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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不論世人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樣, 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有些人、有些事永遠不會變。

    耿堯妥協了,哪怕無法證明牧景同的清白,他也還是愿意多去探望他, 了解他的近況,盡自己所能照顧著牧熙遠。

    所以, 他慢慢明白了為何牧熙遠會這么堅持。

    牧景同確實是一個相處起來讓人覺得很舒服的人。他一開始在監獄還受到欺凌, 但后來主動申請成為監獄成人教育的老師, 給即將出獄的獄友出主意怎么謀生、怎么站穩腳跟, 漸漸地竟然成為了監獄里上下一致尊敬的前輩。

    他曾經以為,這件事情的最好結局,就是牧景同因為表現良好, 提前出獄, 然后一家團圓。卻沒想到,上天終究是仁慈的, 在多年的痛苦陰霾之后,牧家終于還是回到了生活的正軌。

    “哎, ”耿堯摘了眼鏡,抽了張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有些赧然道,“年紀大了, 容易感傷,你別笑話叔叔。”

    牧熙遠唇角翹了翹, “怎么會?”

    耿堯胡亂的擦了擦眼睛, 手肘一動,一不小心將眼睛給碰掉了, “哎, 我這笨手笨腳的。”

    牧熙遠抿唇, 垂下眼眸,主動彎腰,“叔,我來。”

    耿堯有些愣愣的呆在原地,看著他走近,將眼睛撿起來,又取來眼鏡布擦了擦,最后小心的給他戴上,“叔,謝謝你。”

    耿堯原本眼前模糊一片,等眼鏡重新來到眼前,牧熙遠的面容再次變得清晰。看到他眼角微紅、眸中帶笑,耿堯眼底又酸澀起來,只得趕緊擺了擺手。

    “你叔我才剛過四十,別搞得我不能自理了一樣。”

    牧熙遠坐回自己的位置,溫和回了句,“是,我知道。”

    耿堯看向窗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擋住自己的臉,“你和你爸媽說了嗎?在這里留幾天?”

    牧熙遠:“還沒,我剛下高鐵就去了警察局,然后來了您這里,一會就回家和我媽說一下,”他頓了頓,“爸那里,我想等有更多的進展以后,再說。”

    耿堯點了點頭,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畢竟突然出現又突然落空的希望,恐怕比一直沒有希望,更加折磨人。

    “不過,”牧熙遠頓了頓,“我應該明天就先回南城了。鄭叔叔和您這邊有什么進展,隨時電話聯系,等重新開庭了,我再趕回來。”

    耿堯有些意外,他很清楚牧熙遠這些年對他父親的案子有多上心,如今遇到了重大轉折,怎么反而不愿意守著了,“怎么?南城那邊有事?”

    牧熙遠似乎是想到什么,彎了彎唇,“嗯,放心不下女朋友。”

    耿堯倒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受到了第二波劇烈的沖擊,總覺得無法想象這冷淡又孤僻的小子談戀愛的模樣,“什么時候的事?怎么沒和我提?”

    “剛在一起不久,過段時間帶回來給叔見見。”

    耿堯覺得這太不真實了。如果說剛才的牧熙遠看起來像是個人逢喜事的年輕人,如今看起來就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

    他這副眉宇間都是甜的模樣,耿堯更沒見過。

    “行吧,”耿堯也看出來這家伙對著姑娘的上心了,不免更加好奇,“反正懷港離南城就一個小時高鐵。再說你還得上班,工作也不能落下。”

    耿堯起身,“時間不早了,我看都快八點了,你快回家吧。從雙肯定做了晚飯等你一起呢吧?”

    “叔也和我回家吧,”牧熙遠起身,收拾東西。

    耿堯擺手,“不用了,你來之前我吃了盒飯了,本來今晚也是要在律所加班的。正好這會我再重新準備下你爸案子的材料。”

    牧熙遠點頭謝過,下樓打車回家。

    耿堯說的沒錯,遲從雙此時正在家里等牧熙遠一起吃晚飯。

    接到兒子要回家的消息,她是又驚又喜,提早關了店鋪,還去了趟菜市場,準備了一桌的菜。哪怕牧熙遠和她說了要晚回家,她也說沒事,就在灶上溫著菜,等他回來吃。

    牧熙遠剛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就聞到了熟悉的菜香。

    “媽,我回來了,”他將房門關上,脫下外套,將手中的書包放到沙發上。

    “誒!”遲從雙笑的眉眼彎彎從廚房里走出來,“餓了吧?馬上就開飯啊,你先洗個手,媽把飯菜端出來。”

    “嗯,”牧熙遠洗過手,也來到廚房,幫她一起將飯菜端上桌。

    “怎么突然就回來了?”遲從雙還是有些疑惑的,之前她想讓他回來看看牧景同,但他說南城有些要緊事,暫時走不開。

    牧熙遠深吸一口氣,眉眼都是笑意,“媽,爸爸的案子可以翻了,我找到新的證據了,還有證人。”

    遲從雙愣了一瞬,腦海一片空白,但隨即眼眶唰一下紅了,伸手就想去打牧熙遠的手臂,“你這孩子!媽不是和你說了嗎?”

    “不要再浪費你的時間了,”她吸了吸鼻子,哭腔越發明顯,“你就好好過你的日子!我和你爸早就接受了,我們現在不都好好活著嗎?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了。”

    這樣的場景,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十六歲的牧熙遠也曾拿著自己走訪調查的信息跑來向遲從雙報喜,她一開始也很激動,找到耿律師和鄭警官,都希望案子能有轉機。

    但結果自然不如他們的意。

    那時,遲從雙也覺得,他們總有一天會找到真相的。所以,不著急,他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去努力。

    直到,牧熙遠的成績逐年下滑,班主任頻繁的給她打電話。直到某次她推開他房間的門,發現他趴在桌上睡著,而書桌前貼著的、桌面上堆著的全是殺人案的調查、法律條款、翻案的例子

    她才意識到,那次的事件必須成為過去,不能成為將牧熙遠拖入深淵的惡鬼。

    所以,她撕了那些資料,扔了他那些計劃手冊,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是時候往前走,過好自己的人生了。

    近些年,牧熙遠完成學業、工作也上了正軌,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她怎么也接受不了,他再走回頭路。

    “沒關系的,”遲從雙抹掉滾下來的眼淚,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我去看了你爸,他現在過得還挺好的,我也身體好,家里什么都不缺。”

    “媽只盼著你過得好,”她握著牧熙遠的手緊了緊。

    牧熙遠眼底一片酸澀,起身繞到她身邊,努力的壓了壓胸口的躁動。他蹲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媽,這次不一樣。”

    他正了正色,“我找到了證人,拿出了直接證據。我知道誰才是那連環殺人案的真兇了,鄭警官也說爸這次是真的可以翻案了。”

    遲從雙的手微微顫抖,“真,真的?”

    “嗯,”牧熙遠語氣堅定,“我沒有因為這件事耽誤工作和生活,這次是偶然碰到的機會,您放心。”

    遲從雙眼眶通紅,鼻頭發酸,豆大的淚珠往下掉,“真的嗎?你沒有騙媽媽?鄭警官這說了有希望嗎?”

    牧熙遠再次握著她的手,認真點頭,“真的,我不會騙您。”

    遲從雙抹了把眼淚,上前拉住他,“你說你找到真兇了?他是誰?你沒有遇到危險吧?”

    牧熙遠遲疑了一瞬,“他叫何棟,人已經死了。但她的妻子譚以彤手中有證據,也愿意出庭作證。”

    遲從雙點點頭,趕緊抬了抬胳膊去擦臉上的眼淚。而牧熙遠見狀也起身,走到一旁取來紙巾遞給她。

    “媽,這是開心的事,別哭。”

    遲從雙是真的有些忍不住,起身抱住了牧熙遠,忍著聲音哭了起來,“對對,這是開心的事,媽確實是開心的”

    牧熙遠彎了彎唇,摟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等她慢慢緩和下情緒。

    好一會兒之后,遲從雙才算平靜下心情,擦了擦臉上的淚,又拉著他坐下,“快,快吃飯吧,一會菜都涼了。”

    牧熙遠心頭一顆大石落地,“嗯,媽你也多吃。這么晚了,肯定餓了吧?”

    兩個人邊吃邊聊,牧熙遠將這次發現證據的過程給遲從雙說了說,但掐頭去尾,淡化了司諾的神奇能力。

    “這女孩子,”遲從雙愣了一瞬,“就是你上次說的,住在對面的那個?”

    牧熙遠點頭。她之前有和遲從雙提到過司諾,但只說了司諾遇到一些麻煩,而他在幫著照顧她。

    遲從雙見他神情,忍不住笑了出來,“喜歡上人家了吧?”

    牧熙遠差點被飯嗆到,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趕緊倒了杯水灌了兩口,“咳,我,我們還沒確定關系。”

    這話不是否定,遲從雙立即就明白了。她就說,自家這個不合群的兒子,怎么對人家姑娘的事這么主動和上心。

    “那你可要努力,”她笑瞇瞇的,“可別讓我未來兒媳婦跑了。”

    牧熙遠忍不住有些耳根發熱,趕緊低頭扒了兩口飯,“我都這么大個人了,知道的,您就別管了。”

    遲從雙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就開始打聽關于司諾的事情,“和媽說說,這姑娘哪里人啊?做什么的?喜歡吃辣嗎?對了,喜歡手工飾品嗎?媽正好做一點給她當見面禮啊。”

    牧熙遠聽到這一連串的問題,仿佛回到了那天被閔蘭拷問的時候。果然天下的長輩們路數都差不多

    此時,被遲從雙念叨的司諾,正躺在牧熙遠家的沙發上。

    “我去,”司諾握著手機的手一抖,差點把它摔到水杯里,“那你沒事吧?沒受傷吧?需要我過去看看嗎?”

    “沒事沒事,”顏白安趕緊開口安撫她。

    等她從醫院離開以后,先找地方吃了個晚飯,然后再風塵仆仆的趕回學校。等洗漱完,舒服的躺在床上了,她才給司諾打電話,將差點抓到宋陽曦的事情給說了。

    顏白安:“對了,我準備搬出學校去住了。”

    司諾有些意外,“嗯?你準備搬到哪?”

    顏白安:“搬到武術館附近,我外公明天出院,準備回家里住了。我不放心他一個人住。”

    雖然顏白安的外公還沒和外婆離婚,但兩個人感情不和多年,外婆早就搬到她舅舅楊奇家里住了。

    可是如果白安直接搬到外公家里照顧他,又難免惹的她那吝嗇又偏心的外婆不滿。為了省事,她還是決定在武術館附近租房住。

    司諾:“這樣也好,”她頓了頓,最后還是決定直接問,“那你錢夠嗎?”顏白安還在上學,顯然沒有收入來源。

    顏白安這下臉皮厚了起來,“說起來,保險公司給我打賠付款了,十萬呢。”她嘿嘿一笑,“這錢你就暫時借給我吧。”

    司諾松了口氣,她就怕白安有困難不開口,“行行行,沒問題,借給未來的武術館女主人。”她像是想到什么又補了句,“或者這錢當我入股武術館,將來給我分紅。”

    “哇,”顏白安差點跳起來,“你可真夠精明的,這么快就想套牢我。”

    司諾噗嗤一笑,“對,以后我也是企業家了。”

    顏白安忍不住唇角翹了翹,卻沒說是否同意司諾的方案。她本身念的就是金融,清楚這其中的套路。

    如果是借錢,那她將來是必須要還的。但如果是入股,如果武術館辦不下去,這錢也就打了水漂。司諾只是希望她不要有心里壓力,不要被債務壓垮了自己。

    都是多年的閨蜜,還經歷了最近的事情,司諾的心情她怎么會不懂。

    顏白安:“明天下午我先搬家,然后后天下午去接外公出院,接著我們晚上在外公家那邊一起吃個飯吧?”

    “沒問題,”司諾一口答應下來,“你外公住院,我都沒去探望過,這次出院,我一定到!還有搬家,需要我幫忙嗎?”

    顏白安趕緊拒絕,“哎,別。就你那小身板,能幫我什么忙。我約了搬家公司,”她頓了頓又道,“而且我說不定還能約哪個小哥哥幫忙呢,你別搗亂。”

    司諾一聽這個就不困了,“嗯?哪個小哥哥。”

    顏白安趕緊打哈哈,“隨口一說,等有消息再告訴你,別著急。”

    司諾:“哦——”

    “那先這樣啊,”顏白安看了看時間,“我還有點作業要趕,就不和你說了,后天記得帶你家教授來啊。”

    司諾看著暗下去的手機,癱倒在沙發上。

    哎,不是她不想帶,而是她家教授現在不在家啊。本來還想聽他的話,讓白安過來陪她睡的,結果白安這一天又是約會,又是追逃犯,又是救援,都快累趴下了,她哪里好意思開口。

    在沙發上癱了一會,手機又響了起來。

    司諾拿起來一看,發現是牧熙遠的視頻通話,趕緊手忙腳亂的開始整理頭發,收拾沙發,等手機震了好一會才接起來。

    “喂?”她將手機放在胸前,笑的像蜜糖。

    牧熙遠剛洗漱完,頭發還帶著濕意,見到她的一刻也彎了唇,“晚上好。”

    司諾不自覺吞了吞口水,“怎么樣?回家一趟還順利嗎?和警察、律師那邊都談妥了嗎?”

    牧熙遠點頭,將手機放在指甲上,輕輕擦拭頭發,“順利,放心吧。”

    “哦,好,”司諾也算松了口氣,“你這是才到家吃完晚飯嗎?”她想著他恐怕是一到懷港就四處奔波去了。

    “嗯,剛準備休息,”他正說著,突然擰了擰眉,定睛看了司諾好一會,心里又默默嘆了口氣,“你在我家?”

    司諾沒察覺出什么問題,搖晃著腳丫,“對啊,怎么了?”

    牧熙遠沉默一秒,繼續道,“所以,你沒聯系白安,打算一個人睡?”

    “額,”司諾心虛一秒,立即明白了過來。如果白安過來,不會和她睡牧熙遠的床,所以如果她們一起睡,必然是在自己家。

    司諾回過神,挺直腰板,“白安有事呢,我一個人也沒問題。”

    牧熙遠:“那你晚飯吃了什么?是自己煮的?”

    司諾眼神飄忽,落在桌面上還沒吃完的奶油蛋糕上。嗯,對,男朋友不在家,她很空虛有必要吃點甜食安慰一下自己。

    “我叫外賣了,”司諾也不敢吹牛太過分,“吃的那個京客居的烤鴨。”

    牧熙遠:京客居關門小半個月了,寶貝。

    他感覺到一點熟悉的頭疼,這就是為什么他決定明天一早回南城的原因,上課倒是其次,主要是自家這位小朋友,自理生活確實有點問題。

    司諾見他不出聲,回想了下,還是沒發現問題。京客居是大牌餐飲,總不能有衛生問題吧?

    牧熙遠:“冰箱里有小湯圓,廚房柜子下面有酒釀,如果嫌麻煩就自己煮點酒釀小丸子,很快的。”

    司諾小雞啄米,拿出了對付父母那招,反正你又不在我身邊,你說啥我都答應,至于做不做,你反正也不知道嘻嘻。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但司諾最終還是沒把白安外公出院的事情告訴他。

    她知道牧熙遠這次回去是有正事,如果自己拜托,他當然會很快趕回來,但是她懂得他的心情,當然不會讓他為難。

    玉器般的月亮爬上枝頭,分隔兩地的兩人都懷著思念入了眠

    第二天中午,牧熙遠剛從南大下課,簡單吃了個午飯,驅車去了市中心。

    上次被司諾偷聽到刻了字的“筆記本電腦”在他加急預訂下,終于制作完成了。原本店員說同城快遞給他,但他想自己來拿。

    叮咚——

    “先生您好,”導購小姐眼睛微微瞪大,平日里這種身姿挺拔、氣質出眾的男人可不多見。尤其是對方那華爾茲紗單排扣西裝,一看就是進口品牌,小資標配,“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

    “你好,”牧熙遠掏出手機的訂單卡,“我來取東西。”

    導購小姐微微遺憾一秒,還以為有新的生意呢。接過手機,她在電腦上輸入,“哦,是一款經典鉑金刻字項鏈,對嗎?”

    牧熙遠點頭,“嗯。”

    “請您稍等,”導購小姐將手機遞回去,“我這就去庫房給您取。”

    牧熙遠并不著急,翻出手環APP,有些詫異的發現,司諾竟然不在西悅府,反倒是跑到街上去了。

    他點了點定位,放大看,才發現那是她喜歡的那家奶茶店。看來是嘴饞了?只是,竟然不點外賣,親自去買,這么勤快?

    “牧先生,”導購小姐將紅絲絨盒子放在桌面上,“您看看。”

    牧熙遠伸手將盒子取過來,將項鏈拿出來放在手上。

    導購小姐專業素養始終在線,“先生您的眼光真好,這款是我們店里賣的最好的,玫瑰金配鉆石,奢華又不高調。您是送女朋友嗎?”

    牧熙遠淺淺笑了笑,小心的將項鏈放回盒子里,“還不是女朋友,這是用來表白的禮物。”

    導購小姐內心尖叫。啊啊啊啊!哪里來的大帥比,竟然表白就送這么貴重的禮物,也太用心了吧!

    她端著禮貌的笑容,“相信您的未來女朋友一定會喜歡的。”她頓了頓,“如果后續項鏈有磨損的話,可以兩年內找我們免費修復。”

    “好,”牧熙遠收了項鏈。

    導購小姐:“牧先生有興趣加入會員嗎?掃碼填個資料,然后積分就好了。”

    牧熙遠搖頭,“不用了,”他將小盒子塞到西裝口袋里就準備轉身出門。

    導購小姐又提高音調,“如果您現在加入會員的話,三年之內購買鉆戒額外九折哦!”

    牧熙遠聽到“鉆戒”兩個字,腳步一頓。

    導購小姐覺得有戲,趕緊又開口,“當然,還有會員一些額外福利。比如說免費刻字,提前預定,周年慶折上折等等。”

    牧熙遠垂下頭,轉身默默掏出手機,“掃哪里。”

    導購小姐內心哈哈大笑,沒想到這帥哥還有點害羞的樣子,都不敢看她了,嗚嗚,再次羨慕一下他的未來女朋友。

    她舉起一個牌子放在柜臺上,“掃這里就可以啦。”

    等從珠寶店出來,牧熙遠回到車上就準備開車回家,但再次掏出手機確認,卻發現司諾竟然還在剛才的奶茶店。

    這是還在排隊?還是手環掉了?

    牧熙遠心跳快了一拍,但想著這是白天街上,應該不會有安全問題,還是壓下了猜測,打算過去看一看。

    等牧熙遠驅車趕到的時候,手環的位置依然還在原地。他下了車,視線掃了一圈,果然在奶茶店對面的遮陽傘下看到了她。

    司諾穿著奶杏色的薄款寬松針織衫,配著淺米色落地半身裙。她柔軟蓬松的頭發披在肩頭,修長白皙的手指間夾著一只鉛筆,正在桌上的白色畫本上勾勒著什么。

    牧熙遠沒有喊她,只是悄悄的走近。

    “那個,”剛買到奶茶的一個男生深吸了一口氣,站在司諾面前,“小姐姐,可以認識一下嗎?我叫”

    第 42 章

    司諾怔了一下, 抬頭看他。

    男生撞上她的視線就更加緊張了,臉幾乎都要漲紅,“我,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見你在這畫畫, 然后我買多了一杯奶茶, 就想著分一杯給你。”

    司諾搖了搖頭, “不用了, 我想喝可以自己點。”

    男生聽出了她的拒絕之意,但還是有些不甘心,“其實, 只是一杯奶茶, 你不用有負擔,也不用給聯系方式給我, 就當陌生人的善意吧。”

    司諾拿起話本,轉向他, 鉛筆點了點紙面,“吶,我畫的其實是我和我男朋友。他和我說,不能接受陌生人獻殷勤, 所以不好意思。”

    牧熙遠站在她們后面三四米的地方,唇角彎了彎。

    “但是, ”男生似乎是覺得自己的好意被曲解, 有些惱怒,“我剛從店里拿出來的, 而且你男朋友也不在啊, 還不允許別人對你好嗎?”

    司諾剛想繼續說什么, 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落下。

    “誰說我不在。”

    男生下意識后退一步,看了看司諾,又看向走過來的男人。

    司諾瞳孔緊縮,眼睛瞪圓,有些不敢相信,“牧,牧熙遠?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她真的沒在做夢嗎?

    牧熙遠走到她身邊,眼含笑意,“嗯,提前回來了。”

    男生見正主來了,頗有些沒面子,尤其是一回頭,不遠的樹底下還站著幾個慫恿他過來的哥們。

    可是他上下掃視牧熙遠一眼,就知道自己完全沒得比。人家事業有成、外型出眾,他這沒法待下去了。

    男生尷尬的往后退了退,見兩人都沒注意他,拿著奶茶扭頭就跑了。

    牧熙遠彎腰,從背后輕輕抱了抱她,“給男朋友看看,你畫的什么?”

    可能是陽光曬到了臉上,司諾覺得有點熱。這人還沒扶正呢,她就是隨口一句,又被聽到了,啊啊啊——

    牧熙遠抽出她手上的畫本,其實那畫上就是他們倆在奶茶門口買奶茶的模樣。畫面之中,她似乎是覺得不夠甜,將杯子塞給他,讓他嘗嘗。

    他一直知道司諾的畫工不錯,但或許是他自帶濾鏡,總覺得這話并不只是畫的像且好看,像是一筆一劃都帶著繾綣和溫柔。

    叫人看了,便忍不住唇角上翹。

    “嗯,”牧熙遠語氣淡淡,“我還以為你畫的是接吻的圖,沒想到這么普通。”

    司諾差點要炸毛,什么鬼,她怎么會畫那么露骨的東西,而且這是大街上好嗎,就算要畫,也是在家里畫,啊呸,被帶偏了。

    牧熙遠見她臉頰都鼓了起來,趕緊告饒,“我去給你買奶茶,先坐一會?”

    司諾“哼”一聲把本子倒扣在桌上。

    牧熙遠也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氣,三步并作一步來到奶茶店前,點了司諾喜歡的椰乳芋泥奶茶,溫溫熱熱的捧回來給她。

    司諾喝了一口頓時又美滋滋的了,也不和他計較剛才的調戲,但心里還是有些好奇,“你怎么提前回來了?”

    牧熙遠牽著她的手往車上走,“怎么不和我說,白安外公要出院的事情。”

    “額,”司諾眨眨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顏白安發消息給我了,”牧熙遠先讓她上車,幫她系好安全帶,“她以為是我開車,而且你有點路癡,所以將地址給我比較穩妥。”

    好吧,原來又是閨蜜下的黑手,這下司諾明白了。

    但其實,他們都不用解釋,彼此都懂。

    “那我們晚上吃什么?”司諾吸了一口奶茶,看著為她系好安全帶以后,坐回駕駛位置的牧熙遠。

    牧熙遠:“我打包了京客居的烤鴨,放在后備箱了,回家可以熱熱吃。”

    司諾又瞪大眼睛,“啊?不是就在街尾嗎?我們開車過去吃就好了呀,不用打包,還省事。”

    牧熙遠似笑非笑,偏頭看他,“司諾小姐,這家京客居分店半個月以前就關門了,搬去了南邊。”

    司諾眼睛烏溜一轉,打算裝死。一個還沒成功上位的男朋友職位候選人,可別想反過來質問面試官。

    牧熙遠眼中閃過笑意,湊過去在她耳邊低語,“怎么?是不是不夠甜,要不要塞給男朋友嘗一嘗?”

    司諾一臉無辜,這種時候只能裝聽不懂,將杯子往他的方向遞了遞,“甜的,不信你試試。”

    牧熙遠眉眼染著笑,推開杯子,一吻落在了她的唇上,氣息交纏。

    嗯,雖然是五分糖,但還是很甜。

    *

    周三下午,牧熙遠和司諾帶著花和水果來到中心醫院接白安外公回家。等到了住處以后,齊修誠也帶著水果和菜趕了過來。

    “哎,歡迎歡迎,”楊卓沒想到自己住了回院,這外孫女還能帶回來一個小伙子,雖然說是朋友,但他可不糊涂,這年頭哪對情侶不是從朋友開始。

    害,就算最后這年輕小伙子和白安成不了。但人家是警察啊,說不定認識一大堆青年才俊,能給白安介紹的。

    這樣一想,楊卓對齊修誠更是和顏悅色。

    “東西給我吧,”顏白安走上前,語氣淡淡的接過他手中的東西,然后什么也沒說就扭頭進了廚房。

    司諾正在廚房切水果,看到顏白安進來,拉了拉她的袖子,“你們,這是怎么了?”白安怎么對齊修誠這么冷淡?發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嗎?

    顏白安撇嘴,“倒也沒什么啦。”

    司諾一聽,就知道不簡單,但如果白安不想說,她倒也不會刨根問底,“讓我來看看這里有什么菜。毛肚、鴨血、鴨腸,還挺齊全。”

    顏白安一件一件東西放到流理臺上,沉默了片刻,捶了捶手下的大白菜,“昨天我拜托齊修誠幫我搬家來著。”

    司諾手上動作一頓,“他拒絕了?”

    顏白安:“嗯,說有些事情忙。”

    司諾手上動作比之前滿了許多,“興許是真的有事呢?他畢竟是警察,很多突發的事情需要處理。”

    顏白安:“才沒有,我還問了高漠,他昨天都不在警察局。”

    當時,她還以為他們又有了宋陽曦的消息,過去追捕了。結果并沒有,昨天還剛好是齊修誠輪休的日子。

    不過說來也有些奇怪。明明那天她救人的時候,無意中看到齊修誠好像是把什么東西塞到了宋陽曦背包里。

    她還以為那是追蹤器什么的,但現在看來警方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要不就是她看錯了,要不就是那玩意被宋陽曦給扔了。

    算了算了,怎么又開始想案子了,追捕逃犯的事還是交給警方吧。

    “額,”司諾想開口說點什么,但似乎也不能安慰,這個時候還是痛罵比較合適,“哼,什么狗東西。”

    顏白安偏頭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哈哈,果然是真姐妹!”

    其實顏白安倒也沒有怎么難過,如果非要形容,應該是尷尬比較合適。上次她請齊修誠吃了頓飯嘛,然后也幫了他完成任務,她就想著禮尚往來,請他來搬家省點力氣。

    誰知道,對方竟然拒絕了,就莫名丟臉。

    不過,拒絕就算了,為什么今天外公出院聚餐,他不干脆也翹掉?這么乖乖的就來了,搞得她也不知道該什么態度了。

    哎,就是普通朋友,想多了就輸了。

    客廳里兩少一老不知道在聊著什么,似乎氣氛還挺不錯。顏白安伸頭看了一眼,又鉆回來,“不過你和牧熙遠?還沒確定關系?”

    司諾正在切白菜的手一頓,“嗯”

    顏白安:“其實差不多了啊,案子也結束了,等抓到宋陽曦就高枕無憂了。新的生活又開始了,”她想了想,突然開了個腦洞,“你網漫得恢復更新了吧,正好可以畫點你家教授到漫畫里啊。”

    司諾彎了彎唇,其實她已經做了。

    如果說她沒想過確定關系的事,那一定是騙人。但是這些天每天和他在一起,她就像是泡在蜜罐子里一樣,似乎有沒有那一場儀式,都不重要。

    一頓忙活之后,火鍋終于架了起來。

    楊卓剛出院,身體還比較虛,只能吃清湯的,所以這次其實是做的涮肉,而不是火鍋,鍋底只是大蔥、紅棗、一兩顆花椒。

    牧熙遠繼續發揮了二十四孝男朋友的精神,燙菜、剝蝦、涮毛肚,做的流暢自然。連楊卓都流下了羨慕的口水,最后只能用手肘懟了懟顏白安,讓她上道點。

    顏白安翻了個白眼,不慌不忙的開始給他燙菜。

    但其實楊卓的意思是,讓她給那齊警官也燙點菜,主動找點話聊,別這么干坐著。最后,他只能咬著顏白安送過來的白菜,恨鐵不成鋼。

    酒飽飯足,楊卓還需要早些休息,眾人就主動告辭。

    牧熙遠扶著司諾穿鞋,顯然他們兩個是一起回去的。

    楊卓就將視線投在了顏白安身上,故意咳了咳,“白安啊,這三更半夜的,你怎么回去啊?你現在一個人住,也不大安全吧?”

    顏白安暗暗瞪了他一眼,什么“三更半夜”,才九點不到,這暗示未免過于明顯了一些,把人家警察當傻子呢?

    “我來送吧,”齊修誠主動走到顏白安身邊,“我先送白安回去,然后再回家。”

    顏白安擺了擺手,“害,你連車都沒有,怎么送?我自己開車回去就好了,而且就在附近,很快就到。”

    楊卓又是瞪了顏白安一眼,但顯然對方拒收了。

    顏白安換好鞋,直接就走了出去,半點沒有想等誰的意思。齊修誠只好向楊卓告了個別,然后追了上去。

    等司諾和牧熙遠來到樓梯間的時候,這兩人竟然已經下樓了。

    司諾暗自嘀咕,看來還是有故事啊。說不定齊修誠這會是追上去解釋了?也對,就算是朋友相處也不可能沒有磕碰。

    回到家洗漱好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

    司諾一向睡得早,但今天站在陽臺上,倒真有些不想休息。抬眼看去,天空澄澈一片,星光點點,仿佛近在咫尺。微風吹來,涼爽而清新,叫人覺得胸膛開闊而舒坦。

    牧熙遠走到她身后,從背后擁住她的腰,“怎么不睡?”

    司諾感受著他擱在肩頭呼出的氣息,“天空好好看。”

    牧熙遠淺笑,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或許不是天空和星星好看,而是她卷入的兇案落幕,他父親的案子也有了重大突破,看這個世界都可愛了起來。

    司諾突然想到了顏白安說過的話,有些想問問,但又還是壓了下來。現在這樣不也很好嗎?不用著急,他們還有那么多的時間去慢慢度過。

    牧熙遠心跳的有些快,手伸到了睡衣右側的口袋里,那里放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紅色絲絨飾品盒。

    雖然現在沒有煙花、紅酒、蛋糕,但風里還帶著花香,月光那么柔和,讓他忍不住想做點什么,將這一刻留住。

    手指摩挲著絲絨盒子,他胸膛里心跳得有些吵鬧。

    “睡吧,有點困了,”司諾轉身,撲到他懷里蹭了蹭。

    牧熙遠手上動作一頓,一顆心突然落了下來,但很快又唇角翹了翹,以后這樣的月色會是常有,來日方長。

    只是,他沒有想到,一通電話,即將顛覆他們的生活

    司諾動了動耳朵,意識慢慢回籠。眼睛睜開的時候,陽光已經撒了進來。門外傳來一些說話的聲音,似乎是牧熙遠正在電話上。

    她伸手將手機摸過來,早上九點半了,這一覺真香。

    她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到浴室慢條斯理的洗漱,又給自己梳了個整齊的丸子頭,這才心滿意足的走出來。

    一開門便是熟悉的烤面包香味,她彎了彎唇,“其實可以早點喊我起床的,不然早餐都涼了。”

    只是,當視線落在牧熙遠身上時,司諾立時頓住了腳步。

    他躬身坐在沙發上,雙手交握壓在膝蓋之上。他低著頭,面容隱藏在暗處,叫人看不出神情,但下顎緊繃、背脊僵直,似乎情緒極為低落。

    “怎么了?”司諾心里有些不好的預感。難道是他父親的案子出了什么問題,沒法再審?還是他家里出了什么別的事?

    聽到她的聲音,牧熙遠并未像往常一樣起身轉向她。而是緩緩抬起頭,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才朝她揮手,“諾諾,過來坐。”

    司諾臉上原本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凈,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坐下,伸手環住了他的腰,蹙著眉抬頭問,“怎么了?”

    牧熙遠低頭,看著她白凈漂亮的小臉,只覺得心口鈍痛,喉嚨里更像是被塞了什么玻璃渣一般,又澀又疼。

    “諾諾,”他一只手抬起,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接下來我和你說的事可能會有些可怕,但是你要記得,我一直都在,你不是一個人。”

    司諾心跳漏了一拍。

    如果是牧熙遠家里出了事,或者他父親的案子出了事,他斷然不會有這樣說。所以,這事情和她有關?

    司諾想扯出一個笑容來緩和氣氛,但嘴角動了動,卻笑不出來,“到底怎么了?你別這么嚇我。”

    牧熙遠握拳,指甲深深的嵌入到肉里,卻察覺不到疼痛了。為什么偏偏是他要告訴她這個消息,可如果不是他,誰能更好的保護她?

    他深吸一口氣,組織了一下用詞,“剛才高警官來電話,說是白安出事了,時間是昨天夜里12點前后。”

    司諾覺得這句話每個字都認識,但拼在一起,她就無法理解了,“什么叫出事?白安她怎么了”

    她,死了嗎?

    但這四個字司諾怎么都問不出口。

    牧熙遠垂下眼眸,不敢看她,點了點頭,“他們懷疑是在逃的宋陽曦所為,正在進行搜捕,有結果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司諾下意識的就搖頭,眼睛有些發疼,眼淚不自覺的就往外掉,“你在說什么?白安,我的閨蜜白安?怎么可能?”

    她掙脫牧熙遠的懷抱,開始轉頭摸手機,鼻子發酸,眼前模糊一片,“不,不可能的,我現在就給白安打電話”

    牧熙遠也沒攔她,只是靜靜的幫她捧起顫抖的手。

    司諾抬手抹了把眼淚,真討厭,她都看不清白安的名字了,按下那個熟悉的通話鍵,很快電話那邊就響起了聲音。

    嘟——嘟——嘟——

    又撥了一遍,但聲音沒有任何改變。

    司諾的眼淚啪嗒啪嗒掉在手背上,也沒再去擦,抬頭看著牧熙遠,眼中滿是逃避和驚懼,“可能白安在睡懶覺,過一會我再打。”

    牧熙遠接過她手中的手機放到一邊,拿起一旁的紙巾幫她擦掉眼淚,“諾諾,對不起。”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你這樣難過,卻什么也做不了。

    司諾蹭一下站起來,匆忙穿著鞋,“我,我要去看看,”只有親眼看到,她才相信,這怎么可能?

    昨天還和她一起涮火鍋,一起談女孩心事的白安,怎么會一晚上就不在了。

    她踉蹌的跑到鞋柜邊上,但眼前模糊一片,她甚至沒辦法好好將鞋穿上,更別提還能準確的系好鞋帶。

    牧熙遠快步的走過來,一把將司諾攔腰抱起。他心有不忍,卻不得不開口,“諾諾,警方封鎖現場了,你現在過去,也是沒法進去的。”

    而且,我怎么忍心讓你看到那樣可怖的畫面。

    司諾一下摟住他的脖子,哭聲驟然放大,“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要傷害白安?是我的錯對不對,我不該讓白安卷到這場案子里”

    原本溫暖清新的面包香被風一吹散了去,安靜的房間里只聽到司諾的哭泣。從嘶啞的嚎啕大哭,到壓抑的嗚咽啜泣。

    等回過神來,司諾才發現牧熙遠正抱著她坐在沙發上。她就像是個小嬰兒一樣,以一種極沒有安全感的姿勢蜷縮著。

    她突然想到什么,眼里瞬間點起光亮,暗含希冀試探開口,“我,我可以回去救她的,對不對?”

    剛才一時情急,她完全不敢相信白安會遇到這樣可怕的事情。腦海里一會是昨晚聚餐的情形,一會是從前和白安一起在游泳社的回憶,一會又忍不住想象昨夜白安會有多么害怕

    等思緒終于回籠一些之后,她才想起,自己有紅色日歷本!她可以改變過去的,不是嗎?

    牧熙遠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司諾就跳下了沙發,連拖鞋都沒穿,跑到房里將日歷本拿了出來。

    她原本灰暗的雙眸再次恢復神采,跑到沙發邊,從旁邊扒拉來紙筆,開始在上面寫寫畫畫。

    “我是4月12日,上周四拿到的日歷本,在那之前,我不能隨意穿越,因為會影響到獲取日歷本這件事,但是之后,我就可以任意穿越了,對不對?”

    “就是說,我可以回到昨天,救下白安,對不對?”

    牧熙遠也怔了一下,他一開始也沒有想到這個方案,現在司諾提出來,哪怕他知道穿越回去的兇險和不確定性,他也無法將否定的話說出口。

    易地而處,如果是他最好的朋友和家人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他會袖手旁觀嗎?顯然不會,他甚至會愿意賭上自己的余生,只為一個重來的機會。

    “嗯,”他從一旁抽來紙巾,沾了點水,輕輕擦拭她的臉頰,“諾諾,我支持你。但是,別著急,我們先像之前一樣,搜集好信息,定下計劃,好嗎?”

    司諾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認真的點了點頭,“嗯,我聽你的。”

    原本天空都塌陷了一大片,如今卻找到了一塊五彩石,司諾的心情瞬間從地獄回到了人間,再一次忍不住落下淚來。

    只是這一次,不是悲傷,而是劫后余生的慶幸。

    牧熙遠這才抱起她放在沙發上,用紙巾幫她輕輕擦了擦腳,“要穿鞋,一會要先吃早餐,知道嗎?”

    “齊修誠和高漠一會就會過來,給我們做個筆錄。你想了解什么,趁這個機會可以想一想。”

    “好,我知道了,”司諾重新找回了些力氣,后知后覺發現剛才自己穿著睡衣就想跑出去。

    牧熙遠將雞蛋三明治、牛奶重新熱了熱,哄著司諾吃完。可她心緒不平,總忍不住開始討論穿越回去要怎么做,恨不得下一秒就回去改變歷史,一刻也不愿意待在現在的未來。

    “你看上去好像不太高興。”司諾心情大起大伏,現在是緊張又躍躍欲試,但牧熙遠的神色,卻有些奇怪。

    “別多想,”牧熙遠牽起她的手,“我只是有些不放心罷了,但你想做什么,我一定無條件的支持。”

    司諾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擔心。

    之前的那些穿越算是已經發生過的,必然存在的穿越。她回到過去是完成閉環,只要小心一些、按照結局線索去倒推,她總會平安的活下來。

    但這次不一樣,她不知道“結局”,沒有“答案”,過程全靠她自由發揮。回去以后,會遇到什么、改變什么,都是未知之數。

    想到這里,她又開始覺得口中的面包寡淡無味,難以下咽。

    咚咚——

    牧熙遠和司諾對視一眼,然后起身開了門,來的果然是兩位警察。

    “請進吧。”

    高漠點了點頭,和齊修誠一前一后進了屋里,坐到了沙發上。兩人的狀態顯然也不太好,尤其是齊修誠面色微白、有些憔悴。

    “打擾了,”高漠取出手機、筆記本,視線觸及司諾紅紅的眼睛,忍不住偏開頭,“這次我來負責調查白安的案子,齊隊暫時協助調查。”

    司諾眸色閃了閃,明白了過來。齊修誠和白安走得近,昨天還一起吃晚飯,所以需要回避。

    她看向齊修誠,忍不住有些負面情緒,“昨晚你送白安回去,就沒有發現什么不對勁嗎?”

    明明知道不應該,可是現在司諾還是忍不住埋怨起齊修誠,為什么當初要帶白安去追宋陽曦,為什么要讓白安被盯上。

    但說到底,白安是為了她才卷入這起案子。

    高漠看了齊修誠一眼,下意識就想開口替他解釋,但齊修誠抬手打斷了他,深吸一口氣,“昨晚我送白安到家。”

    “她說家里的冰箱需要挪一下位置,我就去給她幫忙了,離開的時候是晚上十點二十多,”他頓了頓,“我沒有發現有人跟蹤和監視,是我忽視了,抱歉。”

    司諾咬著牙,不去看他。

    齊修誠垂著頭,繼續開口,“我回去以后才發現,手機落在白安家里了,所以今天一早聯系她,想取回來,但是沒有人聽電話。”

    “所以我就親自過去了一趟,打算取了手機再去警局。但我按了會門鈴,沒有回音,就找保安借了手機聯系高漠。”

    高漠接過話茬,“接下來,我來說吧。”

    “齊隊讓我查一下白安有沒有出門,我讓吳清看了看小區門口的監控,發現并沒有,所以就帶人過去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可想而知。

    司諾閉了閉眼,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白安,是怎么死的?”

    第 43 章

    高漠:“她身上有明顯打斗痕跡, 因刀傷失血過多而死。”

    司諾又一次忍不住紅了眼眶,白安一定很怕很疼。她那時是不是想求救,是不是想到了自己

    牧熙遠握住她的手, 看向高漠,“你們現在的調查顯示, 兇手是宋陽曦?”

    高漠點頭, “對, 監控顯示昨晚11點多一名黑衣男子進了小區, 我們對白安的住處進行了現場鑒證,查到了數處腳印。大小、花紋,都與宋陽曦家門口曾查出來的一樣。”

    他掏出手機, 將部分拍到的現場照片放了出來。主要是毛發和血跡, 至于白安的遺體,他當然不敢讓司諾看到。

    “我們還在現場找到了短的毛發, 已經送去鑒證科了,如果查出來與宋陽曦家中毛發匹配, 那就基本可以確定了。”

    司諾沉默了一瞬,“你們上次找到宋陽曦的蹤跡是什么時間,在哪里?”

    高漠愣了一下,沒明白司諾為什么問這個, 但也覺得沒什么不能說的,“是在4月16日周一上午, 我們接到了舉報電話, 查到了位置,發給了齊隊。”后來齊修誠和白安就追了過去。

    “地址可以發給我嗎?準確的地址。”

    高漠皺了皺眉, 遲疑了一瞬, 還是掏出了手機, “好,不過那邊已經封鎖了,我們也派了現場鑒證過去,所以”你沒必要再去一次。

    司諾點頭,她要這個地址也不是現在要去。

    牧熙遠:“毛發的鑒定結果大概什么時候出來?”

    高漠:“已經加急處理了,預計今天下午一兩點就會有消息。”

    司諾擰著眉想了會,發現有些不對勁,“你們到的時候,白安家的門是鎖上的嗎?那宋陽曦是怎么進去的?”

    齊修誠聽言,閉了閉眼,“白安前天剛搬家。我的猜測是,要么他想辦法弄到了一把鑰匙。要么”

    他話到這里頓了頓,語氣有些掙扎,“他扮作是我折回來,白安給他開了門。”

    高漠也是這樣猜測的,不由的嘆了口氣。剛好齊修誠的手機落下了,白安可能也發現了,聽到有人按門鈴,可能下意識會以為是齊修誠。

    “也還有一種可能,”司諾淡淡開口,“宋陽曦在白安搬家之前就潛入到那房子里了,動了什么手腳,方便他進出。”

    說完,她又扯了扯嘴角,“只是一種猜測。”

    高漠心情沉重,并沒有嘗試和司諾繼續探討宋陽曦進入的方式。畢竟現在直接證據都有了,沒必要再將非得將整件事復原。

    司諾沉默了一會,整理了一下心情,“你們還有什么筆錄要做,盡管問吧。”

    高漠和齊修誠對視一眼,有些意外于司諾的平靜,但還是依著她的話,將例行的筆錄問題走了一遍流程。

    等將兩個人送走,司諾才神情一垮,背脊上全是汗。

    “諾諾,”牧熙遠將她摟在懷里,“別著急,我們還有時間慢慢規劃。忙中出錯,越是情況危急,就越是要冷靜。至少,等到今天下午DNA檢測結果出來以后,我們再定下行動。”

    司諾點點頭,甩去腦海中那些胡思亂想,“嗯,我知道。”

    兩人休整一番之后,重新圍到了餐桌前。就如同第一次穿越時那樣,司諾取來筆記本和草稿紙,開始和他討論。

    “今天是4月19日周四,我拿到日歷本是4月12日周四,正好一周的時間。之前的日期不能去,但從4月13日開始,就可以了,所以我有七天的時間。”

    牧熙遠眸色閃了閃,放輕聲音,“諾諾,規則三,旅行狀態無法疊加。而剛拿到日歷本的那幾天,你去了從前。”

    司諾腦海空白一瞬,心跳更快了些,“對,我差點忘了。”

    她提筆在草稿紙上重新劃了劃,“拿到日歷本是4月12日,之后第一天我去了倪雙案發那天,也就是4月1日。第二天我去了4月4日,曹野云案發當天。”

    “第三天,我去了十歲那年。”

    “所以,我真正可以自由往來的時間,是從去晉禾那天開始,也就是16日至18日,這周一到這周三。”

    “三天時間,三次機會。”

    司諾聽到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邊響動,手心都出了汗。原本以為很多時間,但最后只有三次機會。

    她咬咬牙,鎮定下心情,“沒事,三天也足夠了。現在我們已知4月16日周一,宋陽曦的位置,我可以直接穿到那一天,然后報警讓警方抓住他就好,對嗎?”

    牧熙遠蹙著眉想了想,搖搖頭,“不,諾諾。規則一,穿越時間點不可選,記得嗎?我們知道的是周一上午,宋陽曦的位置,但中午的時候白安和齊修誠就去追捕了,所以”

    司諾懂了,有些泄氣。

    也就是說,如果她選了周一穿過去,但時間落在下午或者晚上,那么宋陽曦早就逃之夭夭,她也浪費了一次機會。

    她固然可以警告齊修誠和白安可能的危險,但是只要宋陽曦不知所蹤,他們的安全就始終成問題。

    最差的結果是,因為她的插手,白安可能在更早就遇害了,比如周一。但周一她已經去過,不能再去。

    司諾按了按太陽穴,覺得有些隱約的頭疼。

    牧熙遠起身,到一旁倒了杯溫水放在她手心,“別往壞處想,諾諾。其實,我們不妨換一種思路。”

    司諾將溫水灌下去一大半,打起精神來看向他,“什么思路?”

    牧熙遠:“抓住宋陽曦固然可以一勞永逸,但是這難度太高,尤其是我們需要知道的,不是他現在的位置,而是過去三天的位置。”

    “但,你真正需要做的,其實是保護好白安,至少讓她盡可能的多安全一段時間,這樣你就有更多的機會。”

    司諾茅塞頓開,“比如,讓齊修誠保護白安,哪怕”她頓了頓,“過個七八天后,宋陽曦還是對白安動手,但我們又贏得了七八天的的時間和穿越的機會。”

    思及此,她微微放松了些,“那么,這三天,我應該最先去周三。我只需要幫白安避開死亡結局就好。”

    “而且,”她想到了另外一層,“如果周三這天進展不順利,我還有機會返回周二,如果還是不順利,可以再到周一。”

    所以,要逆轉特定事件,她的做法就應該是逆序穿越。

    “對,”牧熙遠揉了揉她的發絲,“這應該是最好的辦法了。”

    一晃眼到了中午,兩個人依然是邊吃邊討論,基本把保護白安的方案敲定了下來,而司諾心頭的焦躁也暫時緩和了下去。

    “我始終有一點想不通。”司諾咬著肉丸子,機械式的吃飯。

    牧熙遠也知道她已經是勉強自己在吃,也不再多說什么,只是舀了碗湯放到她手邊,“什么?”

    司諾:“為什么宋陽曦要殺白安?”

    這是她最不能理解的一點。宋陽曦殺倪雙三個人,是因為她們逼死了他妹妹。那白安呢?她又和這件事有什么關系?

    如果她是宋陽曦,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有多遠跑多遠,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南城,甚至離開國內。

    白安的存在又能礙著他什么?

    她很確定,白安自小在南城長大,老家也不在這邊,不可能和宋陽曦的妹妹有什么交集。再說,她當時提到案件的時候,白安也確實沒有任何異常。

    牧熙遠其實也有類似的疑問,“這一點確實不合理。但白安也沒有其他潛在的仇人,而現場的鑒證結果也指向宋陽曦。”

    司諾聽他提到仇人,第一時間想到了白安的舅舅楊奇,但隨即又打消了念頭,那人就算是個紈绔,也不至于會這樣害自己的親侄女。

    兩個人剛說著,牧熙遠就接到了高漠的電話。

    “好,我明白了。”

    司諾眼睛睜大,緊緊的看著牧熙遠的神情,“怎么樣?是鑒證結果出來了嗎?”

    牧熙遠關掉手機,點頭,“是,鑒證結果出來了,現場找到的毛發與宋陽曦家中的一致。而且兇器也找到了。”

    司諾有些不敢相信,“這么快?”明明宋陽曦處理之前那三樁案子都極為小心,警方花了不少力氣才將兇器找到,現場更是一干二凈。

    “是,”牧熙遠繼續道,“可能是他知道自己暴露了,所以沒費心隱藏,兇器就仍在樓下垃圾桶。”

    證據擺在眼前,司諾也不得不信,“看來宋陽曦因為某種原因盯上了白安。”

    為什么呢?是因為白安參加了對他的追擊。而他不敢動齊修誠這個警察,所以才想著動白安嗎?

    司諾壓下心底的疑問,“那我們的計劃就照舊,我先回到昨天,依據時間點來行動。”她希望能到的早一些,有更充足的時間。

    如果是晚上九點才到,那恐怕就只有將白安強留在身邊,讓齊修誠保護她這一條路了。至于宋陽曦,恐怕很難抓到。

    一切準備就緒,司諾還是躺在了齊修誠房間的床上。

    “注意安全,萬事小心,”牧熙遠低頭在她額頭落下一吻,“不要沖動,保護好自己最重要。”

    “你活著,白安才有活下來的希望。所以,哪怕這一次行動不如意,你也一定要保重自己,知道嗎?”

    “還有,別怕,我一直在你身邊。”

    司諾點點頭,明白他心里的擔憂,彎了彎唇,“我知道。”

    以命換命的事情,她不會做。既然有紅色日歷本在手,那她就還有機會,所以這一次去,只有一個目的,保住白安的性命

    “諾諾?”

    司諾感覺到自己的臉被捧了起來,額頭上碰上了什么柔軟溫熱的東西。而她手下的觸感是那種親膚的毛絨,就像是

    像是她的抱枕。

    司諾睜開眼,發現她正躺在牧熙遠的腿上,而他正在傾身檢查她的體溫。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天知道牧熙遠看到她手中的手機滑落、閉上眼的時候,心臟都快停了。

    司諾意識回籠,立即爬起來,“現在什么時間了?”

    牧熙遠看她手忙腳亂的開始摸手機,就從一旁的茶幾上將手機拿過來,“怎么了?才一點鐘,我們下午三點半才去接白安外公出院,不會遲到的。”

    明明很確定的知道,這個時候白安還活著,但聽到牧熙遠這樣平常的語氣說出來,心里忍不住雀躍起來。

    牧熙遠見她神情,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諾諾,你這是從未來回來的?”

    之前司諾“被穿越”的時候,他都不在身邊,但聽她描述,似乎會有一瞬間的昏迷和意識切換,剛好是眼下的場景。

    “對,”司諾知道現在時間緊迫,并沒有做過多的解釋,“我們得趕緊換衣服,找白安、齊修誠還有高漠警官。”

    牧熙遠也立時明白了過來,“好,我開車,我們現在去哪?”

    司諾看了看時間,“今天這個時候,白安應該還在她剛搬過去的房子里,我們全都到她那邊去匯合吧。”

    牧熙遠暗暗回想了想她醒來以后的反應,試探性的開口,“白安有危險?”

    司諾沒想到他會這么快猜到這一點,“嗯。”

    牧熙遠點頭,“我明白了,你先聯系白安,確定她現在的位置。我打電話給高漠和齊修誠,我們立刻就出發。”

    司諾又一次撥出那個熟悉的號碼,心跳有些快。

    嘟——嘟——嘟——

    “喂?咋這個時間點聯系我,你們該不會已經到醫院了吧?”白安熟悉又活潑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司諾有些鼻頭發酸,清了清嗓子,“我現在到你家,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說。齊修誠和高漠也會過去。”

    “what?!!”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傳來。

    “姐妹你是不是坑我,我昨天下午剛搬過來,還沒收拾完呢。家里還有點亂,正準備歇會慢悠悠的收拾。你們現在過來,我不要形象的嗎?”

    司諾:“那我幫你收拾?也讓牧教授幫你收拾。”

    “嗯?”顏白安一挑眉,總感覺讓大魔王教授給自己收拾屋子的畫面莫名很帶感!“那正好啊,我家這好多家具需要挪一挪,你別心疼你家教授。”

    司諾勾唇,“嗯,不會的。”今天不會。

    顏白安眼睛烏溜溜的轉了轉,覺得有些神奇,不過到底怎么回事,見了面就知道了,“那行,我發新家地址給你。對了,我家現在沒水果了,你要是過來給我買點橙子吧?”

    司諾:“好,還有什么想吃的?”

    顏白安覺得自家閨蜜今天好說話到有點過分,“咳,月神齋的芝麻餅和咖啡麻薯,可以嗎?”

    司諾:“好,都給你買。”

    顏白安捂著嘴在沙發上蹦了蹦,還特意想了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但最后一無所獲,只能總結為,閨蜜獨自脫單以后面對自己的“良心發現”。

    于是,為了給白安買水果和糕點,司諾和牧熙遠繞了點路,差不多一個小時后才到了她家小區門口。

    白安新家是在一處武術館附近的老舊小區,房子是紅磚瓦、淺灰色,帶著點七八十年代的中式風格。但也因為如此,小區的圍墻不高、只有大門口有一處監控,平日里負責進出監控的只有前門的老大爺。

    司諾微微擰了擰眉,也明白了為什么這里對于宋陽曦來說是一個下手的好地方。

    但白安現在負債累累,又沒有收入,她也不好莫名的要求白安搬到一個高檔住宅小區去住。

    穿過花圃來到樓下,司諾莫名心情又有些緊張了起來。明明只是一天沒見,但總感覺思念都快堆積起來了。

    突然有一點明白,上次白安聽到她被襲擊受傷,然后紅著眼眶跑到她家的情形。只是現在的白安,還不明白她經歷了什么。

    所以,顏白安開門的一刻,司諾直接撲了過去,將她抱住。

    “誒?”顏白安被撲得往后退了兩步,兩只手頓時有些不知道往哪放了,想抱住她,但又覺得有點奇怪。

    額,她這是錯過了什么劇情?不就幾天沒見嗎?

    她的視線掃過正在門口像門神一樣站著的大魔王教授,這下覺得更加不對勁了。

    妹紙你怎么回事?你男盆友在那邊,你這么抱我,好像有點不合適吧?雖然重友輕色什么的,是好品質,但是我怕你家教授給我穿小鞋。

    司諾吸了吸有些發酸的鼻子,壓下眼底的酸澀,松開她,“恭喜你搬新家,我們來給你幫忙。”

    顏白安撓頭,這恭喜的方式有夠特別啊。如果不是你有對象,我懷疑你暗戀我嘞,“咳,請進。”

    司諾走到屋子里環視一圈。

    這里和司諾家的格局有些像,也是一室一廳,但客廳比較大、有沙發和電視,廚房似乎也寬敞一些,只是朝向不太好。

    顏白安昨天下午才搬進來,東西不少,整理了一個晚上加今天早上之后還剩了差不多兩三成,紙箱堆在客廳的角落里。

    牧熙遠繞著房子檢查了一遍,過了好一會才回到客廳,朝司諾點點頭。

    司諾松了口氣,這是她在來的路上和牧熙遠計劃好的。她想要先排除一些可怕的假設,比如現在宋陽曦就已經躲了進來,又比如,他留下了什么入侵的裝置。

    顏白安給司諾拿了杯果汁,湊近了她兩分,“喂,你家教授檢查這么仔細是在做什么?”就差沒給她也安個攝像頭了。

    司諾抱著果汁,開始轉移話題,“你不是說有家具需要搬嗎?”

    顏白安回神,“哦哦,對,”她起身走到廚房,“這個洗衣機擺在廚房太礙事了,我想弄到洗手間去,然后把客廳的冰箱搬進來。”

    司諾一挑眉,果然工程量不小,趕緊跑到牧熙遠身前,幫他挽起袖子,“那就辛苦一下牧教授了。”

    牧熙遠見她神情放松了一些,這才彎了彎唇,“嗯,記得給我加分。”

    司諾一愣,還沒想明白,牧熙遠就朝著廚房走了過去。

    顏白安慢慢挪過來,湊在她身邊,拉了拉她袖子,“什么加分?你還給你家教授弄了個積分表?分數夠了才能轉正嗎?”

    司諾想了好一會,才回憶起來,那人上次說的是“以后申請零花錢的時候可以加分”,“咳,差不多吧。”

    顏白安給她比了個大拇指。

    東西剛搬好,門鈴就響了。

    顏白安把門打開,發現果然是齊修誠和高漠。一想到某人昨天竟然拒絕她搬家的請求,就不爽的板著臉。

    “你們來了?辛苦,”司諾主動迎上去,“這次是我有事拜托你們。”

    眾人都圍在沙發前坐下,原本空蕩蕩的小房子看上去一下子就擁擠了起來。顏白安想著反正也是熟人,也沒忙著倒茶什么的。

    司諾深吸一口氣,“今天把大家喊過來,是有件事要拜托兩位警官。我發現白安被跟蹤了,可能有危險。”

    “什么?!”顏白安差點要跳起來,滿腦子都是疑問。誰,誰跟蹤她?誰要傷害她?該不會像是司諾之前那樣,遇到了變態跟蹤狂吧?

    高漠和齊修誠都是一臉震驚。

    齊修誠先開口,“你確定嗎?是什么樣的跟蹤者,能否和我們描述一下?或者你知道對方的身份嗎?”

    司諾:“我猜測是宋陽曦,但我并沒有確切證據。而且,他很有可能今天晚上就會出現,就在這個房間。”

    高漠愣住了,有些難以置信,“你說,宋陽曦盯上了白安?但是為什么呢?是因為之前的追捕嗎?”

    司諾:“或許是吧,原因我也不清楚。”

    高漠:“那為什么是今天晚上?”

    司諾拿出她之前和牧熙遠商量的理由,“這個是我的猜測。我是昨天察覺到白安被跟蹤的,她又是剛搬家,一個人住方便下手。”

    “而且,宋陽曦現在是通緝犯,肯定希望能夠越快解決越好,所以我猜測時間就是今晚或者明后天,但今晚的概率挺大的。”

    高漠撓了撓頭,有些為難,“你有什么證據可以給我們嗎?比如白安被跟蹤的照片之類的。”

    司諾搖頭,她現在時間有限,沒法讓牧熙遠臨時“創造”一些證據,“高警官、齊警官,我也知道自己說的有些模糊。”

    “但是,事關白安的安全,我不得不謹慎。畢竟之前,我也吃過類似的虧。”

    此話一出,高漠和齊修誠神色都微微一變。

    司諾被襲擊的事件才剛過去,甚至李樂賢的審判都還沒結束。回想起那天司諾臉上、脖子上的傷痕,二人都是心有余悸。

    司諾也不想利用這件事來“提醒”他們。但眼下白安有性命危險,她也顧不得那么許多了。

    齊修誠:“我們明白了,你希望我們怎么做?將白安先帶回警局嗎?”

    “誒,”顏白安立即有些著急,“我一會還得去接外公出院呢,我不能爽約。而且,我也不敢讓外公知道“她摻和了兇殺案之類的事情。

    司諾:“如果可以,我希望高警官和齊警官可以兵分兩路。今天下午白安的外公出院,這里除了高警官,其他人都要去。”

    高漠:莫名覺得自己被針對了。

    顏白安見他表情一黑,噗嗤一笑。

    司諾也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繼續道,“然后我們會在白安外公家吃晚飯,等晚飯結束,我希望齊警官可以帶著白安去酒店暫住。”

    本來是想由她帶白安回西悅府那邊的。

    但是牧熙遠認為酒店更穩妥一些,一方面可以由警察貼身保護,另一方面離武術館和南大都不遠,也方便白安照顧外公和上學。

    “至于高警官,我想拜托您帶兩個人在這樓下守一守,說不定能抓到宋陽曦。”

    高漠彎了彎唇,“司諾妹子,你這可以啊,都安排明白了,我們都聽你調遣。比老齊還威武。”

    司諾聽出他話里的調侃,也順著臺階下,“嗯,沒有雞毛也能造令箭。主要還是因為,你們是朋友嘛,拜托幫個忙。”

    第 44 章

    高漠:“行啊, 我沒問題。抓捕宋陽曦本來就是我的工作,你這就算是匿名線報,我當然要有所行動。”

    不就是找兩個人在樓下盯著嗎?這種事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 小菜一碟。

    別說這是司諾的鄭重囑托,哪怕這真的是個來路不明的舉報, 他們也不能當做沒聽到。更別提, 司諾也算是和案件有關, 不可能編造假消息來誤導他們。

    司諾松了口氣, 視線又投向齊修誠這邊。

    齊修誠:“我這邊也沒問題,”只是去住一晚酒店,其實他也不費什么功夫。

    高漠:“不過, 我還有個疑問。如果宋陽曦出于某種原因盯著白安, 想要對她不利,那現在他是不是會看到我們聚在一起?”

    司諾其實也想過這個問題, 但是電話里說更不方便,面對面可能還好些。而且她的首要目標是確定白安的安全, 暫時抓不到宋陽曦也沒關系。

    “沒事,先確保白安的安全,之后兩位警官可以再追查。”

    顏白安縮在角落里,發現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好像也沒啥需要補充的。自家閨蜜突然男友力MAX是一種很奇特的體驗。

    最后,司諾和大家敲定了一些細節, 又拜托兩個警察在屋里轉了一圈, 確定沒有監控和監聽設備。

    司諾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2點50分了。

    “那我們現在出發去接外公?”顏白安知道要外宿, 趕緊收拾了一個小書包, 連牙刷牙膏都帶了。

    “嗯, 熙遠開了車,如果你不想開也沒關系,”司諾挽著白安的手。

    顏白安掃了眼跟在她們身后沉默著的牧熙遠,莫名覺得今天自己地位奇高,十分痛快。不過,車還是要開的,“不用,你們開你們的。齊修誠又沒車,一會他還得跟我去酒店呢。”

    齊修誠聞言,腳步一頓,莫名膝蓋中箭,“咳,我先回家一趟,拿套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一會在白安外公家和你們碰面。”

    顏白安擺擺手,表示才不在乎。

    等下了樓,司諾讓顏白安開車在前,她和牧熙遠在后面跟著。

    “別擔心,”牧熙遠有些想伸出手撫平她的眉心。明明是這樣活潑爛漫的年紀,卻要經歷這樣的不安。

    “嗯,”司諾回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我沒事的。”

    好在計劃進行的十分順利,高警官和齊警官都愿意配合。至少今天她可以確定白安會平安無事,如果能抓到宋陽曦就是意外之喜了。

    司諾知道自己很快意識就會離開這里,還是有些不放心,“一會的我會不記得剛才的事情,你得和我偷偷說一下,免得我在高漠和齊修誠面前露餡。”

    “還有,晚上讓白安早些去酒店休息,你和‘我’也跟在他們的車后面,送他們去酒店吧。”

    “啊,”她又是想起了什么,“白安外公家最好也檢查一遍吧。之前外公住院,家里沒人,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偷偷潛入。”

    “檢查一下監聽和監控設備,還有其他安全問題。”

    司諾就絮絮叨叨說了一路,而牧熙遠都是滿口應下來。

    直到他傾身給她解開安全帶,她才回過神來,莫名覺得氣氛有些不同,“怎么了?我是不是說太多,你記不住?”

    牧熙遠搖搖頭,唇角翹起。

    司諾又開動了一下小腦筋,“是不是我今天說太多白安的事情,你吃醋了?但是今天白安有危險嘛,你要大度一點。”

    牧熙遠又是搖頭,伸手捧過她的下巴,“辛苦了。”

    司諾眨巴大眼睛,有些沒懂他的腦回路。

    牧熙遠也沒打算解釋,只是更靠近了一分,加深了這個吻。

    雖然他還沒有“親眼見到”,但未來的你一定很傷心、很難過,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回到今天吧?

    希望未來的我,正陪在你身邊。

    希望這一趟旅行的結果能如你所愿。

    對于全世界來說,這一刻很普通,沒有任何不同。但是他知道,有個女孩為了自己重要的人,正拼盡一切、力挽狂瀾。

    *

    溫熱的光透過眼皮落了進來,司諾知道她這是回來了。

    之前每一次,她睜開眼都在驗證自己“以結果推答案”到底對不對。但這一次不一樣,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成功。

    她睜開眼,果然看到牧熙遠坐在她身邊。

    司諾立即翻身坐了起來,“我成功了嗎?白安還安全嗎?宋陽曦抓到了嗎?”

    牧熙遠還是照例先從旁邊給她倒來一杯溫水,放在她手心,“別著急,先休息一下,別把自己逼得太緊。”

    司諾接過水杯,本能的意識到不對勁。張了張口,想問問他,自己是不是失敗了,白安難道

    可這句話,她問不出來。

    她咕咚咕咚將溫水喝掉,有些不敢面對現實,垂著頭看向手心,語氣有些平靜到死寂,“我失敗了,對不對?”

    牧熙遠握了握拳,他多希望自己能夠改變現實,可是他不能。

    他看到了司諾聽到白安死訊時的崩潰,如今又要再次告訴她行動失敗的噩耗。這樣的任務,即使是對于他來說,也過于殘酷。

    “諾諾,白安”

    司諾也明白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忍不住伸手捂住臉,眼淚倏然就落了下來,“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明明白安根本不在家,為什么會這樣”

    她仰著頭,使勁擦掉眼中掉落的淚,喃喃自語,“不能哭,不能再耽誤時間了。有這個功夫,不如去調查,弄清事情的真相。”

    牧熙遠看著她逼迫自己,上前一步將她壓在懷里,“諾諾,別怕,我在這里。我們還有機會,還來得及。”

    司諾環住他的腰,深呼吸三四個來回,這才平靜下心情。

    “不,我沒事。你說說吧,白安這次是怎么回事?”

    牧熙遠嘆了口氣,還是順了她的意,“白安還是死于昨天晚上,死亡時間大約在12點前后。現場證據有宋陽曦的腳印、毛發,也在酒店垃圾桶找到了兇器。”

    司諾忍不住狠狠捶了捶床,“為什么會這樣?明明已經將白安帶到酒店,宋陽曦卻還是能傷害到她?”

    “他是三頭六臂嗎?是會穿墻嗎?酒店的監控沒有拍到什么有用的東西嗎?”

    牧熙遠搖了搖頭,“酒店只有電梯口有監控,白安的房門口并沒有。也沒有酒店工作人員察覺到異常。”

    司諾咬了咬牙,垂下眼眸,“死因呢?也是與人搏斗后,刀傷導致失血過多?”

    牧熙遠:“對。”

    司諾猛地抬起頭,“齊修誠呢?我讓他保護白安,他做什么去了?!他就住在隔壁,難道沒有察覺任何不對勁嗎?”

    牧熙遠小心的握住她的手,“齊修誠也被襲擊了,不清楚是在白安之前還是之后,現在正在醫院。”

    司諾臉色微變,雙眼瞪大,一陣悔意涌上心頭,“那他傷的嚴重嗎?”

    牧熙遠:“腹部兩處刀傷,今天早上被高漠送到醫院。在你醒來之前,高漠來過電話,說他手術已經結束,沒有生命危險。”

    司諾閉了閉眼,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是她太自以為是了,以為有齊修誠在,白安就一定會沒事。卻忘了齊修誠本身也是被宋陽曦盯上的人,也一樣有危險。

    她起身穿上鞋,“那我們去醫院看一看吧。不管怎么樣,他是因為我的囑托,才也被連累的。”

    牧熙遠對此當然沒有意見,“好,那你換衣服吧,我們開車去。”

    去往醫院的路上,司諾一直都在想,她的疏漏到底在哪里。為什么明明換了個地點,甚至給白安安排了個“保鏢”,依然會出現類似的意外。

    首先,宋陽曦能夠知道白安換了地方,只有兩種可能。第一,他得知了他們下午的對話。第二,他一直在跟蹤白安,所以不管她去哪都能找到。

    如果是后者,那就沒有疑問。如果是前者,那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是裝了竊聽器,還是說,他們這些人中有“內鬼”?

    后一種可能過于離奇。她自然不會懷疑自己和牧熙遠,那么就只剩下齊修誠和高漠。高漠帶了隊友在白安公寓下蹲點,也不應該有作案時間,當然這一點她還需要再確認一下。

    總的來說,她還是更愿意相信,宋陽曦是在跟蹤白安。

    所以,宋陽曦如此痛恨白安的理由到底是什么?是知道了什么不該知道的事情,還是有些她不了解的誤會?

    可惜,白安如今不在,她沒法開口詢問。

    “到了,”牧熙遠將車停好,和司諾一起上樓,“高漠現在也在醫院,病房號是915,我們直接過去就可以。”

    司諾點點頭,心情有些低落。

    她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對高漠。明明是她信誓旦旦說自己有了計劃,還給他們安排了任務,結果卻害得他的隊長如今躺在醫院,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

    牧熙遠牽著司諾來到樓上,還沒走到病房門口,倒先遇到了個熟人。

    “喲,”梁述吹了句口哨,“怎么又見到你們了?這回沒亂吃東西吧?”

    司諾愣了一瞬,沒太認出來眼前的人是誰,試探性的將目光投向牧熙遠。

    牧熙遠:“梁述,我高中同學,也是這里的外科醫生。上次我們送來的牛奶,就是他幫忙做的檢測。”

    “梁醫生,”司諾朝他頷首。

    梁述立馬有些不爽了,“什么高中同學啊,我們倆那是同穿一條褲子的交情,如果不是我”

    牧熙遠眼神瞬間冷下來,警告了他一眼。

    梁述莫名有些心虛,干,干嘛,他又沒說錯。但視線落在司諾臉上,他才意識到一些不對勁,也收了臉上的嬉皮笑臉,“怎么了,你們來這里是找誰?”

    牧熙遠:“我們來看915的病人,齊修誠。”

    “誒?”梁述有些意外,“那人是你們的朋友?”

    牧熙遠:“你認識他?”他似乎想到什么,“那他的外科手術是你做的?”

    梁述擺手,“沒有沒有,他是警察,手術是我們主任醫師操刀。但是他送進來的時候,我簡單給他診斷了下。”

    司諾一下緊張了起來,忍不住上前一步,“那他的情況怎么樣?嚴重嗎?”

    梁述見她這么激動,也正了正色,“你放心,并不算嚴重。送到醫院比較及時,而且手術也很成功。”

    司諾覺得他在安慰自己,“我聽說他腹部中了兩刀,怎么可能沒事?你照實說就可以了,我不怕。”

    梁述無奈,“我真沒騙你。他那刀口我看了,一是沒扎中要害,沒有內臟破損,二是傷口不長也不深。要不然,他還真撐不到醫院。”

    司諾微怔,比劃了一下,“你可以和我說一下,他的傷口在哪里嗎?”

    梁述還真沒聽過這種探病要求的,但是對上牧熙遠眼神,也知道這件事不能馬虎,就大膽伸手了。

    “吶,拿你對象做個樣本,大概是這里、和這里。”他指的兩處都是在的中下腹部,一左一右。

    司諾點點頭,“我明白了,謝謝你。”

    牧熙遠見她神情,也明白了什么,看向梁述,“今天多謝你了,我們還要去探病,就暫時不多聊了。”

    梁述和牧熙遠關系很好,少見他這副一本正經的模樣,也認真回道,“小事,如果需要幫忙,隨時喊我。”

    司諾和門口的警員打了聲招呼,敲門走進了915。

    迎面而來的是房間里淺淡卻不容忽視的藥水味道,如果仔細去體會,還能察覺到其中夾雜的血腥之氣。

    站在窗邊的高漠雙眼遍布淡紅血絲,眼下青黑,聽到門扭開的聲音立即站了起來,但見到是他們兩個人,略松了口氣又坐下。

    “打了麻醉,人還沒醒,但是已經沒有大礙了,休息一段時間就能恢復。”

    司諾走近,將牧熙遠手中的果籃拿著,放到床頭。

    滴——滴——心率檢測設備上,一條曲線均勻的跳動。

    透明的藥水袋掛在床邊吊桿上,細細的藥水管垂下,繞在齊修誠的手背上,消失在白色的繃帶膠布邊緣。

    他面色蒼白,微微發腫的眼角和唇角帶著深紅色的傷痕,半點沒有平日里冷峻凌厲的姿態,仿佛從天界衰落凡間的將領,再也沒了半點法力。

    “抱歉,”司諾也不敢看高漠,垂下眼眸,“如果不是我拜托齊警官去保護白安,他也不會躺在這里。”

    高漠又是心底一陣難受,忙擺手,“不,是我對不起你。你說得對,宋陽曦盯上了白安,但是我一開始并沒有真的相信。”

    如果相信了,他至少可以安排更多的人手保護白安,也不會造成今天的局面。

    他怎么也沒想到,宋陽曦竟然會跟蹤老齊和白安到酒店,還能在不引起別人注意的情況下,犯下這樣的案子。

    “而且,”高漠有些歉疚,“白安最終還是沒能這是我對不起你,上次是這樣,這次還是”

    司諾知道他恐怕難受至極,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什么時候會醒來?”

    高漠:“醫生說大概還需要一兩個小時。”

    他的視線落在齊修誠身上,有些不忍,“上一次他躺在這的時候,也是追連環殺人犯,也是腹部中了一刀,沒了半條命。”

    “這一回,竟然又是中刀,而且還是兩刀。”他扯了扯嘴角,“恐怕老齊以后那肚子上就全是刀疤了。”

    司諾也看向病床上虛弱的齊修誠,“他家里人會趕過來照顧他嗎?”

    聽到這話,高漠又是暗暗嘆了一句,“應該不會,老齊父母過世了,其他親戚都不熟。上次他受傷,還是我們隊里的兄弟輪流給他送飯。”

    司諾的視線落在齊修誠的腹部上,心里的疑問越擴越大,“我聽醫生說,他的傷不是在要害,沒有大礙。上次,也是這樣嗎?”

    高漠點頭,“嗯,上次他流了很多血,但沒傷到要害,我們送到醫院還算及時,就沒出什么大問題。”

    司諾:“那,白安呢?她也是傷到腹部嗎?”

    高漠一怔,還是老實回答,“白安是背后中了一刀,刺中了肺部。”

    司諾有些不明白,所以白安的傷是致命的,但齊修誠的不是?為什么呢?因為白安才是兇手真正想殺的人嗎?

    高漠直覺有些不對勁,而且司諾的反應似乎過于平靜了些,他剛想開口問兩句,就察覺到手機震動起來。

    “喂?”他捏了捏眉心,“我在老齊這,暫時走不開。”

    “那你和他們說說”

    “行行行,我立刻就回去,你先別慌。”

    高漠:“抱歉,警局那邊有些急事,我得回去一趟。門外還有小林守著,老齊不會有事的,你們放心。”

    司諾點點頭,“嗯,你去忙吧,不用管我們。”

    等高漠離開了房間,一直安靜著的牧熙遠才開了口,“諾諾,你在想什么?你是懷疑”齊修誠有問題嗎?

    司諾只覺得自己像是隔著一層布摸到了什么東西,隱隱約約猜測,但沒有揭開布之前,她不敢想,也不敢說。

    她視線掃了一圈,落在病床旁邊,堆疊著的齊修誠沾血的衣服上,走了過去。

    司諾略偏開頭,不敢看血跡太久,“熙遠,你幫我看看他衣服兜里都有什么?最好能找到他的手機。”

    牧熙遠也明白了過來,翻了翻,“嗯,他手機確實在這里,不過有密碼保護。”

    司諾看了眼躺在病床上,還在吊著抗生素的齊修誠,咬了咬牙,“能不能破解開,我想看看里面。”

    牧熙遠愣了一下,也明白了過來,“我沒帶電腦,但梁述那肯定有,我去借一臺,你在這里等我。”

    片刻以后,兩個人就坐在了齊修誠的病床旁邊,開始破解手機。

    司諾特意和門口警員說了句,希望在這里等齊修誠醒來,而警員也得了高漠的交代,并沒阻攔。

    期間有護士進來查看情況,他們眼疾手快的將手機收了起來,假裝正在忙工作上的事情,給混了過去。

    半個小時后,手機密碼終于被破解開。

    “諾諾,你想查看什么?”牧熙遠將手機頁面打開。

    這手機屏幕出奇的干凈,整整齊齊擺放著一些常見的社交、新聞、視頻軟件,其他可疑的東西都沒有。

    司諾:“看看照片,再看聊天記錄。”

    牧熙遠將相冊打開,扒拉了一下。這相冊出奇的“純粹”,只有大概一百來張照片,大多都是風景照,只有一些齊修誠和高漠等其他隊員的合照。

    他又打開社交軟件,里面密密麻麻全是警察局的同事的對話,還有一些受害者家屬的感謝,也是干凈又簡單。

    司諾蹙著眉,總覺得有些不太對,“你覺得怎么樣?”

    牧熙遠想了想,“齊修誠的個人生活似乎干凈的可怕,尤其是他家庭的部分,既沒有任何父母的照片、電話、消息,也沒有親戚的聯絡。”

    甚至,連同學群這樣的東西都沒有,總覺得哪里不太完整。

    他又檢查了一番其他的軟件,甚至將購物記錄都拉出來看了一下,確實沒有更可疑的地方了。

    司諾微微嘆口氣,看來可能是她想多了,又或者她還沒找到決定性的提示,“我們能去犯罪現場嗎?我想去看看。”

    白安還是遇害了,她的任務還沒有結束。

    但是三次機會,她已經用掉了一次,只剩下兩次了。這每一次都非常的珍貴,她必須要搜集足夠的信息,找到問題的癥結以后,才能行動。

    “好,”牧熙遠準備將手機放回去,但動作突然一頓,像是想到什么。

    司諾:“怎么了?”

    牧熙遠:“他這手機是前年出的智能款,應該有雙系統才對。”

    司諾微微一驚,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屏住呼吸等他動作。

    牧熙遠參考網絡上的教程操作了一番,很快一個嶄新的界面跳了出來。這系統比剛才那個干凈的多,相冊是空的,只有地圖、指南針和一個黑色的軟件。

    司諾:“這是什么?”

    牧熙遠上網搜了搜,有些意外,“這是一個GPS定位系統的手機連接APP。”

    司諾思考了一秒,“像是我的手環那種?”

    牧熙遠搖頭,“從廠家信息來看,應該就是紐扣型的追蹤器。不是用來保護對方的,更像是偷偷追蹤。”

    司諾:“那可以看到這東西的啟動時間,和現在追蹤器的位置嗎?”

    牧熙遠點頭,將APP打開操作一番,“啟用時間是4月16日周一中午12點56分,現在的位置是西郊一處名叫魚江化工廠的地方。”

    司諾回想了一下,周一這個時間點,齊修誠應該和白安一起在追查逃犯,所以,這追蹤器的位置,莫非就是宋陽曦所在?

    她眼中閃過一絲什么,拉起牧熙遠的手,“我們過去看看吧?”

    牧熙遠沉默一瞬,“諾諾,你要知道,這只是指向紐扣追蹤器的位置,而不是宋陽曦的位置,他很有可能發現了追蹤器,早就跑了。”

    司諾也明白這個道理,如果追蹤器有用,為什么齊修誠不早點說出來。周一當天到今天已經過了四天了,宋陽曦還在原地才叫奇怪。

    可是,她的目的并不是一定要抓到現在的宋陽曦,而是知道過去三天他具體的位置和行蹤,如果能確定,她就可以回到過去,提前將人給抓了,一勞永逸。

    “我知道,”司諾正了正色,拉著牧熙遠的衣袖,“但我還是想去。”

    第 45 章

    牧熙遠點點頭, “好,反正車就在樓下,我們現在過去看看。”

    司諾松了口氣, 開始收拾東西,牧熙遠則是準備把手機放回去。

    司諾突然伸手拉住他, “不如, 我們把手機帶著吧?”

    牧熙遠遲疑了一瞬, “齊修誠可能很快就醒了, 如果發現我們把手機拿走,恐怕還是會有一些麻煩。”

    司諾咬了咬唇,再次堅定的開口, “我們是為了查案, 沒事的。如果他們問起,我們就說把手機不小心碰掉了, 拿去修了一下。”

    牧熙遠點頭,“好, 那就聽你的。”

    兩人來到門口和警員道別,牧熙遠將梁述的電腦還了回去。然后立即來到車庫取車,朝著軟件中的地址而去。

    但在他們離開病房三五分鐘,齊修誠就朦朦朧朧的睜開了眼。

    他看了看一片慘白的天花板, 動了動自己的身體,感覺到兩處撕裂般的疼痛傳來。他的傷勢確實不輕, 每次呼吸都感覺像是扯動著傷口。

    他看了眼自己還在打著吊針的左手, 探著身子出去夠他的衣服,卻發現距離太遠, 他實在夠不到。

    齊修誠嘆了口氣, 按下了求助鈴。

    過了一分鐘, 護士就快步的趕過來,連同門外的小林也走了進來。

    “齊隊?”小林顯然有些興奮,“你終于醒了?我得趕緊通知高漠警官他們,大家都很擔心你。”

    齊修誠忙開口攔住他,“等等。”

    小林拿著手機的手頓在空中,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齊修誠:“一會再說,你把我的東西拿過來給我。”

    小林趕緊抱起他的東西放到了病床上,而護士小姐檢查了一番他的體征和吊針的情況,剛好現在可以拔針了。

    齊修誠根本沒理會正在拔針的護士,蹙著眉翻了翻自己的東西,“我的手機呢?怎么不在這里?”

    小林撓了撓頭,因為一開始送齊修誠過來的也不是他,他是后來才調過來輪班守衛的,所以也不太清楚。

    “可能被當作證物收走了,應該在警局,我一會給您問問。”

    齊修誠:“我昏迷的時候,都有誰來過?”

    小林:“那來的人可不少,一開始是高警官和隊里大多數人都來了,后來局長也過來了一下,最后您的兩位朋友,有個叫司諾的小姐也來過。”

    “她和她男朋友本來說要等您醒來的,在這坐了好一會,但是后來好像有急事,匆匆忙忙就離開了。”

    齊修誠眸色一深,手指忍不住在被子的布料上搓了搓,語氣淡淡,“是嗎?”

    他低著頭,叫人看不清楚神色,“這次的案子查的怎么樣了?追查到宋陽曦的位置了嗎?”

    小林:“還沒有,但DNA檢測結果已經出來了,大家都知道是宋陽曦干的,現在都在全力追捕。”

    齊修誠松了口氣,抬頭看他,“小林,我現在特別餓,而且也想去洗手間,能不能麻煩你去附近的梁氏粥鋪給我買點瘦肉粥?”

    小林立即站直,“當然可以,不過您是不是先需要上洗手間,我先扶著您過去,然后再去買粥吧。”

    齊修誠擺手,“不用,我現在身上的麻藥還沒散,能自由行動。你去買粥吧,一會我要是不在病房也別慌。”

    “好嘞,”小林拿起鑰匙手機就出了門。

    等他們兩個人離開,齊修誠立即翻身下了床。

    他的衣服上全是血跡,顯然沒法穿了,否則滿醫院的人都會注意到他。但醫院的雜物間里應該有清潔工備用的衣服,他穿上的話可以悄無聲息的離開這里。

    齊修誠翻了翻衣服,取出他的證件和槍,下床穿好鞋走了出去。

    而另一邊,司諾和牧熙遠正在快速接近目的地。

    剛才在路上的時間,司諾又搗鼓了一番那個黑色監控APP,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追溯追蹤器歷史軌跡變化的功能。

    她也發現了,這追蹤器是在周一晚上八點左右到達了魚江化工廠,然后就再也沒有變動過位置,從周一晚到現在。

    所以,宋陽曦十有八九發現了這是個追蹤器,扔在了化工廠以后離開了。

    其實到這一步,司諾和牧熙遠也不一定非得去化工廠再檢查一遍,但既然都已經來了,兩人還是決定去探一探。

    牧熙遠將車停在了化工廠側門口,和司諾一起下了車。

    這西郊很久以前就是南城的化工產業所在地,污染很重,所以附近居民都很快搬離,只剩下工廠的工人在附近居住。

    但隨著南城實現產業升級和實施污染整治,化工廠也遷到了鄰鎮上。原本的一連串化工廠和工人宿舍都空置了下來。

    魚江化工廠門前雜草叢生、碎石滿地,還有以前廢棄的機器和破爛的運輸車堆在化工廠旁邊,傳來一股機械和汽油的味道。

    此時已經是晚上七點鐘了,天空漸漸暗了下來。

    牧熙遠拿著手電筒,照了照化工廠的大門口,“這廠子看著不太大,像市區里那種小型羽毛球館一樣。看這里的標識,應該已經廢棄五六年了。”

    司諾有些懊惱,早知道是不是要帶防毒面具什么的過來。這化工廠一聽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萬一生產的是有毒物質怎么辦。

    “別擔心,”牧熙遠拿手機查了查,“這里以前主要生產化肥,倒沒有那么可怕。”

    司諾微微松了口氣,視線落在大門口的鐵鏈上,“這里好像是上鎖了啊,我們還能進去嗎?”

    鐵鏈銹跡斑斑,由一把銅鎖扣住,上面有一層厚厚的灰塵,幾乎淤積成了泥,一看就是長久沒人碰過。

    牧熙遠拿手電筒照了照,“正門肯定是進不去的,但是我們可以繞一圈看看,一般還是有其他門的。”

    于是兩人開始繞著化工廠走著。

    夜色沉沉,荒野顯得更加安靜,只聽得到兩個人腳步踩著石子和枯草的聲音。化工廠里面更是漆黑一片,像是鬼屋一般。

    這個時候,司諾應該感到害怕的,但是她卻有些莞爾。

    牧熙遠停住腳步,“怎么了?”

    司諾抬頭看他,唇角翹了翹,“嗯,就是很慶幸你在這里。”

    這樣摸黑走路的經歷,除了今天,還是4月4日曹野云案發那晚。她手機都沒帶,在樹林里一個人走著,有些冷,還有些心里發怵。

    但今天,也是這樣陰森恐怖的環境,也是沉重的氣氛,但是因為牽著他的手,突然覺得,也沒那么可怕。

    牧熙遠彎了彎唇,這是司諾穿越醒來以后,第一次笑。看到她能穩定下情緒,他心里松了一口氣。

    “嗯?”司諾突然指了指地面,“這個,是地下室的門嗎?”

    她手指指著的方向是一個斜30度角在地面膝蓋高的紅色鐵門,而且門上并沒有什么碎石和雜草,像是近期打開過。

    牧熙遠蹲下來,看了看那鎖,“是比較新,這種U型鎖并不難弄開,我去找塊石頭過來試試。”

    司諾蹲在一旁,看著牧熙遠動作,有些困惑。

    如果這里是宋陽曦的藏身之地,為什么要上鎖?宋陽曦如果真要躲在這里,恐怕就像他們一樣,直接把鎖砸了,藏在里面就好。

    而且,這鎖在外面,也就是只有外面的人能開。所以,宋陽曦臨走的時候,還刻意上了把鎖?

    這是為了藏什么東西嗎?

    司諾心跳突然快了起來,總覺得他們會有一些重要的發現。

    啪——啪——啪——砰——

    牧熙遠將砸開的鎖取下來,扔到一邊,然后將石頭也丟掉,拿起手電筒,“我來打開,你站遠一些。”

    哐當——哐當——

    司諾看了看黑漆漆的地下室,突然有些心底發憷,趕緊拉起牧熙遠的手,“我們下去吧?”

    牧熙遠:“好,下去以后,我先去摸索一下有沒有燈。如果能開燈的話,接下來的行動會方便不少。”

    司諾緊握著他的手,一步一步走下臺階。

    迎面而來的是一股化學藥品的臭味,還夾雜著一些汽油機油的味道。四處擺放的機器和工人座椅亂糟糟的,上面全是灰和蛛網。

    啪——牧熙遠順利找到燈打開。

    “看來這里還是通電的,也對,”他關掉手電筒,“雖然這里已經荒廢,但附近可能還是有村民,不至于連電都沒有。”

    司諾蹲在地上,指了指,“這里有腳印。”

    因為原本化工廠被廢棄很久,地面上有一層厚厚的灰。而前些天走進來的人顯然沒那個功夫將地面都打掃干凈。

    牧熙遠也指了指旁邊,“除了腳印,還有一些拖拽痕跡。”

    司諾看到了地面上這一道長長的拖痕,伸手過去比劃了一下,有一個可怕的猜測冒了出來,“這是,拖著一個人?”

    牧熙遠也沉默了一瞬,他也覺得是這樣。

    司諾蹲著看那腳印,蹙著眉,“你還記不記得宋陽曦的鞋印是什么模樣?”

    白安出事以后,高漠來她家里的時候曾經展示過在現場找到的鞋印,和這個有些對不上。難不成宋陽曦還有功夫去換鞋?

    牧熙遠蹙眉,心里一沉,“不僅僅是鞋印花紋不對,鞋碼也不對。”

    司諾是女孩子,對男人的鞋碼大小沒有明顯感觸,但牧熙遠不一樣,他很熟悉男人的鞋子大小。當初的照片上顯示,宋陽曦的鞋碼和他一樣大,是42碼,但如今這個鞋碼,還大了一號。

    司諾心跳漏了一拍,眼中有些錯愕,看向那通往內室的木門,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我們還要進去嗎?”

    牧熙遠點了點頭,“既然我們都來到這里,也還沒遇到危險,里面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不過,”他走到一旁,扯了塊金屬桿下來,“還是以防萬一吧。”

    司諾也有樣學樣,到一旁撿了塊金屬棍子放在手里。

    牧熙遠走到木門口,開始轉動木門,但顯然來這里的人并沒有打算重重上鎖,他只是輕輕一轉,就開了門。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撞在墻上,發出清晰的響聲,在空曠的房間里格外明顯。

    牧熙遠拿著手電筒照了照,這似乎是一個很大的房間,他小心在墻邊上摸了摸,終于找到了開關。

    燈啪的一下亮起來,兩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在房間的中央,是一張破舊的床。床鋪是那種從前工人睡得一米二寬單人床,銀白色的欄桿處處掉漆,深藍色的床單也因為破舊而有些發灰。

    在那床榻之上,睡著一個年輕的男人,他眼睛、臉頰都帶著傷,腳踝處不知被什么刺破,血跡染紅了褲腿。

    之所以說他是睡著,原因是他的左手也掛著吊針,透明的藥水袋里不知放著什么,一滴一滴很慢的在往下掉落。

    司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宋陽曦,對吧?”

    牧熙遠沉默了片刻,走近查看,“確實是他,”這就是他在監控錄像中曾經看到過的陳元嘉的臉。

    司諾突然想到什么,開始在他身上翻找。檢查了上衣口袋,又檢查了褲子口袋,卻沒找到自己想找的東西。

    牧熙遠也明白了什么,開始查看他身上的傷。

    宋陽曦身上并沒有什么致命傷,腰腹完整、胸口無明顯傷痕,兩條腿也基本正常,但右腳有一處傷口,似乎已經經過縫合,只是手法極為簡單粗暴。

    司諾拿起齊修誠的手機,發現那信號的來源就在她眼前。

    牧熙遠仔細觀察了下,甚至上手碰了碰,隨即愕然的退開一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發現。

    司諾吞了吞口水:“你發現了什么?”

    牧熙遠:“他的傷口里面有一處硬物,我摸到了圓形的邊緣,紐扣大小。”

    紐扣追蹤器!

    司諾突然覺得心口直犯惡心,往旁邊退了兩步,眼前的東西也似乎在轉動,不得不蹲下來,才感受到呼吸順暢。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有人把那紐扣追蹤器,縫在了他的傷口里面,對嗎?”

    其實也不是“某人”。宋陽曦的追蹤器對應APP在齊修誠手機里,她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

    牧熙遠:“應該是,估計是為了防止逃跑。”

    司諾看了看那藥水,取出手機想搜查一下藥水的名字,“這個地下室內部沒有信號,不知道是因為偏僻,還是有信號屏蔽。”

    牧熙遠走到吊瓶架旁邊,看了看,“這個名字略有印象,”因為梁述那小子是個外科醫生,從前要考試沒少找他抽查,所以一些他倒是會熟悉一些生僻的藥品。

    “應該是為了保持營養和昏迷狀態的藥。”

    司諾唇瓣微抿,果然是這樣,“所以,齊修誠抓了宋陽曦,卻不想將他帶回警局,也不殺他,而是將他監控在這里。為什么?”

    牧熙遠擰眉,“更重要的問題恐怕是,如果宋陽曦是昏迷著的,那他不可能殺了白安,或者襲擊齊修誠。”

    此時,司諾發現宋陽曦身上穿的似乎過于簡單。他的外套不見了,連腳上也只剩下黑色棉襪,床邊空空如也。

    “他的外套和鞋到哪里去了?”

    她腦海里什么一閃而逝,突然覺得有些腿腳發軟。

    高漠說,現場找到了宋陽曦的鞋印、毛發,甚至在附近找到了帶有宋陽曦指紋的兇器。當時,他們都以為是宋陽曦已經被通緝,所以不再清理現場。

    可現在看來,如果宋陽曦人在齊修誠手里,他自然可以創造出一系列的證據,將罪名栽贓給宋陽曦。

    這就像是對著司諾的頭狠狠一擊,連太陽穴都開始有些抽搐的疼。眼底的酸澀感漫了上來,她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她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明明換了個地方,明明找了人保護白安,可她還是被殺害了,因為她找的人從始至終就是錯誤的。

    她不該相信齊修誠的,不該讓白安和他單獨相處的。

    一想到這里,司諾腦海一片空白,鋪天蓋地的懊惱和悔意幾乎要將她吞沒。她身體輕輕晃了晃,像是下一秒就要摔倒。

    牧熙遠立刻箭步上前,扶住她的腰身,“諾諾,這不是你的錯。”

    司諾垂著頭,喃喃自語,“所以,從始至終,想殺白安的就是齊修誠。他不惜綁架了宋陽曦,就是為了給自己當替罪羊。”

    但,為什么呢?白安和齊修誠又有什么恩怨?

    她從來沒聽白安說過,他們之間有任何的矛盾和沖突。而他們也才認識了半個多月而已,從前都沒有交集。

    牧熙遠掃了眼躺在破床上一無所覺的男人,拿出手機拍下一張照片,“諾諾,我們該走了,到外面去報警。警方會將真相查出來的。”

    司諾終于回神,但依然有些恍惚,“真的嗎?”

    “嗯,”牧熙遠牽著她的手要往外走,但剛走出一步,就被打斷了。

    “站住——”

    司諾太陽穴狠狠一跳,下意識的就握緊了牧熙遠的手。

    在他們來的方向,齊修誠正穿著醫院清潔工白色的制服,面色蒼白的握著一支□□,慢條斯理的走了進來。

    “不好意思,看來你們今天走不了了。”

    牧熙遠狠狠握了握拳,齊修誠站的離他們太遠,他根本沒有奪槍的機會。如果貿然行動,結果就是他和司諾都會被人射殺。

    他往前站了站,小心的將司諾護在身后。

    齊修誠捂著自己的腹部,倒吸一口氣,臉上閃過痛苦之色。但來之前,他在醫院的藥房偷拿了止痛藥,暫時出不了大問題。

    他拿著槍往旁邊挑了挑,“退后。”

    牧熙遠咬牙,也沒有和他爭辯,拉著司諾往后退了退。

    現在的齊修誠似乎完全甩掉了平日里一身正氣、堅毅冷峻的風格,帶著點沉默陰郁,叫人不敢接近。

    司諾眸色閃了閃,盡量平靜下自己的心跳,試圖開口轉移他的注意力,“為什么,要殺白安?”

    齊修誠往前走了兩步,動作一頓,但緊接著又繼續走到柱子旁邊,那里有兩個黑色的圓桶,之前司諾兩人都沒有怎么注意到。

    他拿著槍一邊指著他們,一邊開始扭開圓桶的蓋子,“這是個好問題。如果你猜出來,我就放了你,如何?”

    司諾眼神一寒,看來他是打算殺他們滅口了。

    現在明面上齊修誠做的天衣無縫,白安遇害的地方全是宋陽曦的DNA,而他本人也成了不幸遇襲的受害者。

    只要他除掉他們這兩個目擊證人,再想辦法殺了宋陽曦,那他就可以徹底將自己摘干凈,繼續做那個受人尊敬的刑警隊長。

    她冷冷一笑,“白安被人刺中后背,失血過多而亡。但你,雖然中了兩刀,卻都沒傷到要害,你的手段,也不是多高明。”

    齊修誠嗤笑,也將第二個黑桶的蓋子扭開,“確實不完美。但,我總不可能給自己心臟來一刀。”

    所以他的傷表面上看還是嚴重的,不比顏白安的輕,才能讓警局那幫人以為他命懸一線,才能讓他們忽略掉一些可疑的細節。

    他將兩個桶往前面提了提,□□黑漆漆的洞口依然朝著他們二人,“可惜了,如果不是怕我的子彈被查出來,我現在就能斃了你們兩個。”

    司諾眼中閃過什么。

    如果齊修誠不敢用槍,那是不是他們現在立刻就能反抗,試圖將槍奪過來?畢竟二對一,而對方還是個剛下手術臺的人,他們有勝算。

    不,這種想法很快就被司諾打消了。

    齊修誠只是不希望用槍,但到了萬不得已,還是會用槍的。從他將追蹤器放到宋陽曦的腳踝里就知道,他恐怕也不介意將子彈從他們身上挖出來。

    砰——砰——

    齊修誠腳下一踢,兩個黑桶隨之倒地,一股淡黃色的透明液體快速的涌出來,覆蓋在地面之上,直至撲在他們腳邊。

    司諾聞著這刺鼻而濃烈的汽油味,拉著牧熙遠快速往后退了退。

    齊修誠也舉著槍往后退,“司諾,其實我不想殺你的。如果你沒有發現這一切,我還是愿意和你做朋友。”

    司諾覺得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嘲諷,“你殺了白安,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你,怎么可能和你是朋友?”

    齊修誠笑笑,“是啊,我知道。所以我讓宋陽曦做替死鬼,只要你不知道實情,我們還是可以繼續相處的,不是嗎?”

    司諾只覺得一股恨意涌上心頭,一想到她被齊修誠欺騙,讓這樣一個禽獸陪在白安身邊,她就恨不得也給他一刀。

    齊修誠從懷里掏出一支煙咬著嘴里,然后又從懷里掏出打火機,將煙點燃,“不過,我很好奇。”

    他吐了口煙出來,臉上帶著股迷醉,“根本就沒有人在跟蹤顏白安,宋陽曦一直就躺在這里。”

    “你為什么會說宋陽曦要殺顏白安?而且還知道有人會在昨天晚上動手?”

    司諾一怔,咬著牙并不開口。

    齊修誠:“司諾,你身上的疑點太多了,而我能察覺到自己已經接近真相了。只可惜,不能親耳聽你說出來。”

    啪嗒——

    他輕輕一彈指,將點燃的煙落到了地面。

    這就仿佛是水滴入油鍋一樣,一束火苗拔地而起,迅速的擴散開來。周圍的空氣陡然變得滾燙而稀薄起來,閃動的火光倒映在三個人的臉上。

    齊修誠轉身,一步一步踏了出去。

    司諾微微松了口氣。這也不算是最壞的結果,如果他真的開槍,他們兩個人恐怕沒有任何活下去的機會。

    但現在他們只要等他離開,就可以想辦法從這里逃出去。

    牧熙遠將司諾摟在懷里,往墻角退了退,他的視線掃過這空蕩蕩的房間,心里涌起一股絕望。

    齊修誠很會挑地方,這房間有三四個羽毛球場那么大,但空空如也,只有一張中央的破床,四周沒有任何窗戶,通往外面的路只有那一條。

    如果他們繼續待在這里,即使沒有被濃煙嗆死、大火燒死,也會窒息而亡。而齊修誠如果不傻,就會把地下室的門給鎖上,他們該怎么辦?

    第 46 章

    司諾看到涌動的濃濃煙霧, 近在遲尺的熾熱火苗,拉著牧熙遠來到一處墻角,“怎么辦?我們要怎么出去?”

    哐當——砰——

    話剛落音, 他們聽到了什么金屬碰撞和搏斗的聲音。

    司諾眼前微微一亮,下意識看向牧熙遠。

    牧熙遠點點頭, 也決定拼一把, “現在我們要踏過這些火, 沖到門口處。”他彎下腰, “諾諾,抱緊我。”

    司諾的手微微一抖,被煙嗆得忍不住咳嗽起來。地上都是汽油, 如果一不小心踩到, 那恐怕很快就會被燒。

    而他要抱起她,就是為了將風險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她心口微顫, 還來不及開口,就被牧熙遠打橫抱起, “諾諾,將頭埋在我懷里,不要看。”

    “咳咳——”他胸腔上下起伏,聲音開始有些沙啞, 然后提起步子就往外沖。她就趴在他的胸口,聽到那心臟快速的跳動。

    牧熙遠三步并作兩步, 快速的往外沖, 再次回到一開始那間小地下室。

    司諾快速掙扎下來,然后蹲下來拉起袖口開始撲打他褲腿上沾到的火苗。觸手極燙, 可她也顧不上。

    牧熙遠也跟著用袖子拍打, 好在兩個人反應都很快, 不一會兒火苗就都被撲滅,只是他破損的褲腳里隱約能看出燒傷的肌膚。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

    司諾有些不可置信的偏頭,發現有一個灰衣黑褲的年輕男人正和齊修誠扭打在一起,那是一個她萬萬沒想到的人。

    “傅程和?”

    牧熙遠快速上前,準備一起制服齊修誠。

    但剛才傅程和分了心,讓齊修誠一下子找到了機會。他故意脫力往后一退,然后抽出被傅程和握住的槍柄。

    齊修誠顯然知道一對三的勝算更低,而司諾和牧熙遠也逃出了火場,原來的辦法是行不通了,他只能一了百了。

    當黑漆漆的槍口對準司諾的時候,她瞳孔放大、身體僵直,像是被下了定身術一般,失去了原有的反應能力。

    她要死了嗎?

    怎么辦?她還沒有救下白安,還沒有看到牧熙遠的父親翻案。她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不能就這樣

    砰——這一槍開了出來。

    司諾愣了一秒,雙手顫抖的扶著眼前漸漸滑落的高大軀體。一聲凄厲的尖叫就堵在了喉嚨里,她卻發現自己失了聲。

    傅程和立即撲了上去,撿起一把金屬棍狠狠敲在了齊修誠的后腦。

    哐當——金屬棍落在地上。

    撲通——齊修誠的額頭立即流下一道長長的血跡,染得他半邊臉都紅了。這一棍顯然用足了力氣,他意識變得朦朧起來,最后脫力摔在了地上。

    “牧熙遠,”司諾看著他胸口洇開的大片血跡,覺得那顏色刺得她眼睛生疼,一股隱隱約約的眩暈感涌了上來。

    她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淚珠一顆顆滑落。不,不能暈,她最愛的人受傷躺在她的懷里,她怎么能暈過去?!

    手腕的疼痛感、心口的絞痛,讓她越發清醒起來。

    “諾諾——”牧熙遠抬起手,碰了碰她的臉頰,但顯然傷勢極重、他每次呼吸都顯得格外吃力,根本說不出話來。

    “傅程和,”司諾抬起頭,一只手緊緊的按在牧熙遠中槍的胸口,“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傅程和眼睫顫了顫,他認識司諾十多年了,這是第一次見到她露出這樣無助又絕望的神情。

    可,遺憾的是,他無力改變。

    他快速上前,扶起牧熙遠的胳膊,架在肩頭,和她一起將人扶起來,“走,我們現在就走,送他去醫院。你別哭。”

    司諾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的浮木,抬手摸了摸臉上滾下來的淚,“好,我們去醫院。”

    傅程和也開了車過來,他背著牧熙遠加快步子跑到車后座,而司諾打開門,小心翼翼的扶著牧熙遠靠坐在座位上。

    “你看好他,我們立刻去醫院,還來得及。”傅程和迅速來到前座,將安全帶系好,一腳油門就扭轉車頭。

    此時,化工廠中的火苗已經冒了出來,染的附近的天空都帶上了一片血色。濃煙更是滾滾而出,像是隨意的一筆,劃破了原本靜謐的深藍天空。

    司諾按著牧熙遠的傷口,手卻忍不住在顫抖。

    傷處的血還在淙淙往外流,液體黏膩的觸感沾滿了她的掌心。

    他的心臟就在她的手掌之下,可她卻能感覺到以往那有力的跳動正在一點一點變得遲緩。

    她快速的抬起手肘擦掉眼淚。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她必須打起精神來。現在沒有人來安慰她、保護她,她必須振作起來!

    牧熙遠面上的血色快速褪去,胸口的疼像是毒藥一般,很快擴散到了全身。指尖開始略微發冷,直到他有些察覺不到自己的腿腳。

    從前跟著梁述聽著各種醫學知識,他很清楚這顆子彈射中了他的心臟或者肺部,他活下來的幾率很小。

    看著心愛的女孩滿眼都是驚懼和后悔,他覺得身體上的疼遠遠比不上心里的疼。他努力的想要抬起手,卻發現自己沒有力氣。

    “諾,諾——”

    司諾趕緊握著他的手,“嗯,我在。別擔心,我們很快就到醫院了,你會沒事的。”雖然這樣說著,但眼底的酸疼幾乎讓她以為眼睛要裂開。

    “別,自,責。”

    司諾眼眶霎時間盈滿淚水。

    怎么能不自責?如果不是她堅持要來這邊看看,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她他哪里會這樣疼?

    牧熙遠感覺頭越發昏沉,他能維持意識的時間不多了,心里是止不住的遺憾和抱歉。他努力的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指,張了張嘴。

    抱歉,我可能會暫時離開一會。

    抱歉,讓你看到我現在的模樣。

    司諾沒聽到他的聲音,可所有他想說的話,她都懂。

    她努力擦掉那些不停往外冒的淚水,“你爸爸的案子很快就能反轉了,他和阿姨還在等你回家。”

    “我們還沒真正在一起呢,你說讓我慢慢考察的,”不能這樣中途離開。

    她的聲音越發嘶啞,連說出來的話也是斷斷續續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心臟在抽搐般的疼,眼淚落在嘴里又咸又苦。

    牧熙遠努力的抬起手,摸向自己腰側的口袋。

    “你要找什么?”司諾察覺到他的意思,趕忙伸手,幫他動作。最后從他的外套口袋里翻出一個紅色絲絨盒子。

    “這,是送給我的?”她指尖顫抖,將它放在一旁,“你以后再送給我,不著急啊,我會一直等著的。”

    牧熙遠用力的支撐著自己的眼皮,卻無法抵抗那種排山倒海傾軋過來的沉重感,最后不得不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諾諾,我們一定會再見的。等那時,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吧,不要一個人留著這段記憶。

    司諾將頭埋在他的肩頭,泣不成聲。

    安靜的車廂里,只有她一個人壓抑而撕心裂肺的哭聲。開著車的傅程和咬了咬牙,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說,只是一腳油門,將車速提升到極致。

    遠處的火光消失在了視野盡頭,取而代之的是幽深如墨的夜色。

    兩邊暗淡昏黃的路燈落了進來,連大片的血跡都變成了橘黃色,可讓人看著只覺得沒有絲毫暖意。

    哭了好一會,司諾抬起頭,開始不緊不慢的擦掉自己的眼淚。

    她的聲音雖然嘶啞卻格外清楚,“傅程和,到醫院還需要多久?”

    傅程和:“大概十五分鐘。”

    司諾感受到他漸漸滑落的手掌,垂下眼眸,“不去醫院了,現在立刻回我的住處西悅府。”

    傅程和一驚,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你確定嗎?如果我們現在趕去醫院,他說不定能活下來。”

    司諾搖了搖頭,“回西悅府。”

    這個未來,她不想要。白安死了,牧熙遠也危在旦夕,她不可能留在這個未來再繼續下去。每一分每一秒,對她來說都是折磨。

    親眼見到他為她而死,這樣的疼太過深刻,讓她沒法用理智去思考。哪怕知道以后這條時間線可能會不復存在,她也沒法安慰自己,當這些都沒有發生過。

    傅程和從后視鏡看了看她的神色,最后暗暗嘆了口氣,一轉車頭,開始朝著司諾家里的方向駛去。

    司諾漸漸松開牧熙遠的手,迫使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回想這一次案件的來龍去脈,漏洞和線索。

    按照剛才的火勢,附近的居民一定會報警,消防隊甚至警察都會很快趕到。

    宋陽曦十有八九已經死了,齊修誠或許也是。如果警察發現了他們的尸體,還在現場找到了牧熙遠的車,那么上門調查是遲早的事情。

    可是,她沒有時間,也不愿意去配合警方的調查。

    她想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盡快拿到日歷本,理清頭緒以后穿回到周二,改變現在的一切,救回白安、也救回他。

    因此,她家和牧熙遠家恐怕都不夠安全了。一會拿到日歷本以后,她恐怕得先委托傅程和換一個安全的地方。

    就在她慢慢思量的時候,傅程和的車停在了西悅府樓下。

    司諾推開車門,握緊拳頭不去看車上的牧熙遠,“我需要到樓上去拿一些東西,我們上去吧。”

    傅程和有些意外于她的冷靜,點了點頭,脫下外套跟了上去,“披上我的衣服吧,你現在需要遮掩一下。”

    司諾抬手,看了看手上的鮮紅,胸口、手臂甚至褲腿上也都染上了血色,面不改色的將灰色的外套床上,“嗯,走吧。”

    來到牧熙遠的家里,司諾將紅色絲絨禮盒放在了桌上,走到房里開始找到紅色日歷本以后,又回到客廳。

    她按了按手機,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能不能把你現在的住處借給我,”司諾抬頭看向傅程和,淡淡的開口。

    傅程和看著她身上血跡斑斑、頭發凌亂、滿臉淚痕,忍不住深深的嘆了口氣,“司諾,我們剛趕回來,至少還有半個小時能喘口氣,別把自己逼得那么緊。”

    司諾有些恍惚,這些話之前牧熙遠也曾說過,只是從傅程和口中出來,感覺卻截然不同。她像是機器人一般,低頭看了看自己,沉默了片刻。

    “好,”她點點頭,“那勞煩你坐一下,我去擦洗一下臉,換套衣服。”

    傅程和微微松了口氣。

    雖然他知道,司諾恐怕會遇到一些麻煩事,卻沒想到會是這種情形。她那嘶啞而絕望的哭聲還在他耳畔,仿佛是用刀一筆一筆刻在了他腦海里。

    這么多年,他以為自己足夠了解她了,但現在發現卻不是這樣。

    不,或許應該說,他了解的是之前的她。但自從她遇到牧熙遠以后,卷入這次的事件以后,她就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在改變和成長。

    傅程和坐了一會,在房里轉了轉,最后給自己和司諾都倒了杯熱水,坐到沙發上,等待她。

    司諾換了一身衛衣和牛仔褲,是她之前當家居服來穿的衣服,以往一定不會穿它見客,但現在形象什么的,也不重要了。

    “說說看吧,”司諾的小臉重新恢復白凈,只是臉色蒼白,雙眼紅血絲未褪,與她此刻面上的平靜形成反差。

    傅程和:“嗯?”他將熱水往她面前推了推。

    司諾:“你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在魚江化工廠。別和我說,你也一直在跟蹤我?”

    傅程和暗暗苦笑,他也算司諾親近的朋友了吧,卻還是第一次聽到她這樣平靜而冷淡的語氣。

    他沒有選擇立即回答司諾的問題,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為什么我會成為你的心理醫生嗎?”

    司諾微微一愣,“難道不是因為,你是我媽的學生嗎?”

    傅程和從前高中的時候,就在閔蘭手底下讀書。而且對閔蘭的態度極為尊敬,甚至會時不時到家里來坐一坐。

    當傅程和開始在大學讀心理專業以后,閔蘭就果斷的請他成為司諾的心理咨詢師,哪怕那時候他還不是正式的從業者。

    傅程和輕輕搓了搓手指,眼神平靜而溫和,“司諾,我成為你的心理醫生,是你自己的委托。”

    司諾臉色一變,瞳孔微縮。一個猜測自她的心底慢慢浮現出來,但她卻覺得難以置信,“你,我曾經回到過去見過你?”

    傅程和點頭,“嗯,2011年3月19日,正好是你母親生日的隔天。”

    司諾蹙著眉,其實她有一個秘密從來沒和任何人說過。或者說,連她自己也不確定事情的真相。

    早在傅程和上次問她,第二人格再次蘇醒是什么時候時,她撒謊了。

    她說,十歲那年是第一次。第二次就是今年的4月1日了。

    但其實,她有過一次類似的經歷。確實是母親生日的第二天,剛好是個周末。她在家睡午覺,一覺睡到了傍晚。

    可是當她傍晚醒來,她發現自己的手肘上有一處明顯的擦傷。

    那時,她不愿意承認自己“病發”,也確實認為有可能只是之前受了傷卻沒發覺。所以,她將這件事壓在了心底。

    傅程和見到她的反應,也明白她回想了起來。

    其實,他從來就不是因為閔蘭而認識司諾,而是因為認識司諾才特意找到閔蘭。也是為了她,才會常常去她家里做客。

    知道時空穿越這個概念的時候,他是抱有懷疑的。

    可是,后來的司諾和那天的司諾確實截然不同。她不記得和自己說過話,甚至根本不認識她是誰。而那天和他說話的司諾,卻仿若一個成年人。

    所以,他猜測,要么司諾確實是雙重人格,要么她沒有撒謊。她的意識確實來自未來,只是當時的她還不知道罷了。

    當4月2日,司諾告訴他,她的第二人格回來以后。他就知道,這么多年,自己等待的真相即將揭曉。

    司諾漸漸收攏思緒,再次看向他,“所以,是我拜托你在今天傍晚這個時間點,出現在化工廠的?”

    傅程和:“是的。”

    司諾微微垂下眼眸,哪怕覺得不可思議,可她心里明白,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事實,只是現在的自己才剛剛得知。

    傅程和:“這件事可以以后我們慢慢討論,現在更關鍵的,應該是你接下來打算做些什么?”

    司諾一怔,也輕輕甩了甩頭,“說得對。”

    她熟練的翻出筆記本和筆,開始計劃接下來的可能性。由于牧熙遠不在她身邊,而傅程和又并不知曉事情的經過,所以,這一次她只能靠自己。

    “我接下來還有兩次穿越機會,”她還是將心里所想說了出來,看傅程和是否有補充和不同意見。

    “分別是4月16日周一和4月17日周二。”

    “為了控制蝴蝶效應,以及給自己重來的機會,這一次我應該去的是周二,如果發生了什么不順利的地方,那我還有最后一次機會回到周一。”

    傅程和其實并不完全理解她的意思,但只是安靜的聽著,沒有反駁。

    “因為我只能穿越到當時的自己身上,所以我必須先理清楚自己當時的行為軌跡和時間線,確保穿越后能最大程度節省時間。”

    司諾開始在紙上詳細寫畫。

    周一上午,齊修誠和白安約了午飯,然后兩個人在午飯期間接到電話去追捕宋陽曦。而現在她今天的發現告訴她,當天晚上齊修誠就抓到了宋陽曦,并將他控制在魚江化工廠。

    而他們這邊,周一一早,她和牧熙遠出發去了晉禾,拿到譚以彤的證詞以后立即返程,當天下午牧熙遠出發去懷港,而她留在他家中。

    周二上午,據她后來詢問,牧熙遠一早回到了南城,并去了南大上課,同時白安也在學校。下午白安搬家,而同時她詢問了齊修誠是否能幫忙,但齊修誠拒絕。

    而且根據白安的說法,他聲稱自己有事要忙,但卻不是警察那邊的事情。作為一個私生活干凈到可怕的人,他有可能是去了宋陽曦那邊,畢竟宋陽曦的藥水需要及時更換。

    周三的事情已經不必在分析,她回去過了,也無法再去。如果改變了周二,那么周三的事情自然會改變。

    “好在,我現在已經知道了齊修誠是兇手,而且周二那天他也已經控制了宋陽曦,我只需要舉報他,基本就不會讓他再傷害到白安和牧熙遠。”

    傅程和一直不知道司諾還有這樣冷靜聰慧的一面,不免勾了勾唇,“嗯,你的思路聽著很清楚,我認為沒有問題。”

    司諾微微松了口氣,哪怕知道傅程和不算是當事人,但作為自己的心理醫生,他這樣干脆的肯定,還是讓感到熨帖。

    “現在還有一些疑點。”

    “齊修誠為什么要這么大費周章的謀殺白安,我無法理解。”

    傅程和:“為什么無法理解?”

    司諾怔了一秒,“他一個前程遠大的刑警隊長,有什么理由去殺一個剛認識兩三周、從來沒害過他的年輕女子?”

    傅程和略一思索,提出自己的看法,“司諾,你似乎還是沒有轉變思維方式。既然你發現了齊修誠是一個殺人犯,而且不惜將你和牧熙遠都滅口,那么你對他的所有認知都要推翻。”

    司諾想了想,覺得有什么想法在腦海一閃而逝。

    傅程和又接著道,“如果齊修誠不是第一次殺人呢?他不是什么刑警隊長,而是殺過好幾個人,卻一直偽裝的很好的警察。”

    司諾心里暗暗一驚,有些不寒而栗。

    她記得高漠說過,齊修誠是一個辦案直覺很強的警察,而且還破過好幾起連環殺人案。辦案直覺很強,原因除了警察的敏銳,還有身為變態殺人犯對“同類”的嗅覺。

    高漠還說過,他之前破的那起連環殺人大案,也是他獨自去追兇手,結果和兇手搏斗以后,兇手當場死亡,而他卻受了并不致命的外傷。

    所以,會不會齊修誠這次是故技重施?他之前早就實踐過了。

    他將連環殺人犯控制住,然后殺了某個人嫁禍給殺人犯,最后再假裝自己去追兇,卻被無辜傷害。

    好一出栽贓嫁禍。

    不僅逃脫了謀殺的罪名,而且還獲得警察局的嘉獎,得到了晉升和獎勵,甚至是眾人的一致認可和居民的愛戴。

    一想到最后那名受害者的家屬,可能會握著齊修誠的手,感謝他解決掉傷害自己孩子的殺人犯,她就覺得內心一陣惡心,一股涼意像是冰涼的蛇從腳踝處慢慢爬上來。

    司諾閉了閉眼,“你說得對,他很可能是個慣犯。”只可惜如今只有她一個人,沒辦法進入警局的系統里去查之前的資料。

    傅程和微松了口氣,慶幸自己還是可以幫上忙。

    司諾又接著想,“還有第二個疑點。”

    “牧熙遠未免在醫藥方面的知識有些太強了。他知道用什么藥可以將人保持昏迷、不會醒來,而且尸檢還不會發現。”

    如果按照齊修誠原本的計劃,他恐怕是打算和宋陽曦也來一場“搏斗”,然后負傷逃脫的,畢竟上次追擊連環殺人犯就是類似的做法。

    而警察那邊少不了要對宋陽曦做尸檢,但齊修誠似乎很自信,警方不會發現他動的手腳。

    “更別提,他還有本事,給人動手術,把追蹤器放到身體里然后縫合。這種事情,只有一個有醫學基礎的變態才做得出來。”

    第 47 章

    傅程和:“你的意思是, 他可能有從醫的背景?”

    司諾:“我也不清楚,或許是學醫的背景吧。他在南城警局工作多年,職業經歷做不了假。或許是之前學的, 或許是當警察期間學的。”

    傅程和:“嗯,這個猜測還算有理。”

    司諾點頭, 將這一點列在旁邊, “還有最后的一點, 我和牧熙遠看過齊修誠的手機, 他手機太干凈了。”

    傅程和雙手環胸,“怎么說?”

    司諾:“沒有任何父母的照片、親戚的照片,沒有任何同學群, 沒有任何親近的戀愛對象。就赤裸裸只看得到警察這份職業。”

    傅程和突然改變了姿勢, 眼神微瞇,“你說, 沒有任何和家人、親戚的照片?”

    司諾:“嗯,他的父母已經過世了, 這是高漠警官告訴我的。”

    傅程和眼中閃過什么,“父母過世的人很多,但正因為這樣,那些人都因為非常珍惜過去的回憶, 而保留所有的照片,時時追憶。”

    “就算是和父母關系再差, 也不至于連一張照片都不留。”

    司諾握著筆的手抖了抖, “你,該不會是想說, 他殺了他父母吧?”

    傅程和點頭又搖頭, “原因可能有不少, 但你提的確實是一種可能性。他不保留父母照片,可能是他本身不愿意想起那兩個人,也有可能是他不希望別人知道他父母是誰。”

    咕嚕咕嚕——

    司諾遲疑了片刻,才發現,竟然是她的肚子在叫。她端起水杯,猛灌了一口,壓下了那點饑餓感。

    傅程和覺得心口有些悶,“你今天還沒有吃晚飯吧?”

    司諾垂著頭,手上的筆落在筆記本上,“不重要,等我完成任務回來吧。現在的我,哪里有胃口。”

    傅程和聽言,開始捂著自己的腹部,“司小姐,我為了你奔波了一個晚上,到現在也一樣什么都沒吃。你多少讓我補充一點能量?”

    司諾怔了一下,也知道自己再心急也終究需要按部就班的來,“冰箱里有湯圓,你可以煮一點吃。”

    傅程和也不介意,起身走到冰箱邊,打開柜門,“既然我都煮了,就給你也煮一份吧。你還有重要任務去做,可不能低血糖。”

    司諾沉默了片刻,“好,謝謝。”

    傅程和拿出湯圓盒子,卻立時定在了原地,背影有些僵。

    司諾看向廚房的方向,發現他手中似乎拿著什么,疑惑的開口,“怎么了?湯圓壞掉了?”

    傅程和起身,拿著湯圓盒子走了過來。他的手指間夾著一張黃色的便簽紙,遞了過來,“或許,這個可以鼓勵你多吃一點。”

    司諾疑惑,接過來。

    【諾諾,好好照顧自己,我很快就回來。這里大的湯圓是黑芝麻餡的,小的湯圓是無餡料的。最左邊櫥柜下邊有碗裝的酒釀,你可以一次用一份。——by牧熙遠。】

    司諾眼眶唰的就紅了。

    這是他去懷港之前留下來的嗎?擔心她沒法好好照顧自己,所以特意將流程都寫了下來。可是自己那天晚上吃的外賣蛋糕,并沒有自己動手。

    他第二天一早回從懷港趕回家,是因為怕她照顧不好自己嗎?

    傅程和見狀,將湯圓拿了起來,走到廚房,“那我就做一點酒釀湯圓吧,大小湯圓都放一點。”

    司諾看著眼淚啪嗒的掉在便簽條上,趕緊抬手抹了抹,將它好好的放在一邊。

    明明覺得自己可以,只要再扛一扛,她就可以回到過去,改變過去,就可以見到他了。可是現在,她好想他。

    司諾的手有些顫抖,將一旁的紅色絲絨盒子拿過來。

    本來想等改變過去以后,再讓他親手交給自己的。可是現在,她太想他了,實在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盒子打開,是一枚玫瑰金心形項鏈,大約只有她的大拇指尖的大小,躺在絲絨的布上顯得華彩十足、精巧可愛。

    她突然想起什么,腦海里忍不住猜測,然后將心形吊墜翻了過來。

    【別怕,我一直都在】

    司諾頓時淚如雨下,心不再是抽搐的疼,而是又酸又疼,幸福和心疼一起交織,幾乎要將她的心臟撐裂開。

    所以,那天她窩在他懷里問他,到底是什么需要刻字。

    實際上,就是這個嗎?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在很努力的計劃著該如何向她表達心意。她之前猶豫和糾結的那些瞬間,在現在這一刻看來都那么渺小。

    她現在恐怕最最需要的就是他的“這句話”。現在只是非常短暫的分離,他就在過去的那一天等著她,一直都在。

    所以,司諾別怕。

    等傅程和端著兩碗湯圓走回來的時候,司諾已經整理好心情,重新坐到了餐桌前。她雙眼依然發紅,卻透著淚水洗滌過后的清澈。

    他的視線在她脖子上的心形項鏈上短暫停留,手上推了推瓷碗,“這是你的,酒釀放的多些。”

    “謝謝,”司諾將瓷碗端到面前,拿起瓷勺吃下一口。

    傅程和微微垂下頭,“不客氣。”

    果然是愛上了。這一刻,除了牧熙遠沒有其他任何人能夠治愈她,也沒有其他任何人能夠給她力量了。

    司諾看著眼前白白胖胖的湯圓,思緒又飄回了她狼狽的向他求助的那一天。

    她那時淋了雨,又冷又臟兮兮的。他把她帶到家里,給她煮了這種甜甜的湯圓,還不停的叮囑她吃完。

    果然在那個時候,他就有“爹系”男友的潛質了。

    她一口一個,認真的吃著。

    按照今晚的情況,她十有八九是得凌晨出發了,畢竟在現在的情況下,她肯定是沒法睡著的。

    那她就需要多吃一點,保持體力,千萬不能讓身體出現什么異常。

    “一會,我們是去你家嗎?”

    傅程和擺手,“不,我們就近找個酒店吧。我住的離這里很遠,我猜你不會愿意將這么多時間耗費在路上。”

    而且,他知道司諾不會希望再回到他的車上了。他們打車去最近的酒店,不僅掩人耳目,而且也對她最好。

    司諾點點頭,“也好。”

    在這件事情中,傅程和算是個“混進來”的,警察不可能懷疑到他身上。所以用他的名字去住酒店,至少保證她穿越期間不會被打擾。

    吃完夜宵,兩個人就依計劃換了個地方。

    這是西悅府附近的一家四星級酒店,私密性和安全性都做的還不錯。兩人假裝戴著口罩,假裝情侶,訂下了一處標間。

    傅程和來到房間里,大致檢查了一圈,沒有發現攝像頭或者其他的問題,這才將東西放下。他看了看時間,現在是晚上十點。

    “所以,一會你就躺在床上,然后我守在一旁就可以了是嗎?”他還沒經歷過,不懂具體流程。

    “嗯,”司諾扯了扯嘴角,“其實你的任務還是挺輕松的,在一旁玩手機就可以。不過,期間還是拜托你不要讓別人進來。”

    傅程和看著司諾翻開紅色日歷本,也傾身看了看,但他看到的果然是一片空白。如果不是因為“親身經歷”,他恐怕會以為司諾真的有精神疾病。

    司諾看了看這陌生的環境,又抬頭看了看傅程和,輕聲道,“謝謝你。”如果不是她,她和牧熙遠可能葬身火海了。

    而一旦她死了,這件事就成了定局,再也沒有改變的機會了。

    “嗯,”傅程和應下了這一句。

    這是他十七歲那年和十一歲的司諾的約定,他一直堅持到今天,這一句謝是他該得的。曾經,他以為這段等待會很難熬,但其實慢慢認識她、了解她以后,發現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數。

    雖然司諾輕描淡寫,但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堅定地相信這他,司諾不會愿意讓他守在一旁,反而更愿意獨自一人冒險。

    這份信任,對他來說,很重要。

    司諾有些歉疚的指了指他被劃破的胳膊,“繃帶和消毒水都帶過來了,我給你包扎一下吧。”她也不一定非要搶這兩分鐘的時間。

    傅程和坐了下來,“好。”

    這是他在化工廠和齊修誠搏斗的時候受的傷,主要是機器的劃痕和扭打時候的淤傷,并無大礙。

    司諾用剪刀給他剪開袖口,給他噴上藥,然后小心翼翼的拿著紗布慢慢纏繞起來,“手法一般,不好意思。”

    傅程和看著傷口那胡亂卷起來的紗布,彎了彎唇,“倒也可以接受。”

    司諾知道,一旦她回到過去改變這一切,傅程和也就“不治而愈”了。但只是對這個時空的傅程和來說,只是她最起碼應該做的。

    “那,我就準備開始了?”司諾脫下鞋襪,躺靠在床頭。

    傅程和上前,微微俯身幫她掖了掖被角,“司諾,答應我一件事。”

    司諾微愣,“好,你說。”

    傅程和見她這樣鄭重又認真的神情,不禁心底驀然一軟,“等你回到周二,改變這一切以后,今天的我去魚江化工廠,注定空手而歸。”

    可是他等待這么多年的答案,怎么能就這樣失去?

    “所以,我想請你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都完完整整告訴那條時間線上的我。晚一點也不要緊,但請你別忘了。”

    司諾的心口像是被一朵突然掉下來的花瓣輕輕碰了碰,非常細微卻不容忽視的感覺,叫她難以用言語去描述。

    “好,”她認真的點頭答應下來。

    不管怎么樣,傅程和救了她,給了她改變過去的機會。這一點,她會一直記在心里,也會把這些事情,都完整的告訴他。

    “那我就出發了?”司諾深吸一口氣,提筆在周二的日期格子里落下自己的名字。

    熟悉的恍惚感傳來,她的身體搖搖欲墜。而傅程和第一時間接住了她,將她平躺放在床上,將被子拉好。

    他喃喃自語,“其實,還有另一件事。”

    閉上眼的司諾一無所覺,而他看著她的時候,卻不再戴著平時溫和而疏離的面具,反而流露出了一點點溫柔。

    他在她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吻,“這件事,或許在真正的時間線上永遠不可能,所以請讓我放肆這一回。”

    *

    南城西區警察局附近,樂歌茶館。

    接待小姐正在整理今天的客戶名單,一抬眸就看到了自己的熟人,頓時喜笑顏開,迎上前,“高警官。”

    高漠朝她頷首,額頭上一層薄汗,“包廂是哪個?”

    接待小姐忙領著他往里走,“給您留了我們這里私密性最好的花葉包廂,我這就帶您過去。”

    高漠來到包廂門口,腳步一頓,“另一位小姐?”

    “她已經到了,不過剛到沒兩分鐘,我已經泡了壺普洱茶送進去,”她敲了敲門,“我再給您送點小零嘴過來如何?”

    高漠搖了搖頭,面容有些冷肅,“我和她單獨聊聊,不要進來打擾,也別讓其他人靠近這里。”

    接待小姐愣了一瞬,認真點了點頭。

    高漠推開門,就看到了正坐在座椅上望著茶杯微微出神的司諾。一看就知道,她也是急忙趕過來的,風塵仆仆,連外套都沒脫。

    “抱歉 ,我到晚了。”

    司諾聽到他的聲音,思緒驟然回籠,蹭的站了起來,“不,非常感謝你來的這么及時。”

    她向外面看了看,又道,“高警官確定這里方便講話嗎?”

    高漠脫了外套搭在座椅上,端起茶杯灌下去,“嗯,你放心。我幫這里的老板破了件案子,有些交情。”

    司諾深吸一口氣,“好,那我就直說了。”

    高漠認真點頭,心里滿是疑問。

    其實他平時和司諾私交不多,也知道如果她遇到問題,可能會更傾向于聯絡老齊。所以接到她電話的時候,他是有些意外的。

    二十分鐘前,司諾和他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他說,是關于宋陽曦的案子的。而且這個線索不能讓其他任何人知道,只說給他聽。

    更重要的是,她強調,他必須一個人過來,否則她就會有危險。

    “我知道宋陽曦在哪。”

    高漠瞳孔緊縮,瞪大雙眼,下意識就想站起來,但又生生壓制住了那股沖動。他知道,如果僅僅是知道宋陽曦的位置,司諾并不需要這般謹慎。

    她一個電話、一條短信就足夠,何必這么故弄玄虛?

    司諾:“他被齊修誠綁架了,這就是地址。”她將一張紙條推了推,“西郊的魚江化工廠,從這里過去,只需要半個小時。”

    高漠心跳漏了一拍,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句話每個詞語他都明白,但組合在一起,就成了他無法理解的句子。

    “你說,老齊綁架了宋陽曦?”他想扯開嘴角,問問司諾是不是在開玩笑。可她眼神堅定,面容冷肅,半點沒有玩笑的意思。

    司諾:“對,齊修誠綁架了宋陽曦。”

    高漠閉了閉眼,再次給自己倒了杯茶灌了下去。這么多年警察經歷擺在這,他還不至于因為不愿意相信而發泄情緒。

    但是,他認識齊修誠六七年了,不說對他了如指掌,但也對他的為人有基本的判斷。而司諾雖然看著人畜無害,但畢竟也只是個認識了半個多月的陌生人。

    孰輕孰重,他心里還是有判斷的。

    高漠的神情越發冷淡下來,原本笑起來格外討喜的遠遠眼睛此刻幾乎沒有一點溫度,“好,你說齊修誠綁架了宋陽曦,你有什么證據。”

    司諾看出他的防備,也不生氣,搖搖頭,“抱歉,我現在沒有任何證據。”她根本沒時間去證明。

    “但你可以找到證據。”

    司諾接著道,“第一,只要你帶隊趕往這個地址,你就會發現昏迷的宋陽曦,把他喚醒,他會告訴你一切。”

    “第二,魚江化工廠里面的指紋、鞋印,都是直接證據。”

    “第三,齊修誠的手機有第二個系統,打開隱藏系統,你會看到一個黑色的跟蹤軟件,里面是一個追蹤器的位置。那是他昨天追蹤宋陽曦的時候,放到他身上的。里面的軌跡可以證明,宋陽曦從昨晚開始,就在化工廠了。”

    “最后,齊修誠收集了一些宋陽曦的DNA,比如毛發、血跡、指紋,還有鞋子。他藏在了某個地方,或許是他家,或許是化工廠。”

    高漠內心一處緩緩坍塌。

    他不是沒有接受過舉報,也不是沒有聽過一些無中生有的中傷。但沒有一個會像司諾這樣,她太冷靜,而且說得過于詳細。

    仿佛是親眼見到了案件過程一樣。

    不,與其說她是冷靜,不如說她眼中是一片冰寒,連說出來的話都不帶任何語氣詞。明明她才是和老齊關系更親的那一個,可她嘴上對老齊卻比陌生人還不如。

    她的指令如此清晰,就連高漠也不知道該怎么反駁。

    他長長嘆口氣,“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些?這是你的推論?還是其他人告訴你的。”

    司諾沉默了一瞬,拿出了一個最離譜卻最能自圓其說的解釋,“我偶爾會夢到一些事情,這些事情都是在這個世界上真實發生過的。”

    “所以,”她頓了頓,“你可以說,我是在夢里,親眼見到齊修誠綁架了宋陽曦,將他困在魚江化工廠,拿走他的個人物品。”

    高漠握了握拳,身為警官,在對方的舉報信息如此詳細的時候,他不可能置之不理,可是這要調查的人是老齊!

    是他這么多年最親近的隊友,也是他尊敬的前輩。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老齊為什么要這么做?根本說不通。他和宋陽曦無冤無仇,去綁架他做什么?直接逮捕他不就好了嗎?”

    他們在調查過程中將宋陽曦的社會身份翻了個底朝天,他和齊修誠絕對沒有任何直接的聯系,所以這個理論根本說不通。

    司諾沉默了片刻,“我只知道一部分的原因。他留下宋陽曦的物品,拿走他的鞋、毛發,都是為了殺一個人,然后將罪名栽贓在宋陽曦身上。”

    高漠只覺得這又是悶頭一棍,打得他頭暈眼花,連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你,你說老齊,不,齊修誠是為了殺人?”

    這怎么可能?

    司諾低頭看了看時間,她穿越過來已經四十多分鐘了,沒辦法再繼續浪費下去了,“高警官,齊修誠想殺的人是白安。”

    高漠握著茶杯的手抖了抖,撒了一片茶水出來,連忙用紙巾擦了擦,但擦到一半又泄了力。

    他知道司諾和顏白安之間的關系,甚至知道司諾上次遇襲前,給自己買的意外保險受益人是顏白安。

    所以,她絕不會用顏白安的性命來開玩笑。

    他覺得喉嚨發堵,聲音很艱難的才能流露出來,“這也是你在夢里看到的。”

    司諾點頭,“是的。”

    高漠垂下頭,微微苦笑。這樣倒是能解釋,為什么司諾提到齊修誠的語氣會這樣冰冷,但這叫他如何相信。

    司諾起身,點了點手機,“高警官,時間不多了。我剛才每一句話都是我的肺腑之言,絕對沒有欺騙你。”

    “我也不指望你現在就相信,但是該怎么驗證,方法都告訴你了,所以請你至少去看一看真相。”

    “我還有兩點建議,是為了我,也是為了你和小隊成員的人身安全著想。”

    “第一,現在立即到魚江化工廠,只帶上你最信任最親近的人,而且萬萬不能讓齊修誠知道你們的行動。”

    “第二,想辦法把齊修誠控制起來。請你注意,”她語氣加重了兩分,“你要將他當成嫌疑犯看待,一個手中有槍,可能會殺人的嫌疑犯,千萬不能打草驚蛇。”

    高漠捏了捏拳,咬牙道,“我明白了。”

    司諾有一句話說得對。是真是假,他自己去查一查就知道了。如果司諾撒謊,如果她的夢是假的,那至少他也要還老齊一個清白。

    見他神情逐漸堅定,司諾也松了口氣,“那就這樣,我先走了。等你控制住齊修誠以后,可以聯系我。”

    高漠微怔,他以為司諾對這件事這么上心,肯定會要求跟著他去,或者至少留在警察局,“你要去哪里?”

    司諾唇角微微翹了翹,露出有些懷念又有些苦澀的笑容,“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現在就去做。”

    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說服自己,先來找高漠解決問題。而不是跑到牧熙遠和白安身邊,和他們重聚。

    高漠不明所以,但顯然司諾并沒有解釋的意思,她推開門就匆匆跑了出去。

    他嘆了口氣,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那里早就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冷汗。他緊握手機,按下了隊友的電話。

    司諾則是第一時間上了出租車。

    現在是周二上午十一點,正是牧熙遠上基礎編程課的時間,而白安也應該正在課堂上,只要她去到那里,就可以同時見到他們了。

    她永遠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這樣簡單的一個念頭,也會讓她忍不住淚目。

    此時出租車外的天空陽光正好,灑在她放在床邊的手背上,讓她察覺到了一些久違的溫暖。

    這一次,她可以救下他們了吧?雖然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高漠身上,有些冒險。

    但是她本來就只有三個小時時間,找個陌生的警官,再讓他相信自己,無疑是天方夜譚。

    對方查詢了自己的資料之后,很可能以為她是“精神病”犯了。而高漠,原本就對她有著愧疚之情,而且她這段時間的接觸下來,還是愿意相信他的。

    無論如何,她知道了真兇是齊修誠,只要讓他遠離白安和熙遠,他們就一定會平安的活下來。

    “姑娘?到了啊,記得給個五星好評。”

    司諾看了看時間,發現比她預計的還要快一些,不免彎了彎唇,輕聲回了句,“好,謝謝師傅。”

    推門下車,她又回到了這片熟悉的校園。

    現在正是接近午飯的時間,最后一節沒有課的同學已經開始零零散散的或步行、或騎車來到食堂。

    司諾就像是一名普通學生一樣,在他們之間穿行。她到現在才發現,其實這樣日常而平凡的日子,是多么珍貴的饋贈。

    多日以前,她還沒拿到日歷本,她的夢想是讓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軌。

    可現在,她更貪心了一些,她想要和自己愛的人一起走向一個值得期待的未來。

    踏上臺階,她一眼看到了階梯教室的后門,心跳如擂。

    現在還沒下課,她以為會聽到安靜的教室里回響著牧熙遠好聽而平穩的嗓音,但結果,她卻聽到了一陣細細碎碎的吵鬧。

    第 48 章

    她剛走到后門旁邊, 打算探頭往里看,就迎面走來兩個背著書包的學生。她趕緊偏了偏身體,往后退開路。

    “嘿, 今天下課真早,正好去六食堂搶糖醋排骨。真是搞不懂為什么糖醋排骨就周二有, 就不能天天都上嗎?”

    “我倒是沒你那么愛吃甜啦。不過, 大魔王也會提早下課, 真是破天荒了。”

    “我知道, 我知道為什么!”

    “嗯?有八卦??”

    “看沒看到角落里放著的小行李箱?牧教授明顯是早上從外地趕過來上課的。我猜,是有不能缺席的約會。”

    “切,那也可以是一會要出差啊。”

    “不不, 剛才課間我去問問題。我聽到牧教授接了個電話, 是市中心那家月梵珠寶,和他確認是不是一會過去取項鏈。”

    “哦豁, 月梵?那不是很貴的嗎?好像是專門搞什么情侶表白款出名草,我懂了, 瑪德,大魔王這是要去約會!”

    “可能是女朋友生日什么的吧,風塵仆仆從外地趕回來,嗚嗚羨慕了”

    司諾心口鼓鼓脹脹的, 像是猝不及防的被什么填滿。回過神來時,只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明明來之前, 她做好了心理建設的。不要哭, 不要太情緒化,不要嚇到他, 也不要讓他知道發生了什么。

    可是, 哪怕就隔了這么幾個小時, 她還是好想他。

    她輕輕推開門,視線貪戀的在他的身上流連。

    他今日穿著一身淺灰色西裝、黑色襯衫,頭發微亂,神情冷淡的和學生說著什么。

    他的臉干凈而白皙,在陽光下透著些健康的血色,仿佛昨夜在她懷里漸漸漸漸失去呼吸,停止心跳的那人只是她的一場夢。

    如果這里真的是一場夢,那讓她永遠留在這里吧。

    旁邊正在往外走的學生刻意放慢了動作,頻頻側目看向正在默默流淚的女孩,甚至有人暗暗摸出了手機,準備悄悄的拍一個。

    學生間的騷動引起了牧熙遠的注意。

    他原本清冷的神色在看到司諾的一刻一掃而空,一陣莫名的恐慌和心疼席卷過來,讓他下意識的就邁出了步子。

    司諾想走過去,想撲到他懷里,但是這一刻卻莫名失了力氣。他這樣一步一步向著她走來的畫面,讓她眼淚掉的更兇了。

    牧熙遠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她面前傾身握住她的肩膀,蹙著眉,語氣急了兩分卻依然努力放輕,“怎么了?”

    聽到他聲音的時候,司諾再也繃不住,直接一跳撲到他懷里,給了他一個熊抱。她摟著他低頭嗚咽,肩頭劇烈抖動,眼淚順著他的脖子流了下去。

    “嗚嗚——”

    她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哭聲越來越放肆,直到整個教室都只聽到她壓抑又心碎的哭聲。

    其實她害怕了,害怕自己不能改變過去,害怕自己來到這里也見不到他。

    可見到了以后,她又是心疼。全世界都不會知道,她面前這個男人曾經為了保護她付出過什么樣的代價。

    可是她知道,在那個或許不再存在的時空里,他真真切切的死掉過。

    牧熙遠摟住她的手更緊了一分,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低聲哄著。

    學生們都沒見過這個陣仗,有人悄悄的舉起手機想拍照,卻聽到清晰的一兩聲咳嗽,猛地又收起了手機,欲蓋彌彰的撓頭看天。

    顏白安攔在了他們面前,抬了抬下巴。

    上次顏白安在學校里的事情,讓大家都知道,她認識警察朋友,而且家里好像還是開武術館的,這讓不少學生都有點怕她。

    他們遺憾的看了眼還在抽抽嗒嗒的司諾,和抱著司諾耐心溫柔哄著的牧熙遠,內心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算了算了,大魔王的熱鬧可不是隨便看的,還是趕緊去食堂恰飯。

    顏白安舒了口氣,撓了撓頭,有些沒鬧明白。

    不是昨晚還和她電話的嗎?當時聽上去還挺開心的啊,怎么現在哭的這么傷心。該不會,家里出事了吧?

    擦。這樣一想,顏白安的心也提了起來。

    “諾諾?”牧熙遠托著她,輕拍她的背,“不哭,我在這里。”

    但聽到這句話的司諾哭的更兇了,干脆鼻涕眼淚都往他身上抹,半點也不顧及自己的形象了。

    “咳,那個,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嗎?”顏白安的聲音又輕又細。

    司諾像是被突然打斷一般,停下了哭聲,掙扎著從牧熙遠身上下來,淚眼朦朧的看著眼前的女孩,然后又是上前將她緊緊抱住。

    “白安——”

    顏白安被她抱了個措手不及,心下一沉,以為真的是她家里出事了。趕緊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別哭別哭,不管是什么,我都在這里哈。”

    司諾紅著眼搖搖頭。

    之前失敗的兩次,她連親眼看看白安遺體的勇氣都沒有。明明知道可能會發現一些線索,但她還是怕了。

    她只想看到白安活潑可愛的站在她面前。

    顏白安和牧熙遠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但牧熙遠知道的,終歸還是比顏白安多一些,他心里開始不由猜測,司諾是穿越回來的可能性。

    片刻以后,司諾理智慢慢回籠,慢慢松開顏白安,往后退了退,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剛才她是不是號啕大哭,被好大一幫學生圍觀了?額,有點丟人,她以后堅決不能再來蹭課了。

    牧熙遠從一旁取來紙巾,從保溫杯里倒了些水沾濕,輕輕幫司諾擦了擦臉。

    司諾乖乖巧巧的昂起頭,感受著臉上濕潤溫熱的觸感。

    顏白安莫名有些忍俊不禁,現在這情況真的好像幼兒園小朋友受欺負,溫和耐心的老師幫她擦手擦臉的情形?

    噗,這大魔王還真是“爹系”男友,要是讓班上同學看到這,恐怕就形象幻滅了。

    牧熙遠低頭看了看手機,正好是午飯時間了,可他們現在的情況,恐怕需要一個獨立的空間聊一聊,“我訂個外賣到辦公室吧。”

    顏白安自然沒有意見,舉手贊成,“好,我想吃學校附近的烤鴨。”

    牧熙遠:“好。”

    顏白安給司諾擠眉弄眼,暗示她也點個菜。

    司諾低頭想了想,“那,我想吃焦溜丸子。”

    牧熙遠牽著她的手來到講臺邊,單手收拾著東西,“好,還有別的想吃的嗎?”

    顏白安也趕緊背上書包,“那來個點心拼盤吧,”有人請客,她自然不客氣。早就想宰牧熙遠一頓了,只是沒機會。

    “嗯,”牧熙遠穩穩的牽著司諾,慢慢的往外走。

    顏白安被甩在后面,鄙視的看了看牧熙遠。算了,司諾情緒不穩,暫時不和你計較。

    計算機系的樓在第六教學樓的隔壁,穿過一處花園,沿著石子路一直走就到了。

    牧熙遠的辦公室在第三層走廊的盡頭,推開窗剛好能看到花園里的郁郁蔥蔥,迎面而來的是庭院里淺淡的花香。

    司諾有片刻的恍然。

    她上次來這里的時候,還是和牧熙遠告白那回。結果意料之中被拒絕,心態十分咸魚的就回家了。今天卻是牧熙遠半是抱半是牽的進來。

    “想喝點什么?”他帶著司諾到沙發邊坐下,走到一旁的一處書架旁,俯身將矮柜打開。

    “我去——”顏白安看著這一柜子整整齊齊的零食、飲料,看牧熙遠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誒,”她走近兩步,左右看了看,才發現全是司諾愛吃的,偏甜的零食,還有什么低脂小魚干、零卡果凍,果然是拿捏了。

    行哈,懂了。

    我要是開口問,我就是豬。

    “白桃奶茶可以嗎?”牧熙遠取出一個小盒子,“時間有限,現在訂奶茶來不及,喝這個沖泡的還可以暖暖身子。”

    司諾小雞啄米。

    等他起身以后,她的眼神還一直落在柜子上,有些微微出神。

    他這是為她準備的?想著以后她要是在家無聊,又不想聽課,可以到他辦公室來玩?

    明明想了這么多,計劃了這么多,為什么不和她說?如果她一直不來,那他這些不都浪費了嗎?

    司諾鼻頭有些發酸,覺得某人實在太犯規了。

    “切,”顏白安就知道沒人管她愛吃什么,也從柜子里掏了掏,找出一瓶果汁咕咚兩口。

    片刻以后,牧熙遠將冒著熱氣的奶茶放到她手心,輕聲開口,“這里沒有攝像頭,諾諾想說什么都可以。”

    顏白安也收了收自己不正經的神色,主動坐得離司諾近了兩分,“諾諾,到底發生什么了?”

    司諾猶豫了一瞬,不知道怎么開口。

    她自然不會信不過白安,但是紅色日歷本的事情有些過于離奇,她如果從頭開始說,需要好長時間才能解釋明白。

    牧熙遠見狀,也明白她的意思了,看向白安,“有件事,先由我來解釋吧。”

    接著,牧熙遠將他們遇到小木屋、撿到紅色日歷本的事情說了說,然后就開始講述司諾前三次的穿越經歷。

    當然,因為時間有限,他說的較為簡單,很多的細節和具體人名都直接略過了。他家里的事情,也不適合在這個時候提。

    顏白安一開始聽到他的話,還以為這是在逗她玩,但看牧熙遠認真的神情,還有司諾有些緊張的眼神,她又明白過來,這絕不是玩笑。

    “慢著,”她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果汁,扭開瓶蓋咕咚咕咚灌下去。

    緩了緩后又坐了回來,“嗯,你繼續。”

    顏白安的神情越來越嚴肅,比平時上課還要認真,甚至開始在腦海里推演。之前不少她覺得奇怪的細節,如今都神奇的串聯了起來。

    比如司諾為什么會卷入到這起案件,莫名其妙去了趟案發現場。

    又比如,她是怎么突然知道,兇手的聲音。

    “所以,現在三次穿越都完成了?那諾諾以后就自由了,是嗎?”

    司諾點點頭,“嗯。”

    顏白安深呼吸了兩口,托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神情不斷變幻,一會嚴肅,一會偷笑,最后雙眼放光,握住了司諾的手。

    “姐妹!你他媽才是這個世界的中心啊!”什么漫畫女主,什么電視劇女主和諾諾比,都弱爆了好嗎?

    穿越回到兇案現場,還有比這更叼的事情嗎?!

    話說,她以后是不是可以做個弊,買張彩票什么的?也不用五百萬啊,就來個五十萬也是救人于水火。

    司諾微微松口氣,她最擔心的是白安不愿意相信這件事。只是,她這反應未免過于“跳脫”了些。

    和她原本的性子一樣。

    顏白安握著水杯,又是想到了什么,吞了吞口水,“不過,你剛才為什么大哭?額,和這個有關嗎?”

    牧熙遠剛好下樓取了外賣回來,見到司諾情緒不對,趕緊上前一步,“菜都到了。來,邊吃邊聊。”

    顏白安“哦哦”一聲,然后也開始拆外賣。

    牧熙遠慢條斯理的將烤鴨、點心、焦溜丸子一道一道擺出來,從一旁取來清潔濕巾,“擦擦手。”

    顏白安上手抽了一張,然后就看著牧熙遠半蹲在司諾面前。

    他將濕巾在手里捂了捂,等沒這么冰涼后,這才輕輕的給她擦起手,動作細致又認真。

    顏白安:這真的不是去幼兒園的車嗎?

    司諾也有些不好意思,抽了抽手,“我可以自己來。”

    牧熙遠彎了彎唇,將用完的濕巾扔到垃圾桶,拿起一次性筷子掰開,放到她手心,“嗯,接下來諾諾自己來。”

    顏白安早就沒理他們了,一口咬下卷好的烤鴨卷餅,“味道好贊!”

    滿室菜香,兩個想拯救的人都好好的坐在自己身邊,司諾也不禁慢慢放松下來。

    她一邊吃,一邊將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其實,我現在是從未來回來的。”

    她又低頭看了看手表,“我還有不到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顏白安眨眨眼,差點把筷子上的焦溜丸子砸碗里,消化了一會,“啊?”

    牧熙遠心下一沉,果然是他猜到的那樣。突如其來、不符合當時行動軌跡的動作,和之前的蘭崇、東郊之行一樣。

    而司諾看到他們兩個人以后,情緒起伏如此之大,恐怕意味著他們在未來有性命之憂。

    司諾:“我將之前的事情說一遍吧。”

    接著,她講述了自己最近兩次的穿越經歷,最初就從白安的死亡開始說。

    “草???”顏白安的筷子都差點掉地上,“我踏馬?……我和宋陽曦有仇嗎啊?我不就是做了一點點警察的輔助工作?!”

    司諾看她生氣也這般活潑靈動,語氣里那點悲傷也漸漸散了去,翹了翹嘴角。

    “我一開始是這么以為的,畢竟現場的證據都指向宋陽曦。直到,我穿越到了周三,也就是明天。”

    她將自己第一次穿越的部署說了出來,隨后提到了失敗之后的調查。魚江化工廠、齊修誠開槍

    “額,”顏白安眼睛瞪得又圓又大,“所以,我死了兩回?”

    她不禁有些汗毛豎起,“牧教授死了一回?”

    她舔了舔唇,摸了摸胸口。嗯,心臟好好的跳著呢。

    也許是沒有親身經歷過,她聽到自己死亡之后,倒是沒有特別的害怕和慌張,就像是打游戲被掛了,然后原地復活一樣。

    所以諾諾才那么傷心嗎?可是她回到今天來拯救她了呀。

    還有比穿越時空,改變過去的救贖更酷的嗎?!!

    瑪德,要不是司諾是個女的,她肯定自己拿下了。

    咳咳,跑題了。

    “不過,齊修誠為什么這么做?”她惡狠狠的咬了口丸子,“我和宋陽曦沒仇,那我和齊修誠就更沒仇了啊!”

    虧她之前覺得他長得帥又能打,簡直是理想男友的典型。結果尼瑪,是個渣男就算了,連渣男都不是,最多算是人類的渣滓,俗稱人渣。

    牧熙遠蹙了蹙眉,放下手中的筷子,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了司諾的手。

    雖然她輕描淡寫,像旁觀者一樣講述自己的故事。但他深深知道,那些故事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對她來說都是真實的。

    雖然他沒有親身經歷,但聽著她不急不緩的講述,那些故事中的畫面在他腦海一一閃現。

    失去白安的傷心、強忍著難過的調查、穿越失敗后的自責和沮喪。

    握著他的手卻無力拯救的絕望與傷心、放棄未來回到今天的堅定和決絕。

    對不起,是“他”做的還不夠好,以至于讓你獨自承受這些。

    牧熙遠深深的吸了口氣,壓制住心里翻涌的情緒和眼底止不住的酸澀,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他緩了片刻才開口,“所以,現在高警官去抓捕齊修誠了,對嗎?”

    司諾點頭,將話題拐到正事上,“對,一有消息,他就會聯系我的。我將之前的事情告訴你們,是有兩件事需要拜托。”

    顏白安和牧熙遠對視一眼,立即正了正色,“嗯,你說。”

    司諾:“我很快又要回到未來。我從未來知道的事情,你們需要再告訴現在的我一遍。另外,一定要注意安全,盡量不要落單,尤其是夜里。要密切追蹤警方那邊的調查結果,警惕齊修誠逃脫或者越獄。”

    兩人都是認真的點頭。

    司諾:“其次,白安剛才說得對,我們還是不知道為什么齊修誠要殺你。直接問他當然可以,但我擔心他根本不會說。”

    之前的例子告訴她,真相缺失的那一塊有可能成為一躍而起咬住她的毒蛇,所以她必須調查清楚所有的真相,才能夠放下心來。

    “之后麻煩白安把和齊俢誠相處的每一次時間、地點、對話,見聞全都整理下來。”

    “好,”顏白安拍了拍胸脯,聲音也有些冷,“沒問題。”

    她也好奇著呢,到底她哪里礙了齊修誠的事?而且她這人睚眥必報,才不是好人,她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按死齊修誠。

    司諾心里仍有些不踏實。

    齊修誠目前確鑿的犯罪是綁架宋陽曦,卻沒有謀殺。因為事實上,這件事還沒有發生。她甚至沒法證明齊修誠“殺人未遂”。

    如果僅僅以綁架來給齊修誠定罪的話,恐怕他在牢里待不了多久。而且,就算是綁架這件事,他也有可能各種砌詞狡辯,最后還真不一定能定他的罪。

    接著,司諾一邊吃著飯,一邊將自己發現的齊修誠的各種可疑之處告知牧熙遠,給他接下來調查的方向。

    顏白安也迅速進入了狀態。

    她從今天司諾的表現就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司諾廢了那么大力氣才保全她,她必然會在接下來的時間里保護好自己。

    午餐剛一結束,司諾就接到了高漠的電話。

    牧熙遠和顏白安看到手機屏幕上的聯系人,立即警惕了起來。

    “好,我立刻過來。”司諾掛掉電話,松了口氣,“他們找到了宋陽曦,將他送到醫院去了,而且他醒了,指證齊修誠綁架他。”

    “同時,高漠將齊修誠控制住了,現在他在警局的審訊室。”

    顏白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真的?這么順利?”

    一般罪犯不都得負隅頑抗,來一兩場槍戰什么的嗎?

    怎么到了齊修誠這,他這么快就束手就擒?

    司諾和牧熙遠對視一眼,其實他們兩個人也覺得奇怪。

    齊修誠能做得出綁架宋陽曦,并將謀殺罪栽贓到他身上的事情,說明他聰明縝密,心思深沉。

    就算是司諾以特殊能力的優勢先發制人,齊修誠也未必沒有一點逃脫的機會。

    所以,他為什么這么輕易的就認輸了?是高漠做法高明,還是說齊修誠以為自己大勢已去,不再掙扎?

    司諾下意識就不相信后者,嘆了口氣,看向牧熙遠,“我們現在去警察局吧?”

    如果現在出發,她到警局以后大概還有十五分鐘左右的時間,可以再觀察一下形勢。

    牧熙遠取來鑰匙,“好。”

    顏白安立即舉手,“我也去,我也去。”她怎么可能不去聽聽齊修誠的審訊?

    司諾也沒有反對,畢竟等她穿回去以后,白安需要配合牧熙遠和她一起調查齊修誠身上的謎團。

    一路上,顏白安還是不斷回憶她和齊修誠曾經相處的細節,說了什么話、見了什么人,但這么短的時間里,她終究還是沒有什么頭緒。

    等三人到達南城西區警局的時候,來接他們的人并不是高漠,而是司諾曾經在齊修誠房門口見過的那位警員。

    他的情緒有些低落,看向司諾的神情也格外復雜,但最終他什么也沒問,帶著他們三個人來到審訊室隔壁的旁聽室。

    這里是一間狹窄的、四四方方的小房間。一張巨大的玻璃窗前擺放著一張電腦桌,桌前正坐著一位綁著馬尾的女警。

    見到他們進來,女警蹙著眉偏頭看了一眼,隨即視線回到了電腦前。而玻璃對面,齊修誠和高漠正面對面坐著。

    警員:“這是單向玻璃,他們看不到這邊,也聽不到這邊的聲音。”

    牧熙遠點點頭,“謝謝。”

    警員偏頭,不再看他們。

    審訊室里,高漠顯然情緒有些焦躁,蹙著眉在說著什么,而手下的筆在筆記本上來回敲打,但對面的齊修誠神情冷淡,甚至有些走神。

    直到這一刻,顏白安才發現,她確實從來沒有了解過齊修誠。至少,她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的眼神,一片死寂、荒涼無物。

    “齊修誠!”高漠失去了耐性,“你就算不為你自己想想,也為隊里的兄弟想想!”

    “我們從你的背包找到了宋陽曦的鞋和毛發、而他本人也指證你,現在物證人證俱全,你如果不開口,就只有坐牢一條路!”

    齊修誠眸色閃了閃,依然不開口。

    高漠見他這模樣,氣的胸膛上下起伏。

    他原本并不相信司諾的話,可是現在所有的證據都證明,司諾說的是對的。但她口中的故事,太過離奇和恐怖,他怎么都不能接受。

    眼前的人,是他多年的同事。他們一起翻山越嶺查過案,一起在冬天的街上吃路邊攤,一起去水庫釣魚,一起受過傷上醫院

    可是高漠卻突然發現不認識他了。

    他看得出來,齊修誠是真的不在乎。不在乎他們這些隊友怎么看,不在乎局里領導怎么看,甚至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判刑。

    為什么會這樣?

    眼前的人真的是齊俢誠嗎?是他認識的那個人嗎?

    第 49 章

    審訊室突然安靜了下來。

    冷白的燈光打在兩個人身上, 銀色的金屬桌面也泛著刺眼的光,叫人看著就莫名升起一股涼意。

    高漠閉了閉眼,是失望, 也是無奈。他起身,拿起筆記本和筆就準備出門。

    但這個時候, 一直沉默著的齊修誠開口了。

    “司諾還沒到嗎?”

    高漠身體一僵, 立在原地, 連頭也不回,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齊修誠唇角翹了翹,笑的有些意味不明,“是嗎?那你是怎么知道, 宋陽曦在魚江化工廠的, 而我手機里有追蹤軟件的呢?”

    高漠:“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齊修誠抬頭, 看了看那漆黑如墨的玻璃窗,“你不承認也沒關系。我知道是司諾告訴你的。她現在應該就在那邊?”

    高漠皺著眉轉過頭, “她不在,你別瞎猜。”

    齊修誠視線略偏,來到他面上,又是淡淡一笑, 眼中含著些許嘲諷,“高漠, 你還是一樣不會撒謊。”

    高漠捏著筆記本的手指節泛白, 使著勁咬住牙根才克制住自己狠狠將他摔在墻上的欲望。

    齊修誠再次看向玻璃窗,語氣平靜, 眼神篤定, “司諾, 這些話我就是說給你聽的。我們之間,還沒有結束。”

    站在玻璃另一側的司諾心里一沉,有種不好的預感。

    牧熙遠剛想伸手握住司諾的手,一旁的顏白安就鉆了過來,立即挽住她,“艾瑪我擦,這齊修誠好可怕啊。”

    她這話一出,惹得坐在監視屏幕前的吳清皺了皺眉,她轉過頭似乎想開口辯解些什么。

    但一對上司諾冷然的視線,她又泄了氣,握著拳扭回身子,眉宇間是遮掩不住的煩躁。

    齊修誠視線略下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昨天晚上我抓到宋陽曦的時候,你猜他和我說了什么?”

    他顯然不打算等回答,繼續自說自話。

    “他說,一直以來跟蹤我的人就是你吧?”

    “我才知道,倪雙死的那晚和曹野云死的那晚,有一個人在暗暗跟著宋陽曦。但這個人卻沒有阻止他去殺人,只是稍微給他添了點堵。”

    “他一開始認為,那人只是路過。但后來又覺得不對勁,認為自己被盯上了。殺了班春雨以后,他沒第一時間離開,就是想釣那個人出來,可惜他并沒出現。”

    高漠皺了皺眉,忍住不去看玻璃窗的方向,“你這是承認自己綁架了宋陽曦?”而且還可能刑訊逼供了?

    齊修誠沒有理會高漠,“按照他的話,有個人出現在了兩次兇案現場,而警方卻忽略了。”

    高漠:“宋陽曦是個連環殺人犯,他說的話能信嗎?”

    齊修誠扯了扯嘴角,眼中閃著細碎的光,“所以,我去調查了。”

    “如果那天真的有人跟蹤他,肯定會留下痕跡的。尤其是,當我有懷疑對象的時候,這件事調查起來就更容易了。”

    “宋陽曦說,4月4日晚上跟蹤他的人可能藏在了水里。這說明,這人的手機大概率已經廢了,沒法叫車。”

    “但他不可能穿著濕漉漉的衣服和鞋子,徒步走到市區。因此,他爬上岸以后,一定會就近找個地方換衣服。”

    “所以,我去了一趟東郊,從案發現場出發沿著河流走,很快找到了一家旅館,叫悠悠民宿。”

    “司諾,你猜我發現了什么?”

    說到這里,齊修誠勾著唇,眼中悅動著興奮的光彩,仿佛發現了什么自己追尋已久的答案一般,真正的露出了他偏執而邪肆的一面。

    司諾只覺得一股寒涼之意從腳底慢慢爬上來,又像是一條冰冷的毒蛇在腳邊爬行,那種感覺幾乎讓她生理性的不適。

    牧熙遠蹙著眉,立即握著她的手,“如果不想聽,我們就離開吧。接下來的事情交給警方。”

    司諾擺擺手,看了看時間。反正也只剩下五分鐘不到了,她要堅持聽完再走。

    齊修誠突然笑了起來,一句一頓,“我拿出了你的照片,民宿老板認出了你。她能夠證明,你4月4日晚上確實去過東郊。”

    高漠有些不耐,將筆記本摔到桌面,“就算司諾去過東郊又怎么樣?案發現場有她的痕跡嗎?宋陽曦和司諾有牽扯嗎?”

    齊修誠:“不,你們不懂。司諾不僅僅是去過案發現場,她還提前得知了兇案的發生。這點,李樂賢可以證明。”

    “什么?”高漠不理解。

    他當然是記得李樂賢的,那人是襲擊了司諾的變態保安。

    但為什么齊俢誠會提到李樂賢的名字?

    “所以啊,”齊修誠笑笑,“我很清楚,能舉報我的人,只有司諾。”而且似乎,她還能預知,他接下來要殺的是顏白安。

    剛才高漠進來問話,除了問宋陽曦,就是問他和顏白安,顯然就是知道了他接下來的打算。

    但怎么知道的?

    那就只能是某個人告訴他的。

    高漠心下微微一沉。這下他有些相信了司諾之前提到的話,她可以看到案發的情形。但司諾的說法是看到,而非預知。

    司諾握著牧熙遠的手緊了緊,現在時間到了,她該走了。

    牧熙遠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看向警員,“請問洗手間在哪里?”他還給白安投去了一個暗示的眼神。

    顏白安立即會意,向他投去一個確認的眼神。接下來她會待在這里,聽聽看齊修誠還有什么可說的。

    “從這里出去,往右手邊走到盡頭。”

    牧熙遠拉著司諾的手,快速的來到走廊盡頭的樓道拐角。這里比較偏僻,基本沒有什么人經過,而他匆匆一掃,也沒有發現攝像頭。

    司諾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臉頰。

    牧熙遠的手覆上她的,“諾諾,別怕。”

    司諾彎了彎唇,眼神難得的繾綣而留戀,“我離開以后,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也要保護好白安,知道嗎?”

    她實在不想回到一個沒有他和白安的未來。

    她也沒法再承受一次,一睜開眼卻發現自己愛的人已經不在的痛苦。

    “我保證,”牧熙遠伸手摟住她的腰,將頭嵌入她的頸窩,“我保證我會一直都在,以后都不會離開。”

    他抬起手,眼底微紅,唇角翹起,“拉個勾?”

    司諾卻搖了搖頭,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才不要拉鉤,還是蓋個章吧?這樣想著,她伸手就將扯住了他的領口,狠狠的親了上去。

    牧熙遠有些錯愕,但也難得乖順的任她動作。但還沒等他多享受兩分鐘,她揪住他領口的力道慢慢松了下去。

    他眼疾手快的摟住她,扣在自己懷里,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嘶,剛才她撞上來,有些咬到了他的唇角。

    于是,片刻以后,司諾悠悠轉醒。

    看到的就是眼前的牧熙遠,衣衫凌亂、眼黑如墨、嘴角帶血。

    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這是‘我’親的?還是‘我’打的?”

    *

    穿過一片迷蒙而絢爛的云彩,司諾的意識又一次慢慢回籠。

    她有些困倦,下意識想抬起手來揉眼睛,卻被人輕輕握住了手腕。她微微一驚,心跳如擂,緩緩轉過頭看向身邊的人。

    牧熙遠彎著唇,“諾諾,歡迎回來。”

    司諾心頭又是一陣發酸,猛地抱了上去,胸口滿是慶幸和劫后余生。聞著他身上的味道,聽到他有力的心跳,她才終于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白安?”她立即抬頭,試探開口。

    牧熙遠:“嗯,她平安無事。”

    司諾眨眨眼,還沒開口,卻感覺到一陣恍惚感涌了上來,這兩天缺失的記憶碎片像是沙漏一樣,正在慢慢落回到她的腦海中。

    “諾諾?”牧熙遠見她皺眉,托住了她的頭。

    司諾擺擺手,“只是在接收記憶。”她忍不住抬手碰了碰他唇角的傷疤,有些不好意思,“抱歉,那會著急了點。”

    牧熙遠彎了彎唇,“別急,以后一輩子都是你的。什么時候親,以什么姿勢親,都由你說了算。”

    司諾暗暗瞪他一眼,這人現在越發不要臉了。

    牧熙遠也顧不得嘴角還有點疼,直接摟住她,將這個吻還了回去。

    對于司諾來說,這次是真正的“小別勝新婚”,所以難得的也主動了兩分。但牧熙遠受不住她這樣的熱情,唇上的力道差點控制不住。

    直到感覺到失控的風險,他才趕緊抽離,慢慢平緩著呼吸。

    司諾聽到他這樣微微喘氣,莫名覺得有些性感,下意識就想去摸摸他的鼻尖。但很快又回過神來,暗暗唾棄自己現在墮落的速度。

    “額,”她后知后覺,現在大概是半夜,“什么時間了?”

    牧熙遠唇角彎了彎,“晚上十二點,是時候休息了。”

    司諾其實心情有些興奮,“齊修誠那邊怎么樣了?他招供了嗎?你和白安的調查發現了什么嗎?”

    她的記憶還沒有恢復完整,所以還得靠他解答一下。

    牧熙遠眸色一沉,面上卻不顯,“諾諾,很晚了,我們先睡覺,明日再說?”

    司諾嘆口氣,想了想也覺得有理。既然牧熙遠和白安都平安,她也沒必要這么著急。尤其是,她確實一整天都沒有休息了,身體和精神都是困倦的。

    “嗯,”她往被子里縮了縮,“那我們先睡吧。”

    牧熙遠微微松了口氣,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嗯,辛苦諾諾了,晚安。”

    說完,他也沒有離開床鋪,而是起身給她蓋好被子,再回到另一側,牽著她的手放在胸口,緩緩的閉上眼。

    至少,讓她休息一晚吧

    這一覺,司諾確實睡得極為舒坦。齊修誠被抓、白安和牧熙遠都平安無事,她心里的牽掛也終于放下,進入了極為放松的狀態。

    而就在她入睡的時候,之前兩天的記憶慢慢的回籠,直到與她穿越回去的記憶完全融合,而從而知道了發生的事情。

    牧熙遠和顏白安將她與齊修誠之間的相處細節仔細的盤了一遍,同時他和高漠聯手,調查了一遍齊修誠的過往。

    他們找到了一些答案,但卻依然沒有得到全部的真相。

    同時,這兩天以來,發生的最重大的一件事,也是讓高漠徹底放棄幻想,主動參與到他們這民間調查小分隊的事情。

    ——齊修誠的公寓發生了爆炸。

    這起爆炸發生在4月17日周二,也就是齊修誠被捕的那一天晚上9點。

    他的公寓本就在一處商場之上,離商場只隔著一層天花板,所以造成了相當慘重的傷亡。

    爆炸毀了齊修誠的公寓,同時波及了附近六戶人家和商場頂層,最后九死十七傷。

    其中,兩名正在搜查齊修誠住處的警員一死一傷。

    當司諾從夢中驚醒的時候,耳旁仿佛還是那時爆炸的新聞播報。她氣息有些喘,摸了摸額頭,才發現冰涼一片。

    而她的身邊,牧熙遠已經不在床上,門外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司諾洗漱完推開門,果然看到了牧熙遠正從廚房里端著早餐出來,而顏白安正坐在餐桌邊玩手機。

    “啊,”顏白安眼睛一亮,“諾諾你回來了?我昨晚還想等你的,但是牧熙遠怎么都不讓,哼哼。”

    牧熙遠面無表情,將牛奶和肉包子放下。

    司諾也習慣了這兩人偶爾的不對付,“本來就是半夜,你等我還耽誤休息。”她已經從記憶中知道,為了方便調查,顏白安這兩天都住在她的公寓里。

    “先吃早餐吧,”牧熙遠牽著她坐下。

    司諾點點頭,夾起一個肉包子,“嗯,我們都先吃飯。”

    牧熙遠微微嘆口氣。看神情就知道,司諾恐怕已經在夢里恢復了記憶。本來還想她多放松一會的,看來這愿望是實現不了了。

    等早餐結束,牧熙遠和顏白安都各自熟練的拿出了筆記本電腦和紙質本子,這是他們這兩天的常態。

    司諾深吸一口氣,開始梳理目前的情況,“這兩天齊修誠都是不合作的沉默態度,所以使得警方調查困難重重,除了綁架罪之外,沒法定下其他罪名。”

    牧熙遠:“是的。爆炸案不僅毀掉了他的住處,也毀掉了現場所有的證據。現在警方甚至很難證明爆炸是他做的。高漠那邊還在調查他的購物記錄、通話記錄,有消息的話會通知我們。”

    司諾閉了閉眼,聯想到齊修誠在她穿回來之前說的那句“我們之間還沒結束”,大膽猜測道,“齊修誠是為了反追查,才放的炸彈吧?”

    牧熙遠:“應該是。他本人就是警察,一些證據藏得深,并不容易找到,這下通過爆炸,徹底毀掉了找回的希望。”

    司諾有些難受,明明救回了牧熙遠和白安,卻造成這樣的后果。難道她應該的做法是讓齊修誠逍遙法外嗎?

    不,不,她必定要對付齊修誠的,她只是不知道他還留著這樣的后手,好在她還有最后一次機會。

    原本以為用不上了,現在看來,她不得不去。

    那新聞播報的畫面,她到現在還清晰的記得。

    那死亡的人中,有剛剛訂婚的男女朋友、有剛過完金婚的老爺爺和老太太,還有一位母親和她三歲的寶寶。

    司諾并不想做救世主,她早就放棄了兒時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但這件事是她行動之后的蝴蝶效應,她做不到袖手旁觀。

    事實上,在她這次穿越還沒回來之前,這樣的想法就已經萌生了。

    顏白安:“高警官說,現場鑒證人員判斷,他是用了某種定時裝置。如果沒有他本人操作,時間倒數結束,就會發生爆炸。”

    司諾心底一片涼意,看來她原本對齊修誠還有錯估。

    原本以為他想殺白安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但現在的情況說明,人命于他不過草芥。

    他放置炸彈的目的,就是為自己做一個保險裝置。定期重置倒數時間,一旦他被抓,手機或者其他接收器被拿走,那爆炸就會替他完成清掃現場的工作。

    很聰明,但用在了邪路上。

    司諾甩甩頭,“今天我們是要再詳細過一遍,之前白安和齊修誠的對話和相處細節對吧?”

    “是的,”牧熙遠指了指屏幕,“這兩天我們查下來,發現齊修誠的身份有問題。他的父母在他十六歲那年車禍去世,他在十八歲考上警校。”

    “但去警校以后,他就和老家的親戚再沒有半點聯系,甚至從來沒有回過老家。而且,我們通過電話調查發現,他在上警校前后,性格差異比較大。”

    “原本的齊修誠很熱情外向,但如今”

    “同時還有一個重大的疑點,他因為車禍事故,晚了半年入校,而他的相貌也和原本入學提交的材料略有差別。”

    司諾偏頭想了想,“那就是兩種可能性,一種是他確實沒撒謊,他發生了車禍整容了,但因為某些事情性情大變。另一種是他根本就不是齊修誠,只是取代了這個身份,從而才能解釋他性情、相貌與從前完全不同。”

    “對,”顏白安一拍手掌,“還不止這樣。我發現這樣一來,之前很多疑點就對得上了,比如他從來不回裕城,就是因為怕親戚認出他不是本人。”

    “我之前帶他去吃私房菜,還問過他記不記得他們當地有個特別有名的鄒師傅還是王師傅私房菜,聽說是當地必吃榜前兩名。結果他竟然說他沒注意。”

    顏白安有些懊惱,“我當時就說呢,好歹是當地長大的啊,就算沒吃過,你能沒聽過這餐廳嗎?比如京城的,你能沒聽過金聚德嗎?”

    司諾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思考著,“那,他到底是誰呢?”

    牧熙遠淡聲道,“有幾個特征可以參考,他說自己愛吃辣是從小養成,但裕城那邊飲食清淡,所以愛吃辣的地方恐怕才是他真正的家鄉。”

    “對對,”顏白安又想到一點,“你記不記得,高警官說過,他很喜歡吃晉禾的酥糖,所以口味應該也偏甜。”

    說到這里,她眼睛微瞇,“該不會,齊修誠是覺得我察覺到了他可能身份有假,所以才殺我的吧?”

    “呸呸,”顏白安氣的不行,“我踏馬當時根本沒意識到,好吧?”

    司諾腦海中有什么一閃而逝,卻沒有抓到。

    她突然拿了白安的小本子過來,快速的翻動,“我記得,你之前和齊修誠去過醫院,你還給他上過藥?”

    顏白安將這些事情都回憶過好幾遍,所以現在不需要小本子也能輕易說出來,“嗯,他當時后肩被宋陽曦給砸了,我給他涂了點藥膏,發現了他身上好幾道疤。”

    司諾擰眉,“哪里有疤?說的詳細一些。”

    顏白安拿起筆,在紙上畫了個小人,“額,大概是肚子這里,有刀疤,然后頭上還有道疤。”

    “頭上?”司諾看了看牧熙遠,“可以比劃一下嗎?”

    牧熙遠自然配合不動,而白安從桌子對面繞過來,站在她旁邊,指了指他的后腦,“就是耳朵后邊這個位置,大概這么長,”她手指比了比。

    司諾心跳漏了一拍,手中的筆滑落到地上。

    啪嗒——清晰的一聲撞擊。

    顏白安意識到了什么,試探性開口,“諾諾,你想到了什么?你該不會,認識齊修誠吧?”

    司諾有些不可置信的捂住嘴,腦海中思緒紛亂。直到片刻以后,牧熙遠握上她的手,輕輕晃了晃,她才感覺到自己神志回籠。

    牧熙遠:“怎么了?”

    司諾深呼吸一次,緩緩說道,“我認識一個人,他在耳朵的后邊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疤痕,就藏在頭發里。”

    顏白安微微瞪大雙眼,“誰?”

    “何經略。”

    此話一出,牧熙遠瞳孔一縮,而白安則是摸不著頭腦。之前牧熙遠給她解釋的時候比較簡單,并沒有將每個人的名字都告訴她。

    “他是譚以彤的兒子。”司諾淡淡解釋道。

    顏白安忍不住捂住嘴,譚以彤她記得,那不就是小時候和別人說司諾有精神病的那個嗎?這齊修誠是她兒子?

    司諾只覺得自己喉嚨里塞了什么東西,讓她有些呼吸不過來。

    齊修誠竟然是何經略?她竟然沒有認出他。不過,過了這么多年,她對他原本的相貌都淡忘的差不多了,更何況他還改頭換面。

    他真正的家鄉是懷港,所以他和牧熙遠一樣能吃辣。但他又在晉禾住過,所以很喜歡那里的酥糖。

    酥糖

    她從前總往譚家跑,譚阿姨除了會做小餅干,也會買些酥糖放著。她就會拿著酥糖和餅干去分給他。

    那時候的他其實只是個寡言溫和的少年,雖然對孩子們說不上親熱,但卻十分有耐性,連她有次弄臟了他的暑假作業本,以為闖了大禍,結果他卻半點沒生氣。

    齊修誠怎么會是他?可偏偏,這個答案能解釋一切。

    司諾撿起筆,回到座位上,“他小時候爬樹摔下來,傷到了后腦,留下了這道疤,我們那些小朋友都知道。譚阿姨還拿這個來教育我們,不要做危險的活動。”

    “他是十八歲那年離開譚家的,當時受了傷。譚阿姨刺了他一刀,他拿了身份證件就跑了,再也沒回去過。”

    顏白安蹙了蹙眉,“這個譚阿姨不是他媽媽嗎?竟然刺了他一刀?”

    司諾:“這個說來話長,但譚以彤是因為懷疑他可能有虐殺動物和殺人傾向,所以才”她微微苦笑,又想到了什么,又是一陣懊惱。

    “譚阿姨是名護士,在醫院工作多年,家里的書柜上最多的就是各種醫書。我記得,何經略曾提到過,他將來想要報考醫科大學。”

    牧熙遠了然,這就能解釋,為什么齊修誠對醫藥這么了解。不僅能夠拿出尸檢無法查到的藥物,還能動手將追蹤器縫合到宋陽曦身上。

    司諾又想到一點,看向白安,“你說當初看到他腹部,他這里只有一處刀傷?”

    顏白安點頭,“對啊,就這個地方,一處。”

    司諾皺著眉,“但這樣就不對了,按譚以彤的說法,她曾經刺傷了何經略,而且醫院也有他的就診記錄,但后來齊修誠和連環殺人犯搏斗的時候,也被刺中了腹部。”

    牧熙遠卻想通了這點,直接說了出來,“不,諾諾。正因為他之前腹部受傷,他不希望別人知道這一點,因為齊修誠這個身份可能從來沒在醫院治療過刀傷。”

    司諾一點就通,“我明白了。所以,他為了隱藏身份,不惜在和犯人搏斗之后,自己捅自己一刀,剛好這一刀,落在了原本的傷口上。”

    之前高漠說過,那刀也并不致命。

    “果然是心思縝密,而且下手極狠,”連對自己都毫無仁慈可言,更何況是對他們這些陌生人?

    顏白安打了個哆嗦,覺得自己渾身汗毛豎起。果然人不可貌相,看著這么一身正氣的人,結果比誰都變態。

    司諾咬了咬唇,“我恐怕得去見見齊修誠了。”她有一種預感,對方一直在等她去找他,等她認出他的身份。

    第 50 章

    牧熙遠蹙了蹙眉, 如果可以,他真不希望司諾再和齊修誠見面。

    司諾看得出他的不情愿,淡淡解釋道, “我懷疑,他有可能猜出來, 我可以進行時空穿越了。”

    “什么?!”

    顏白安雙眼瞪大, “不, 不會吧?他就算是再聰明, 也不能猜出這樣的事情吧?這可是超自然力量誒。”

    司諾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他已經從李樂賢和宋陽曦那里知道, 我提前預知了這兩起案件的發生, 而且還到過現場。”

    顏白安還是不理解,“但一般人都不會這么猜吧?最多以為你有什么預見未來的能力呢?”

    司諾:“原本我也是這么以為, 但那是知道他是何經略以前。”而知道他的身份以后,這樣的猜測就必須發生改變。

    “我當年, 就是穿越到他家里,解決了他父母互相殘殺的事件。我不清楚他知道多少,或者譚阿姨告訴了他多少。”

    至少,齊修誠知道她有“雙重人格”, 在那時的命案現場完全變了個人一樣。而且她當時和譚以彤說過,多年以后會再找到她。

    如果齊修誠知道這句話, 他必然能夠猜到真相。

    即使他不知道這句話, 她如今的破綻也足夠多了。比如她明明是到蘭崇小區在先,但卻是很久之后才聲稱自己聽過兇手的聲音。

    如果齊修誠足夠聰明, 他也確實是, 同時又花心思去努力思考, 那么他即使沒有猜到完整的真相,也離真相不遠了。

    牧熙遠:“好,我們先將我們這邊的進展告訴高漠警官吧,讓他安排個時間。”

    “我也一起去,”顏白安舉了舉手,她漸漸消化了這些信息之后,才發現自己之前出了諸多的紕漏。

    齊修誠之前和她打聽過司諾。問司諾是不是和自己約好了去廟里許愿,她當時以為自己瞞過去了,但現在看來,恐怕他早就看穿了自己蹩腳的演技。

    就沖著這點,她也不能放司諾一個人去警局見他。哪怕幫不上忙,她也想讓司諾知道,她就在旁邊,一直相信和支持她。

    司諾點了點頭,開始微微出神。

    也不知道,高漠知道齊修誠的身份以后,會有怎么樣的反應

    此時的警察局門口,聚集了大批群眾正在抗議示威。有人拉著橫幅、有人拿著喇叭,有人舉著紙板,紛紛亂亂的喊聲中,有那么一兩道聲音格外突出。

    “交出罪犯!”

    “停止包庇!”

    “我們要公平,我們要正義!”

    三三兩兩的記者也遠遠的站在大門口,開始報道著警察局門口這些騷亂。

    “這是南城警方遇到的最大一次輿論危機,”一名女記者指著正拿著話筒站在人群后方。

    “商場爆炸案的受害者家屬不愿意接受警方目前的回答,要求他們將罪魁禍首交出來,并公開調查和審判。”

    “而網絡上也是群情激昂,要求立即公布調查進展”

    “據匿名線人,本次事件很有可能是一位前警方人員所為。但也有小道消息聲稱,他早在爆炸案發生前就被捕歸案,并不是這起案件的嫌疑人。”

    而此時警察局內,高漠面色冷沉的又一次按掉電話。

    吳清在鍵盤上敲擊的手指停了下來,視線下垂,“高漠,要不你還是先聽電話吧。如果我們什么都不透露,反而他們會亂寫。”

    高漠搖了搖頭,“不能再透露更多信息了。”

    他深刻的知道記者對于案件故事性的追求。這次的爆炸案成了南城的焦點,各家都恨不得寫出萬字長篇報道。

    有的是通過局里的一些關系拿到了一些信息,有的則是全靠著所謂的線人捕風捉影。如果真告訴記者,他們現在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之前的刑警隊長。

    那南城會失去對警方所有的信任,哪怕以后齊修誠被捕入獄,這種信任也很難再恢復。而他們這些曾經是齊修誠隊友的警察,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畢竟,如果惡魔就在身邊,你都無法識別,那民眾該如何相信你能夠將人群中藏著的罪犯揪出來?

    高漠幽幽的嘆口氣,他怎么也沒想到,這一兩天之內,他的整個世界翻天覆地,職業生涯搖搖欲墜。

    有些事,一旦發生,就再也回不去了。

    這一刻,他倒真產生了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如果司諾真的可以預見未來的話,請她看到這一幕吧,救救他們,也救救案件的受害者們。

    叮鈴——

    高漠立即回神,看向手機,發現是牧熙遠的電話。

    “喂?”他聲音略有些提了起來,隱約察覺到牧熙遠那邊可能發現了什么線索。

    牧熙遠將司諾對齊修誠身份的猜測說了出來,還整理了一下他們到目前為止認為合理的依據。

    他的陳述結論清晰、證據充足,高漠卻完全沒跟上思路,而是覺得大腦一片空白,連手機都差點握不穩。

    “高,高警官?你聽得到嗎?”

    高漠只覺得悶頭一棍,努力的甩了甩頭,嘗試著恢復辦案的狀態,“嗯,我聽得到,抱歉”

    牧熙遠:“這些就是我們目前的調查進展了,你們那邊呢?”

    高漠有些有氣無力,握了握拳,“我和吳清查到,齊修誠從兩年前開始就陸陸續續購買一些化學藥品,這些材料足夠他制作炸彈了。”

    但是兩年啊,齊修誠為了這爆炸案竟然準備了這么久。而他身為齊修誠走的最近的隊友,卻一無所覺。

    “除此之外,我們還缺乏直接證據,所以現在吳清在搜索他是否購買過制作炸彈的相關教程和書籍。”

    牧熙遠:“我明白了,”他頓了頓又道,“高警官,司諾想去警察局見一見齊修誠,希望你能同意。”

    高漠沉默了片刻,“你們確定嗎?”

    牧熙遠:“嗯,非去不可。”

    高漠嘆了口氣,“那好,我安排一下,你們一會就可以過來了。”如今齊修誠拒絕和他們任何人溝通,恐怕也只有司諾能讓他開口了。

    掛掉電話以后,高漠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齊修誠過往的資料上來。

    如果齊修誠是何經略,這會改變什么呢?

    他突然開始翻找上一次連環殺人案的卷宗,屠夫案一共五個受害者,但有一個奇怪的地方,前三個受害者都是先性侵犯,后殺人。

    但從第四個受害者開始,屠夫不再侵犯受害者,而是直接將人殺死。

    這一點讓當時的他們也很困惑,但齊修誠提出,可能是因為屠夫已經無法從性侵犯中獲得快感,更多的將自己的精力放在了殺人上。

    但現在,可能有不同的解釋了。

    “高警官,你想找什么,”吳清看著被他翻得亂糟糟的案件卷宗,走過來。

    高漠蹙著眉,“我想找屠夫案當年第四名和第五名受害者的資料。”

    吳清之前整理過,所以很快就找了出來,抽出兩個文件夾遞給他,“是這兩個嗎?不過,這兩名受害者有什么不對嗎?”

    高漠翻開第五名受害者資料,在首頁信息上掃了一圈,然后又翻出另一名受害者資料,而這一本上,清晰的寫著:

    【籍貫:晉禾】

    他閉了閉眼,“給我查一查‘何經略’的資料。何必的何,經過的經,省略的略。看看他家庭住址、學校、班級,和這名受害者有什么關系。”

    之前司諾告訴他,齊修誠可能不是第一次犯案,他并不相信。但是他內心深處又深刻的知道,司諾說的句句在理。

    齊修誠在屠夫案中的表現和現在幾乎一樣。

    他常常脫隊,獨自一人追蹤屠夫的下落。而最后屠夫和他決戰,屠夫中槍而亡,而他腹部中了一刀,卻并不致命。

    如果司諾的推斷是真的,那么齊修誠很可能利用了屠夫,將自己的謀殺栽贓給他。但他想不通,為什么齊修誠會殺這兩名受害者。

    明明她們都和齊修誠沒有半點關聯。

    但如果換成何經略,那這個問題的答案就不一樣了。第四名受害者來自晉禾,她會不會也發現了齊修誠的身份而被滅口?

    高漠只覺得天旋地轉,他必須努力的抓住桌沿,才能夠穩住身體。

    過了片刻,吳清就查了出來,只是她還沒明白,手中的資料是什么意思,“高警官,我查到了,何經略以前是晉禾六高的學生,這第四名受害者應該是他的學妹。”

    高漠點了點頭,對這樣的答案已經不例外了。

    “繼續吧,”他語氣寡淡而冷沉,“查一下第五名受害者是否和何經略有聯系。”說完,他轉身就準備往外走。

    吳清卻蹭的一下站了起來,“高,高警官。”

    高漠沒有回頭,淡淡“嗯?”了一句。

    “何經略和現在的案子,有什么關聯嗎?”

    高漠沉默了一瞬,最終還是沒有瞞著她,“我懷疑齊修誠其實是何經略,是何經略盜用了別人的身份加入了我們這里,你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吧。”

    吳清瞳孔緊縮,呆若木雞。

    高漠走到了走廊,他現在迫切的需要吹一吹冷風,讓大腦能夠清醒一些。可來到窗邊,就能聽到大門外群眾的呼喊和抗議。

    他閉了閉眼,頭一次覺得,煙可能是個好東西,至少在某些時候能夠讓人忘記煩惱。

    他原本不抽煙的,但現在他真的是全無辦法了。

    等司諾三人來到警局的時候,高漠依然站在窗邊,手中似乎捏著一支煙,卻沒點燃,只是愣愣的看著。

    “高警官,”司諾主動走上前,朝他頷首。

    高漠也點頭回應,“你們來了?”他將煙塞到了口袋里,指了指旁邊,“跟我來吧,齊修誠已經在審訊室了。”

    來到審訊室門口,高漠想和司諾一起推門進去,卻被她輕輕抬手攔住。

    “高警官,讓我自己來吧。”司諾聲音有些輕。

    高漠愣了一瞬,有些猶豫,“雖然他戴著手銬,但你一個人進去依然不安全,要是有個萬一,我們沒法及時趕進來”

    司諾沉默了一瞬,“他大概不會直接對我動手,”當然,這也只是她的猜測,一個并不是十分有把握的猜測。

    高漠嘆口氣,也知道她是擔心,如果自己在場,齊修誠可能會有所顧忌,從而不愿意開口,而他們現在的追查連連受阻,齊修誠如果能認罪,將會是一個重大的突破。

    “好,”高漠微微退開,“那我就和齊修誠他們在隔壁的觀察室,如果你遇到危險,或者想離開,隨時抬手示意。”

    司諾點點頭。

    牧熙遠也伸過手來,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注意安全,我就在旁邊。”

    司諾輕輕“嗯”了一聲,給了他和顏白安一個安撫的眼神,深吸一口氣,隨后推門走了進來。

    齊修誠換上了一身囚服,頭發有些凌亂,臉色略顯蒼白,嘴角還帶著顯著的淤痕,像是和誰斗毆導致的。

    看到司諾的一刻,他彎了彎唇,眼神幽深如鬼魅。

    司諾不急不緩的走到他對面坐下,視線在他的臉龐上來回打轉。如果非要代入一下的話,他如今的眉眼倒是和當初還有兩分相像。

    “和人打架了?”

    齊修誠也不意外她會問起。事實上,他一直期待著司諾能夠主動來見他,如果她出現的話,她很可能就猜出他的身份了。

    而司諾的反應和他的想象一樣。

    他知道,她其實并不是那種脆弱的女孩,不會哭哭啼啼的質問他,也不會嬌嬌怕怕的不敢靠近。

    如今這樣,像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一般,坐下來心平氣和的對話,才是他期盼已久的。

    “我是警察,在看守所自然不好過。不過,他們傷得比我重。”

    司諾有些感慨,果然這才是真實的他,心狠手辣、不辨善惡。她輕輕甩掉腦海中那些復雜的情緒,開門見山道,“你是何經略?”

    齊修誠笑的更開,“你以前都喊我經略哥哥。”

    竟然這么簡單就承認了嗎?司諾有些意外。

    “那是很久以前了,”她語氣淡淡,“在我十歲那年之后,我就再也沒去過你家,也沒見過你了。”

    齊修誠聽言,嘴角的笑漸漸淡了去,“我倒是去找過你,只是你母親說你不愿意見我。”

    司諾也不否認,“嗯,不想見。”

    齊修誠淡淡垂下頭,這個答案是意料之中。

    司諾:“炸彈是你放的嗎?”

    齊修誠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看了看玻璃窗的另一側,“這是想來套我的供詞?希望我直接認罪?”

    司諾:“是,”但也不是。

    齊修誠也不失望,“這樣吧?我們來交換提問,你問的問題,我都誠實作答。我提出的問題,希望你也一樣。”

    司諾想都沒想就應了,“好。”

    反正這個時空是注定坍塌的,她就算開口說出了什么離奇的事情也沒關系。

    等時間倒流,不會有任何人記得。

    齊修誠:“嗯,那我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炸彈是我放的。”

    玻璃窗這邊的高漠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退,就這么容易?他們那么多人苦口婆心的勸,他都不開口,司諾隨口一問,他就愿意說?

    為什么?司諾對于齊修誠來說,有這么特別嗎?

    司諾又問:“放了幾個炸彈,分別在什么位置?”

    齊修誠勾唇笑了,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流光,“事到如今,這還重要嗎?我承認了炸彈是我放的,到底幾個炸彈,放在哪,我的罪名都一樣。”

    司諾咬了咬牙,知道他猜到了什么,“重要,對我來說很重要。”

    齊修誠:“對于已經發生的爆炸來說,這些不重要。但如果你打算去拆除這些炸彈的話,那就重要了,我說的對嗎?”

    司諾握了握拳,她承認也沒關系,“對。”

    齊修誠似乎是欣慰于她的坦誠,“嗯,不過這個問題我先保留,最后你離開之前,我會告訴你的。還有別的問題嗎?”

    司諾想了想,其實這就是她來的最主要的目的了,至于其他,不過是從他嘴里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罷了。

    “既然這樣,那我就索性都問了。”

    “你準備殺白安,是因為懷疑她發現了你的身份嗎?”

    齊修誠點頭,“嗯,她看到了我的疤,而且她和你認識,雖然概率不大,但如果你們聊到,那你會起疑心的。”

    司諾咬了咬唇,果然白安的死還是因為她。

    如果沒有她,就算白安知道了那刀疤的存在,也不可能會聯想到什么的。

    司諾:“你之前也這么做過嗎?我說的是之前的兩起連環殺人案,你也將謀殺罪栽贓到那犯人身上?”

    齊修誠態度坦然,“嗯,做過。”

    這個答案并不出乎意料,司諾又道,“所以齊修誠本人也是你殺的?”

    齊修誠,不,應該說是何經略搖了搖頭,“不,我是偶然認識他的,發現他和我血型一樣,父母雙亡,而且很快就要離開當地。”

    “所以,拿走他的身份很容易。”

    “我只是裝作離家出走的叛逆少年,求他收留了一些日子。有次請他去喝酒套消息,他喝多了,掉江里了。”

    司諾眼中閃過一絲嘲諷,“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沒殺他。你只不過看著他淹死,袖手旁觀罷了。”

    何經略點點頭,“對。”

    司諾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她既無法將他和之前的齊警官聯系起來,也無法將他和小時候記憶中的何經略聯系在一起。

    “為什么,你會變成這樣?”

    明明他當初逃離家里的時候,是可以選擇重新開始的。不會有人知道他的父親做過什么,他一身清白,想做什么都可以。

    何經略勾了勾唇,“你知道譚以彤為什么刺我一刀嗎?”

    司諾微怔,“嗯,知道。你虐殺家中的動物,而且發現了何棟的案子,所以她一時情急,傷了你。”

    “呵”何經略笑的滿是嘲弄,“譚以彤是這么和你說的嗎?”

    司諾手指輕輕一顫,一股涼意從背后襲來。譚阿姨說謊了嗎?難道當年的真相不是這樣?

    何經略似乎很快恢復了平靜,眼中一潭死水,“我自小就想讀醫科,解剖動物不是很正常的嗎?她為什么這么害怕?”

    “說到底,她怕的是我身上流著何棟的血。”

    所以,哪怕他沒有任何變態的傾向,他這位母親也不會相信他的無辜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何棟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他語氣冰涼,“她藏了那么多報紙,還留下之前的日記,我想不發現都難。”

    原本,他是打算裝作不知道的。他本來就對何棟沒有多深的感情,既然他是個罪犯,那就該死的悄無聲息。

    因此,哪怕知道了真相,他從來沒想過去舉報譚以彤。他只是想平靜的過自己的日子,保住自己的未來。

    “那一日,她給我下了安眠藥,她是想殺了我以后再自殺。”

    司諾瞳孔緊縮,呆滯住了。

    譚以彤當年是想帶著何經略一起去死?她,還是對自己說謊了嗎?

    可是細細想下來,她發現,這樣確實說得通。譚以彤以為自己的兒子也是個潛在的殺人狂,不想再讓無辜的人受罪,卻也無法獨活,所以想帶他一起離開這個世界。

    因此,何經略受傷以后,才遠遠的跑走,再也不敢回家。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想要他的命。

    何經略看到司諾的反應,突然覺得悶著的胸口陡然暢快了一些,“所以你看,我父母想殺了彼此,我母親想殺我,我從來就沒有過平凡生活的機會。”

    司諾沉默了兩秒,“你的選擇鑄就你的人生。譚以彤是誤會了你,她是犯下了錯,但她沒有拿著刀逼你殺人。”

    “是你自己不想過原來的人生了,所以去偷了別人的人生。”

    可能在何經略眼中,父母雙亡的齊修誠,遠比他這個復雜家庭出生的孩子來的幸運,所以想盡一切辦法也要切斷和十八歲以前的人生的聯系。

    何經略又是輕笑,“是嗎?司諾,你十歲那年就被人稱為瘋婆子,這種滋味你體會過的。如果別人知道我父親是連環殺人犯,我母親還殺了他,我會有正常的人生嗎?”

    道理說得容易,可真讓你來過,你又能做的比我好多少?

    司諾腦海中什么突然一閃而逝,她努力回想。如果被人知道父親是殺人犯,他

    “你是故意告訴我,牧熙遠的身世的?”

    他如果知道何棟是連環殺人犯,不可能不知道牧景同是無辜的。也就是說,他清楚的知道,牧熙遠和他的人生被錯位互換。

    何經略淡淡“啊”了一句,“你想起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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