幫子道,“一千塊錢啊,姥姥真敢要,好一點的鞭炮,也才賣五毛錢,這一千塊錢,能買多少鞭炮啊。”
小丫頭印象里,最貴的東西,也就是鞭炮了,又不能吃,不能喝的,就聽響這么一聲,就得花五毛錢,真是太貴了。
“何止能買好多鞭炮呢,肉以前賣八分錢一斤,現在漲價了,賣一毛錢一斤。”江喬道,“考你們三一個問題,一塊錢,能買多少斤肉?”
三小只掰著手指頭,都不會算了。
哪怕是最大的陸安,也沒學到數學乘除法的內容。
算來算去,都算不明白,索性不算了。
陸安張開手,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反正能買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肉。”
陸珊咽了咽口水,“估計都夠咱家吃一輩子了吧。”
陸衍笑了,“那倒不至于,以后不管是肉還是菜,都會漲價的,再說了,你們三越長越大,飯量也會變大呀,不過,吃到你們上高中、上大學,還是沒有問題的。”
他忍不住道,“岳母是不是老糊涂了?”
江喬:“她才不糊涂呢,她聰明得很。”又道,“你瞧這信,信上句句只提她跟江東還有江大寶,關于王曉紅的事,一句沒提,那是因為她知道,只有她們三,才是我血脈相連的親人,王曉紅只是個外人,說她們的慘事,才能勾起我的同情心,才能要到錢。”
為啥不提王曉紅,還有一個原因,王曉紅要工作的事,是江喬帶三小只來海浪島隨軍的直接導火索。
白雅芬怕若是提了王曉紅,引得江喬再想起跟王曉紅那些不愉快的事,就更不可能給錢了。
江喬不由得感到心寒,從什么時候起,她媽連一封家信,都要算計得這么明明白白了?
看出江喬臉色不好,陸衍把信從陸安手里拿過,連帶著信封一起,揉成了一團,扔進了灶臺里,燒成了灰燼,轉頭提起了另一件事,“今年過年,咱們去部隊過。”
“啥意思?”江喬愣了愣。
陸衍笑道,“今年的除夕,上頭說要排一個除夕晚會,由咱們士兵表演節目,其他士兵、軍嫂們在臺下觀看,哦,對了,還有傳統節目,包餃子……”
今年春節,上頭領導打算搞個除夕晚會,與民同樂,讓大家都樂呵樂呵。
士兵們,軍嫂們,還有小孩子,都可以參加,地點就在部隊大禮堂。
陸安興奮得連連拍手,“好耶,有節目看誒,啥節目啊?”
“唱歌、跳舞、二人轉啥的,想看啥都有,這晚會要開一晚上呢。”陸衍道。
他跟江喬說,“到時候要是炊事班人手不夠,你們這些軍嫂說不定還得去幫忙。”
江喬正色道,“這是應當的。”
陸珊歪了歪頭,“那爸,你要表演節目嗎?”
這話一出,江喬和陸安、陸康,齊齊望向陸衍。
陸衍咳嗽一聲,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們四個,“這個嘛,你們猜。”
過年
江喬頓時了然, 一看他這個表現,就知道他肯定要表演節目,笑道, “到時候, 我一定帶他們三去給你加油鼓勁。”
陸安:“是唱歌啊還是跳舞啊?”
“說不定是詩朗誦。”陸珊插嘴道。
陸衍:“還沒定下來呢。”
有陸衍除夕晚會的時候要表演節目的事吊著, 三小只十分期盼今年春節的到來。
隔幾天就要問江喬一聲,“媽, 除夕到了嗎?”
江喬每回都跟他們說,“快了, 快了。”
說完, 就撕下一張日歷紙。
日歷紙越來越薄的時候, 除夕也到了。
除夕當天早上, 江喬醒來的時候, 陸衍已經不在床上了,她摸了摸另一側,涼颼颼的,估計他已經起了有一會了。
江喬洗漱完,在客廳和院子里轉了一圈,都沒看見陸衍和三小只的身影。
不過廚房的鍋里熱著白粥, 正冒著白氣。
江喬打了一碗, 就著腌咸菜三兩口喝完,肚子里有了貨, 身上也暖和起來。
她透過窗戶看了出去, 因為才七點多一點,外面的天氣顯得有些陰沉, 冬天的天氣就是這樣,太陽會出的晚一些。
因為是除夕, 軍屬大院的各家各戶,都起的挺早的,這會兒就已經聽見外面傳來小孩們放鞭炮的聲音,還有家長們呵斥的聲音。
江喬剛把碗洗好,就聽到院子里傳來腳步聲。
一聲穩重,一聲歡快。
穩重的估計是陸衍的,至于歡快的,肯定是三小只的。
果不其然,三小只像風一樣卷進門,身后跟著陸衍,看到江喬起來了,陸衍笑道,“起了?”
江喬點點頭,“是啊,你們上哪去了。”
“我們啊,去供銷社買鞭炮去了。”陸衍道,“他們三給鞭炮聲吵醒了,鬧著要玩,我就領著他們去買鞭炮了,看你睡得沉,就沒叫你。”
陸安張開一個巴掌,“我們放了五十個鞭炮。”
“不止吧。”陸康說,“我估計得有八十個。”
陸珊吐槽:“我看一百個都有了,你們就是仗著是爸出錢,所以可勁兒地放。”
陸安和陸康訕笑兩聲,“嘿嘿,誰讓爸疼我們呢。”又道,“再說了,我們提前放鞭炮,是為了討個好彩頭,咱爸今晚不是要表演節目么。”
提到這個,陸衍眼神又飄忽了起來。
這讓江喬不由得又期待起來,他到底表演的是什么節目呢?
陸安轉了轉眼珠,伸出白嫩的手掌,“爸,媽,新年快樂,紅包拿來。”
江喬:“我看最后一句才是重點吧。”
陸安:“話糙理不糙嘛。”撒嬌道,“我不管,春節就要拿紅包。”
陸衍上樓把早就準備好的紅包拿下來,一沓厚厚的紅包,刺得三小只雙眼發紅,“要紅包可以,說說,這次期末考,考了多少分。”
江喬道,“還是老規矩,背紅燈籠回來的,紅包砍半,要是考上九十分了——”
她特意拉長了聲音,果然看到三小只投來期盼的目光,“紅包加倍。”
陸衍用紅包拍了拍掌心,“從大到小,來,老大,你先說,這次期末考,語文和數學,都考了多少分?”
陸安挺起小胸脯,“語文九十一,數學九十八。”伸出手道,“雙倍紅包,拿來吧。”
“喲呵。”陸衍把紅包給他,摸了摸這小子的頭,不吝夸獎道,“不錯,不錯,再接再厲啊。”
陸安的勤奮努力,他是看在眼里的,這小子有這成績,在他意料之內。
江喬:“老二呢,老二考了多少分?”
陸康鼓起臉,“沒哥考得好,語文八十九,數學九十三。”
“啥叫沒你哥考得好,這考的很棒了。”江喬把紅包給他,“還是那句話,戒驕戒躁,繼續努力啊。”
陸康拿到紅包,小心翼翼地揣進兜里,還是有些不忿道,“我的語文,就差一分就到九十了。”
九十以上,能拿雙倍紅包呢。
“那你反思一下,是不是做完題沒有檢查,題目是真的不會做,還是粗心大意錯漏了。”陸衍道。
陸康回想了一下,有幾道題,還真是他粗心導致的失分,撓撓頭,“好吧,下回我一定考上九十分,拿雙倍紅包。”
陸安把紅包往陸康眼前晃了晃,“可拉倒吧,等你考上九十分,我都考雙百分了。”
氣得陸康就要跟他拼命,兄弟倆鬧成一團。
最后輪到陸珊了,小丫頭今年剛上一年級,也是頭一回參加期末考試。
陸衍不免期待,又有些坎坷,故作嚴肅地道,“老三,這回期末考,你考了多少分。我對你跟你兩個哥哥的要求不同,你要是考的低于八十分,今年過年紅包沒有啊。”
陸珊嘟了嘟嘴,“爸,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陸衍眼睛不由得一亮,“那,你考的不錯?”
陸珊小臉笑成一朵花,把兩張試卷拿出來,“當當當當,語文,數學,雙百分。”她俏皮地眨眨眼睛,“我是咱們家第一個考雙百分的吧?”
“是。”江喬樂了,“果然還得指望咱家老三,指望老大跟老二考雙百分,不知道我閉眼的那天能不能瞧見。”
陸安朝她做了個鬼臉,和陸康也不鬧了,湊過來,驚訝道,“哇塞,真的是雙百分,可以啊,老三。”
陸珊被這一句句夸贊,都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撓了撓頭,“哎呀,運氣啦,我也沒想到能考得這么好。”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陸衍心里都樂開花了,面上還是故作鎮定道,“但是不能驕傲,要繼續努力,爭取以后年年都考雙百分。”
陸珊握拳道,“我會的。”
陸衍終于笑了,拿了一個厚厚的紅包給陸珊,“給,你的紅包。”
陸珊拆開一看,嘴巴張的能吞下一個雞蛋,“這也太多了吧。”
“讓我看看,有多少。”陸安湊過來一看,小臉頓時垮了,說,“爸,你偏心,居然給老三十塊錢的紅包。”
陸珊也被嚇到了,她沒想到她爸居然給了十塊錢,這對于她來說,可是一筆巨款。
陸衍:“我就偏心咋滴。”
陸康撅嘴道,“你就喜歡老三,不喜歡我跟哥,你,你,你重女輕男。”
他拿了兩塊錢紅包,陸安拿了四塊錢,陸珊居然拿了十塊錢,這比他兩加起來都多。
江喬:“你爸不是重女輕男,他是偏心聰明的,要是考雙百分的是你兩,你看你兩得不得十塊錢。”
陸安和陸康齊齊望向陸衍,“真的嗎?”
陸衍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假的,你兩先考個雙百分再說吧。”
陸安:“來年,來年一定考。”
說完,就把這事拋到一邊了,他跟陸康圍著陸珊,三小只頭挨著頭,開始商量起這筆巨款該怎么花了。
江喬看了看屋外,太陽已經出來,溫暖的陽光穿破云層,將剛才的陰霾一掃而空。
再看墻上的掛鐘,已經十一點了,趕緊著手準備開始做午飯。
因為下午要去部隊大禮堂,熱鬧熱鬧,晚飯也在那用,大家一起過除夕,所以午飯江喬就打算從儉。
問了陸衍和三小只想吃什么,他們都說隨便。
江喬看了看家里現有的食材,想著干脆做幾屜龍眼包子算了。
她邊和面邊問陸衍,“光吃龍眼包子,會不會不太扛餓?”
“沒事的,多做幾屜就夠了。”陸衍道,“我問過政委了,他說咱們下午到部隊后,軍官們先幫著布置大禮堂,以及彩排節目,軍嫂們如果閑著的,可以給炊事班搭把手,準備除夕晚上要吃的東西,聽說,晚上還要打邊爐和包餃子呢,咱留點肚子,吃好東西。”
江喬眼睛一亮,那豈不是軍官們在臺上表演節目,其他人在底下吃吃喝喝,有大餐吃,還有節目看,想想都很暢意。
江喬蒸了三屜龍眼包子,一共八十個。
蒸完她有些發愁,“會不會蒸多了?”
陸衍:“沒事,吃不完的就擱窗臺上放著,天氣冷,又不怕凍壞,剩的明早熱一熱,我拿去當早餐吃。”
他這樣一說,江喬就放心了,招呼三小只過來吃龍眼包子。
陸安夾起一個龍眼包子,驚訝道,“這是包子嗎,好小啊。”
“那不然為啥叫龍眼包子呢。”陸康說,“確實就跟龍眼差不多大了。”
陸衍說,“還不是你們媽體諒你們嗓子淺,才把包子做的這么小個,剛好一口一個。”
陸珊吐了吐舌頭,“媽疼我們嘛,小個的好,我喜歡,小巧可愛,精致的我都不舍得吃了。”
陸衍:“要我說,包子還是大個的好,吃起來過癮。”他望向江喬:“我記得你之前給我做過一個,跟碗那么大的包子,你記得不。”
“記得,不過那不是包子,那是灌湯包。”江喬笑道。
那會還是剛談對象的時候了,陸衍說,沒見過比臉還大的包子,江喬說,那是他見識少了,隨即做了一個比碗都大的灌湯包,讓陸衍嘗嘗。
陸衍跟三小只比劃道,“你們都不知道,我拿到手的時候,都傻眼了,這包子怎么這么大,這怎么吃啊。”
陸康聽得津津有味,“那最后是咋吃的。”
“用剪刀剪掉一角包子皮,然后把嘴湊上去,把湯吸光,然后再把包子皮一點一點吃掉。”陸衍一邊回憶,一邊皺了皺臉,想來是回憶起當時燙口的湯汁了。
“有這種吃法嘛。”陸安道,“聽起來還怪有意思的。”
“有,這就是標準灌湯包的吃法,等來年十一月份,螃蟹肥了,我給你們做蟹黃灌湯包,讓你們嘗嘗,比臉還大的包子。”江喬道。
陸安:“一言為定,媽你可別忘了啊。”
“一言為定,我可是說話算數,一口唾沫一個釘。”江喬道。
陸衍接道,“我也是。”
陸康:“騙人,爸你之前說,天氣熱的時候,教我們三個學游泳,現在天氣都冷了,我們還沒學會呢。”
陸衍摸了摸鼻子,嘀咕道,“這不是一時忘了嘛。”
六七月份的時候,常凱申那頭老是派人過來打探,陸衍一時忙于部隊的事,就把教三小只學游泳的事給忘了。
陸珊:“那這次可不能忘。”
陸衍趕緊道,“一定,來年夏天教你們三學游泳,然后等九月、十一月,螃蟹肥了,讓你媽給你們做蟹黃灌湯包吃,成了不?”
“成!”三小只齊齊喊道。
陸衍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可算把這群小祖宗給哄好了,給他們一人碗里夾了一個龍眼包子,“快吃吧,等會涼了。”
龍眼包子面皮如雪一般白,用手摸起來,就像綢緞般光滑軟細,內餡用的是豬后腿肉以及野蘑菇攪拌而成。
咬開一口,燙嘴的肉汁順著嘴角往下淌,香氣四溢,咸香鮮美的餡料在舌尖跳躍著,好吃得能讓人連著舌頭一起吞下去。
陸衍一氣就干掉了二十個,把江喬嚇著了,趕緊讓他喝碗湯緩緩。
湯就是簡單的蝦皮紫菜湯,解膩爽口。
陸衍一邊喝一邊問,“這龍眼包子,怎么一點蔥姜味都沒有?”
他最吃不得蔥姜味了,這回的龍眼包子沒有那種難入口的蔥姜味,他才一氣吃了那么多,當然,餓了也是一項主要原因。
陸衍咬了一口龍眼包子,從咬合面看,只能看見粉紅色的嫩肉餡,還有蘑菇丁,一點蔥姜都沒有,“難不成沒有放蔥跟姜?”
這也不對啊,要是不放蔥姜去腥,可沒那么好入口。
江喬笑道,“這個啊,是因為我把姜跟蔥打出汁拌進肉餡,所以你才吃不出來。”
她以前就發現了,陸衍跟三小只不愛吃蔥跟姜。
陸安還說,每回炒醋溜土豆絲,姜跟土豆絲,他都分不清,一口咬下去,差點吃到姜。
江喬就想著,要是把蔥跟姜打出汁,既有味道,去腥解膩,又吃不到蔥末跟姜粒。
這回就在龍巖包子上試驗了一下,果然,陸衍和三小只吃得都很滿意。
陸衍還忍不住贊道,“好巧的心思。”
吃完午飯,也才一點鐘,下午三點才去部隊。
陸衍提議剪窗花打發時間,江喬眼睛一亮,“這主意好,可是,哪來的紅紙?”
過年前,家里已經上上下下打掃了一遍,窗明幾凈,貼窗花正好。
陸衍像變魔術似的變出一沓紅紙,“早上帶他們去供銷社買鞭炮的時候,看到有賣,就順手買了。”
江喬嗔他一眼,“你是早就想好了吧。”
陸衍笑道,“家家戶戶都貼窗花跟對聯,咱家也不能落后吧。”
這倒是,一到過年,家家戶戶都貼上了對聯,有些手巧的人家,還貼了窗花,再不濟屋檐底下也會掛兩串紅辣椒,寓意紅紅火火,過年的好兆頭。
再看他們家,屋子倒是打掃干凈了,就是少了點過年的氣氛。
陸衍把寫對聯的紅紙也準備好了,跟江喬說,“我去熬漿糊,寫對聯,你領著他們三剪窗花。”
江喬應道,“成。”
陸安問,“什么是窗花啊?”
江喬拿起紅紙,先用剪刀裁成正方形,然后將正方形的紅紙連續對折三次,然后剪刀飛舞,咔嚓咔嚓剪了幾下,三小只都沒看清呢,紅紙展開,一個漂亮的窗花就剪好了。
紅色的窗花,圖案跟花紋對稱,就像一朵盛開的花,好看得不行,把三小只都給看得愣住了。
陸珊連連叫道,“啊,好好看,我要學,我要學。”
“我也要學剪窗花。”陸安和陸康趕緊接道。
見三小只都想學著剪窗花,江喬拿了一把小剪刀給他們,然后指點道,“剪窗花不難,主要是對稱。”
他們三剛學剪窗花,江喬也不敢教他們太難的,就讓他們描著邊,剪個花鳥魚蟲或者福字就好了,“注意,千萬不能把連著的邊剪到。”
三小只一邊聽著,一邊全神貫注地剪著窗花。
見他們三漸漸上手了,江喬繼續剪她自個的窗花了。
家里有兩層樓,好幾扇窗戶,門窗都要貼,要的窗花還不少呢,不趕工哪里完得成。
江喬手巧,不一會兒,就剪出了‘五谷豐登’‘連年有魚’‘龍鳳呈祥’等好兆頭的窗花。
紅色的精致窗花鋪在桌上,就像藝術品一般。
陸珊好不容易剪了一個福字出來,剛想找江喬讓她表揚幾句,就看到這精美無比的窗花,忍不住泄氣道,“媽,你這剪的也太好看了吧,跟你剪的一比,我剪的福字,都拿不出手了。”
江喬樂了,摸了摸小丫頭的羊角辮,“熟能生巧罷了,你多練練,以后保準比我剪的好。”
陸珊重重點頭,“我再去剪一個福字。”
說完,轉身就跑了。
陸安耐不住性子,讓他安安靜靜地坐在凳子上剪窗花,比要他的命還難,沒一會,就把剪刀扔了,跑到院子里玩了。
江喬給他抓回來,“不剪窗花可以,你去負責貼窗花和對聯。”
“行吧。”陸安應了,貼窗花和對聯,也比剪窗花來的有趣。
他湊到陸衍旁邊問,“爸,你的對聯寫好了嗎?”
陸衍把毛筆一收,“當然寫好了,你瞧瞧。”
陸安探頭一看,驚呼出聲,“哇塞,爸,這是你寫的?”
他爸這手字寫的,真是絕了,就跟書里形容的什么,鐵畫銀鉤,行云流水,游龍驚云一樣。
陸安也找不到很貼切的形容詞,反正就是好看。
“那當然了,要是我自個都寫的不好,哪好意思要求你們三把字寫好。”陸衍道。
他對自己,只有比對三小只要求更嚴格的。
陸安拿起對聯,“那貼哪呢?”
“貼門上。”陸衍道。
陸安拿著對聯就想跑,陸衍抓住他的后領子,“急啥,先看你媽窗花剪的咋樣了,待會一起貼。”
陸衍走到桌旁一看,窗花已經剪好了,各種寓意吉祥,精致華美的窗花,層層疊疊地堆在一起。
有龍鳳呈祥、連年有魚……喲,居然還有一副交頸鴛鴦。
陸衍趁著三小只不注意,悄悄把交頸鴛鴦收了,夾在自己的筆記本里。
這小動作被江喬看見了,瞪他一眼。
陸衍摸了摸鼻子,笑笑。
然后就是貼對聯和窗花了。
對聯要貼在院子大門上,陸衍指揮陸安和陸康干活,“你們一人貼一邊,記得,要貼對稱啊。”
陸安吐槽:“知道啦,知道啦,話這么多,爸你怎么不自個來貼。”
陸衍吃掉一個砂糖桔,拿橘皮扔他,“你得慶幸今天是除夕,過年不興打孩子,不然我非得讓你知道,花兒為什么那么紅。”
陸安靈敏地躲掉橘皮,大聲道:“你亂扔垃圾。”
陸衍瞪眼。
陸安:“我扔的,我扔的,總行了吧。”說完把橘皮撿起來,扔到灶臺里燒了。
江喬扶額:“還貼不貼對聯了?”
“貼貼貼。”陸衍繼續指揮,“往左一點,不對,不對,往右,哎呀,我說的是往右。”
費了好一番功夫,總算把對聯給貼好了。
窗花沒那么講究,不要求對稱,往窗上、門上一貼就成了,貼的可比對聯快多了。
看著布置一新,貼了紅色對聯和窗花的二層小樓,喜氣洋洋的,陸衍滿意地點點頭,一招手,“走吧,該去部隊了。”
陸安看了看墻上的掛鐘,沒剩多少時間了,急道,“等等我,我還沒換衣服呢。”
陸康和陸珊道,“我也是。”
三小只趕緊沖上樓,把衣服換了才下來。
今年過年,江喬用囤好的布票,給全家都做了一身新衣服。
陸衍的是白襯衫,黑西褲,不過襯衫的口袋還有領口和袖子,都用紅線縫了祥云的圖案。
江喬一樣,白色的襯衫,紅色的格子長裙,邊角處也一樣縫了紅色的祥云圖案。
陸安和陸康都是襯衫和背帶褲,款式跟陸衍穿的其實都差不多。
陸珊穿的是一條背帶長裙,也是紅色格子圖案的。
一家人穿著款式相同的親子裝,喜氣洋洋。
陸衍在鏡子前轉了幾圈,還是不舍地換了下來,一進軍區,就得穿軍裝了。
江喬笑著安慰他,“沒事,也就今天不能穿,明兒個咱們一家子,還是能一塊穿出去玩的嘛。”
陸衍抿抿嘴道,“行吧。”
她們母子四個,穿的是一樣的親子裝,就他一個穿著軍裝,看著都不像一家人了,好氣!
陸衍換了冬季的海軍服下來,深藍色的海軍常服大衣,將他整個人襯得身高腿長,再把海軍帽一戴,說不出的帥氣。
江喬看著,眼睛都不會轉了。
剛才那套過年穿的衣服,陸衍穿著,是喜氣了,但還是海軍服更襯他,他一穿上海軍服,就有種說不出的軍人氣質,江喬也形容不出來,反正就是特別好看。
忍不住上前給他整理領子,“你還是穿軍服最好看。”
陸衍附到她耳邊,小聲道,“我在你眼里,穿什么不好看?”
除夕晚會(捉蟲)
他呼出的熱氣, 把江喬的耳朵都燙紅了。
江喬紅了臉,忍不住推了他一把,“趕緊的, 再不去時間來不及了。”
看她害羞了, 陸衍也不逗她了, 笑道,“成成成, 這就去。”
時間也不早了,一家五口收拾好, 就趕忙出門了。
與此同時, 斜對面的周家也打算出門了。
過除夕, 一家團圓, 部隊又弄除夕晚會, 周安國的心情還是很好的,但這份美好的心情,在出門看到陸家新貼的對聯和窗花后,就變得不那么美妙了。
周安國:呸!顯擺啥啊,當只有你家有對聯和窗花啊?
他站在自家小院的門口,看了看陸家, 再看了看自個家, 總覺得少了幾分年味。
正好又撞上陸衍和江喬帶著三小只出門,江喬和三小只身上都穿著過年的新衣服, 一看就是自家做的, 十分貼身,款式和圖案相似, 而且喜氣洋洋的。
周安國再轉頭看了看李甜甜和周佳言還有周佳美身上穿著的成衣,總覺得少了那么幾分滋味。
李甜甜不明白周安國為什么莫名其妙地看向她身上的衣服, 一頭霧水地道,“咋了?”
周安國頓了頓,“沒事。”
陸衍帶著江喬和三小只到了軍區,負責站崗的哨兵朝他敬了個禮,“陸參謀長。”
陸衍回敬一禮,介紹江喬和陸安他們三,“這是我愛人跟我們家的三個孩子,來參加除夕晚會的。”
哨兵揚起笑容,“嫂子好。”
江喬笑道,“你好,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哨兵又看向三小只,變魔術似的抓出了一把水果糖,“叫一聲叔叔好,我給你們糖吃。”
他手心里的水果糖,有葡萄味的,橙子味的,香蕉味的……三小只看得眼睛都不會轉了。
陸珊咽了咽口水,“雖然很想吃糖果,但是我們不能喊你叔叔。”
哨兵愣了愣,“為什么呀,你不喜歡叔叔嗎?”
陸珊搖了搖頭,脆生生地道,“因為你是哥哥,不是叔叔呀。”
陸安接嘴道,“哥哥這么年輕,怎么會是叔叔呢。”
陸康也一本正經地說:“我爸我媽教過我們,不可以撒謊,要做誠實的小孩。”
三小只你一言,我一語,將哨兵逗得樂不可支,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陸參謀長,你們家小孩也太會說話了。”
陸衍:“呵呵呵。”
他也不知道三小只跟誰學的,嘴咋這么甜呢,瞧瞧,把人哄得多高興。
哨兵不僅將自己手里的那把水果糖給了三小只,又進了警衛室,拿了一袋巧克力出來,說是他姐姐從滬市寄來的,是高級貨。
三小只不僅得了水果糖,還得了一袋巧克力,簡直樂得不著邊了。
他們三把糖紙一撕,糖塊往嘴里一扔,嚼得兩腮鼓鼓,像小倉鼠似的。
糖塊甜滋滋的味道,讓他們三不禁幸福地瞇起了眼睛。
這讓排在陸家人后面進去的周安國和李甜甜看得很是無語。
周安國心想,也不知道陸衍跟江喬怎么教的,陸安他們三小小年紀,就知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了,這份本事……
李甜甜只覺得,真是一窩馬屁精!
上有大馬屁精江喬,下有三只小馬屁精陸安陸康陸珊,真是不要臉!
跟他兩相比,周佳言和周佳美就沒想這么多了。
兩人都是小孩,看著陸安他們三手里拿著的水果糖和巧克力,只覺得羨慕和眼紅。
可偏偏又做不出來像陸安他們那樣嘴甜‘奉承’的事,只得眼巴巴地看著陸安陸康和陸珊又是吃水果糖,又是吃巧克力的。
輪到周安國一家進去了。
哨兵循例敬了個禮,然后看到周安國也帶著自家小孩,正想給水果糖呢,就看見上到周安國和李甜甜,下到周佳言和周佳美,臉色都挺臭的……
這大過年的,誰也不愿意觸霉頭啊。
哨兵想了想,還是把手縮了回去。
這讓一直盯著他的動作的周佳言和周佳美,眼神頓時黯淡了下來。
憑什么陸安他們三就有水果糖和巧克力吃,輪到他們就沒有了。
周佳言不禁忿忿不平,這一定是看人下菜碟!
部隊大禮堂在軍區比較靠外墻的位置,平時開會表彰什么的,都在這個地方。
陸衍領著江喬和三小只到大禮堂的時候,已經有不少軍官帶著自己的家人到了,也有沒有拖家帶口的,三三兩兩湊做一堆,說說笑笑。
江喬掃了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了劉大嫂和林芳,“我帶著他們三過去,你有事先去忙吧。”
“成。”陸衍應了一聲。
他也確實走不開,既要幫著布置禮堂,又要排練節目,“晚點我再去找你們。”
“好。”江喬和三小只朝他揮揮手。
跟陸衍告別后,江喬領著三小只走到劉大嫂和林芳身邊,打了個招呼,“今兒個人真多。”
劉大嫂和林芳,打從江喬一進來,就看見她了,“可不是,我瞧著大半個軍屬大院的人都來了。”
“大過年的,大家都想熱鬧熱鬧嘛。”林芳接嘴道。
方大嫂湊過來,“大家一起熱鬧熱鬧也好,往年除夕,也就熱鬧一陣,家里吃個團圓飯,小孩子們放個鞭炮啥的,就上床休息了,連守夜都不想守。”
“可不是。”劉蘭接嘴道,“家里孩子多的還好,熱鬧,家里孩子少的,小貓一兩只,比如我們家,就我兒子一個,過年別提多冷清了,都沒個玩伴。”
劉蘭在軍嫂里頭,算是很年輕的一茬了,所以現在還只生了一個孩子。
說到這,她們三齊齊望向江喬,這里站著的,就江喬生了三個孩子,而且男女都有,湊成了一個好字,三小只還個頂個的聰明機靈,怎能不讓人羨慕。
江喬笑道,“孩子多了也鬧騰,就去年除夕,他們三為了誰能吃到包了一分錢的餃子,鬧得我頭都大了。”
過年包餃子的時候,按風俗會往其中一個餃子里放銅錢,現在銅錢不好找,就改成了放硬幣,取一個好彩頭。
誰能吃到帶硬幣的餃子,寓意著在新的一年里財運會更加旺盛,福氣滿滿。
所以去年除夕,江喬包餃子的時候,想起了這個風俗,就往餃子里包了一枚硬幣,然后跟三小只說,看誰能吃到硬幣,新的一年就能交好運。
三小只一聽,可不得比著憨吃。
你吃一個,我吃一個。
最后吃得肚子圓圓,嚇得江喬趕緊給他們三煮了一壺山楂茶消消食。
至于那枚包了硬幣的餃子?
他們三誰也沒吃著,倒是讓一旁的陸衍撿了個漏。
江喬笑著說,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吧。
幾位軍嫂湊在一塊,你一句,我一句地說的熱鬧。
小孩們也三三兩兩湊在一塊玩,也不跑遠,就在大禮堂玩。
他們年紀雖然小,但也知道,這是軍區重地,不能亂跑。
就聊了一會,就開始包餃子了。
有炊事班的士兵端著面皮和調好的餃子餡出來,招呼一群軍嫂道,“嫂子們,今兒個人手不夠,得麻煩你們幫忙包包餃子了。”
軍嫂們在家都得了丈夫的囑咐,知道有這么一茬,紛紛應道,“應當的。”
炊事班的士兵松了口氣,連連謝道,“謝謝嫂子們了。”
軍嫂們大都和氣,笑道,“害,客氣啥。”
炊事班的士兵把面皮和餃子餡放下,就匆匆走了。
他還有活呢,得去準備涮火鍋的食材,今天至少來了上百號人,要準備的東西可多了。
還好有軍嫂們幫忙,不然可忙不過來。
劉大嫂領頭道,“那咱們開始包餃子吧。”
軍嫂們都是做慣了家務的好手,包起餃子來不在話下。
很快,一個個白胖滾圓的餃子就整齊地碼放在不銹鋼餐盤上。
當然,也有包餃子包的不那么熟練的。
林芳包好一個餃子,怎么看怎么不對勁,索性拆開重包。
別人包三個餃子的功夫,她才能包好一個。
本以為自己是一群軍嫂里包的最慢的了,沒想到還有比她更差勁的。
林芳轉頭一看,劉蘭手里的餃子,壓根就包不起來,頓時樂了,“我還以為我包的夠差勁的了呢,你這包的是餃子還是‘四不像’呢?”
劉蘭手里的餃子,有圓形的,有三角形的,居然還有方形的,可不是四不像,而且要么是餡料多了,捏不了褶子,餡料露了出來,要么是餡料少了,餃子皮里空蕩蕩,一戳就塌。
方大嫂湊過來一看,取笑道,“哎喲喂,你可別糟蹋了。”
劉蘭沒好氣地嗔了她兩一眼,“我包這玩意,就是笨手笨腳的,你兩就知道看我笑話,還不快來教教我。”
方大嫂:“那你們家過年的餃子,誰包的?”
劉蘭說,“我們家老汪。他嫌我餃子包的不好,每年都把這活攬了去,幾年過去,他餃子包得越發好了,我倒是更差勁了。”
方大嫂豎起大拇指,“汪營長真是個好男人。”
林芳說,“我兩可教不了你。”
示意她看看自己手里的餃子,雖說包成形了,但還是很不成樣。
方大嫂:“讓小江教你,你看她包的餃子多好,跟藝術品似的,這餃子下鍋,我都不舍得吃了。”
劉蘭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江喬面前的不銹鋼餐盤里,一排排白胖滾圓的餃子,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小江,你這餃子包得也太好了,咋包的呀,教教我吧。”
其他軍嫂聞言,也紛紛湊過來,看到江喬包的餃子,再看她們自個包的餃子,總覺得差了些啥,于是紛紛上前來取經。
江喬道,“熟能生巧罷了,包多了就熟練了。”
她左手拿起餃子皮,右手拿起勺子,挖了一勺餃子餡,把餡料放在餃子皮上,“包餃子也有一些技巧,首先,餡不能放多……”
說著,她將餃子皮對折,“要折彎一點。”
然后一點一點捏出褶皺,就像給餃子上了花邊似的。
片刻,一個白胖滾圓,猶如元寶一般的餃子就包好了。
劉蘭一邊聽一邊記,按照江喬說的法子,一點一點地包,雖說動作慢了些,包的也沒有江喬包的那么精致,但至少成形了。
她十分高興,“我可算包好了。”
江喬看了看,“包的挺好。”又道,“再多包幾個就會了。”
劉大嫂提議,“要不要在餃子里包幾個硬幣,討個好彩頭。”
“要的。”江喬應道,“不過哪有硬幣呢?”
軍嫂們相互望了一圈,因為是來部隊大禮堂參加除夕晚會,大部分軍嫂身上都沒帶錢票,更別提硬幣了。
最后還是找了炊事班的士兵,要了幾枚硬幣包在餃子里。
大禮堂里,軍官們忙著布置晚會現場,軍嫂們忙著包餃子,各有各的事要忙。
一群小孩又不能亂走,只能在大禮堂玩,大人們又不搭理他們,可沒勁了。
陸珊一直扭頭看舞臺,“晚會什么時候開始啊?”
陸康說,“還早呢。”他指了指墻上的掛鐘,“爸說晚會七點鐘才開始,現在才五點,還早著呢。”
陸安托著腮幫子道,“好無聊啊。”他突然有了注意,“要不,我們去幫幫忙吧?”
一群小孩先是跑去負責布置現場的軍官們旁邊。
陸珊仰頭,脆生生地問,“叔叔,需要幫忙嗎?”
軍官低頭看了她一眼,哪來的小姑娘啊,長得這么白嫩可愛,哪里舍得她干活。
再看這一群小孩,最大也不過是初高中生,最小的,才剛上育紅班吧,更是不同意了,笑道,“叔叔們忙就行了,你們去一邊玩吧。”
被‘趕’走了,陸安還不氣餒,“不讓我們幫忙布置現場,我們可以去幫忙包餃子呀。”
一群小孩,又轉戰到軍嫂這邊。
陸安:“媽!”
江喬正專心致志地包餃子呢,好懸沒給他嚇一跳,“喊這么大聲干嘛,我耳朵還沒聾呢。”
這俏皮話一說,一圈軍嫂都笑開了。
趙靖道,“我們來幫你們包餃子。”
劉大嫂瞪他一眼,“是來包餃子的,還是來搗亂的。”
這小子,在家啥家務都不做,怎么突然想起包餃子了。
“劉奶奶,我們真是來幫忙的。”林小虎道。
“行吧。”劉大嫂也看出一群小孩兒是無聊了,拿了一疊餃子皮,又用盛了一小碗餃子餡給他們,“拿去玩吧。”
陸安擼起袖子,“劉奶奶,你小瞧我們,什么叫玩,我們一定把餃子包好給你們看。”
劉大嫂樂了,“成,那我等著瞧。”
江喬:“先說好,包了餃子就得吃啊。”
真怕他們玩玩而已,包了餃子又不吃,浪費。
陸安拍胸脯應道,“放心吧,一準完成任務。”
陸康說,“不過,得媽你教教我們,該怎么包。”
這有什么難的,江喬給他們演示了一遍,一群小孩學的十分專注。
不一會,就開始包起了餃子。
江喬看了一圈,大孩子們倒是包得有模有樣的,年紀小些的孩子,還在上育紅班的那些,手掌還沒面皮大呢,包一點漏一點,簡直稀碎。
不過,本來也就不指望他們包餃子,只是拿個東西堵住他們的嘴,省的添亂罷了。
見小孩們都開始包餃子了,江喬也就回去忙了,她可是包餃子的主力軍,馬上就到晚會開始的點了,再不加把勁,晚會開始了都吃不上餃子。
見江喬一走,陸珊頓時松了一口氣。
小屁股挪了挪,湊到陸安旁邊,把手里的餃子一遞,撅嘴道,“哥,我這餃子,怎么都合不攏啊。”
她也學著捏褶子了,但這褶子捏好了,放一會又松了,露出了里面的餃子餡。
陸安把自己的餃子遞給她,嘆口氣,“誰的不是呢。”
兩小只齊齊望向陸康,陸康翻了個白眼,“看我干啥,你兩都包不好,我就更不可能包好了。”
他們三轉了一圈,發現能把褶子捏好的沒幾個,大多數的餃子,都是露餡的。
陸康愁眉苦臉道,“這可咋辦啊。”他們可是夸下了海口的。
陸安眼珠子轉了轉,“我有辦法。”
他瞥見炊事班士兵的身影,上前笑嘻嘻道,“哥哥,有漿糊嗎?”
陸安嘴甜,人家又認出他是陸參謀長家的小孩。
不一會兒,他就把漿糊拿來了。
陸珊歪了歪頭,“哥,你拿漿糊干嘛?”
陸安往她頭上敲了一下,“笨,當然是用來糊餃子啊。”
陸珊抱頭呲牙,“糊餃子?餃子還能用漿糊來糊的嘛。”她探頭看了看軍嫂們包的餃子,也沒見著用漿糊啊。
陸安見她還是不解,解釋道,“咱媽她們包餃子是熟練工,所以捏出褶子就行了,但咱們不行啊,不過雖然咱們捏不出褶子,但是用漿糊把餃子皮沾上,不是一樣一樣的嗎?”
陸康:“把餃子皮沾上。”
“對。”陸安道。
他拿了一片餃子皮,往里面填了餡,然后用刷子蘸了漿糊,往餃子皮的邊邊上抹了抹,再把兩頭對齊,一捏,展示給其他小孩看,“瞧瞧,是不是粘好了。”
林小虎拿過餃子一看,把餃子皮兩側往外扯了扯,驚訝地張開小嘴,“真的啊,粘得好緊啊。”
另一個小孩也接嘴道,“比咱們包的可緊多了。”
陸安:“我就說能行吧。”
陸康也不得不服氣了,“你是咋想出這個主意的。”
“害,咱們來之前,不是拿漿糊貼了對聯和窗花嘛。”陸安道,“我就想著,這漿糊能不能用來糊餃子,然后試了試,就成你現在看到的這樣了。”
陸安挺起小胸脯,“漿糊是用面粉熬的,吃進嘴里也不怕吃壞肚子。”
大家紛紛豎起拇指夸他機智。
有了漿糊,這還等什么呢,趕緊包餃子呀!
周安國見軍嫂們熱火朝天地忙著包餃子,又過一會,連小孩們都參與進去了,也忙得熱火朝天。
再看旁邊的李甜甜和孤零零的周佳言、周佳美……咋這么獨呢?
他忍不住問道,“你們不去嗎?”
他也有自己負責的一攤事,這三個老跟著他,也不是辦法啊,其他軍官看著他的眼神都有些異樣了。
李甜甜:“去干嘛?包餃子嗎?”雙手一交叉,哼聲道,“我不去。”
周安國奇了,“為啥不去,大家一塊包餃子,再聊聊天,多好啊。”
李甜甜撇嘴道,“就是不去。”
她哪會包餃子啊,下速凍餃子她就會。
再說了,包餃子那些面粉啊餡料啥的,一個不留神,就會弄臟衣服,她今天穿的可是百貨大樓成衣鋪子里買的新衣服,她已經準備好美一天了,可不能弄臟了。
再就是,反正包的餃子,是大家一塊吃的,她又不是吃不著,何必去費那功夫呢。
李甜甜心里的小算盤,打的明明白白。
周安國:“……行吧。”
他又望向周佳言和周佳美,“你兩呢,你兩怎么不去跟小伙伴們一起玩。”
周佳言和周佳美抿抿嘴,沒有吭聲。
那一群玩的小孩,他們的媽媽都在一塊兒包餃子,李甜甜不去,他們兩也不好意思加入進去。
得,合著一個兩個的都不去。
周安國也懶得說啥了,反正除夕晚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晚上七點整,穿著白襯衫,藍色褲子,戴著大紅花,梳了油頭的主持人上臺,說了兩句俏皮話,然后就宣布,除夕晚會開始了。
一群小孩等這一刻都不知道等了多久了,一聽晚會開始了,餃子也不包了,趕緊回到座位上。
江喬還打算幫他們收收尾巴呢,過來一看,餃子都包好了,雖然包的有些不成樣,而且看著奇奇怪怪的。
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但又一時想不出來。
正當江喬要仔細看的時候,炊事班的士兵來把餃子收走了。
晚會開始了,大禮堂最前面是搭好的舞臺,下面是一張張大圓桌,圓桌中間放著火鍋,還有洗好的肉和各種配菜。
第一個節目是唱歌,上來四個打扮俊秀,身高挺拔而且嗓音嘹亮的士兵小伙,給大家來了一首《人民海軍向前進》,把氣氛一下就帶動了。
三小只在下面邊聽邊鼓掌,“哇,哥哥們好棒啊。”
陸珊歪了歪頭,“爸爸呢,爸爸怎么還沒來?”
江喬給三小只碗里夾了肉,“他有節目呢,一會就到他上臺表演了,等他表演完就能下來跟我們坐一塊了。”
陸珊點了點頭,夾起肉塞進嘴里。
鮮嫩的羊肉在滾燙的湯水里涮了涮,再蘸上美味的料碟,美味得不得了。
肉的份量不多,畢竟有這么多號人呢。
不過大家都緊著小孩吃,基本每個小孩都能吃上肉。
涮完肉就是涮菜了,素菜吸飽了鍋底的油,帶著幾分葷味,更加可口。
大家一邊涮火鍋,一邊看士兵們在臺上表演節目,主打一個邊吃邊看,愜意得不行。
江喬剛準備舀碗湯,就聽到陸安的驚呼聲,“呀,爸上臺了!”
偷
江喬趕緊把碗放下, 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果然看到了陸衍。
陸衍跟其他幾個軍官,一人穿著一身訓練服站在臺上。
上身是藍白色的條紋短袖, 下身是深藍色的中褲, 挺拔的身姿, 微微隆起的肌肉,將整套訓練服撐了起來, 看著簡潔又干練,又帶著獨特的軍人氣質。
一出場, 把底下一圈的觀眾都給鎮住了, 還把一群大姑娘小媳婦看得面紅心跳。
戴著大紅花的主持人上前播報, “下面請大家欣賞, 由一團陸衍陸參謀長等人給大家帶來的武術表演, 請大家來一點掌聲。”
“爸要給我們表演武術誒!”三小只連連鼓掌,興奮得臉都紅了。
江喬也是第一次看陸衍這么正經的表演武術呢。
部隊訓練一直有軍用武術這一個項目,她經常能看到陸衍早起在院子里打拳,但還從未見過他這么正式的武術表演。
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包括陸衍在內,一共六個軍人,挺胸開肩, 雙腳打開, 兩只手背在身后,擺好陣型。
見江喬和三小只眼也不眨地盯著他, 江喬還有幾分緊張的模樣, 陸衍微微彎起嘴角,朝她眨了眨眼睛。
江喬沒好氣地嗔他一眼, 都要表演了,還擱那逗她呢。
這人真是。
但到底還是放松下來了, 都能跟她開玩笑了,想必表演應該是十拿九穩了吧。
“開始了,開始了!”
三小只的聲音,讓江喬快速回了神。
她趕緊往舞臺上看去,果然,陸衍他們已經開始表演了。
舞臺上,六人先是整齊劃一地打了一套軍體拳,動作凌厲,干凈利落,然后兩兩開始對打,踢、打、摔、拿、擰,每一招,每一式,都說不出的剛勁有力。
部隊用的拳法,為的都是一招制敵,和翻來跳去的競賽武術套路相比,真的是實實在在,沒有一絲花哨,表演性沒那么強。
若是表演歌舞,江喬還能品評個一二,但是武術表演,她就是完完全全的門外漢了。
不過從臺下領導們連連點頭的動作,和欣賞的目光可以看出,陸衍他們表演的應該是相當之棒的。
表演結束,掌聲雷動。
陸衍帶著其他五人一齊鞠躬下臺,轉身的時候,江喬看到他后背都汗濕了。
這一套軍體拳下來,消耗的體力可不少,也就是在海浪島,冬天沒那么冷,若是在北方,現在陸衍頭頂上都要冒白氣了。
陸衍下了臺,直奔江喬他們這一桌。
同一桌的軍嫂和軍官們紛紛跟他慶賀道,“陸參謀長,剛才的節目表演的真好啊,你那套拳,打的真是太精彩了。”
陸衍笑著謙虛道,“哪里,都是大家的功勞。”
寒暄了幾句,臺上又開始了新的表演節目,這回是一個小品,把大家的注意力都給吸引過去了。
沒人再追著陸衍問東問西了,他可松了一口氣。
江喬給他打了一碗湯,舀了些丸子和素菜,“只剩這些了,先吃點墊墊,要是還餓,回家我給你做好吃的。”
陸衍接過碗,三兩口吃了個干凈,應該是真餓了。
這也是正常的,從中午用完飯后,他又是貼窗花、對聯,又是來部隊大禮堂幫忙布置現場,還要排練和表演節目,體力消耗很大。
陸安:“不會餓的,還有我們包的餃子呢。”
陸安不說,江喬都快忘了這碼事了,誰讓一個接一個的表演,實在是太精彩,太吸引人了,又有陸衍要表演的事吊著,她早把包餃子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你還記著呢?”
陸珊仰著小臉道,“當然記得了,這可是我們第一次包餃子,而且是跟好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一起包的。”小丫頭掰著手指頭數道,“有小虎哥,玲玲姐,柱子哥……”
陸衍樂了,捏了捏她的小臉蛋,“既然是你們包的,等會我一定得多吃幾個。”
正說著呢,餃子就上桌了。
原來是炊事班的士兵們看到,大家已經把火鍋吃的差不多了,而且晚會也開了一半,索性就把餃子給上了。
一個個不銹鋼餐盤里碼放著一排排白胖滾圓的餃子,當然,也不是每個餃子都包的那么好的,也是有一些殘次品參雜其中。
陸衍指著一個包的歪歪扭扭的餃子道,“我猜這個是你們三包的。”
坐一旁的劉蘭嘴角抽了抽,臊道,“……陸參謀長了,這個是我包的。”
陸衍摸了摸鼻子,“哦哦,這樣啊。”
“切。”同桌的李甜甜發出了嗤笑聲,道,“不會包餃子就別包,學人家裝什么大尾巴狼。”
她聲音雖然壓的低,但是整張桌的人都聽見了。
劉蘭登時氣急,她本就是個暴脾氣,拍桌道,“你!”
周安國也變了臉色,趕緊在桌子底下拉了拉李甜甜的衣角,示意她少說點。
李甜甜絲毫沒有在意周安國的動作,給他一拉,更加煩躁,撇嘴道,“我說錯了嗎,瞧這餃子包成這樣,連孩子們的都不如。”又道,“還是那句話,不如不包。”
劉蘭氣得擼起袖子想跟她干一架,劉大嫂她們趕緊把她給勸住了。
這大好的日子,要是鬧了起來,不管是誰對誰錯,肯定是各打八十大板,何必為了李甜甜這樣一個不醒事的,惹得上面領導對汪營長不滿。
劉蘭也明白這個道理,但到底年輕氣盛,忍不住氣,雖說沒有開口,但眼刀子一直往李甜甜那個方向飛。
李甜甜見她那副臉紅脖子粗,但又不敢鬧起來的模樣,更是囂張了,剛想再挑釁幾句。
江喬把茶杯一放,發出清脆的一聲,“我還真沒見過這么厚顏無恥的人,自己不干活就算了,還對別人的勞動成果指手畫腳。”
這番話簡直把李甜甜的面皮都給剝下來了,接二連三的嗤笑聲響起。
李甜甜能笑別人,那別人自然也能笑她,更何況,她本來就不占理。
就連一直忿忿不平的劉蘭也臉色一松,“就是,我承認自己的餃子是包的不好,但至少給大家幫了忙,不像某些人,光吃不做,多大臉呢。”
“你!”李甜甜臉色漲的通紅,指著劉蘭怒斥道。
周安國厲聲道,“行了,還嫌不夠丟人嗎。”
他也搞不懂,李甜甜為什么要去笑劉蘭包的餃子不好,就跟江喬說的一樣,一個不干活的人,怎么能對別人的勞動成果指手畫腳的?
他哪里知道,李甜甜就是因為沒有出力,才要站在制高點,點評一番,不然她心里就會不安。
換句話說,就是不做事的人,最喜歡評論做事的人。
劉大嫂見氣氛冷場了,趕緊打圓場道,“快來下餃子吧,炊事班戰士們調的餡料好,面皮搟的也薄,這餃子一定好吃。”
陸衍拿起餐盤,把餃子往鍋里下。
肉和菜還有丸子雖然涮完了,但鍋底的湯還剩著,吸飽了肉菜的油水,還吸收了素菜的營養,用來下餃子正好。
他邊下邊問陸安,“哪些餃子是你們包的?”
陸安指了幾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是我們包的。”
江喬樂了,“你咋認出來的。”她都分不清自己包的餃子是哪幾個。
“一眼就認出來啦。”陸安叉著腰道,“這可是我們親手糊的,怎么會認不出來。”
陸衍:“嗯,嗯?”愣了愣,“糊的?”
他下意識地低頭一看,果然看出了細微差別。
江喬等一眾軍嫂包的餃子,邊邊都是捏了褶子的,而陸安這一群小孩包的,餃子皮像是貼上去的。
陸衍:……
他還沒反應過來有什么不對勁,手已經快了一步,將陸安他們包的餃子,都下入了鍋里。
眼前木已成舟,陸衍還是忍不住問,“你剛才說糊的,餃子也能糊?”
陸安一臉理所應當地道,“干嘛不能,我們捏不出褶子,就用漿糊把餃子皮粘在了一塊,哎呀,你就放心吧,是一樣一樣的。”
漿糊粘餃子皮?
虧陸安想得出來!
江喬:“你就沒有想過,漿糊粘的餃子,下了鍋里就會被煮散了。”
陸安傻眼了:“……不會吧?”
“干嘛不會。”陸衍道,“漿糊是面粉做的,一加熱就化了。”
他掀開鍋一看,果然,江喬她們包的餃子還完完整整地在湯里起起伏伏呢,陸安他們包的餃子,已經散了,這里一塊餃子皮,那里一塊餃子餡的,就連湯都被餃子餡攪成了餃子餡湯。
他給陸安后腦勺一巴掌,“虧你小子想的出來,瞧瞧,這還能吃嗎。”
陸安扁扁嘴。
劉大嫂笑道,“咋不能吃呢,散架了正好,我還嫌湯水沒汁味,餃子餡和在湯里,正好能添個味呢。”
自己家的孩子闖的禍,還能咋地,只能慣著了唄。
這漿糊包的餃子,其他小孩也沒少出力。
就連司令看到這一鍋散亂的餃子湯,招來孫子問了幾句,也沒責怪,倒是樂出了聲,將一碗餃子吃了個干干凈凈。
畢竟已經有火鍋在前,大部分人都已經填飽肚子,吃餃子只是添個年味罷了。
鬧了這一出,大部分人只覺得好氣又好笑,還更有過年的氛圍了。
過年嘛,不就是雞飛狗跳。
陸衍松了口氣:“回去罰抄十張大字。”
陸安頓時垮了臉。
只除了李甜甜,她本來就不想吃什么餃子,現在見餃子都散一塊了,就更不想吃了。
把碗一放,嬌聲道,“我不吃了。”
她這番動作,就更讓別人看不上了,只覺得她嬌生慣養。
怎么,司令都能吃的,她吃不得?
李甜甜還不知道,她無形中,讓軍屬大院的人,對她的評價又低了一層。
部隊是禁止煙花爆竹的,除夕晚會結束,陸衍和江喬帶著三小只走出軍區大門,才看到漫天的煙花和聽到此起彼伏的鞭炮聲。
三小只一聽鞭炮聲就饞了,鬧著要去供銷社買鞭炮。
當然,主要是陸安想放。
江喬好笑道,“你們早上不是剛放過嗎?”
陸安:“可是不放鞭炮,也沒啥好玩的。”
陸珊:“就是,還要守歲呢,出來的時候我看了,現在才十點鐘不到,我可不想這么早睡。”
還是放鞭炮玩玩吧,哪怕聽個聲也有趣啊。
江喬也不拘著他們,一年也就這一次,讓孩子們熱鬧熱鬧唄,大手一揮,去供銷社給他們三買了五塊錢的鞭炮。
五塊錢的鞭炮看著多,其實放起來也就一會的事,沒一會就放完了。
陸衍問:“還要給你們買不?”
陸安搖搖頭,“不買了。”
鞭炮貴,只能聽個響就沒了,他也是很舍不得的。
“成,那回家吧。”陸衍肚子也有些餓了。
他是表演完了節目,才下臺吃東西的,火鍋里已經不剩什么菜了,后面上了餃子,他也光顧著跟陸安斗嘴皮子了,壓根沒吃到幾個,不餓才怪。
一問三小只,他們三也餓了。
陸安嘿嘿笑道,“除夕晚會的節目太精彩了,我們光顧著看,沒吃到啥東西。”
其實哪怕光顧著吃東西,也吃不上什么,誰讓人多呢,一大桌子呢,分一分,分到每個人頭上,也沒剩啥了。
一看陸衍和三小只都沒吃飽,江喬就給他們三做夜宵。
想來想去,不知道做什么好,家里還有過年殺豬剩下的豬油,索性蒸了一鍋米飯,準備做豬油拌飯。
蒸好的白米飯顆粒分明,端上桌的時候還冒著氤氳的熱氣。
陸安拿著勺子問,“就吃米飯嗎?”
江喬把豬油和醬油拿出來,“不是,是吃豬油拌飯。”
“豬油拌飯啊。”陸衍很是懷念,“我也好久沒吃這一口了。”跟三小只說,“我教你們怎么吃。”
他先在米飯中間挖了一個洞,然后挖了一勺豬油放在洞里,豬油被白米飯的熱氣融化,浸入到米飯中,將米粒包裹得顆顆油潤,再倒一勺醬油,把豬油米飯拌到一塊,最后灑上一點蔥和白芝麻,就算大功告成了。
做好的豬油拌飯泛著誘人的醬色油光,看得三小只不斷吞咽口水。
這也太饞人了吧!!
他們三迫不及待地學著陸衍的樣子,挖洞、填豬油、倒醬油、拌飯,這一套做下來,覺得充滿了儀式感,好像豬油拌飯也變得更加美味了呢。
陸安挖了一大勺豬油拌飯放進嘴里,頓時睜大了眼睛,“好好吃啊!”
“特別好吃。”陸康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
陸珊的小臉都快埋進碗里了。
陸衍也嘗了一口,確實好吃。
米飯融合著油香、醬香、蔥花香,在嘴里四散,哪怕沒有配菜,這一碗豬油拌飯,已經好吃的止不住口了。
他忍不住憶苦思甜:“以前條件差,殺完年豬,分肉煉油的時候,我們是絕對舍不得離開鍋邊的,就盼著大人們分一點油渣,給我們甜甜嘴,油渣可好吃了,酥脆濃香。”
之后再吃豬油渣,他都吃不出當年那個味了。
“煉完的豬油放涼,就變成了白花花的豬油,想吃豬油拌飯的時候,就挖上一勺,蓋到飯上。”陸衍做豬油拌飯的法子,也是那時候學的,“不過豬油拌飯也不是什么時候都能吃的,只有過年殺豬的時候才能吃到。”
三小只聽著,吞咽的動作不由得慢了下來,小口小口地吃著。
陸衍笑道,“現在不用了,現在條件可比以前好多了,我跟你們媽每月都能領到肉票,想吃豬油拌飯,還有豬油渣,隨時都可以煉。”
陸安歪了歪頭,“那啥時候可以吃豬油渣。”
陸衍捏了捏他的肉臉蛋,“豬油拌飯還沒吃完呢,就想吃豬油渣了。”
陸珊吐了吐舌頭,“誰讓爸你形容的這么好吃,說什么又酥又脆的。”
“想吃啊,那得問你媽了,我可不會做。”陸衍道,“看她啥時候發發善心,給咱們做豬油渣吃。”
江喬斜他一眼,“明個兒就給你們做成了吧。”
她也想吃豬油渣了,煉出來的豬油渣金黃酥脆,直接灑上白糖,又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
邊吃邊聊,都到了晚上十二點了。
三小只眼皮打架,陸安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江喬:“快去睡吧。”
陸珊咕噥道,“不行,還要守夜呢。”
江喬笑道,“我跟你爸守就行了。”
三小只這才上樓睡覺了。
江喬和陸衍其實也沒守多久,等到三點鐘,鞭炮聲漸漸沒了,兩人也困了。
陸衍:“睡吧?”
“嗯。”江喬看了眼桌上,還剩一碗豬油拌飯,倒掉又有點浪費,想著明天煎鍋巴吃。
于是,隨手就擱在了窗臺上。
不一會,家里的燈就都熄滅了。
兩人也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窗臺底下,一個瘦小的身影閃過,在黑夜的掩蓋下,只能看到那一雙亮得嚇人的眼睛,瘦小身影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往窗臺上一摸,那碗豬油拌飯就不見了。
翌日早上,江喬是被鞭炮聲吵醒的。
陸衍把她攬入懷里,“醒啦?”
江喬往他懷里縮了縮,“嗯。”鼻音沉重,“你啥時候醒的?”
“也就比你早醒一點吧。”陸衍道,他也是給鞭炮聲吵醒的,“要再瞇一會嗎?”
“不了。”江喬起床,伸了個懶腰,“你忘了,今天答應給你們做豬油渣的。”
所以得去菜市場一趟。
今天菜市場應該是開了的,哪怕是過年,為了生計,也總有一些菜販和漁民會擺攤,江喬打算去買幾斤豬肉回家。
早上十點,江喬去了菜市場,十二點,提了兩斤豬肉和兩斤羊肉回來。
三個孩子跑出來。
“媽!”陸安大喊,“我餓了。”
“要吃豬油渣。”陸珊接嘴道。
江喬把肉放進廚房,“知道了,知道了,現在就給你們做。老大幫我生火,老二和老三去院子里拔蘿卜,記住,要白蘿卜,不要紅蘿卜。”
三小只吭哧吭哧地就去干活了,有豬油渣吊著,他們三很是賣力。
做肉之前,江喬打算先把昨天剩的豬油拌飯煎成鍋巴,不要浪費。
走到窗臺一看,頓時愣住了。
她的豬油拌飯哪去了?
趕緊問陸衍,“看到豬油拌飯了沒,我記得我放在窗臺上了啊。”
陸衍也奇了,“我也記得你是放在窗臺上了的。”
怎么不翼而飛了?
江喬找遍了整個廚房,連屋子也翻遍了,都沒找到那碗豬油拌飯,真是怪了。
陸安一雙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咱們家該不會遭賊了吧?”
陸衍給他一個暴栗,“咱家遭賊了你就這么高興?”
陸安揉了揉被打疼的地方,嘀咕道,“這不是第一次遇到賊,所以興奮嘛。”
陸安之前生活在紡織廠大院,現在又住在戒備森嚴的軍屬大院,祥和太平,實在想象不出賊是什么樣子,所以才這么激動。
陸康和陸珊抱著剛從土里挖出來的白蘿卜吭哧吭哧跑過來,“賊,什么賊。”
陸安指了指窗臺,“咱家的豬油拌飯被偷了。”
“豬油拌飯?”陸珊歪了歪頭。
“對,昨晚吃剩下的,本來打算今天給你們煎鍋巴吃的,然后放在窗臺上,就給人拿走了。”江喬道。
陸珊捂住嘴,發出驚訝的一聲,“該不會就是劉奶奶說的那個,專偷剩飯的賊吧。”
江喬愣了愣,“不會吧……”擼起袖子,“算了,先炸豬油渣吧。”
反正就是碗剩飯,又不是啥金貴玩意,要摸就給他摸去好了。
要做豬油渣,得先煉豬油。
煉豬油也是有講究的,最好是豬板油,這塊部位出油率高,熬出來的油,油香味也十分濃郁。
豬板油清洗干凈,然后切成小塊,放入鍋中,大火開熬,很快就有油滲出來了,肥肉塊從粉白變成焦黃、透明,濃郁的油香味撲面而來,隔一會兒再翻動一下,等豬板油開始沸騰了,就減柴禾改小火。
鍋里亮澄澄的油逐漸增多,金燦燦的油渣在油鍋里飄。
江喬用大勺將油一點一點地盛了出來,放在罐子里,過段時間就會凝結成白色的豬油,炒菜的時候挖一勺放進鍋里,就不用再另外加油了,很是省油。
油舀完,剩下的就是油渣了。
陸安一邊增減柴禾,眼睛一直往鍋里瞟,這也太香了吧!
江喬給他們夾出一碗豬油渣,灑上一點白糖,把碗遞給陸安,“拿去分吧。”
陸安拿到碗,趁熱捏了一塊,呼呼吹了兩下便迫不及待地塞進嘴里,“燙,燙,好吃!”
酥香濃脆,因為灑了白糖,還帶著一股子甜味,好吃得不行。
江喬看他這副小饞貓的模樣,頓時樂了,“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陸康和陸珊眼巴巴地看著陸安吃,又不分給他兩,口水都快流下來,紛紛鬧著,“我要吃。”“我也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