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一時間,梔梔都不知道要怎么吐槽這個李志松了。
倒是坦蕩蕩一副真實小人嘴臉。
這時,突然有人大喝一聲——
“李志松!你又在這兒騙人了對不對?”
梔梔、黎恕和李志松齊齊轉頭看去——只見一個穿著寬松裙子,腳踩高跟鞋、頭戴太陽帽、長了一副種花國人面容的年輕姑娘正沖著李志松怒吼。
李志松“哎呀”了一聲,“沒有沒有!我就是問問他們想不吃想肉夾饃哈哈哈哈……”
然后他就把手里拿著的那個、用油紙包好的肉夾饃直接塞給梔梔,“來!弟妹,李哥請你吃肉夾饃……”
再然后,他沖著太陽帽姑娘靦腆一笑,害羞似的跑了。
梔梔看看手里的肉夾饃,又看看肥胖的李志松像小學生那樣輕盈天真地地跳躍著跑開了……
一時間哭笑不得。
太陽帽姑娘打量了梔梔和黎恕一會兒,問道:“你們……剛從國內來?”
梔梔點頭。
“你們也是……坐船來的啊?”姑娘又問。
梔梔居然一下子就明白“坐船來的”是什么意思了。
——對方問她是不是偷渡來的。
梔梔搖搖頭,“我們是坐飛機來的,來這兒開會。”
姑娘愣住。
整整過了十來秒鐘,姑娘才艱難地開了口,“開……會?”
梔梔含笑點頭,“來聯合國開會……我們是搞科研的,跟著上級過來開會。”
“出息了啊!”太陽帽姑娘由衷地笑了。
但很快,姑娘面上的笑容又帶上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最近……國內的形勢怎么樣啊?呃,我是說,老百姓過日子……怎么樣?”
梔梔坦然說道:“目前家里還是很窮的,但勉強吃飽沒問題。放心吧姑娘,我們會好好干,總有一天會把家里搞好的,到時候……有機會你再回去看看。”
梔梔話里話外的這個“家”字,令太陽帽姑娘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她垂下眼眸,看到梔梔和黎恕手里拎著超市的袋子,不由得一笑,問道:“買這么多東西?你們會在這兒呆很久嗎?”
梔梔說道:“一個多月吧!”
太陽帽姑娘說道:“以后買東西呢,上那邊兒的花僑商店去買。價格差不多,但店員都是種花國人,不存在語言不通的情況……再就是,我那商店里的貨品,比這一家更適合種花國人。”
梔梔含笑點頭,“好,謝謝你!”
“不客氣。”太陽帽姑娘答道。
梔梔和黎恕拎著東西朝著大使館的方向走去。
“哎等等!”太陽帽姑娘突然又叫住了梔梔,“……我可以冒昧問一下你倆的年紀嗎?”
梔梔轉頭,笑瞇瞇地告訴太陽帽姑娘,“我叫別梔梔,今年二十二歲。他是我丈夫黎恕,今年二十六歲,我們是如假包換的科研者。我倆都是淮安海大的學生,我是碩士研究生,正在攻克的課題是‘淡化海水灌溉農作物’。他也是海大的研究生……”
太陽帽姑娘哈了一聲……
從梔梔的角度看來,姑娘的眼角好像有些泛紅。
“現在……國內還能搞研究哈!”姑娘說道。
梔梔笑道:“嗯,我們挺不容易的。”
“確實挺不容易的。”姑娘喃喃說道。
“啊對了,我是花僑商店的老板,既然你們是整一個團隊來的,那你回去以后跟你們團隊里的人說一聲,以后買東西就上我那兒去買,我給你們打折。”姑娘又說道。
頓了一頓,姑娘又道:“我叫露茜,王露茜。”
梔梔朝她一笑,“謝謝你露茜。”
回到大使館,梔梔和黎恕處理了一下食材,用電飯鍋把兩大塊牛肉處理好,用油鹽醬油蒜球、洋蔥土豆什么的一塊兒燉好了。
晚飯時分,梔梔和黎恕去了后頭一樓的大廚房那兒,領到了晚飯——每人一塊巴掌大的米飯,配菜是雞胸肉炒豌豆胡蘿卜玉米粒兒,外加一大鍋番茄蛋花湯。如果吃不飽,餐桌上還放著方包和花生醬、果醬之類的,不限量。
別逢君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梔梔幫父親拿了飯,又和廚師說了一聲,讓把她和黎恕的飯菜裝在一個飯盒里,她則在自己的飯盒里添了滿滿一碗番茄蛋花湯。
當然了,黎恕還拿了不少方包。
小夫妻倆上了樓,在閣樓那兒吃起了飯。
米飯的份量并不多,而且這些大米……一看就不是國內的,應該是東南亞產的,吃在嘴里也是很陌生的淀粉感覺。
兩人就著鹵牛肉吃米飯,米飯吃完了就用方包蘸牛肉湯吃……
饒是梔梔把大部分米飯都讓給了黎恕,黎恕還吃了不少方包,可只吃了個七分飽。
梔梔倒是連湯帶水的吃了個飽足,就是有點兒心疼黎恕沒吃飽,“下回咱們還是不能省事,得自個兒煮飯。”
黎恕說道:“我吃飽了……下午不還吃了個肉夾饃么!”
吃完飯,黎恕就拉著梔梔想出門逛一逛。
梔梔阻止了他,“晚上別出去……你想鍛煉身體的話,咱們就在院子里走一走。”
“為啥?”黎恕莫名其妙。
梔梔答道:“治安不好。”
黎恕愣了一下,“沒事兒……有我在,你怕啥?再說了,白天我們也沒有太多的時間逛街,你不是說,想做點兒小生意掙點兒錢么?不逛一逛這城市,咱都不知道這里的人都喜歡什么。”
梔梔直搖頭,“萬一出門惹了麻煩,那就耽誤我們的正事兒了。”
說話之間,兩人已經走到了樓下,正好看到珍姐他們一眾十來個人,準備出門逛街。
大使館工作人員在院子門口攔住他們,也是苦口婆心地勸,說這里的晚上可不比國內,治安不好,讓大家不要出去。
珍姐她們據理力爭。
一開始她們還遮遮掩掩的……
后來實在沒辦法,幾個女同志才說了實話——她們來例假了,必須得出門去買衛生紙。
大使館的工作人員聽了,讓大家等一等。
最后,工作人員索性問了一下所有的科研團成員,大約有七八十人吧,問大家愿不愿意一塊兒出門。
那大家好不容易出來一次,肯定愿意的啊!
梔梔和黎恕也愿意去。
于是,工作人員就大家組織在院子里,簡潔地開了個會,說了一下出門的紀律:
“同志們,我們本來是不提倡晚上出門的,確實比較危險。但咱們這么多人一塊兒出行,倒也不必害怕。但我要特別強調的一點就是——我們是一塊兒出去的,就必須一塊兒回來,一個人也不能少……要不然,萬一有人落單了,在外頭迷路了,還是很危險的。同志們,能做到嗎?”
大家齊聲說道:“能!”
梔梔就說了一句,“我下午去過沃瑪超市了,物價好像挺貴的……聽說西南街上有家花僑商店,買東西可以打折。不過,我也沒去過花僑商店,不知道那兒的物價是不是真的要比沃瑪商店便宜。”
工作人員說道:“對,花僑商店里的貨品確實要比活瑪商店便宜,我們就是組織大家去花僑商店。至于沃瑪商店,大家可以在白天的時候去逛一逛。”
當下,工作人員把七八十個人給分了組——就照著大家的專業來分的組。
由組長來約束每個小組成員的行蹤。
大家一塊兒熱熱鬧鬧的出了門。
珍姐跑過來問梔梔,“梔梔,你下午去了沃瑪商店是嗎?哎那你給提點兒參考意見唄!咱們要買點兒什么才好?”
梔梔笑了,“我下午買的是大米……我家黎恕的飯量,珍姐你又不是不知道!”
——珍姐很知道,因為大家是一塊兒轉機過來的。在飛機上吃飛機餐的時候,黎恕一個人吃掉了八份免費餐……
那時珍姐感到特別震驚。
當然了,她本來還有點兒懷疑,心想黎恕是不是想把免費的飛機帶下飛機啊……
直到她眼睜睜看著黎恕狼吞虎咽地把八份餐全都吃了個一干二凈!
這才見識到黎恕的飯量。
后來梔梔還背著黎恕,告訴珍姐:別看黎恕一口氣吃了八份餐,其實他還沒吃飽……
這會兒聽了梔梔的解釋,珍姐特別理解,又問,“那你倆還買了鍋?”
梔梔點頭,“在舊貨商店買了個電飯鍋,在樓上我爸的房間里用鍋煮飯……然后放點兒土豆洋蔥啥的進去一塊兒煮熟了……就這么吃。”
“我的天,那能好吃嗎?”珍姐嘆氣,“沒有鍋氣的菜啊,吃上一兩頓還成,吃多了就厭了!”
梔梔也嘆氣,“那還能咋辦,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
然后話題一轉,“這里的巧克力和糖果挺便宜的,還很好吃。我覺得可以買一點兒,放在隨身的包包里,萬一開會的時候肚子餓了、或者低血糖頭暈什么的,吃塊糖果和巧克力是很管用的。”
珍姐立刻點頭,“買!”
然后她也分享了從別處得來的情報,“我聽男同志們說,這里的打火機很好用,比劃火柴強多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帶回國,到時候還得再問問大使館的同志……再就是,他們說這里的牙膏特別好用,比我們國內的強!也不貴……”
就這樣,大家聊著天,在使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來到了花僑商店。
花僑商店和本地的沃瑪商店相比——
沃瑪商店超級大,貨架的擺放空間也寬,就顯得特別高大上。
花僑商店的占地面積小,空間利用率極高,每一個貨架、每一個角落全都堆得滿滿當當的……就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可大家就是沖著便宜才來的嘛。
使館工作人員一進商店,就打了聲招呼,“嗨,露茜!”
梔梔和黎恕跟在后頭,一進門也看到了正在和使館工作人員聊天的王露茜。
王露茜一眼看到了梔梔,下意識喊了她一聲,“別梔梔?”
梔梔笑瞇瞇地上前和王露茜打招呼,“我的伙伴們聽說你這兒打折,就都來了。”
王露茜盯著這七八十個顧客看了一會兒。
——這些人剛從國內來,衣著是樸實的、打扮也是……挺土氣。但無論男女老少,每個人的身上都帶著濃厚的書卷氣,舉止、氣質、談吐都很不俗。
王露茜一笑,大聲說道:“本商店從今晚七點到晚上十點,一律商品全部打八折!”
科研團的人們聽到了,引起了小范圍里的歡呼,但又很快克制住——這里畢竟是公共場合,不宜喧嘩。
梔梔笑著對王露茜說道:“那謝謝你啦!”
王露茜笑了,“你謝我干什么?我掙到錢了啊!對了別梔梔,你想買些什么?”
“這會兒我還沒想法呢,我先逛一逛。”梔梔說道。
“成!你隨便逛!要是有什么問題,你可以多問問我。”王露茜說道。
梔梔點頭,牽著黎恕的手開始逛了起來。
梔梔拿了一瓶洗發膏,一瓶沐浴露,一大一小兩盒牙膏。看到雞蛋正在打折,她又拿了一盒雞蛋……
然后她就被黎恕拉到了一旁。
“你看。”黎恕指著蔬菜區里的某種蔬菜,讓梔梔看。
梔梔定睛一看,是擺滿了筐的一摞芹菜……
綠幽幽的芹菜葉上,有一個一個的小白斑?乍一看并不顯眼,仔細一看,斑斑點點的數目還挺多?
難怪這會兒都已經到了晚上,蔬菜區里的其他蔬菜全都賣得差不多了,這些歐芹卻無人問津呢!
“這是斑枯病。”梔梔說道。
她雖然不是專門研究蔬菜病蟲害的專家,但海鷗島上有小伙伴是專門研究這個的。梔梔沒少幫小伙伴們打下手,當然也知道治理的辦法。
正好這時,王露茜推著一輛裝滿了貨品的小車過來,正準備將小車里的商品放回貨架上去……
聽了梔梔的話,王露茜若有所思地盯住了那一筐芹菜,問道:“別梔梔,斑枯病……是什么?”
“那是蔬菜常見病,要趕緊治。不然會越發越多……甚至會產生跨物種的傳染,當然了,我說的跨物種傳染,也僅限于蔬菜和植物之間的傳染,人畜無事。”梔梔說道。
王露茜一怔,又問,“那,要怎么治啊?”
“這是真菌感染,已經長出來的蔬菜是救不了了,吃是可以吃的,但吃之前要把病斑部分摘除掉。等到收獲以后,必須徹底清除田間病殘體,新育秧的蔬菜種子也必須經過溫湯消毒,不然還是有可能會引發真菌感染的。”梔梔正色說道。
王露茜目瞪口呆。
半晌,她笑了,“現在我相信你是科研者了。”
頓了一頓,王露茜不好意思地說道:“主要是……你太年輕了,太漂亮了,我……”
梔梔笑了笑,“沒事,這樣也挺好,我的青春無限長嘛!”
王露茜也笑了。
她盯著梔梔看了一會兒,張了張嘴,正準備說些什么——
不遠處突然有人十分激動地吼了一句,“……關你什么事啊!”
眾人一愣。
梔梔和黎恕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聲音好熟悉,好像是……小昭?
直到這時,梔梔才意識到,似乎是從今天中午以后,她就再也沒見著小昭了。
甚至就在晚飯后,使館工作人員組織大家一塊兒來花僑商店的時候,也沒見著小昭。
所以?
小昭怎么又突然出現在花僑商店里了呢?
這是王露茜的商店,王露茜連忙朝著喧鬧處走去,想查看一下是怎么回事。
梔梔和黎恕也跟了上去。
走到兩排貨架之后,梔梔和黎恕果然看到了小昭。
但讓人感到疑惑不解的是,小昭身上居然穿著個藍色的馬甲,頭上還戴著三角布巾?
——好像只有商店里的工作人員,才會穿這樣打扮。
只見小昭手里拿著個拖把,旁邊還放著個盛滿了水的塑料桶,這會兒正憤怒地朝著珍姐大吼,“你誰啊……既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媽,閑事還管那么寬?”
第422章
梔梔看著眼前的一幕,一時半會兒的回不過神來。
但小昭身上穿著商店員工的制服……
這一點是沒有錯的。
所以???
小昭這是上花僑商店來打工了嗎?
珍姐已經和小昭發生了爭執。
“小昭,你這么做是不對的!”珍姐說道,“……我們拿的是交流訪問學者簽證,怎么能私下打工呢?”
小昭怒道:“要你管?只要我不說,誰知道我拿的是交流訪問學者簽證?我樂意在這兒打工掙錢你管得著嗎?”
“我們在國內,一個月工資才三十塊錢不到!在這兒,一個汽車工人的工資能有二百多米金!就算在這兒打零工,四小時就能掙到兩塊五米金!就算給蛇頭抽了成,也還能拿到一塊五……”
“我今天從中午到現在,干足了兩個班兒八小時,我就能拿到三塊錢米金!一個月下來,要是每天都干兩個班兒,我就能掙到一百米金!折成國內價就差不多四五百塊錢!”
“一個月能掙四百塊錢,你知道能買多少東西嗎?能買上一塊上海手表,還能再買一臺縫紉機了!能賺那么多錢我為什么不干?何況我也沒耽誤工作啊!你要是嫉妒你也可以來干,但你別干涉我的自由好嗎?”小昭怒道。
珍姐是典型的學者。
有知識、懂道理,但嘴巴笨。
她只是反反復復地說,“小昭,你這樣是不行的,按規定,咱們拿的簽證就是不允許打零工的,你這么做是不對的……”
小昭被氣得面色鐵青。
她一抬頭,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梔梔和黎恕?
小昭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別梔梔!這事兒是你一手籌劃的吧?”小昭憤怒地質問梔梔,“……你別狡辯!我剛才全都聽到了——珍姐親口說的,說是你推薦她們來花僑商店買巧克力和糖果的!”
“所以你就是嫉妒我!你覺得我在這兒打零工掙錢了,你就特意帶著他們來這兒,故意揪我的小辮子對不對?”
梔梔簡直無語,“是,我確實推薦珍姐她們來這兒買巧克力和糖果了,可我又是怎么知道你在這兒打零工的呢?”
小昭一時語塞。
可她心里的委屈無處申訴,急得快要哭了,“別梔梔!那你說,如果不是你告密,他們又怎么會來這兒買東西?!”
王露茜也挺無語的,“因為我這花僑商店是這個區里最大的花僑商店啊,所有東南亞的人都會跑我這兒來買東西!你沒來之前,你們大使館就一直在我這兒買東西的!反倒是你,根本不了解情況就在這兒胡說八道什么?”
小昭氣呼呼地質問王露茜,“你又是誰啊?”
“我是這兒的老板!這商店是我開的!”王露茜一字一句地答道。
小昭:……
“你、你是這兒的老板……你、你很了不起嗎?”小昭色厲內茬地說道。
王露茜氣笑了,“那你說呢?”
“我確實不怎么厲害,但這商店是我的,聘用誰、辭退誰……這點兒權力我還是有的。”王露茜一字一句地說道。
小昭慌了。
她吸了吸鼻子,“可是李哥跟我說了,說、說這兒的老板是他的發小,關系可好了……”
王露茜一字一句地問道:“李哥?李志松?他是我的發小?”
“嗯嗯!”
小昭答道,“他說他可以幫我介紹工作,有沒有簽證都可以……他還收走了我二十米金的押金,而且還和我說好了,我在這兒打零工的錢,他抽四成……我得干滿一個月,他才會還我那二十米金的押金。”
王露茜深呼吸——
“老張,你和小劉去外頭看看,李志松在不在,要是在,讓他現在過來找我!要是沒看到他,就請他的老鄉幫忙傳話……總之,我需要他在半小時之間趕到這兒!要不然,以后他也不會在咱們這個區混了。”
兩個商店員工應喏了一聲,結伴出了門。
王露茜又對小昭說道:“姑娘,別怪我心狠,我把話放這兒了……我不能讓你在我這兒找工。要是被人舉報、或者被警察發現了,我會惹上很大的麻煩。所以,今天你的工作就到此為止,四小時兩塊五的工錢,你一口氣做了兩份,我會給你五米金,但從此以后……你別再來了。”
小昭急了,“不不不!你放心,絕對不會有人告密的!”
王露茜正色說道:“那也不行!這是犯法的!”
“那李志松也是黑戶,他是偷渡來的!憑什么他能在這兒工作掙錢,我就不可以呢?”小昭含淚質問王露茜。
王露茜,“那你看到他在我這兒工作了嗎?”
“那也沒人舉報他呀!”小昭急道,“我好歹還有個簽證呢!他啥也沒有……他不也在這兒混得好好的?”
王露茜的火氣有點兒壓不住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混得好?他要是混得好,何必來訛你這二十塊錢?”王露茜說道,“我不管你和李志松是怎么談的,總之,我不會再聘用你為兼職者了。你和他之間的經濟糾紛也不關我的事兒,如果你敢鬧事,那我就去報警……米國警察的執法程度,可不是你敢想像的!”
小昭呆了半晌,大哭了起來,“你們怎么可以這樣啊……這、這不是欺負人嘛?”
然后轉頭看向了梔梔,“都是你不好!你要是不帶人來,根本就不會有人知道我拿的簽證是訪問學者的……嗚嗚要是那二十塊錢押金拿不回來……別梔梔!我、我會討厭死你的!我要告訴我媽媽!”
小昭嚎啕大哭。
圍觀的眾人全都覺得有些無語——二十六歲的大姑娘遇上了事兒還要找媽媽???
誒……
這時,之前出去找人的那兩個商店職工伴著李志松匆匆趕到。
李志松滿臉堆笑,步履輕快地跑到王露茜身邊,歡天喜地的說道:“露茜姐!有什么好關照啊?”
王露茜指著小昭,質問李志松,“我店門口貼了招聘兼職服務員的信息,你就把她帶來了?”
李志松看了小昭一眼,很諂媚的點點頭,問王露茜,“她干活還成嗎?這日結的工資啊……露茜姐你給我就好了,我再給她!啊對了,今天會結工資的吧?”
王露茜不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李志松,“那你問過她的來歷了嗎?”
李志松不甚在意,“嗨,問這個干啥?英雄不問出處!”
“可她是有簽證的,拿的還是Q1簽證!!!”說到這兒,王露茜勃然大怒,“……李志松!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李志松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道:“人家也是為了掙錢嘛!她家里窮……比當初的我還慘!爹死了娘改嫁,沒良心的大哥和嫂子把她賣給一個六十多的老頭兒當老婆……嘖嘖嘖,那叫被虐待的一個慘啊!”
“她好不容易才從魔窟里逃了出來,結果她兄嫂又把她逮住,又要賣她……她身殘志豎,非常堅強的來到了米粒堅合眾國……露茜姐,求你賞她口飯吃吧!你別管她什么Q1簽證不簽證的……你把她關地下室,別讓她出來啊!只要她不露面,誰知道你店里有這么一個人呢?”
李志松伶牙俐齒地瞎編亂造了起來。
眾人全部驚呆。
小昭也被嚇住——天地為證、日月為鑒!她父母還好好地活著呢,而且她爸級別還不低!哥哥嫂子對她也很好的……
王露茜被氣笑了,指著小昭質問李志松,“哦,她的身世真這么慘……她告訴你的?”
李志松鄭重點頭,“那當然了!就是因為她可憐了,我才要幫助她的。”
小昭站在一旁,雙手拼命亂擺。
王露茜看了小昭一眼,又斜睨著李志松,冷笑道:“李志松你給我解釋解釋,身世這么凄慘的人,她是怎么拿到Q1簽證的?Q1可是學者簽證……在學術方面沒點兒建樹、低于研究生學歷的人她都不配拿Q1簽證!再說了,國內的形勢你比我清楚,她能正兒八經跟著使團出國訪問,除去自身條件過硬之外,她不用過政審的嗎?”
李志松愣住。
“這……”李志松面露難色。
真是糟糕,編不下去了可怎么辦?
王露茜又正色說道:“你還收了人家二十米金的押金?”
李志松趕緊陪笑臉,“我那是正常操作……露茜姐你想啊,萬一她打壞了你店里的東西,該不該賠?嘿嘿嘿嘿……我這也是為了保障你的權益嘛!”
“把錢還給人家!”王露茜說道。
李志松見王露茜的態度如此堅決,知道糊弄不過去去,這才梗著脖子叫嚷了起來,“這絕對不可能!我沒錢,一分錢都沒有!”
一旁的小昭聽了這話,臉色瞬間慘白。
“錢呢?”王露茜追問道。
李志松一副不是很想說的樣子,吱唔半天,還是說了,“我都已經……三個月沒交房租了,拿到了錢我就……趕緊補交了。”
“你欠了多少錢的房租?”王露茜又問。
李志松沒辦法,只好掰著手指頭算賬,“吶,房租交了十二塊,剩下的八塊錢,還了五塊給劉記餐館……我在他那兒欠了十五塊呢,還了五塊還欠十塊。剩下的三塊,我去買了半只燒雞和一瓶啤酒……已經沒了,吃完了。”
小昭氣得渾身發抖。
王露茜對小昭說道:“你都聽到了吧?不要以為來到了這兒,他就混得比國內的人好……他也一樣有可能是個窮人,甚至有可能比你還窮。這里不是國內,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看起來很像同胞的人,說不定他就是捅你一刀的人。”
小昭一直垂著頭。
王露茜說完后,小昭才鼓起勇氣對說道:“老板,我、我知道你是好人……所以你繼續能收留我嗎?讓我繼續給你打零工?你可以把我藏在地下室我不介意的……”
“不能!”王露茜直接拒絕。
“首先,我不可能把你關在地下室,這是犯法的,而且我請人是要在店面里工作的,你躲在地下室干什么?其次,聘用你的風險太大!我是米國的守法公民,我不能違反法律的規定……”
說著,王露茜轉頭吩咐道:“安娜,你把這個……小昭的工資結算一下,沒做滿四小時也按四小時結算。”
站在收銀臺那兒的一個女員工應喏了一聲。
小昭有些激動,上前抓住王露茜的袖子,“老板……”
王露茜大怒,“我說你這個人,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我是看在大使館的面子上,才好心好意地解釋給你聽,為什么我說了那么多,你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你現在是幾個意思?你還想沖著我動手?哼,你敢動我一下試試?我告訴你我會報警的!”
“不不不,不是……”小昭連忙解釋,“我就是想……想再跟你說說打零工的事兒……”
“夠了!”有人怒吼了一聲。
眾人轉頭一看,才知道發火怒吼的人是使館的工作人員王暢。
今天是王暢組織大家來花僑商店的。
他算是個帶隊人物。
王暢盯著小昭,一字一句地說道:“就像露茜說的那樣……小昭,你是經過國家精挑細選出來的優秀人才,才有資格代表國家出訪,站在現在這塊土地上。所以……請你顧全國家的名譽和你自己的體面,成嗎?”
頓了一頓,王暢又輕聲說道:“你苦苦哀求的樣子……真的很難看。”
小昭瞬間臉色慘白。
她咬住下唇,垂下眼眸,不甘心地松開了王露茜的衣袖。
王暢看了看腕表,對圍觀的出訪團團員說道:“好了,大家趕緊去挑選自己需要的商品吧……我們四十分鐘以后離開。”
然后他走過去安撫了王露茜幾句。
大家默默走開了。
梔梔和黎恕也去繼續逛貨架了。
回到使館,王暢清點了一下人數,確定做到了所有人一塊兒去、一塊兒回,還把小昭給捎了回來……他才松了口氣。
然后他冷冷地看了小昭一眼,轉身去找領導了。
梔梔和黎恕拎著買回來的東西,回到父親居住的閣樓。
因為只有電飯鍋一個炊具,做飯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想著明天一早又要煮粥又要煮雞蛋的,梔梔干脆先用電飯鍋煮了八個雞蛋,留著明早當早飯……
她看到買回來看雞蛋挺多的——昨天黎恕買了三十個,今天她又因為買一送一的促銷而買兩盒,就是六十個雞蛋……這加一塊兒快一百個雞蛋了!
于是梔梔決定做點兒咸蛋。
她先燒水煮熟了八只雞蛋以后,將雞蛋撈起,在開水里下了大量的鹽巴。她洗了六十只雞蛋,又讓黎恕去樓下廚房那兒找來一個大號塑料密封桶,洗干凈了,先將雞蛋放進桶里,再把鹽開水澆進去,最后蓋上了蓋子。
——差不多半個月就能吃上咸蛋啦!
別逢君一直到夜里快十點才匆匆趕回來。
他一臉的倦色,兩眼熬得通紅。
黎恕趕緊問他吃了沒,別逢君遲疑片刻,答道:“吃了。”
梔梔撅嘴兒,“一聽就是騙人的!”
黎恕二話不說就用電飯鍋燒水、在鍋里架上小蒸架,將之前他和梔梔給父親留的飯盒整個兒放進電飯鍋里去蒸熱,又拿過剛煮熟的雞蛋,讓別逢君墊墊肚子。
別逢君摘下眼鏡,按摩著極酸澀干痛的眼珠……
在等著熱飯的空當,梔梔把今天小昭鬧出來的事兒告訴了父親。
別逢君正在吃水煮蛋,聽了這事,露出一臉的震驚表情,“什么?她、她去打零工了?”
他呆了半天,始終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地問道:“小昭她、她父親不是軍區的嗎?怎么……她們家發生了什么事?很缺錢嗎?”
黎恕嘆氣,“還是眼皮子淺吧!要真說起家境來……她爸工資不低,她媽也有工作,哥哥嫂子和她也都有工作有工資……不會差太多。”
梔梔沏了三杯熱牛奶,遞給父親一杯、她和黎恕各一杯。
平時在國內喝慣了大慶奶粉,現在喝到這邊兒的全脂甜奶粉,確實要香濃甜蜜得多。她還挺喜歡喝的,決定以后每天早晚都要各喝一杯牛奶。
別逢君一口氣灌了幾大口熱牛奶,才把因為錯愕而噎在喉間的雞蛋給咽下了食道。
“那這事兒要是傳到了國內,搞不好他爸的前程都會受影響。”別逢君直搖頭。說著,他又把今天他的工作經歷也告訴了女兒女婿。
——上午的大會結束后,種花國領導和米國領導就從下午一直開會開到晚上,剛剛才散會。議題就是兩國學術交流,重點談了好幾個項目……
當然了,別逢君負責的項目就是其中一個重點項目。
然后別逢君又告訴女兒女婿:
“雖說這次你倆的項目沒能排上號,但你倆也別灰心……我估計啊,明天就會擬出學術交流和演講地點的計劃行程出來。我已經有跟上級打過招呼,你倆最晚要在明天晚上之前,把你倆中意的大學、學科教授的單子列出來……”
“然后等上級的批復,咱們就把這些名目悄無聲息的排到行程表里去……至少要實現這次學術交流上的最大利益化,明白了嗎?”別逢君問道。
梔梔和黎恕連連點點頭。
等到別逢君吃完了飯,梔梔和黎恕一個去洗碗,一個去樓下打開水,照顧著別逢君用熱水泡了腳以后,小夫妻倆這才下了樓,各回各的宿舍去了。
梔梔旁邊的鋪位是小昭的。
可一直到梔梔就寢時,也沒等到小昭回來。
半夜時分,梔梔覺察到身邊好像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梔梔睜眼一看,發現兩個使館女工作人員蹲在自己的鋪蓋旁,一人打手電筒,一人正在打包小昭的鋪蓋。兩人的動作放得很輕,一看就知道她倆不想吵醒已經睡熟了的大家。
“同志,怎么了?”梔梔撐起半邊身子,小小聲問道。
工作人員小小聲說道:“吵醒你了是吧?對不起……領導讓我們過來把小昭的行李和鋪蓋轉移到別的地方去……我們很快就收拾好了,打擾你休息,很抱歉。”
梔梔一呆,又小小聲問道:“小昭要去哪?”
另一個工作人員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們人手不夠,沒辦法親自押送她回國,所以委托了巴國領事館的人,正好他們后天要回國,到時候會讓小昭跟著巴國的人一塊兒走,到了巴國以后再安排她回國。”
前頭那個工作人員小小聲說道:“你說這些干什么!”
另外那個工作人員當即閉嘴。
梔梔也不吭聲了。
第423章
第二天一早,宿舍里的人全都發現小昭的鋪蓋不見了。
珍姐問梔梔知不知道小昭是什么時候回來卷的鋪蓋……
梔梔搖頭,洗漱好換了衣裳就去了閣樓上。
別逢君已經熬好了白粥。
沒一會兒,黎恕也上來了。
三人就著昨天鹵牛肉的邊角料、那些土豆塊胡蘿卜塊什么的,和帶殼水煮雞蛋,以及腌黃瓜來下白粥吃。
反正梔梔是吃飽了。
她和黎恕、父親一塊兒下了樓,去后頭一樓的大廚房吃公家的早餐。
好嘛,早餐依舊是面包配各種果醬,外加熱牛奶,桌上還有幾個不銹鋼盆子,一個里頭裝著切好片的新鮮番茄片,一個放著洗干凈的生菜葉子,一個放著腌好的酸黃瓜片。
大家都圍在那兒,研究這些東西怎么吃。
郎教授和別逢君等有過留學經歷的人,在教大家怎么自助式做三明治。
梔梔也上前,先取了一片方方正正的面包片攤放在手心,擠一點兒醬在面包片上,鋪上番茄片,再涂一層醬,再鋪上生菜葉子、涂上另外一種醬,最后再用筷子挾了幾片腌酸黃瓜放在菜葉上,上頭再蓋一層面包片。
她把做好的三明治塞到黎恕手里。
黎恕害怕吃不飽,還沒到中午就餓,畢竟剛才吃的全是稀的,所以接過梔梔遞過來的三明治咬了一口,頓時眼睛一亮!
“這么吃,好吃多了……不像那天那樣噎得慌。”說著,黎恕將三明治邊緣的面皮部位咬開以后,懟到了梔梔嘴邊,“你也試試。”
梔梔直搖頭。
她最不喜歡的就是西式的各種醬料。
光是聞著這味兒她就很不愉快。
黎恕怕她嘔吐,不再勸她。
吃完手頭上的三明治,黎恕自個兒又做了五個……用好幾層面包搭的各種醬料的巨型三明冶,總算吃上了來到米國以后的第一頓飽飯。
梔梔在等黎恕的時候,也拿了一塊面包,將之浸入牛奶中蘸一下再慢吞吞的吃,瞬間覺得硬硬的面包變得軟和好入口了許多。
大家都在小小聲議論小昭的離開:
“你們聽說了嗎小昭不見了!”
“一大早起來就已經不見人了!”
“昨晚兩點多我起床的時候是看到有車子從院子里駛出去……”
“確實不像話,就好好地做學術交流嘛,打什么零工啊!”
“她又不是科研者她能搞什么學術交流?”
“她犯的是低級錯誤,搞不好已經被移送回國了。”
“小昭啊,她好像是走后門才來的,要真的被提前送返,那她家里人……可就倒霉嘍!”
等到黎恕吃完早飯,梔梔拉著他,兩人一塊兒去找使館工作人員,委托他們尋找相關學科比較突出的高校。
這個倒是不難。
這些年來,雖然種花國和米國之間沒有雙方學生留學的聯系,但種花國的友國、鄰國是有跟米國保持了交換留學的交流的。
使館工作人員答應,呆會兒就去幫梔梔和黎恕整理這方面的資料。
梔梔和黎恕放下了心,和其他的出訪團團員們一塊兒重新排隊坐上了大巴車,前往會議現場。
今天的會議相較昨天而言,顯得有內容多了。
先是種花國領導說了一下國內最近要做的幾個工程,然后幾位大拿輪流發言十幾分鐘,說了一下各個項目的數據……別逢君和郎教授都有上臺發言。
梔梔想起了昨天父親交代的話:
“……明天我們幾個人要輪流上臺去介紹一下各行業的項目進展……沒辦法啊,鎖國封關了那么久,不露露臉,別人根本不認……明天上臺演講了以后,混個臉熟,接下來去大學演講和交流的時候,對方才會認臉……”
雖是這樣,但梔梔和黎恕還是很熱情地在自家教授們演講完以后,熱烈的鼓掌。
科研的腳步雖遲但到,遲早有一天會遍地開花。
開完會,梔梔和黎恕又跟著大伙兒一塊兒回了大使館館。
由于今天上午的會議內容太過于振奮人心,大家全都很興奮……都過了午飯時間了,大家還在嘰嘰喳喳,后來使館人員過來催了好幾次,大家才去大廚房拿飯。
今天中午吃貝殼粉,意粉的一種,有湯有水的煮了幾大鍋,大家可以憑自己的愛好,拌酸甜的果醬,也可以拌咸口味的意醬……
黎恕用飯盒添了一點兒貝殼粉,發現無論是拌甜醬還是拌咸醬他都吃不下去,最后拿了幾塊面包,抹了點兒咸醬,放在飯盒里、和梔梔一塊兒上了樓。
當務之急就是煮上一大鍋米飯!
梔梔昨天買了蒸架和小盤子,將幾個土豆削皮切塊抹上鹽,盛在小盤子里,用蒸架放在電飯鍋里一塊兒蒸了。
昨天梔梔還買了不少青椒回來……
黎恕拿著這些青椒和蒜仔去了樓下的大廚房那兒,用灶火把青椒烤得表皮焦糊,再把焦掉的表皮撕掉不要,再把蒜仔去皮壓碎,和青椒拌在一起,加鹽末、醬油和醋,再用勺子壓得稀巴爛。
火燒爛青椒就做好了。
當然了,他留了一大半兒給同伴們,只拿了一小半兒上樓去。
黎恕和梔梔一塊兒吃起了午飯。
一大電飯鍋的米飯足夠黎恕吃飽,再拌上昨天的鹵牛肉和火燒爛青椒……非常送飯。梔梔就非常喜歡吃鹽蒸土豆塊,當然也吃了點米飯和鹵牛肉……
飯還沒吃完呢,珍姐就跑了上來,“梔梔,有人找!”
梔梔愣住,問道:“誰找我?”
“就昨晚上的那個花僑商店的老板……王露茜!”珍姐說道。
然后珍姐才反應過來,“喲,你倆正吃飯呢?”
梔梔連忙說道:“珍姐,要不要一塊兒吃點?”
珍姐看了看這小兩口的伙食——鹵牛肉早被他倆吃完了,就剩下一點兒蘿卜塊配菜了,這會兒黎恕直接抱著電飯鍋的膽鍋,里頭是大米飯和爛青椒,另外還有幾塊土豆……
珍姐嘆氣,“我不吃了你倆吃,我剛在下面吃過貝殼粉了。對了,那我先下去跟王露茜說上一聲,讓她等一會兒啊!”
梔梔點頭,“珍姐,謝了啊!”
“嗨,這算什么!”說著,珍姐匆匆走了。
梔梔和黎恕快速吃完飯,涮洗好鍋碗,也跟著匆匆下了樓。
王露茜沒進來,站在使館門口等著。
看到了梔梔和黎恕,她眼睛一亮,跑了過來,“梔梔!”
“露茜,你好!”梔梔笑瞇瞇和她打招呼,“不知有何貴干?總不會是……你們商店又有什么好東西打折了嗎?”
王露茜一怔,笑了,“不管你想買什么東西我都給你打八折,好了吧?”
“那完蛋了我要破產了。”梔梔遺憾地說道。
王露茜抿嘴一笑。
幾句小小的玩笑,讓兩人的關系迅速變得融洽多了。
王露茜直接切入主題,“梔梔,我今天來找你呢,還是因為昨天的事兒……”
梔梔問道:“芹菜生病的事兒?”
王露茜一怔,笑了。
“對對對!”王露茜笑道,“確實是因為芹菜生病的事兒……是這樣的,我姨父就是這附近的農場主,我店里的好多農產品和新鮮蔬菜全都是他直接供貨。昨晚你說……芹菜生病了,還說有可能會感染其他的植物和蔬菜,然后我就給他打了個電話……”
“然后我姨父在電話拜托我說,希望我能邀請你倆去他的農場做客,最好還能幫他看一看這芹菜生病是怎么一回事。”
說著,王露茜誠懇地問道:“梔梔,你……”
“可以呀!”梔梔笑瞇瞇地點了點頭,又道,“不過,你姨父既然是位農場主,想必距離這兒也挺遠的吧?主要是,我們明天上午還要開會呢!”
王露茜說道:“我開車帶你們去,車程大約兩小時,然后我們在姨父的莊園里參觀,吃晚飯……我保證在晚上九點前把你們送回來,怎么樣?”
梔梔想了想,“可以!那你跟我一塊兒去找王暢吧,把你和你姨父的聯系方式寫下來,做個報備。”
王露茜連連點頭。
于是三人分頭行事。
梔梔和王露茜去找王暢,黎恕去樓上拿了他和她的外套……
很快,三人匯合了,坐上王露茜的越野車,風馳電掣般朝著城外駛去。
不得不說,坐上王露茜的車以后,梔梔和黎恕都有不同的感受。
在國內的時候,梔梔和黎恕不是沒有開過車、坐過車,但基建不行,路況差,再加上車輛的防震效果也不太行……
雖然開吉普車、或者搭乘軍用重卡能有效縮短旅途過程,可乘車的滋味真不好受。
可這會兒坐在王露茜的車上,車子內部寬敞、座椅上包著厚實的海綿軟墊和皮質的表面……坐起來很舒服。
防震不錯,路況很好,車子開出了飛一般的速度,卻安靜、平穩、舒適。
經歷過后世的梔梔,坐在副駕座上舒服地瞇上了眼睛。
黎恕卻異常沉默。
梔梔回頭看了黎恕一眼,大約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一笑,準備回去以后再開導他。
王露茜小小聲問梔梔,“梔梔,國內最近的形勢……還好嗎?”
梔梔簡單的介紹了一下。
她不否認現在的□□面,但說得更多的是海鷗島上的情況。
王露茜便也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她自己的情況。
她祖父是第一批被派到米國的礦工,拼死拼活好幾年,后來去參軍,身份得到了提高,退役之后做生意掙了錢,和一個偷渡來種花國少女結了婚,生育了二兒二女。
王露茜的母親是家中長女,她的父親是祖父好友的兒子,兩人是生死之交,一塊兒挖過礦、一會兒參過軍,就是運氣不好犧牲了。所以她的父親也算是外祖父的半個養子,成年后和王露茜的母親結了婚,夫妻倆離開了家、另立門戶——開花僑商店。
王露茜經營的這家店,是她父母名下的其中一家。
所以她是家中第三代年紀最大的孫女,卻因為父母都是種花國花僑,她能說上一口流利的國語。
但是王露茜的小姨就比較叛逆了,她接受的是地地道道的西方思想。婚不想結,英俊的男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當然也曾經被愛狠了她的男朋友用婚姻綁住,可婚姻總是維持不了多久兩人就離婚了。
王露茜現在的這位農場主姨父,已經是她小姨的第三任丈夫……也有可能是因為年紀漸長,小姨居然和這一任姨父共同生活了五年。
聊著聊著,兩小時很快過去。
王露茜開著車子下了高速,拐進旁邊的一條沙石土道。
到了這兒,梔梔和黎恕的熟悉感覺就回來了。
王露茜溫聲說道:“抱歉啊這一段路比較顛簸,忍一下……”
梔梔笑著說了聲“沒事”,轉頭看向車窗外的風景。
這里其實已經可以看出,是農場的范圍了——大面積的玉米林,以及廣闊平整種植著農作物的田塊……
王露茜又解釋道:“米國這邊的農民,和國內的不一樣。我外祖父說過,老家的農民可窮了連飯也吃不上……但米國這邊的農民,他們可有錢了,是富人……”
梔梔連連點頭。
車子大約行駛了十來分鐘,終于能在山坡上看到一幢孤零零但挺漂亮的木質結構的別墅了。
王露茜又解釋道:“那兒就是我小姨和姨父的家,他倆沒孩子,養了幾條狗……幫我姨父種植的默西哥人住在山的那一邊兒……梔梔啊,一會兒看到了狗,你別害怕啊!”
說話之間,幾只大狗也不知從哪兒躥了出來。
王露茜“嗶嗶嗶”地按了幾下喇叭。
很快,隨著越野車的駛近,一個穿著長裙和馬靴,裙擺的一角被系在腰間的中年美婦從別墅的門廳那兒走了出來。
她身材玲瓏有致,氣質不俗,五官柔美,朝著王露茜的車子揮揮手,又把那幾只大狗喝退。
王露茜停下了車子,打開車門走了出去,“姨媽!”
她和小姨擁抱在一起。
梔梔和黎恕也跟著下了車。
第424章
那幾只狗的個頭挺大的,看起來就很兇。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梔梔太漂亮、完全沒有攻擊性呢,還是因為王小姨一直在約束狗子們呢,還是黎恕身上的殺氣太重……
總之,狗子們全都耷拉著耳朵,慈眉善目地靠過來,在梔梔和黎恕的腳邊轉悠了兩圈,又用尾巴掃了掃兩人的腳面,很快就離開了。
王露茜驚訝地對梔梔說道:“我小姨養的這些狗很兇的,平時只要來了陌生人,一定會狂叫……它們對你們可真友善啊!”
然后王露茜趕緊這小姨和梔梔、黎恕介紹。
小姨斜睨了梔梔一眼,露出了然的笑容,也不拿正眼看梔梔,眼神浮在虛空處,用地道的鷹語說道:“我不太說種花國語了,你們不介意吧?”
梔梔笑了笑,用中文答道:“不介意。”
小姨便笑著用鷹語對王露茜說道:“農場的事兒我不是很懂,辛普森去芹菜園了,你是想在客廳里等,還是去找他?”
“小姨!”王露茜皺眉,看著她小姨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兒。
梔梔笑道:“如果不遠的話,那我們去找他吧!”
王露茜又看了小姨一眼,嘆氣,對梔梔說道:“遠倒是不遠……芹菜園距離這兒,大約要步行半小時左右。”
“那我們走去看看吧。”梔梔說道。
就這樣,梔梔和黎恕跟著王露茜步行朝著農場里的芹菜園走去。
路上,王露茜對梔梔說道:“梔梔,真對不起,我小姨她……可能有點兒心情不好。”
——梔梔和黎恕是客人,是她姨父懇求了她很久,她才決定把梔梔和黎恕請過來幫著看一看。想不到,明明會說中文的小姨卻偏偏要用鷹語來跟梔梔對話,而且表情和肢體語言全都明確的表達出不歡迎的姿態,甚至連茶水也不愿意請客人喝一杯!
王露茜有些生氣,但那是她的小姨,她也不好當著客人的面指責。同時她又擔心梔梔的感受,故此心情十分不安。
梔梔笑道:“沒關系,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會介意。”
“梔梔,謝謝你!”王露茜略松了口氣,由衷地說道。
梔梔跟著王露茜一路走去……
看得出來,王露茜的這位姨父是真的很有錢了——步行半小時來到芹菜園以后,遠處仍然是一望無垠的蔬菜園。
而芹菜園里,大約有十來個人在勞作。
全都東南亞裔或者墨西哥裔的勞工,全是清一色的男性,年齡大約四五十左右,他們全都拿著農具,看起來像是在鋤草。
王露茜喊了一聲“辛普森”。
很快,一個肥胖強壯的、身高約一米九,紅皮膚白發還戴了一頂草帽的約五十多歲的男人連忙走了過來。
“露茜,你不是說四點半左右到嗎?現在四點還沒到呢!”辛普森一邊熱情地和王露茜說話,一邊從芹菜園里走了出來。
王露茜笑道:“正好我的朋友們有空,我們就提前到了……辛普森,這是我的好朋友梔梔,他是她的丈夫黎恕。”
辛普森打量了一下梔梔,用怪異的發音念了一下“梔梔”,然后摘下草帽按在胸前,朝梔梔一點頭,很有禮貌地說道:“美麗的梔梔女士,很榮幸認識你,很抱歉我的雙手沾滿了泥土,所以我不能和你握手,免得弄臟了你的手……請允許我向你表達謝意。”
梔梔笑著說道:“沒關系的辛普森先生,很榮幸認識你。”
辛普森的兩眼瞪得溜圓,“上帝啊,梔梔你的鷹語說得真好!”
梔梔頜首微笑。
辛普森又向黎恕問好。
——黎恕的鷹語口語是梔梔手把手教出來的地道米式英語,對于辛普森來說,完全沒有溝通上的問題。
于是辛普森又因為黎恕的鷹語而大驚小怪了一會兒。
梔梔直率地對辛普森說道:“辛普森先生,我們可以看看那些生了病的芹菜嗎?”
辛普森叫嚷了起來,“這不用著急梔梔,我們先回家,我家里有來自印度的紅茶,那滋味簡直一絕!我們應該先坐下來喝點茶吃點小餅干……”
王露茜解釋道:“還是不了辛普森,今天晚上我還要送梔梔和黎恕回約市,他們明天一早還要去聯合國大廈開會。”
“哇哦!”辛普森看著梔梔,發出了驚訝的贊嘆,“我沒想到這么美麗的女士居然會是一位科學家,還需要去聯合國大廈開會!”
話雖如此,辛普森還是在前頭帶路,領著梔梔和黎恕走進了芹菜園,又徑直走向芹菜發病的那塊區域。
梔梔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那些芹菜的情況。
這些芹菜葉片上的斑枯癥狀特別嚴重,再看看附近……確實芹菜發病率的面積比較集中,但周邊也開始有些芹菜葉子開始長出了斑點。
梔梔又扒開芹菜莖葉,抓了一把泥土,捧在手心里近距離地看了看,又抬頭問辛普森,“辛普森先生,請問我們能扯開幾顆芹菜看看嗎?”
“請隨意,梔梔。”
黎恕彎下身子,將幾棵芹菜連根拔起,又遞給了梔梔。
梔梔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這幾棵芹菜的根部,心里有數了。
“辛普森先生,你過來看看這些土壤。”梔梔指著剛才被黎恕扯掉的芹菜以后、裸露出來的土壤,讓辛普森看。
辛普森便也過去,看了一眼。
——土壤有什么好看?他天天都看的好嘛!
梔梔說道:“看,這兒,看上去好像是些苔蘚,對嗎?辛普森先生你看到了嗎?”
辛普森點點頭。
梔梔站起身,對辛普森說道:“我能去別的地方逛逛吧?”
“當然!”
于是梔梔和黎恕朝著周圍走去,大約走開二百米以后,看得出這里的芹菜長勢明顯良好了許多。
梔梔轉頭看向辛普森,朝他做出了一個想要扯芹菜的動作。
辛普森揚手,意思是:你想咋樣都行。
于是黎恕在梔梔的示意下,又拔了幾棵芹菜。
梔梔再次查看這些芹菜生長過的土壤,示意辛普森過來看。
辛普森走過去,就著梔梔的動作看了一眼。
梔梔問道:“看,這些土壤,和剛才的土壤是不是有著明顯的不同?”
辛普森點頭。
——確實很不一樣。
供養好芹菜的土壤看起來褐中帶黑,顏色比較均勻,濕潤、松散。供養壞芹菜的土壤,褐色里帶著些斑白,質地比較干,結塊狀,還有點兒脆。
梔梔解釋道:“土壤成分如何,需要試劑和測紙才能分析。但就肉眼看來,這個莊園里的土壤應該和這兒的一致……”說著,她指了指此處的土壤。
說著,梔梔又指著生長了壞芹菜的遠處,繼續解釋,“而剛才那塊土壤的真菌感染情況已經很嚴重了,光是憑肉眼就已經能看出真菌感染……辛普森先生,你必須得馬上行動了,否則……真菌感染有可能會漫延到整個莊園。”
辛普森看向了梔梔,問道:“梔梔,你有什么好的辦法嗎?”
梔梔站起身,笑著對辛普森說道:“辛普森先生,你擁有那么大的一個莊園,應該有請種植顧問的嗎?”
辛普森遲疑片刻,答道:“確實有,情況是這樣的……之前我跟他們簽過三年合約,到去年底時,訂單到期。我倒是愿意和他們簽約,可他們要漲價百分之三十,于是我不愿意再跟他們續約了。可我還沒有找到新的顧問團隊,我這塊地……就出了問題。”
梔梔點頭,“所以你最好還是盡快找到新的顧問。”
辛普森愣住,“梔梔,你的意思是……你也拿這些生了病的芹菜沒辦法嗎?”
梔梔笑道:“不,真菌感染土壤并不是解決不了的難題……相反,這是一種很容易解決的問題,而且還有很多種解法。但是,解決真菌感染是一個長期要做的事,我們在米國最多只會呆上一個月左右……所以,這件事我應該幫不了你。”
絕緣化土壤就得花上好多少,還得分別用不同的藥劑反復灌澆和沖洗……
沒有三四個月,這塊土壤根本就治理不好!
聽了梔梔的解釋,辛普森明白了。
他有些沮喪,但也非常高興梔梔的坦白,又問梔梔,“梔梔,那依你之見,目前我要怎么做才好?”
梔梔答道:“別猶豫了,把所有生了病的芹菜全都拔掉,然后在這些土壤上覆蓋干草,點火引燃。真菌害怕高溫和干燥,焚過干草的地面一定要反復翻曬陽光,這等于雙重消毒……”
“但在處理之前,你一定要留出足夠寬敞的空間出來……有的真菌靠風吹都能飄到旁邊的土壤里去……”
“再就是,之前你收獲的芹菜種子也最好不要再用了,再重新引進新的種子吧!當然了,如果將來新的顧問團隊來教你怎么用溫浸法去除芹菜種子里的真菌感染,那種子也是可以繼續用的……”梔梔認真說道。
梔梔一邊說話,辛普森就一邊點頭。
梔梔說得很淺白,辛普森可以全部聽得懂。
雖說梔梔明拒了辛普森,說她沒辦法幫辛普森的忙,但辛普森還是很高興。非常熱情地要邀請梔梔和黎恕去他家喝印度紅茶,又說他妻子的廚藝很好,他要請梔梔和黎恕吃飯。
梔梔婉拒了,“不,辛普森先生,感謝我們的相識,但我們還有事兒呢,就告辭了。”
辛普森愣住,“什么?那可不行!梔梔,你們為了我的事,大老遠的從紐市趕來……怎么可以連杯水都不喝就走呢?不不不……露茜,邀請你的朋友留下來吃飯。”
一路上,王露茜都見識到梔梔的涵養,又感動又羞愧。可作妖的那個是她親姨,她還能怎么辦?
再一想,要是她強行留客?她又不是莊園主人,根本沒有話語權!根本就萬一小姨還做出什么離譜行為的話……那她就真的沒臉再和梔梔說話、見面、處朋友了。
于是王露茜也只好尷尬地說道:“辛普森,梔梔和黎恕確實還有事兒,所以我這送他們回去吧……你放心,我會替你招待他們的。”
“露茜,是發生了什么事嗎?”辛普森小小聲問道。
王露茜搖頭,“不,沒有。”
辛普森盯著王露茜看了幾秒鐘,想了想,露出了然的表情,說道:“那好吧露茜!幫我好好照顧客人。”
說著,他再次摘下帽子,右手撫胸朝梔梔點頭,也向黎恕行禮,遺憾地說道:“感謝你們的到來我的朋友們,期待我們的下一次再會!”
梔梔和黎恕也對辛普森說了幾句客套話,跟著王露茜一塊兒離開。
王露茜沒有再領著梔梔和黎恕上別墅里頭去向小姨告別,而是直接領著他倆上了車,開車離去。
路上,王露茜非常愧疚對梔梔說道:“梔梔,實在是很抱歉,我小姨她……有點那個情緒化……我們現在趕回紐市去,嗯,現在五點鐘,我爭取七點趕到。到時候我在紐市找一家餐館請你和黎恕吃飯……”
“對了,你要是困了,可以在車上睡一覺。如果餓了,我那小抽屜里有些面包……”王露茜不停地說道。
梔梔笑道:“沒關系的。”
王露茜一邊開車,一邊頻頻轉頭看向梔梔。
最后一狠心,她開口問道:“梔梔,你們……也很難得來一次米國,如果你們有什么心愿,或者是有什么想做的事,可以告訴我,我……在這個國家也只是個普通人,能力不大。但只要你們開了口,我盡可能幫你們辦到。”
梔梔想了想,“那我就……真的說了啊。”
“你說。”
王露茜的語氣里透出了一絲緊張。
——她還真有點兒害怕梔梔會說出“我想以后一直留在米國,你能幫幫我嗎”這樣的話。
梔梔說道:“露茜,我……能不能請求你,去各大高校號召一下學生們給我們捐書啊?”
王露茜松了口氣——只要梔梔不是想留下來當黑戶就好。
但梔梔的話,還是讓王露茜感到十分詫異,“什么?捐書?”
梔梔連連點頭。
“舊書最好,思政、文藝文學這一類的不需要。理工科類、農學類、機械動力類、水力電力類……這些有多少我就想要多少!不瞞你說,其實我們是想買的,但那天在紐市的書店里看了一眼,才發現我們……根本買不起書。”梔梔坦蕩蕩地說道。
王露茜苦笑,“確實,書本都是很貴的。”
沉思幾秒過后,王露茜點頭,“好,這件事……我會試著去辦,不過,我可不敢保證能給你籌到多少書,有可能十本八本的,也有可能一二百本……主要是這事兒我沒把握,所以你別太指望我。”
“你就是只籌一本書給我,我也很會感謝你的。”梔梔認真說道,“因為我們是朋友,你有認真為我去做這件事……無論結局是怎么樣的,我已經很感激你。”
王露茜又看了梔梔一眼,笑了,“原來我們的科學家女孩這么可愛啊!”
“原來我們的花僑姑娘也這么可愛呀!”梔梔學著她的語氣說道。
兩個女孩都笑了。
兩小時后,王露茜開車回到了紐市,帶梔梔和黎恕來到紐市的富人區。
今天的事兒,王露茜是真的感到很抱歉,所以她要在這兒請他倆吃頓好的。
這時天已經黑了。
華燈初上。
七十年代的米國,是經濟最好最繁華的時候。
這里又是富人區,街道干凈整潔、路燈明亮。道路兩旁高樓聳立,各種五彩閃爍的霓虹廣告牌詮釋著富裕盛世、紙醉金迷。路上行人全都是衣著體面的英俊男士和美麗女士,哪怕是不認識的人,只要目光產生了碰撞,都會含著優雅的笑意,彬彬有禮的說上一聲“晚上好”……
王露茜牽著梔梔的手,說道:“來都來了,今天我請你們吃正宗的牛排!”
梔梔含笑點頭。
于是王露茜帶著梔梔和黎恕來到了一家……門庭看似樸素無華,進去以后才能體會到奢華的餐廳。
金發碧眼的英俊男侍應生彬彬有禮地替王露茜拉開門,說了聲:“女生、先生們,晚上好!”
王露茜矜貴地遞了五美金過去,“勞駕,我今天要請我最重要的朋友吃飯,想找一個好一點兒的位置。”
侍應生立刻收下小費,朝著王露茜微微鞠躬,露出真誠的笑容,很有禮貌地說道:“晚上好女士,請跟我來……這邊走,請小心臺階!”
然后就把梔梔一眾帶到了一個相對比較安靜的角落里。
王露茜坐一邊,梔梔和黎恕坐一邊,然后享受到英俊男侍應生的殷勤照顧——遞熱毛巾、送餐前酒、小果盤,還送來了一份菜牌。
王露茜揮退侍應生,向梔梔和黎恕小小聲解釋菜牌上的各種套餐。
梔梔研究了一下菜單,要了香草牛排配意面,全熟;替黎恕要了超級巨無霸漢堡和雙份香草汁牛排,也要全熟……王露茜要的是五分熟黑椒牛排。
王露茜見梔梔點起菜來毫不怯場,不由得奇道:“梔梔,你以前吃過西餐嗎?”
前世的梔梔在沒生病之前,飲食也是正常的,什么都能吃。自家財團旗下就有頂尖的米其林西餐廳,什么好吃的她都吃過……
想了想,梔梔用另一種方式回答:“我爸爸以前是公派留學生,他在鵝國讀的大學,在歐洲讀的博士。”
王露茜頓時肅然起敬。
“那難怪你這么年輕也這么厲害了!原來是家學淵源啊!”王露茜由衷地說道。
梔梔正準備說話。
突然,一個女侍應生過來上菜——
梔梔就朝著王露茜笑了笑,沒說話。
然而,梔梔突然又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盯著這個……穿著制服送餐過來的女侍應生——這明顯是個年輕漂亮、妝容精致、身材苗條的華人姑娘。
這一刻,梔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這個穿制服的華人姑娘,她、她不就是……
第425章
梔梔震驚地盯著這個華人女侍應生。
她幾乎就要將這女人的名字脫口而出了……
但又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
鄭萍為什么在這兒???
是的,眼前這女人分明就是當初和梔梔一會兒來到南陵下鄉;在界南省會的時候偷吃了方麗娟的炒米;后來又因為無聊而偷走知青們的信件,為求村霸庇佑而與人曖昧、最后又為了躲避村霸而假稱陶容冶是她的對象,害得陶容冶差點兒死掉;最后又和劉小云對換了人生的……
鄭萍!
梔梔還記得,南陵鎮交通不便,鎮上的居民想要離開,只有幾種途徑:
一是搭乘鎮上每天唯一的一班長途班車前往省城,
一是搭乘鎮上岸防部隊的順風車,
一是步行穿越原始森林……
后來公安、部隊的人都尋找過鄭萍。但鄭萍確實不見了。她既沒有搭乘鎮上的長途班車,也沒有搭乘岸防部隊的順風車,她……當時就那么無影無蹤的消失了!
海鷗島上的小伙伴們曾經不止一次的討論過鄭萍和劉小云互換人生的動機與得失,以及鄭萍的下落……
鄭萍執著的要與劉小云互換人生,這事兒不好說,那會兒鄭萍和劉小云的現狀都不好。
但鄭萍的下落……
她真的穿越了原始森林嗎?
再想想鄭萍平時嬌滴滴的作派……
其實大家心里都明白,但嘴上不說——鄭萍是不是已經死在原始森林里的野獸嘴里了?
直到現在——
梔梔親眼看到了……活生生的鄭萍。
鄭萍正手法嫻熟地將托盤里的菜肴放到了桌上,然后習慣性朝著顧客露出優雅的笑容。
王露茜坐在主位上,鄭萍的笑容便是對著王露茜而綻放。
然后鄭萍的目光才落到了對面的梔梔身上。
鄭萍甚至還朝著梔梔露出笑容。
她突然一怔。
再看看……坐在梔梔身邊的黎恕???
鄭萍瞬間面色慘白。
她蹭蹭蹭往后退了幾步,無力地跌坐在于地。
王露茜愣住,回頭看著鄭萍,用鷹語問道:“哈羅,你還好嗎?”
“不,謝謝!我很好!”鄭萍慌慌張張地用鷹語答復。
她喘著粗氣看著梔梔,想爬起來——
看起來,她手腳軟得厲害。
最后,先前收了王露茜五米金的那個英俊男侍應生過來一看,立刻把鄭萍扶了起來,又向王露茜道歉,“抱歉女士,我的同事可能有點兒累了,打擾你們用餐了……抱歉。”
鄭萍被男侍應生扶了下去。
但她還忍不住回頭看了梔梔一眼。
王露茜看看遠去的鄭萍,又看看了梔梔,奇道:“你們……認識啊?”
梔梔點點頭。
剛開始的時候,她覺得女侍應生可能就是長得像鄭萍,但后來鄭萍的反應那么大,她甚至還回應了王露茜的問話……
她一開口,梔梔就確認了她的聲音和身份。
——這女人就是鄭萍。
梔梔問王露茜,“在這樣的餐廳里打工,是需要有綠卡的吧?”
王露茜點頭,忍不住問道:“你和她……”
一看剛才那女侍應生的反應,王露茜就覺得……是不是有點兒過度了啊?搞不好梔梔和那女侍應生是仇人?或者對家?
梔梔說道:“我和她……說不上關系有多好吧,當初我們是一塊兒下鄉插隊的知青。后來她……失蹤了。”
梔梔并沒有細說鄭萍的過往,在這異國他鄉的,沒啥必要。
王露茜恍然大悟。
她對梔梔說道:“拿到綠卡也很多種方式……比如說和米國公民結婚,或者說,向米國政府申請政|治庇佑……這都是要看個人的意愿和想法的。就像有的人吧,他在國內吃盡了苦頭,寧愿在這兒當黑戶他也不肯申請政治|庇佑……”
梔梔笑問,“你說的是不是李志松?”
“對!”王露茜坦率地承認。
有共同認識的人,也就有了共同的話題。
王露茜開始說起了李志松這個人。
“我覺得人性吧……實在太復雜了,李志松這個人啊,來紐市已經四五年了,據說他在國內呆不下去……好像說,他家里不知道是他爺爺還是外公是地主有錢人,然后父母那一代還有人娶了洋媳婦兒,就過不下去了。”
“他那一大家子兵路幾路,會水的游去X港,不會水的走山路翻越原始森林也去了X港,他是游過去的……結果到了碼頭還上錯了地兒,被當成偷渡的,和其他人一塊兒給塞進了集裝箱,然后飄洋過海的來了紐市……”
“我認識他也好多年了,怎么說呢,他給我的感覺就是……他是個典型的小人。吃喝嫖賭不至于,小偷小摸也沒有……相反,他還特別的講義氣。拿著不合法的身份,盡可能做合法的事兒……”
“他在街頭騙人的把戲,其實也開不了幾次張。你看,你和黎恕就沒上他的當,相信你們這次出訪的人,也有不少人被他搭過訕,但其他人也沒上過他的當,對吧?倒是小昭上了鉤,可小昭的動機也不純啊!”
“我不是在為李志松說話,而是……我也曾經問過他,我說你看你現在這景況,你是黑戶,你上哪兒去都沒有身份,也不能正兒八經地找份工作。你還語言不通,要是傍不上米國女公民和她結婚的話,你為什么不考慮政|治庇佑呢?”
“梔梔,你知道他跟我說什么了嗎?”王露茜笑問。
梔梔搖頭。
王露茜笑道:“他跟我說啊,他生是種花人、死是種花鬼……這個國就像他的媽一樣,他媽可以對他不好,怎么嫌他都行,可他不能嫌他媽。既然他媽嫌他,那他離開就好了,但到了他死的那一刻,他還是要回去的……要是他現在說了他媽的壞話,以后他就回不去了……”
梔梔陷入沉默。
“我也是因為……了解他是這樣的人,所以,平時就盡可能的多照顧他吧!就是呢,像他這樣的人實在太多了,我不是慈善家,這世上也根本不可能有慈善家,我給李志松他們的幫助也是很少的。只能……平時在處理臨期商品的時候優先考慮他們,僅此而已。”王露茜說道。
梔梔說道:“你做得已經很好了。”
接下來,王露茜就和梔梔、黎恕聊起了她的家鄉。
其實……
她是花三代了,她口中的故鄉,其實是她外祖父、外祖母,以及祖父祖母的故鄉。
王露茜的祖父祖母都是界南人,但去世多年,連她父親對界南都不是很熟悉;倒是因為她外祖父是蔥省人,外祖母是豫省人,而且雙親健在,平時過年過節的還愛念叨,所以王露茜對這兩個故鄉的傳統倒是了若指掌。
梔梔倒是沒去過蔥省和豫省,但黎恕去過。
尤其是王露茜外祖父的家鄉——蔥省臨縣的王家莊,黎恕曾經在那附近執行過任務,呆了差不多二十多天的時間。
王露茜大喜,眼睛亮晶晶的,顫著嗓子追問黎恕,有關于王家莊的一切:
——村口是不是有棵杮子樹?杮子樹下是不是有一口壓水井?村東頭是不是有一戶叫王鐵柱的人家……
黎恕竭力回憶:
——村口確實是有棵杮子樹,樹下也確實有一口井,但是村東頭是不是有一戶叫王鐵柱的人家……他不太記得了,沒啥印象。
王露茜激動萬分。
“我的天哪,我……我真的想不到,梔梔、黎恕,你們居然給我們家帶來了那么多的好消息!對了,我、我……如果不打擾你們的話,我,我可不可以再請你倆吃頓飯?我得先跟我外祖父外祖母約好時間,他倆不在紐州,放下手里的事兒、再趕過來……可能需要花上三五天的時間。”
梔梔和黎恕對視了一眼。
“這個沒問題,”梔梔答道,“而且我們團隊里還有兩個來自蔥省的同事,黎恕畢竟不是蔥省人,他只是多年前去過一次,可能印象也不是太深刻了。要不要……”
“要!”王露茜激動地說道,“如果還有豫省和界南的老鄉,麻煩也幫我一塊兒約上吧!”
梔梔含笑點頭,“好啊,回頭你去約時間,然后告訴我,我再去問問他們,看在時間安排上能不能湊一塊兒。”
說話之間,三人點的餐也全都上齊了。
王露茜看了看梔梔的用餐禮儀,十分的標準,而且風度優雅大方。黎恕比較不拘小節,但大體上也是端方莊重的(梔梔在家時有讓黎恕試著用過刀叉切肉切饅頭、用叉子吃面條、用勺子喝湯什么的,基本用餐禮儀也說過)。
王露茜對這對夫妻的好感就更重了。
吃完飯,見時間差不多了,王露茜就帶著梔梔和黎恕離開了餐館。
站在餐館門口,王露茜又遞給那個英俊高大的侍應生兩米金,然后把車鑰匙遞給他,車牌號也告訴他……
于是侍應生拿著車鑰匙一路小跑著去開了王露茜的車過來,停在餐館門口,又下了車,殷勤地拉開車門,照顧王露茜和梔梔上車。
梔梔坐在王露茜的豪車上,搖下車窗看向餐廳。
——廊下昏暗處躲著一個人,看樣子,應該就是鄭萍了。
梔梔把目光收了回來。
王露茜開車把梔梔和黎恕送回大使館。
梔梔想起昨晚父親開完會回來時,連晚飯都沒吃……也不是主辦方沒準備晚餐,就是種花人的胃口還是更適應中餐。
于是梔梔還是拉著黎恕去了閣樓,先用電飯鍋做了個洋蔥圓椒炒雞蛋,然后又煮了一碗米飯。
今天發生的事情還是挺多的。
梔梔和黎恕一邊忙碌著做飯,一邊聊天:
“梔梔,那女的是鄭萍吧?”
“對,我是真沒想到呀,她居然來了米國……”
“今天王露茜不是說了么,能在餐廳里打工,要么就是嫁人了,要么就是……你覺得會是哪一種?”黎恕問道。
梔梔笑道:“那你猜猜,她為啥要躲著我?”
黎恕嘆氣,“第二種。”
是啊,哪怕鄭萍就是靠著婚姻而光明正大的留在了這兒……
她看到了梔梔,她有什么好躲閃的?
這里是米國,種花國的法律也管不著她。
那不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個答案么?
梔梔想了想,說道:“依著鄭萍的性格,不管她是靠結婚才拿到的身份呢,還是靠著所謂的政治|庇佑才拿到的身份……她總歸是能夠堂堂正正的出現在這兒了,所以是肯定會在我面前炫耀一下的。”
“只不過,今天咱們身邊有個富婆王露茜在,咱們是坐在餐廳里花錢當顧客的,咱們是大爺,她是端盤子的……她才沒好意思上來,主要是怕王露茜讓她吃憋。如果今天王露茜不在,搞不好鄭萍還會沖上來問我,是不是也是偷渡來的……”梔梔說道。
黎恕:……
梔梔轉移了話題,“黎恕,我倒是覺得哈,王露茜的小姨對咱們是有啥意見嗎?咱們明明不認識她,怎么會剛一見面就……有點兒盛氣凌人的樣子?”
黎恕猜測道:“她是不是覺得你長得漂亮,所以想的是那些男男女女的事兒?”
梔梔愣住。
她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她和黎恕是同時認識王露茜的,想必王露茜跟她姨父聯系的時候,也應該有直說她和黎恕是夫婦。若在這個前提下,王露茜的小姨還會誤會的話……
梔梔也無話可說。
黎恕安慰梔梔,“咱不理她就行了,反正以后也沒啥交集。”
梔梔點頭。
黎恕又想起了王露茜開著車、拉著梔梔和他一路狂飆了三百多公里的高速抵達辛普森的農場……只花了兩小時十來分鐘。
可種花國就沒有那么好的路況——就算找遍全國上下,也找不出一條能跟米國高速公路媲美的公路了!
種花國也沒有那么好的車況——由于冷戰封鎖,國內的產業鏈很不完整,也有國產車,但產能特別特別低,發動機的質量跟不上,車子根本不可能有這么快的速度、這么安靜的程度。
“梔梔,出來一趟才知道……原來我們和米帝的差距有那么大!我都不敢想像王露茜出來吃一頓飯,小費就給出去七塊錢,”黎恕抱住了梔梔,語氣里帶上了那么一絲絲的難過,“難怪有那么多人愿意……以毀謗和無中生有的理由來申請米國的政治|庇佑,死活也要留在這兒……”
梔梔正色說道:“但也有像李志松那樣的人啊!”
黎恕一噎。
梔梔用力抱住黎恕,“沒關系的黎恕,我們國家現在還很窮很窮……也正是因為我們很窮,才需要我們的努力奮斗呀!遲早有一天,我們的老百姓會更有錢、會過得比米國的老百姓幸福的!”
黎恕深呼吸,緩緩地說道:“簡直就是百廢待興啊!”
梔梔笑了,“所以就從我們做起!我們開一個好頭,把基礎打好,還要影響我們的下一代,我相信……五十年以后,我們的國家會是地球上最強大、最富裕、人民最幸福的國家!”
“五十年?”黎恕喃喃說道。
他搖頭苦笑。
那就是……
整整幾代人所有的青春呢!
梔梔用力點頭,“黎恕,你要相信我!”
——因為我已經見識到繁華啦!
所以我更加希望……
我們能影響到更多的人,大家一起為這個可愛的國家出一把力。
讓它提前變得更美、更好、更富裕。
黎恕一笑,“好!我相信你……不就是一輩子嘛!咱們好好干,等咱們老了,讓鐵蛋來接班兒,等鐵蛋六十歲的時候,那肯定能超英趕美了!”
第426章
深夜,別逢君依舊拖著疲倦的腳步回來了。
梔梔趕緊遞了一大杯晾到半溫的涼白開過去,別逢君一口氣灌完;黎恕端著臉盆去打了點溫水回來,別逢君擦洗了一把臉,這才覺得活了一半兒過來。
接下來他又狼吞虎咽地吃下女兒女婿特意為他做的飯……
吃掉大半鍋,覺得差不多七成飽了,這才搖頭說不吃了。
黎恕沒舍得扔剩飯菜,用個飯盒裝了,浸在冷水里,說道:“明早熱一熱還能吃。”
梔梔則在別逢君吃飯的時候,把今天她和黎恕經歷的事兒跟父親說了一遍。
別逢君表揚女兒女婿,“和花僑們打好關系,請他們幫忙捐書……這事兒你倆干得漂亮!既合法、也合情合理,還能拉近我們和花僑們的聯系。我啊,其實還挺擔心你倆會犯小昭那樣的錯誤的……”
“不會的,我們來到這兒就代表著國家的臉面,違法犯紀的事兒絕不可能干。”梔梔說道。
別逢君笑了。
梔梔又說起鄭萍的事兒……
別逢君嘆息道:“一樣米養百種人,有的人她天生自私淡薄,不能強求。她求她自己的富貴,我們為大眾謀利益……用阿Q的精神勝利法來說,少了她一個,我們也少拉扯一個人嘛!”
梔梔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別逢君和黎恕也笑了。
然后梔梔又把她和黎恕整理好的、他倆看中的米國目標大學,相對比較著名的學者和教授的名單遞給了別逢君。
——早上出門前,梔梔和黎恕去找王暢想辦法,要相關學科的大學、項目、與學者名單。傍晚回來以后,兩人就去找王暢要了這名單,除去做飯的空當,討論了整整兩小時,才終于擬好了名單。
別逢君接過一看,猶豫片刻,放緩了聲音說道:“念之啊,我有個事兒要對你說。”
黎恕和梔梔對視了一眼。
這是發生了什么事嗎?
怎么父親的語氣這么正式,態度還如此凝重?
黎恕說道:“爸爸,你只管說。”
別逢君看著女婿,嘆氣,“上級今天特別留我下來……和我開了個會,是專門關于你的。”
黎恕的表神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上級的意思是,你的項目……屬于未來的戰略重點項目,也是我們手里隱藏的王牌,絕不能公開。”別逢君一字一句地說道,“……所以,在接下來的所有交流活動中,你全都將……以助理的身份旁觀。”
別逢君緊緊地盯著黎恕,繼續說道:“這事兒本不該我來跟你說,但現在事出緊急。所以領導先讓我來跟你說一聲,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具體的……等咱們回國以后,你的上級會直接跟你說這事兒。”
黎恕久久不語。
他明白,岳父傳達的意見十分簡潔:他黎恕要種島事件里要扮演一個影子角色!
梔梔不同意,“爸爸!黎恕為這一刻準備了很久很久……”
黎恕拉住了梔梔的胳膊。
他對別逢君說道:“知道了爸爸,我理解,我也會……照辦!”
梔梔依舊表示不同意,“爸爸!這件事你一定要替黎恕爭取!作為項目負責人,他不能出面?那他要怎么整合這件事?我明白在事情沒有十全把握能做好之前,低調謹慎是應該的……可有的事,真的不能低調啊!”
“我們不高調一點兒帶頭,老百姓誰知道有人在為這個國家灑熱血、拋頭顱?我們不高調一點兒,又怎么帶動其他的人?爸爸!光靠著我們這個百人團的力量,是很微弱的!脫離了群眾我們什么也做不了!我們應該要充分調動起七萬萬人的力量!因為這個國家不是我們這百人團的,是全國七萬萬人的!”
現在梔梔的情緒非常激動!
因為她見過黎恕努力的樣子……
——抓緊時間攻克專業的時候,他每天都熬要到半夜。以至于每天上午大課間休息半小時的時間,他都要跑步上到教學樓的天臺那兒,席地而坐的瞇上十五分鐘……要不然他是撐不住的。
——他即將要種島!但是,全種花國、全世界也沒有這樣的專業!更沒有人這么做過!所以需要他同時了解大量不同的學科,并且將這些學科全都整合起來。那誰知道他到底需要懂得多少不同的專業知識?
最省時間的辦法就是找各個專業的教授聊天、詢問專業知識。但種島是個秘密任務,他不能張嘴叭叭叭地去問,得用其他的目的和辦法去和各個專業的教授套近乎。
但一般越有才氣的人,就越孤傲……
黎恕不知吃了多少掛落!
——還有當梔梔鼓勵黎恕,要他和她一起出國學習時,他需要攻克語言難關。其實梔梔逼著他趁機攻克語言難關的另外一層用意,是在現階段,國內各項基礎學科還很薄弱,所有的科研專業都繞不開國外既有的研究與基礎。
所以梔梔眼睜睜地看著他擠出本就不多的時間,拼命背單詞、向梔梔請教語法,那段時間他都瘋魔了,在家和梔梔練口語、在學校就和郎教授練口語,甚至對著姜女士和趙阿姨時,也常常一時轉不過彎來,會用鷹語和她倆說話……
搞得姜女士和趙阿姨都跟著學會了幾句簡單的。
梔梔是看著他在短短七個月的時間里,從詞匯量大約在二百個左右,直接練到了專八水平!
現在,父親轉達了上級的意思……
這是要抹殺黎恕的一切存在嗎???
她真的接受不了。
心里很難受……
黎恕握住梔梔的手,眼尾赤紅,“梔梔你別這樣,我……是軍人啊!”
梔梔一滯。
“軍人的天職,就是要服從命令。”黎恕平靜的語氣之下,也掩藏著一絲絲的難受,“何況,爸爸不也帶來的上級的解釋嗎?我接受的任務,是咱們國家手里的王牌之一……既然是王牌,就沒有隨便亮出來給人看的道理。”
“梔梔你說……對嗎?”黎恕輕聲問道。
梔梔瞪了他一眼,又恨恨地瞪著父親。
黎恕笑道:“何況這還是我的榮幸……你瞧,你那個‘淡化海水灌溉農作物’的項目,就不是王牌項目。”
梔梔倒希望這句話是他的肺腑之言。
他要是真這么想……
或許心情還要好一些。
可她是他的枕邊人。
她不僅僅看到了這三年來他的努力和付出,更加了解他的性格和想法。
他心里又何嘗好受???
梔梔心里難受極了。
——理智告訴她,上級的決策是不會有錯的,黎恕也確實應該要答應、要支持。但在情感上,她是真的接受不了!
這種感覺,就像一個學渣為了考上北大清華,在很短的時間里拿命來學習,終于有了考上的把握。但這時家長對學渣說:你別參加高考了,你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坐在北大清華的課堂里學習。你得去北大清華的食堂里顛勺,然后偷偷去蹭課……
梔梔有點兒控制不住情緒。
再呆在這兒,她可能就要哭出聲音來了。
于是梔梔甩開了黎恕的手,匆匆跑下了樓。
別逢君急道:“哎,梔梔!梔梔……哎呀,念之你快去把她追回來!這大晚上的可千萬別出門……我聽說外頭的治安不太好。”
“放心吧爸爸,梔梔她心里有數,不會出大門的,”黎恕對別逢君說道,“爸爸,你跟我說實話吧,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兒?”
——要不然,領導怎么突然在這個節骨眼上,讓岳父來跟他談這個?
果然,別逢君的臉色更加凝重。
他當然知道黎恕所說的這個“家”,指的是國家。
別逢君沉聲對黎恕說道:“月欄當局悍然于本月初攻占我西沙群島的其中三島……南陵岸防部隊已經受命反擊了!但目前戰況如何還不清楚。”
黎恕呆若木雞。
別逢君繼續說道:“我不懂得太多的軍事與政治上的牽扯,但上級確實有可能因此而臨時改變對你這個項目的看法……”
“念之,如你所言,你是軍人,服從命令是你的天職。可你也應該要知道,從你領了這個命令時,上級應該就說過,需要你保持緘默了,對嗎?”別逢君問道。
黎恕默默點頭。
別逢君又道:“出了國,見識到米帝的強大、繁榮、富裕和現代化……才知道我們國家還很長的路要走。念之,我已經老了……當我年輕的時候,我就想好好為國效力。可我干了一輩子,咱們國家和歐米之間依舊有著那么大的差距……念之,我很不甘!”
黎恕緊緊地攥緊了拳頭。
別逢君又道:“不瞞你說,這次出來,上級也給我交代了新的任務。回國之后我或許就要……離開家庭,進行長時間的封閉研究和攻關啦……可能是十年,也有可能是二十年,甚至有可能……是這一輩子!”
黎恕抬起頭,震驚地看向了岳父。
別逢君紅了眼眶。
“不光只是我一個,老許、老林、老莫……他們也一樣!”說著,別逢君含淚笑道,“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嘛!”
然后他又慈愛地看著黎恕,說道:“念之啊,你不用擔心你岳母,你幾個大舅哥會好好照顧她。你呢,就好好和梔梔在一起,好好做你倆的科研……”
說著,別逢君又搖頭,“嗨,現在說這個干啥!也不是生離死別的時候。好了,你快下樓去看看梔梔吧!我的這個小女兒呀,你說她嬌氣,她確實嬌氣,可她又是最能吃苦的孩子……”
黎恕紅著眼尾點點頭,離開了。
他匆匆去找梔梔。
梔梔也沒故意躲起來,她跑到后面那幢樓的大廚房旁邊的菜棚子里去了。
黎恕找到她時,她正蹲在一棵大白菜前,輕聲抽泣著。
他沒說話,靜靜地站在一旁。
在這一刻,黎恕居然……覺得自己很幸福。
——他和他愛著的姑娘志同道合,他和她相互需要,一起進步,他愛著她、正好她也愛著他……她甚至還無比的維護他,心疼他!
梔梔早就聽到他的腳步聲了。
她沒回頭,抽抽噎噎地說道:“我現在心情不好,你不要跟我說話……要不然,我肯定會和你吵架的。”
黎恕沉默。
梔梔突然就哭出了聲音,“所以你就……真的不跟我說話了嗎?”
黎恕失笑,上前直接把嬌小的她提溜了起來,張開雙臂緊緊將她環住,“那你和我吵架吧!怎么罵我都行!就說……我是個廢物,我不中用……好不好?”
梔梔緊緊抱住他,嗚咽道:“我不許你這么說!你明明、明明就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人……最最最厲害的人,也是最最最努力的人!”
黎恕,“你才是……”
兩人相擁許久,梔梔的情緒才慢慢穩定了下來。
“是爸爸讓你來找我的吧?”梔梔問道。
黎恕苦笑,“是……”
“我生他氣了,”梔梔嘟著嘴兒說道,“他不幫你說話,還那樣勸你,我心里難受。我不想當乖孩子!如果會哭的孩子才能有糖吃,那我……”
黎恕低下頭吻住了她。
“眼淚咸咸的。”他低聲說道。
到底還是一點一點替她抿干面龐上的所有淚痕。
然后,黎恕把從岳父那兒聽來的兩個消息告訴了梔梔:一是種花國和月欄國在西沙交戰,一是別逢君回去以后……即將離妻別子的進入秘密基地去攻克難關,歸期未定。
梔梔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黎恕依舊抱著她,恨聲說道:“月欄國彈丸之地,居然也敢冒犯我國……所以梔梔,我大約能夠理解上級為什么要求我當隱身人了。換作是我,我也必須要……偷偷摸摸的把這事兒完成,然后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梔梔緊緊地抱住黎恕的窄腰,心亂如麻。
說著,黎恕又嘆息道:“至于回國以后,爸爸就要參加封閉式科研攻關了……梔梔你說,媽媽要是知道了這事兒,她會不會……”
梔梔深呼吸,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媽肯定會跟著他一塊兒去的!”
然后她仰起頭,看向黎恕,“黎恕,我現在……好慶幸可以和你的專業重合。所以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頓了一頓,梔梔又道:“就算我的專業跟你完全不重合……那也沒關系!我再修一個你需要的專業就好。”
她越想,就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不由得十分振奮,“黎恕!我越想就越覺得,這個法子行得通!你可以跨專業學習,我為什么不可以呢?哎,我以前怎么就沒想起來呢?果然是一孕傻三年嗎?”
黎恕不同意,“那也太累了……”
“我不累!”梔梔倔犟地說道,“這對我其實是一種挑戰!”
黎恕:……
他當然知道,她這么做,目的只的一個——減輕他的負擔!
然后他聽到她又問,“對了,你有沒有問爸爸——就算你當了隱身人,但咱們要去拜訪的那幾所大學和那些教授……是一個都不能少的!”
黎恕失笑,“今天發生的事兒太多了,我沒問。”
梔梔,“沒關系,反正他也是明天上午才會把我們的小紙條交上去……明天一早我再跟他說。”
然后又苦笑,“人果然是要比慘,才能忘卻自身的慘。”
黎恕再次表示不同意。
“這怎么能叫慘呢?梔梔,你別忘了我們的初衷!再說了,我也不會當一輩子的隱身人……想要取得個人榮譽,先取得國家榮譽和集體榮譽……至于我,總有一天,全國人民都會知道我的名字的。”黎恕鏗鏘有力地說道。
梔梔又想哭了。
她用力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再次吻上了他。
第427章
梔梔總覺得,上級好像是在有意無意地彌補著黎恕。
比如說,前幾天她和黎恕遞給別逢君的小紙條上寫著的大學、教授……在這一天,科研團拿到了為期一個月的交流活動安排以后——
梔梔發現,她和黎恕列出的大學全都被列上了行程,而且還很貼心的被按照所在的不同城市給拆分成為不同的日期!
也就是說,團隊里其他的成員想要參加的交流活動,或多或少都有一或幾個活動時間門是重疊的。
只有梔梔、黎恕和郎教授個人的行程安排,幾近完美的能全部排上!
于是乎,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梔梔、黎恕和郎教授開始了頻繁的出差。當然,有至少一半兒的時間門,他們也會和劉教授、大張老師、小張老師一塊兒出席交流會議。
七十年代的米國,強大而又富裕。種花國之前和米國幾乎沒有任何學術上、經濟貿易上或者民間門任何往來。
所以民眾對于種花國的印象,非常的守舊、刻板。
從梔梔等人的經歷來看,高校之中真正做學問的教授們,其實大多數也都來自于其他國度,反而特別謙遜、求真、務實,和這些教授討論專業知識是一種非常享受的事。
梔梔一眾在國內時做的研究和實驗,由于政治原因封關鎖國,與外界并不連通,方向與各種數據反倒自成一派,引起了這些教授們極大的興趣。
梔梔一眾迅速和這些教授們暢談自己的想法,同時打好關系,互留聯系方式,約定好將來還要再繼續交流與合作……
但總有些無關緊要之人在面對梔梔一眾時,感到非常有優越性……他們既有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傲慢與鄙視,但也被表面的禮儀遮掩住,但總會在“不經意”時流露出不屑一顧的表現。
倒是被黎恕、梔梔和郎教授狠狠地教訓過這種無聊人士幾次——
有一次,一群應該是剛上完體育課、手里拿著標槍的學生們看到了梔梔一眾,其人一人陰陽怪氣地說道:“聽說你們種花國人又叫東亞病夫?”
這人打量梔梔一眾,可能是覺得種華國人個個都是精瘦精瘦的,便又嘖嘖對他的其他伙伴說道,“嘿你們說,這些東亞病夫一天能吃上幾片面包?”
其他人爆發出一陣鄙夷不屑的大笑。
正好對方陣營中,有一個人拿著一桿標槍……
黎恕見那是金屬材質,就對那人說道:“請問可以借給我看看么?”
那人哈哈大笑著將標槍遞給黎恕,還用揶揄的語氣解釋道:“這叫標槍……體育競技用的,你見過嗎?這樣、這樣投……”
黎恕用手掂量了一下標槍的重量,然后又問另外一個人要了標槍、再要了一桿標槍……
他將支標槍合攏來,雙手握好,一用力!
硬是生生地將支金屬標槍齊齊折彎!!!
這群學生們的笑聲戛然而止,人人目瞪口呆。
偏偏黎恕面上還露出從容的笑,很有禮貌地向學生們道歉,“很抱歉,剛才我聽你說,這標槍要這樣投……”說著,他把這桿已經彎掉的標槍朝著無人處一根一根地扔了出去。
——第一根彎掉的標槍大約被黎恕投出了五十米左右。
——第二根標槍被投出去的距離也差不多,但彎掉的部分和第一根標槍彎掉的部位是同一方向!
——第根彎掉的標槍更是像認識路一樣,也落在前兩根標槍附近,并且彎掉的部位也一致!
其實黎恕也是歪打誤撞。
他就是氣不過,但他不知道的是,米國人特別崇拜體育好、愛運動的人。
黎恕在這些人面前露了一手……徒手折彎根疊在一起的標槍,還露了那么厲害的投擲標槍的功夫,尤其是,這些標槍還投得那么遠!它們還是彎的!它們彎的方向還那么一致!
媽(上)耶(帝)!
這不就是傳話中神秘而又厲害的種花功夫嗎?!
這些學生前一秒還在譏諷梔梔一眾,下一秒就開始齊齊尖叫,再下一秒……他們看著黎恕的眼光都不太對了,嘴里歡呼著“種花功夫”,然后一擁而上把黎恕圍了個水泄不通,然后紛紛找出鋼筆,非要他在他們的T恤上簽名,還要寫上“種花功夫”這四個漢字……
一場鬧劇就這么一笑而過。
后來,梔梔避開人問黎恕,“你手不疼啊?”
“疼啊!也不知道那些標槍是啥玩意兒做的,那么硬……不過,好在也沒太丟臉,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總算掰彎了。”黎恕苦笑著答道。
然后他的手,天都使不上力,一直在微微的顫抖。
再后來梔梔去了別的學校,悄悄問了一下別人,想把一桿標槍弄彎需要多大的力氣。因為梔梔是科研者的身份,所以校方不敢隨便回答,還以為她要收集什么數據,就特意發傳真去問了一下標桿生產廠家……
生產廠家答復:經過測試,至少需要一百公斤的重量,才能使一桿標槍折彎。如是桿標槍同時被折彎,至少需要五百至七百公斤左右的力。
于是黎恕被梔梔拎著耳朵給臭罵了一頓!
梔梔被人為難的時候,是在課堂上。
東亞女性與北美女性相比,天生骨架小。而梔梔在種花國也屬于嬌小一類的,落在這些女學生眼里,覺得梔梔的外表就像小學生一樣……
可梔梔擔任的還是主要演講者?
一個女生坐在臺下位置,置疑梔梔,“你們種花國是不是沒有人才了,才讓你這么年輕的人出來做學術交流?很抱歉……請問你滿十歲了嗎?”
梔梔笑道:“種花國和米國想相隔甚遠,風俗和傳統也完全不一樣。在我來到華州之前,我的一位米國朋友曾經告訴過我,說當眾詢問女士的年齡,是一種非常不禮貌的行為。我相信了……在我們種花國,倒是并不忌諱別人詢問女士年齡……”
“所以我會很高興的告訴你,我今年二十二歲,已經大學畢業,目前是碩士研究生,也是未來的大學講師,我研究的課題叫做‘淡化海水灌溉農作物’,這個項目目前共分五期研究,我已經做到第四期了……”說著,梔梔又問這個女生,“那么做為交換,我也想知道你的年齡、你專業情況。”
女生瞬間門漲紅了臉。
她看著梔梔,半天都沒有說話。
梔梔不打算放過她,繼續含笑看著她,大有“你不回答那我就在這兒耗時間門”的意思……
半晌,女生不情愿的回答道:“我叫瑪麗,今年二十六歲,大二學生,我學習的專業是……米國歷史。”
“真的嗎?”梔梔笑道,“正好我對米國的歷史也很感興趣!所以瑪麗同學,你能告訴我……米國南北戰爭是從哪一年開始的嗎?到哪一年結束?”
瑪麗:……
梔梔也愣住。
——米國的歷史也就二百年,這個瑪麗是歷史系的學生,居然連這個也答不出來?
梔梔笑了笑,說道:“是從1861年開始,到1865年結束……”
然后又問,“請問是哪一任總統最終取得了戰爭的勝利?”
瑪麗立刻答道:“當然是華盛頓總統!”
梔梔失笑,“是林肯總統!南北戰爭的時候……華盛頓總統已經去世一百年了。”
瑪麗:……
整間門大課室發出轟鳴的笑聲。
瑪麗還是有些不服氣,“你又不是米國人,你來到米國,當然事先做過有關于美國的調查了……”
旁邊有人忍不住說道:“可歷史不是你的專業嗎?”
瑪麗怒道:“你閉嘴!我才大二……”
梔梔又笑,“看來,大家都覺得我個子小,所以知識少?那么,可以隨便請一位同學遞給我一本課本嗎?隨便什么科目都可以。”
很快,有人遞來了一本……數學書。
梔梔翻看了一會兒課本,笑了。
——這要是放在后世,這種數學水平也就是初中的角函數。
她把數學書又還給了那個學生,對說道:“現在我想麻煩你將一道你認為比較難的題,寫上黑板上,首先聲明,這本書我沒有看太長時間門,從頭到尾沒超過一分鐘。而且我也不知道這位同學會給我出什么樣的難題……反正,我只是想試著解一解題。”
那位學生看了梔梔一眼,果然走到了黑板前,又翻書凝視片刻,寫出了一道……
一看就是很長、很復雜的函數大題。
梔梔笑了。
她拿過粉筆,毫不猶豫地開始解題。
差不多分鐘左右,她將整一道大題所有的步驟全都寫得清清楚楚。
“把我的答案抄下來,等下課以后去問問你的老師,看看我解答的對不對。”梔梔含笑對寫題的學生說道。
有人在大課室的最后一排舉手,并且大聲說道:“對不起,我就是他的數學老師!我宣布,梔梔教授的解題方式是完美的、完整的,也是正確的!”
全場頓時掌聲如雷!
給梔梔出題的學生由衷地說道:“天哪,梔梔教授,你也太厲害了吧!請告訴我你的專業其實是數學……對嗎?”
梔梔含笑說道:“首先,我要感謝你的數學老師對我的肯定!謝謝!”她朝著課室最后一排的方向揮了揮手。
“其次,我要告訴你的是,數學當然不是我的專業,我的專業……剛才我已經講過了,我是專門研究農業和植物的……”
那學生感嘆地問道:“那……你怎么會解這么難的數學題?難道說,你學農業和植物也是要用到函數知識的嗎?”
梔梔搖頭,“這在我們國內,屬于初中生的學習范圍。”
全場齊齊響起了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
梔梔笑了,“如果你們不相信,可以再請我們團隊里的其他人來試做一下數學題。”
這學生躍躍欲試,當即又在黑板上寫了一道題。
黎恕上臺做了。
他用了兩種不一樣的解法。
坐在最后一排的數學老師再次宣布:黎恕做的也是對的!
全場再次掌聲如雷!
從那時起,附近的幾所大學全都開始流傳起“種花國人全都會功夫”,“全體種花國人的數學都好得令人驚嘆”,以及“種花國人啥都厲害”……諸如此類的神話傳說。
郎教授也在課堂上反擊過一些不懷好意的人。
一個黑人公然問道:“聽說你們種花國,一個男人能娶無數個妻子,是這樣嗎?那么教授,請問你有幾個妻子?你是怎么安排輪流和她們睡覺的?”
郎教授看著這個黑人學生,說道:“我們種花國于1949年10月1日建立,你所說的陋習,從那一天開始就變得不合法了……不過,我猜想你可能沒空搞清楚,因為你當時應該正在塔拉農場忙著工作。”
——塔拉農場,是名著《飄》里,女主人公思嘉麗家里的產業。《飄》的故事背景就是米國南北戰爭,最大的意義是廢除農奴制。
郎教授幽黑地以這位黑人學生可能正在塔拉莊園工作,來譏諷這個口出不遜的黑人學生祖上也就是個農奴……
全場轟堂大笑。
可黑人學生根本沒看過《飄》,也不知道塔拉莊園這個梗,當然也就不明白大家因何而發笑……
他只是下意識覺得,就目前這個社會,而且還是在大學里,不可能有人把膚色歧視擺到臺面上來說。
不過,對于自己不明白、不理解的領域,這黑人學生也再不敢插嘴了。
于是種花國人人人學富五車的傳言……
就越傳越厲害了。
第428章
一晃半個月過去,梔梔、黎恕和郎教授風塵仆仆地趕回了紐市。
按照學術交表安排表,他們整個小團隊人人都擁有兩天的假期可以歇一歇。
回到紐市的大使館,梔梔趕緊補覺。
黎恕也補了覺,然后跑到王露茜的花僑商店去買了大白菜、豬肉糜和面粉回來,去了閣樓那兒和面調餡包餃子……
看著天色快要黑了,他又去樓下宿舍把梔梔撈了起來,把她帶上閣樓,讓她吃餃子。
梔梔開心極了!
——在外出差的這半個月來,幾乎沒有開小灶的機會!大多數時候是跟著各個校方陪同人員直接上學校食堂去吃飯。
全世界的學校食堂……水平都差不多,米帝的大鍋飯,味道也好不到哪兒去。
梔梔本來就不胖,現在的體重么……根據黎恕的掂量,恐怕已經跌破了九十斤以下。而黎恕更加是瘦了一圈兒,餓得臉上的顴骨都顯露了出來。
這會兒看到電飯鍋里白白胖胖的餃子,梔梔高興壞了,“黎恕我吃水餃……給我澆點兒湯!”
“這是清湯,有啥好喝!”黎恕嘀咕道。
話雖如此,但他還是飛快地灑了點兒鹽末、倒了些醬油和醋,還灑了一點兒蒜末和小香蔥到鍋里……
等到鍋里的湯水再次煮沸,他又才撈了整整一盒餃子,給添了點兒面湯出來,滿滿當當的端給梔梔吃。
接下來,黎恕把鍋里所有的餃子全都撈了起來,再把他包好的另外幾十只生餃子給下了鍋。
小夫妻倆相對而坐,熱乎乎、香噴噴地吃餃子。
梔梔吃湯的,微燙的湯水安撫了她那委屈多時的胃,簡直比吃餃子還來勁兒!鮮美的豬肉餡、有嚼勁兒的餃子皮搭配得剛剛好……吃上一只餃子再喝上一口湯,這才是人生享受!
黎恕吃干的,他用醬油、醋和蒜末、辣椒醬調了個蘸醬,用來蘸餃子吃。一口一個根本不帶停歇的……能大口大口的吃餃子,食物落入腹中,生出幸福的飽足感。
梔梔一口氣居然吃完了一整盒餃子!
天哪,她這么能吃的嘛?
正好等她吃完,第二鍋餃子也在電飯鍋里浮到了湯面上。
黎恕說道:“再等等,得煮久一點兒。”
梔梔點點頭。
她突然想起來,又問黎恕,“咱們這兒既沒有搟面杖,也沒有砧板,你是怎么搟面的啊?”
黎恕煞有其事地說道:“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然后示意梔梔看旁邊,“我上大廚房去要了一只空醬油瓶,這不就是搟面杖么?至于砧板嘛,把臉盆倒過來,臉盆底洗干凈就能將就著用了……”
梔梔直接湊過去,在他面頰上親了一下,“好好獎勵一下我的愛人同志!誰讓我愛人的辦法那么多呢!”
她親完就想跑——
晚了。
黎恕掐住了她的腰肢,碾了過去。
最后,第二鍋餃子被煮成了餃子糊糊……
但小夫妻倆還是吃得很開心。
就是兩人都臉紅得不像話。
后來黎恕小小聲問梔梔,“在國內的時候你不是說,到了這兒想買條裙子,還想買避孕的玩意兒和你們婦女同志要的那種衛生紙么?不如明天我們再去花僑商店逛一逛?”
梔梔笑盈盈地說道:“我又改主意了……這幾樣都不用買!”
黎恕挑眉。
梔梔抿嘴笑道:“我都已經準備要孩子了,還買什么避孕的玩意兒?至于裙子嘛……我生鐵蛋的時候,前后足有三年都穿不了像樣的衣裳,所以根本不需要買。再就是我們婦女需要的衛生巾什么的,這一懷孩子就是一年多都用不著……也省了!”
黎恕沒說話。
雖然梔梔說得都在理……
但他心里還是有點兒不舒服的。
在國內的時候,梔梔花錢買東西只考慮喜歡那一款,可不像現在這樣,考慮有沒有必要。
所以?
還是貧窮惹得禍啊!
梔梔當然也注意到黎恕那欲言又止的表情,連忙又解釋道:“你可說什么先買了帶回去,等以后再用……這可不行,那些東西可都是有保質期的!我才不用過期的東西呢!”
黎恕:……
“那給你買條裙子回去!”黎恕賭氣說道,“裙子不會過期!買回家去,放幾年也能穿!反正這事兒聽我的,不管有貴我也要給你買……你也別管我上哪兒弄錢去,反正不犯法就對了。”
梔梔想了想,說道:“裙子還是別買了,買今年的最新款回去,放上幾年再穿……到時候我心里又意難平。不如我倆一人買一只墨鏡吧!以后我倆會一直飄在海上,戴著墨鏡干工作,保護眼睛啊!而且只要我們好好保養墨鏡,能用很多年的!”
黎恕是一聽到她精打細算的,心里就不快活。
于是他鎖上了門,轉身壓住了她……
梔梔被他嚇了個半死!
好在這兩天整個出訪團也只有她們這個小隊在,人人連軸轉了半個月,全都在樓下補覺……也沒人上來。父親別逢君因為是重點人物,更加忙得抽不開身,幾乎不會回使館來。
快到深夜了,饜足過后的黎恕才松開了梔梔。
他容光煥發地去打了水過來,服侍梔梔清洗擦身、換上了干爽的衣裳……
這時,黎恕才想起來一件事兒。
“對了梔梔,我今天上花僑商店去買菜的時候,看到王露茜了!她看到我,挺高興的,問我們這次回來幾天,我跟她說了……她就說,想明天晚上請我們吃飯,這回是她家里長輩想見一見我們。”
說著,黎恕彎下腰去,托著梔梔幼細可憐的足兒,服侍她穿鞋,“我跟王露茜說了,我說我們家是媳婦兒當家,明天有沒有空再和你們家的人吃飯……我不知道,我得回去問問我媳婦兒……”
梔梔噗嗤一聲笑了,“她沒笑你妻管嚴?”
黎恕老實說道:“人面上沒笑,心里有沒有笑……那我就不知道了!再說了,就算心里笑,面上也笑,那又有啥?怕老婆又不是壞事兒。”
“上回大周不是在信里跟你說,怕老婆是孬種嗎?”梔梔拆他臺。
黎恕毫不在意,“我是不是孬種關外人屁事……”
然后他又瞪著一雙雪亮的星眼問她,“我是不是孬種,難道不是你才有唯一的發言權?”
梔梔白了他一眼。黎恕笑了,又問,“那明天咱去不去?”
“去啊!怎么不去呢,”梔梔說道,“咱們這不是……還得指望她們捐書么!”
說著,她突然看到了黎恕面上的失望表情,連忙問道:“怎么了?你不想去啊?”
黎恕說道:“也不是……就是今天我上花僑商店去買菜的時候,路過一個公園。我看到有好多人在那公園里墊一塊布,然后趴那兒看書、吃東西……”
梔梔了然,“那我倆明天也去公園野餐唄!”
“可我今天遇到王露茜的時候,不是說我做不了主嗎?王露茜就說,明天她會過來親自問問你……萬一我倆出門了,她過來撲了個空可咋辦?”黎恕有些憂愁。
梔梔笑得前俯后仰。
“人都說一孕傻三年!鐵蛋又不是你生的怎么還傻到你頭上去了!王露茜明天要過來找我問那事兒,我就必須乖乖在這兒等么?就不許我直接去花僑商店找她?”梔梔大笑。
黎恕一呆,忍不住也笑了。
“那我明天早點兒上來做點兒好吃的,帶到公園去吃。”黎恕說道。
梔梔表示不同意,“你需要的是休息!吃什么不重要,實在不行我們做幾個三明治帶出去也成!”
“那怎么行!”黎恕表示不同意,“我先送你下樓去宿舍休息吧,然后我再上來和面……明天我倆帶涼拌面去吃!我今天還在花僑商店里買了豆腐乳,所以明天還能再蒸點兒饅頭帶過去……”
梔梔是真的很不愿意讓黎恕這么受累,竭力表示反對。
但反對無效。
手軟腿軟全身軟的她,被黎恕抱下了樓,送到女宿舍里睡覺去了——又因為只有她一個人睡,黎恕讓她在屋里反鎖栓門。
然后他才又跑到閣樓那兒做了一小時的準備功夫,這才收拾好、熄了燈,匆匆下樓也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梔梔被黎恕敲門叫醒,兩人洗漱好換了衣裳,先下樓去吃了點三明治當早飯,然后黎恕就上閣樓去,做涼拌面、蒸饅頭了。
梔梔則在樓下,收拾了兩件她的外套,又收拾了黎恕的兩件外套,還拿了一把雨傘、兩本書、一些糖果和巧克力類的零食,用個背包裝好了……
過了一會兒,黎恕準備好野餐用的食物,用幾個飯盒裝好了,也抱著下了樓。
小夫妻倆匯合了,黎恕把飯盒也放進背包里,兩人出了門。
黎恕領著梔梔往小公園的方向走……
確實小公園看起來特別安靜、美麗,而且因為大清早的,不曬、不熱,清風徐送,空氣好、溫度也合適。
梔梔也是一眼就喜歡上這個小公園了。
不過,兩人還是先步行去了花僑商店。
這會兒才上午九點剛過,花僑商店剛開門,王露茜還在打呵欠呢……然后看到梔梔和黎恕來了,嚇得她呵欠都沒打完就收住了,糊了滿臉的眼淚說道:“梔梔!哎你怎么來了?我還說,中午的時候過去找你呢!”
梔梔笑道:“抱歉呀我和黎恕的休息時間少,好不容易今天沒太多的事兒,想去小公園逛一逛……所以過來跟你說一聲,讓你呆會兒別白跑一趟。”
王露茜看了黎恕一眼,揶揄道:“梔梔,你可不知道……昨天黎恕過來買東西,我問他說,我家長輩想在今晚請你倆吃飯,能否賞面……結果他說啊,他不知道你倆今晚有沒有空,得回去問你!”
然后看著梔梔、抿著嘴兒笑,“你倆的感情也太好了吧!”
梔梔有些面紅,但還是大大方方地說道:“我氣量小嘛,他什么都讓著我……我這會兒來,不就是特意告訴你,今晚我們有空!”
王露茜笑道:“好!那可就說定了,今天下午四點半,我開車去大使館后門那兒等你們。”
梔梔點頭。
說完了正事兒,梔梔在王露茜的商店里買了兩瓶可樂,和黎恕步行去了小公園。
兩人先是將小公園逛了兩圈兒,熟悉了一下洗手間、小賣部在哪兒,然后黎恕觀察了一下方向,最后把他倆野餐的地兒,選在半隱蔽地段的一棵樹下。
——這兒距離大路有十來米遠的距離,過往遛狗或者散步的行人不會打擾到他和梔梔,同時這個位置也應該是太陽曬不到的位置。
梔梔從背包里拿出了兩人的外套,鋪在柔軟的草地上,然后坐了上去。
不得不說,就在這兒坐著……
干凈整潔又舒適的環境,不冷不熱的溫度,微風拂面;兼之偶爾傳來林間鳥兒叫聲,遠處孩童嬉戲的聲音……
還挺舒服的。
梔梔把書拿了出來,遞給黎恕一本,她自己拿了一本。
兩人啥也不干,就依偎在一塊兒看書。
不知不覺一小時過去,梔梔翻看完整一本專業書,覺得有些腿麻,就想著起來走一走……信步走到小賣部那兒,想了想,梔梔掏錢買了一份報紙。
回到黎恕身邊,梔梔把報紙遞給他。
然后兩人又研究起了這份報紙……
梔梔看了一會兒就覺得困倦,連忙從包里拿出雨傘和外套,一件外套墊身下,一件外套蓋身上,再支起雨傘遮陽,她臥倒在草地上,頭枕著黎恕的腿,迷迷糊糊補覺。
等到梔梔睡醒的時候,一睜眼……
她看到黎恕背靠著樹干,好像也閉著眼睛睡著了?
梔梔就沒動。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黎恕也醒了。
梔梔這才坐起了身子。
黎恕說腳麻了,想起來走走,又說順道去上廁所。
他剛走……
一陣勁風吹過來,差點兒把報紙給吹飛了!
梔梔趕緊一把抓住。
突然又發現在這份報紙的娛樂版上,赫然用非常醒目的標題寫著米國某位天王巨星的緋聞?
梔梔一笑,覺得挺有意思的,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突然——
“別梔梔?”
一個女人用標準的漢語,叫出了梔梔的名字。
梔梔抬起頭,詫異地看到了……
鄭萍??
只見鄭萍通身上下完全是一副摩登女郎的打扮——她燙著波浪卷的披肩發,還染成了栗子色,面上畫特有的妝容,穿著格子襯衣、牛仔褲,腳踩高跟鞋還戴了一頂牛仔帽,還斜肩挎了個時尚皮包……
妥妥的七十年代米國西部牛仔女郎的模樣兒。
梔梔盯著鄭萍看了半天,說道:“鄭萍。”鄭萍笑了笑,“你也來米國了啊?什么時候來的?”
“上個月。”梔梔答道。
鄭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梔梔一會兒——梔梔今天是出來野餐的,為了防蚊蟲,她沒穿裙子,而是穿了一身樸素的運動服。更是因為剛睡醒沒多久,頭發顯得有些凌亂還沒來得及重新綁好。再加上梔梔拿在手里的報紙上,赫然是“工作招聘”那一版?
鄭萍冷笑了起來,“你在國內不是挺好的么?怎么也來了?”
梔梔說道:“你是怎么來的米國?”
鄭萍,“劉小云怎么樣了?”
幾句話下來,兩人居然各說各的……
鄭萍決定破冰,“反正現在也不在國內,我不怕你告密,也不怕你打擊報復……當初我是翻山出來的,然后遇到了一個人,他帶著我一路跑到了港城,然后他去了灣城,我在港城呆了半年,掙到一點兒辛苦錢,就花錢買了船票來到了米國。”
既然鄭萍坦承了,梔梔便也說了劉小云的下落。
“劉小云啊……她讓韋七斤上生產隊和民政局去,取消了你和韋七斤的婚姻。然后,劉小云和韋七斤結婚了……劉小云已經生了兩個孩子了。”梔梔說道。
不過,梔梔也只是說了劉小云的事兒,并沒有說自己的情況。
鄭萍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聲里充斥著滿滿的譏諷與嘲笑,“劉小云……讓韋七斤和我離婚?然后她嫁了韋七斤?還給韋七斤生了倆孩子?”
梔梔點頭,“因為劉小云說,她的人生其實也很糟糕,但她沒有想到,她已經抓了一把爛牌了,可你居然還覬覦她的人生。所以她想向你證明,即使她和你互換了人生,她也不會過得比你差。”
鄭萍笑得眼淚都飆了出來,“哈哈哈哈哈……那我倒是很想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樣把她的生活過成了一朵花兒的!”
梔梔又問,“那你呢,你過得好嗎?”
鄭萍不屑一顧,“當然比你好!要不然……你也不在國內過得挺好的嘛,威風凜凜的要在那個窮鄉僻壤里搞大事業……結果呢,還不是跑來了米國,躲在不花錢就能歇歇腳的小破公園……是因為住在這里不需要付房租,所以省錢,對吧?”
梔梔:……
鄭萍見梔梔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得嗤笑,“得了!咱倆誰跟誰啊……你還跟我見外?都是天涯淪落人!在國內呢,爭一爭斗一斗的,到了這兒,誰還記得當初的那點兒仨瓜倆棗呢?”
“別梔梔,你剛來米國不久……在米國啊,我可比你熟悉多了!所以你要是找不到工作呢,你也別相信這些報紙……真的!有個殺人狂魔冒充企業主登報招聘,然后把年輕姑娘騙去奸sha的,還是連環殺人案呢……這種事兒可不少!”
“別梔梔,你長得這么漂亮,要不要來投靠我?”鄭萍對梔梔說道,“我可以保證……絕對幫你找到又輕松、又容易來錢的活計!然后咱們一塊兒發財,好好享受生活……好不好?”
梔梔啼笑皆非。
第429章
梔梔搖頭說道:“不用了。”
鄭萍冷笑,“你清高個啥呢?”
頓了一頓,見梔梔手里還緊緊地抓著招聘版塊的報紙,又嗤笑道:“就算報紙上的招聘廣告是真的,那也不適合你!你連綠卡也沒有吧?沒有合法的身份是不可能呆在這兒,正大光明的找工作的。”
梔梔,“我是合法入境者。”
鄭萍一愣,疑惑地說問道:“你是合法入境者?”
想了想,“那天我好像還看到黎恕了,你們……”
“我和黎恕已經結婚了。”梔梔答道。
鄭萍眼珠子一轉,明白了,“這么說,你倆也是……通過政治庇佑的手段才拿到的暫時綠卡?”
“你也是?”梔梔反問。
鄭萍譏諷地笑了,“我呢,愛不愛國什么的也就算了……主要是你呀,以前你不是挺愛國的嗎?資本家的千金小姐為了愛國還主動下鄉呢!想不到也……最終還不是為了能留在這個紙醉金迷的富貴鄉,選擇了背叛!”
然后她又盯著梔梔,意昧深長地說道:“我們是同一種人。”
梔梔失笑,搖頭不語。
鄭萍挑了挑眉。
這時,梔梔看向了遠處——黎恕已經朝著這邊走了過來,但又停下,轉頭不知跟誰說話。
梔梔伸長了脖子一看……
才知道和黎恕說話的人,居然是李志松。
鄭萍也隨著梔梔的動作看向了遠處。
“你們……跟著李志松干?”鄭萍問道。
鄭萍笑了笑,“李志松那個人你可得小心……我剛來紐市的時候,可沒少在他手里吃虧!他那個人啊,油嘴滑舌還謊話連篇,不把你騙個一干二凈……絕不罷休!”
梔梔便又看了鄭萍一眼。
鄭萍繼續說道:“怎么樣?你到底要不要和我一起干嘛?”
“你想做什么啊?”梔梔問道。
鄭萍笑道:“我有條路子……”
她的聲音低了下來,“紐市富豪如云,他們會定期舉行酒會……我認識的那個人,會常常組織一些漂亮的姑娘去助興。這些富豪見多了金發碧眼的白妞,對我們東亞、西亞的姑娘特別情有獨鐘!”
“我聽說另外一個小姐妹說,她去過一次這樣的酒會,一晚上就能掙好幾百米金!別梔梔,你長得漂亮,這是你的優勢!而且也不影響你平時的生活,也就是一個月兩三次這樣……只要你瞞住了黎恕……”
“你去過嗎?”梔梔眼波平靜地問道。
鄭萍突然臉色一白。
“我當然去過了……確實錢好掙、活還輕松,喝上幾杯酒就好了。”鄭萍看似無所謂地說道。
梔梔又問,“那為什么你還需要在餐廳里端盤子呢?”
鄭萍,“你——”
她似有些惱羞成怒,但最終還是忍住。
“我不說了么,一個月也就那么兩三次……剩下的時間門,我無聊唄,打幾份兼職,既來錢又好打發時間門,何樂而不為?”鄭萍說道。
梔梔問道:“所以你覺得……你和劉小云互換人生以后,你選擇的這條路,比她強多了,對嗎?”
鄭萍笑了,“我就是在這兒撿垃圾,也比她嫁給韋七斤強吧?”
“但愿二十年以后,你依舊還這么想。”梔梔說道。
依她所見,劉小云的想法雖然奇怪,但根據前幾年劉小云的表現來看,她也是個潑辣厲害的女人。韋七斤是家中長子,劉小云雖然和他吵鬧不休,但為他操持家務、生兒育女、照顧一家老小……幾年下來,韋家人已經逐漸接受了劉小云。
并不需要劉小云多有才華、多么能干……劉小云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小人物,但她和韋七斤一家勢必會跟隨著歷史的巨輪,……慢慢崛起。
而對于鄭萍來說,米國現在的經濟與發展勢頭當然比種花國強太多,可米國的階段固化也很嚴重啊!除非鄭萍是董溫迪之類的狠角色……
依梔梔對鄭萍的了解,鄭萍也沒有那樣的手腕與魄力。根本原因在于她對自己的現在沒有一個很清楚的定位,對自己的未來也沒有明確的目標,更沒有定好一步一步前進的計劃……現在,她更是已經淪為了外圍女!
這絕對是個阻礙她擁有一個光明未來的最大絆腳石。
可現階段的鄭萍,不但沒有引以為誡,反而還引以為榮?
梔梔直搖頭。
鄭萍愣住,狐疑地問道:“你什么意思?”
——別梔梔的話,讓她下意識就覺得,到底是不是在譏諷她找不到好男人結婚、生子?而劉小云已經生了倆孩子,二十年以后……豈不就到了兩個人拼娃的時候?
“你放心,只要我一天沒結婚,我就還能選擇我人生的起點!”鄭萍笑道。
見黎恕和李志松已經一塊兒朝著這邊兒走了過來,鄭萍又道:“好了我還有事兒……先走了!等你想好了,你可以再去那家餐廳,留話給我的同事……記住,我的鷹文名字叫愛蓮,好了我走了,白白!”
說完,鄭萍朝著梔梔拋了個媚眼,又飛了一個吻,扭著腰肢走了。
梔梔盯著鄭萍的背影,也說不好這會兒是啥心情。
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鄭萍確實是通過政治|庇佑的手段,才拿到了米國的暫居簽證的。
很快,黎恕和李志松匆匆趕到。
黎恕急問,“梔梔,剛才那個……是不是鄭萍?”
“那女的叫愛蓮。”李志松插嘴道。
梔梔整合了一下他倆的話,“她中文名叫鄭萍,鷹文名叫愛蓮……是和我一塊兒下鄉插隊的知青。”
黎恕和李志松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梔梔,她找你干什么?”黎恕問道。
梔梔失笑,“她想給我介紹工作呢……”
“哎呀弟妹,你可千萬別答應!”李志松著急地搶先一步,打斷了梔梔的話,“這個愛蓮,在咱們華人圈子的口碑可不好,你們是不知道哇,她、她她她……”
見李志松急成這樣兒,梔梔和黎恕對視了一眼。
黎恕問道:“她哪樣?”
李志松組織了一下語言,才說道:“我和愛蓮不一樣!我呢,那個、那個……我好歹幫人介紹工作是正兒八經地靠勞動換取報酬啊!可那個愛蓮啊她介紹的工作是干皮肉生意的……”
黎恕勃然變色。
李志松繼續說道:“而且她介紹的還不是一般的皮肉生意……我就曾經看到她禍害過兩個姑娘,那是真的慘啊!”
——甲姑娘年長些,在老家結過婚還生了倆孩子。聽了愛蓮的忽悠,動了心,跟著愛蓮走了。好好的一個人去了,回來的時候奄奄一息,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被同住的老鄉照顧著養了兩三個月,才能慢慢下地兒……
——乙姑娘就慘了,她是個沒結過婚不滿二十歲的少女,當天晚上跟甲姑娘一塊兒去,卻沒能回來。據甲姑娘說,第二天天亮后,宴會結束。她掙扎著想找到乙姑娘,和她一塊兒回來。卻被告知乙姑娘被留下了!
根據甲姑娘的回憶,當天晚上乙姑娘因為是處子,成為整個宴會的主角。好幾次……甲姑娘都看到乙姑娘在痛苦不堪的慘叫和哭泣,最后天快亮的時候,甲姑娘再看到乙姑娘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覺,總覺得乙姑娘好像……已經是具尸體了!
那么甲姑娘得到了多少報酬呢?
五十米金!
甲姑娘差點兒死了一回,臥床休養三個月,不能動彈不能下地打工……身心受到極大的摧殘,居然只掙到了五十米金!
乙姑娘更慘,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活著……更因為乙姑娘是黑戶,大家連報警找她的勇氣都沒有。
甲姑娘養好了身體以后,找來幾個老鄉,一塊兒去找愛蓮要說法。結果愛蓮直接報了警!甲姑娘和她帶去的幾個老鄉全被警察抓了起來……據說是被送到不知哪兒的礦上當勞工去了,具體下落不明。
經此一事,愛蓮在華人圈里徹底壞了名聲。
再也沒有老鄉愿意和她結伴。別說搭伙租房子住、搭伙吃飯了……
愛蓮自己又不傻,當外圍女確實掙得多、但要命啊!所以這種事她自己不會去,卻會拼命地誘拐其他的漂亮姑娘去,她則與上家負責制成。反正華人姑娘不會再有人相信愛蓮了,但陸續有印度姑娘、巴國姑娘、寒國姑娘受了愛蓮的欺騙……
就是那些受害者跟華人不是混一個圈子的,所以具體情況怎么樣,也無人知曉。
聽了這么一出,梔梔和黎恕全都驚呆了。
梔梔突然被嚇出一身冷汗。
她很慶幸,自己剛才是在陽光下遇到的鄭萍……
李志松還在喋喋不休,“弟妹啊,愛蓮那種女人就像條毒蛇似的,你可千萬別上她的當!”
梔梔連連點頭。
“以后在紐市的時候,不管什么時候你都別落單。”黎恕也被嚇出一身冷汗。
李志松倒是冷靜了下來,“其實你倆也別怕,首先你倆的簽證是合法的,遇事報警別猶豫!其次呢,愛蓮在這兒也是外地人,她的簽證還不如你倆的好使呢,所以她比你倆更害怕……只要你不貪圖錢,她就鉆不了空子嘛……”
梔梔再次點頭,又問黎恕和李志松,“你倆剛才在那邊說啥呢?”
黎恕說道:“這幾天李哥幫我們找了些書,說想帶我們去他家看看,他找回來的那些書有沒有用處。”
“對對對!”李志松陪著笑臉說道,“我聽露茜姐說的……她呀還發動了整個紐市的華人圈,現在大家都在幫你們想辦法呢!”
“不過呢,我們文化差,也不認識太多的鷹文,所以也不知道找回來的這些書到底合不合適……”說著,李志松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勺。
梔梔一怔。
她笑了。
“我和黎恕正在這兒野餐呢,李哥,你要不要一塊兒吃點?”梔梔問道。
黎恕便招呼李志松坐下。
梔梔從背包里拿出了四個飯盒——四個飯盒里裝滿了涼拌面,另外還有一個干凈的紙袋子,里頭放著七八個饅頭,以及一瓶豆腐乳。
李志松看到色澤濃香的涼拌面,眼睛一亮,“面條啊?哎喲這可是個好東西啊!我好多年沒吃過了……小黎,弟妹,那我就不客氣了啊!”
他不知道黎恕飯量大,才會準備那么多的食物。只是看到這兩口子帶了那么多的吃的,三個人應該吃不完……
于是厚顏蹭吃。
梔梔又遞給李志松一瓶可樂。
李志松用叉子挑起涼拌面,胡亂卷了卷就塞進嘴里大嚼特嚼,一雙綠豆眼瞪得溜圓!
“小黎!哥哥呀……這才是涼拌面應有的態度啊!這也太夠味兒了!哎,你倆也吃,吃啊……這是地道的家鄉口味啊!”
面條和饅頭是全碳水食物,梔梔就吃五分之一飯盒的涼拌面,又勉強吃了一個蘸了豆腐乳的饅頭,被撐得走不動路,挺著腰桿兒在黎恕視線范圍內來回來走動了半小時,才終于覺得好了些……
接下來,黎恕和梔梔收拾好背包,跟著李志松去了他租住的地方。
根據之前王露茜的介紹,紐市既是富人的天堂,也是窮人的地獄。聯合國大廈、種花國大使館、以及王露茜的花僑商店所在的位置,屬于富人區,治安良好。
而李志松帶著黎恕和梔梔七拐八拐的鉆巷子……
不過短短二十分鐘時間門,剛才高樓聳立、鱗次櫛比的繁榮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滿地垃圾、空氣里彌漫著令人不愉快的人類排泄氣味,路旁搭著破破爛爛的帳篷,眼神空洞、表情麻木的流浪漢坐在路邊……
梔梔緊緊地握住了黎恕的手。
李志松說道:“沒事兒,別怕!這兒的人就沒有不認識我的……你們別到處亂看、別盯著人看就行。”
梔梔注意到,李志松說話的時候……他自己都在抖。
很快,李志松就帶著他倆匆匆來到了一幢房子前,又帶著他倆直接走下了地下室。他掏出鑰匙開了門,帶著梔梔和黎恕進入了他的家。
這是一個黑暗的,散發出濃重漚味兒的不大的房間門。大約只有十來平方米左右,沒有窗戶。大白天的要是不開燈,這屋里就跟夜里一樣。當然了,哪怕開了燈,屋里的光線也是很暗的。
只能看出靠墻的地上放著一層紙皮箱,紙箱上堆著鋪蓋,另外還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但不是一套……有可能是撿回來的。桌上有個舊電飯鍋、一個電熱水壺,兩三個盤子和碗,一些簡單的油鹽醬醋。
桌子底下塞著一袋已經癟了的大米,一個臉盆,地上還隨意滾落著幾個土豆。
墻角有個晾衣架,架上搭著幾件皺巴巴的衣褲,褲衩、汗衫和襪子全都帶著破洞……
再然后,另外兩邊墻壁沿著墻角放著一溜大大小小的紙箱,紙箱里裝著什么,完全看不出來。但空氣中彌漫著的漚味兒,有可能就是這些紙箱散發出來的。
靠門口處還放著兩只敞著口的大紙箱。
紙箱里亂七八糟地裝滿了各種尺寸、各種厚度、新舊程度不一的書。
“書都在這兒了,你們先看看!”李志松說道,“大家平時都要工作,一般都是弄到了書就晚上過來一趟,把書堆在我家門口……”
梔梔和黎恕對視了一眼。
——這些書這么殘舊,不會是華人們從垃圾堆里撿回來的吧?
黎恕伸手拿了一本書翻閱了一下……
嗯?花花公子?!
他翻看了幾下,頓時面紅耳赤,連忙又拿過了另外一本。
財經周刊?嗯,已經過期三年了……
有錢人教你如何炒股?
女性時尚內衣秀?
梔梔也在翻閱。
從這兒就能看出來,華人們的文化水平確實不高了。
當然了,這里是貧民窟,他們住在這兒,在這兒工作掙錢,當然不能指望他們找到的書……有多么對口。
大多數是過期雜志,少部分是被孩子們涂鴉得太嚴重所以被父母丟棄的各個年級段的課本,當然也有一些是非常好的書,例如也有軍事期刊、醫學期刊、財經期刊等等。
梔梔把這些雜志分了一下類。
——各種專業期刊是她和黎恕需要的。
——色qing與軟色qing一類的雜志是不需要的,李志松可以自行處理。
——小孩子用過的課本全都被梔梔收集了起來,鄭重交給了李志松。
“李哥,既然已經來了這兒,也想在這兒好好發展,不管你是不是黑戶,了解這個環境,盡快融入這個環境才是首要大事。所以,鷹語你不能不會……必須學!這兒的語言環境多好呀,你得珍惜!”梔梔說道。
然后她又指著黎恕,告訴李志松,“你猜,他花了多長時間門學鷹語?”
“那不得十年八年的?”李志松胡亂猜測道。
梔梔抿嘴,一笑說道:“黎恕只學了七個月。”
李志松震驚地張大了嘴。
“所以呀,沒有你學不會的,只有你偷懶不想學的。”說著,梔梔指著那些幼兒園、小學生課本,對李志松說道:“那些書都挺適合入門的,你有空的時候可以跟著學一學。”
李志松陷入沉默。
良久,他輕聲問黎恕和梔梔,“小黎,弟妹,你倆跟我說實話,你們……有沒有看不起我們過?”
梔梔笑道:“你自力更生了,我為什么看不起你?”
黎恕接了一句,“就是……如果不坑人的話,就更好了。”
李志松一張胖臉瞬間門漲得通紅!
“那、那我以后不騙人了……你倆給我透個底,我、我還能回去嗎?”李志松滿臉期盼地說道。
梔梔想了想,“從朋友和家人的角度來看,我建議你……混出點兒名堂再回去。來都來了,不好好掙點兒錢,兩手空空的回去,豈不是讓人看笑話么!”
李志松“哈”了一聲,飛快地用胖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只覺得眼睛又熱又漲,鼻腔也酸酸澀澀的……
他聽了出小黎兩口子語氣里的真誠。
他確實是因為活不下去,才無奈背井離鄉的來到了這兒。可來了以后,他又瘋狂地思念著那個生他養他的故鄉。遠憂近慮讓他格外忐忑不安,使他既擔心眼下的生存,又焦慮著將來還能不能回去……
來到米國好幾年,這是他頭一回聽說祖國來人了,而且還是來開會的!再看到黎恕和梔梔這么年輕就這么有文化這么厲害的人,他真覺得驕傲。
可再一對比自己?
人家年紀輕輕就是國之棟梁,他卻是拖后腿的、丟人現眼的!
直到現在,李志松親耳聽到了從小黎兩口子嘴里說出來的話……
他很確定——黎恕兩口子真沒嫌棄他!
在這一刻,李志松那顆懷著莫名愧疚的心,突然就釋然了。
所有的壓力似乎全都化成眼淚,從他那豆大的小眼睛里拼命往外噴射。
李志松覺得無比羞恥。
卻又完全止不住。
梔梔自然也看到了李志松眼里的淚光。
她又笑,“其實我這么說呢,也是有私心的。我和黎恕,包括所有科研團的人,都有著一個共同的夢想,那就是國強民富。這是我們未來五十年的負責……可現在呢,國內還沒完全建設好,確實挺窮的,你要是現在回去,那我和黎恕就得多拉扯一個人了……所以你先好好呆在這兒,多掙一點米帝人民的錢,也再多給我們一點兒時間門唄!”
“等到我們把家里打掃干凈,建設好了,你們再回去……”說著,梔梔又笑道,“當然了,你現在回去也挺好,我們一塊兒搞建設!就是現在的條件啊……確實不怎么樣。”
李志松連連點頭。
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第430章
李志松抱著滿滿一紙箱的書,把梔梔和黎恕送回到大使館,這才離開。
梔梔謝過李志松,又去找使館工作人員王暢,問他,能不能想辦法給紐市的華人開設一門學習鷹語的課程。
王暢想了想,說道:“我懂你的意思……但有的事兒,我們不好出面(因為這類鷹語課的學生有可能是大量偷渡來的華人),所以我會找機會和領導說說這事兒,最好由花僑出面,設立簡單的語言培訓課程……”
梔梔連連點頭。
然后梔梔和黎恕把李志松送來的書籍收拾了一下……先用濕布擦拭掉污臟的部分,再攤放在院子里的樹下等陰涼處晾干……
今天陸續也有別的團友們回來,好幾個人看到梔梔和黎恕在晾書,趕緊跑過來一看,連連驚呼,說這些資料對他們來說,特別有用,又問梔梔和黎恕,能不能借給他們看。
梔梔笑了,“老師,你們感興趣的話,就拿去看唄,這些書是紐市華人捐給我們的!”
眾人連聲道謝。
梔梔和黎恕回房休息去了。
下午四點半,梔梔和黎恕收拾好自個兒,下了樓,一出大使館門口,果然看到路旁停著王露茜的豪華越野車。
王露茜把梔梔和黎恕又帶到了一家位于富人區里的、據說是本地最高檔的華人餐廳的二樓,進入一間極大的包間以后……
梔梔才發現,包間里已經有很多人了。
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但年長的人更多一些,林林總總大約有三四十個。
王露茜熱情地把梔梔和黎恕介紹給她的親朋好友,“各位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各位弟弟妹妹們……他們倆就是我們種花國的年輕科學家!這是別梔梔,她研究的是、是……”
“淡化海水灌溉農作物。”梔梔補充道。
“對對對!看我這記性啊……嗨,沒文化就是這樣的啦!”王露茜笑道,然后又把黎恕也介紹給大家,“這一位呢,是梔梔的先生,他也是一位科學家,他研究的是、是……”
“海洋生物學。”黎恕適時解釋道。
王露茜又道:“他倆啊這些天一直在各個大家里演講和交流,好不容易今天有空……來來來,讓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
接下來,王露茜又把在場的華人們介紹給梔梔和黎恕。
聽王露茜介紹了一圈兒,梔梔和黎恕大約明白了——在場的華人,以王露茜家族為多,剩下的十幾位華人,是當地華人組織里比較活躍的一些人。
——種花國和米國不通商,沒有經濟貿易的往來,沒有學術交流和移民……兩國之間沒有任何聯系,就導致了華人們只能自行抱團。
這其實也就是……
為什么這些與王家非親非故的華人們會跑來看梔梔和黎恕的原因。
完全沒有往來的兩個國家,突然有一天,種花國向米國派出了規模如此之大的訪問團?!這豈不就是……最新的信號嗎?
又再聽王露茜說,隨訪的還有一個百人科研團!而且科研團里年齡在三十以下的年輕人占到一半兒人數???這就更讓人振奮了!難道我們種花國要崛起了?
這會兒大家看到了黎恕和梔梔,才知道果然男的俊、女的俏,兩人還特別儒雅有氣質,而且談吐不凡……
最重要的是,這倆是真年輕啊!
接下來,大家就開始圍席而坐,聊起天來。
主要是華人們問起國內的形勢。
梔梔和黎恕說起家鄉的風土人情,說起物價、老百姓的生活水平……
華人們如饑似渴的聽著。
一會兒感嘆“還是比我們出來的那會兒強”、一會兒感嘆“那跟米國比起來,差距還是蠻大的”,一會兒又感嘆“也不知道我們家XXX現在怎么樣了”之類的……
王露茜的姥爺算是紐市華人民間組織里的老大哥了,他和梔梔打商量,“聽說這次來了一百多位……幾乎涵蓋了咱們種花國所有的省份,是不是這樣啊?”
梔梔點頭。
王姥爺又道:“所以我們這邊兒呢,就想找個機會組織一個同鄉見面會!你知道的啦,我們第一代人出來的時候,基本都是小年輕,我今年八十二啦!我十五歲離開家的……也不曉得家鄉還是不是我記憶里的模樣……”
梔梔說道:“情況是這樣的,我們現在要去不同的大學做交流。今天我和黎恕回來休息,明天我倆又得出門去康州了,那其他的同事可能還有在外地做交流活動,可能也有回來暫時休息的……所以我的意見就是呢,今天晚上我們回了大使館,跟他們來說說這事兒……由他們來安排這個時間是最好的。”
“要得要得!”王姥爺連連點頭。
然后他又問,“丫頭啊,不瞞你說,我們出來也有些年頭啦,手里有點兒小錢,也愿意為國家做點事……就像上回你跟露茜說的那個捐書的事兒一樣,要是你們有困難就說!吶,那現在你們還缺什么啦?”
梔梔笑著搖頭,“姥爺,我們是科研工作者,我只知道我現在缺點兒什么……我們缺各種基礎學科的專業書,所以我跟露茜說了。我也理解你們想要幫扶國家的心情,但這個我就真的不好開口了,因為我不了解呀!不如我來牽個線,請你自己和大使同志談談話,見個面……你看這樣行嗎?”
王姥爺可太高興了,“行!好、好好好哇!就這么辦!”
接下來開了席。
不得不說,雖然是由華人廚師掌勺的菜肴,但多少還是帶著點兒異國他鄉的味兒……
但一來比各大校園的飯堂伙食強、比大使館的伙食強、比梔梔和黎恕在閣樓只能熬粥煮飯蒸菜強。
再加上大家的興致都很高……
一頓飯下來,大家都吃高興了,聊開心了,一看時間——夜里十點多了???
這下子,梔梔和黎恕有些著急了。
明天他倆還得早起趕車去康州!
于是連忙向眾人告辭,又要王姥爺說好了、今晚他們回去會跟王暢說王姥爺和大使見面的時間,讓王露茜后天上大使館去找王暢問時間……
不過,梔梔和黎恕要離開,其他華人們也要離開。
大家就一塊兒下了樓。
王露茜負責送梔梔和黎恕回去,就讓他倆在餐館門口等一等,她去拿車。黎恕被一個華人喊到一旁去說話去了,梔梔和王露茜的媽媽搭上了話。
王媽媽對梔梔說道:“梔梔啊,露茜領著你和小黎去芹菜園農場她小姨那兒的事,露茜跟我說了。哎呀我得向你道歉!我那個妹妹啊,她……她呢其實就是太喜歡辛普森了,總害怕有人撬她墻角。沒辦法了,她這人的格局也就只有那么一點兒,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梔梔一笑,“不會。”
這時,突然有人喊了王媽媽一聲。
王媽媽回頭一看,見是一個熟人(華人)……而且這個熟人還陪著一個金發碧眼的老外。
王媽媽就跟這個熟人聊了幾句,大意是這個熟人最近想找誰誰誰說個事兒,但一直沒機會碰上面。王媽媽一聽,立刻告訴熟人,誰誰誰今天就在這兒,剛才還和她一塊兒吃飯來著……
然后王媽媽對梔梔說道:“梔梔啊你在這里等一下哈,我把人送過去就過來啊!”
梔梔含笑點頭。
她不怕落單——黎恕就在距離她不到十米遠的地方,而且附近還林林總總地站滿了剛才一塊兒吃飯的人,大家也都在等親友把車子從停車場里開出來。
所以王媽媽很放心的和那個熟人離開了,被留下的梔梔和那個金發碧眼的男人就顯得……特別突兀。
金發男人打量了梔梔一會兒,大約是覺得梔梔很漂亮,就開始搭訕了,“晚上好女士,這家餐廳的食物很棒,對嗎?”
梔梔含笑點頭,“對,這家餐廳的食物確實非常美味。”
金發男人正準備進一步開口——
“杰克!”一個女人的聲音嬌滴滴地響了起來。
梔梔和金發男人同時轉頭——
梔梔看到了穿著黑色吊帶露背擠乳短款連衣裙、背著晚妝包、踩著高跟露趾涼鞋還化著濃妝……身材火辣、面容艷麗的鄭萍。
“愛蓮?”金發男人杰克詫異地喊出了鄭萍的名字。
老實講,在這一刻突然看到鄭萍,梔梔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起了中午李志松跟她說過的、鄭萍的所作所為。
梔梔下意識被嚇得心臟怦怦狂跳。
她臉色一白,直直地往后退了幾步,還倒抽一口涼氣。
她的動靜太大,杰克和鄭萍齊齊愣住。
鄭萍打量著梔梔,露出疑惑的表情。
杰克則轉過頭,非常殷勤而又關切地問梔梔,“你怎么了?”
梔梔搖搖頭,又往后退了幾步,想盡快趕到黎恕身邊去。
然而梔梔受驚嚇的這副模樣兒,落在鄭萍眼里,卻是另外一番解讀。
鄭萍仗著杰克聽不懂中文,對梔梔說道:“別梔梔……真看不出來呀,你還挺風騷的嘛!穿這么一身出來吊凱子……裝高級知識女性?”
——梔梔統共也沒幾身好衣裳,這次出來,她就帶了一件駝色的針織連衣裙、一套白襯衣和花色半身長裙,外加一件深藍色的毛衣外套和一件黑色小西裝上衣。
今天她穿的是針織長裙加黑色小西裝上衣,長發在腦后挽成發髻,顯得特別嫻雅沉靜。
偏偏這時,梔梔左顧右盼的,居然找不到黎恕的身影了?
梔梔只好說道:“你胡說八道什么?”
鄭萍心里燃著一把熊熊烈火。
以往的一幕幕,又重新浮上心頭:別梔梔比她漂亮,別梔梔比她聰明,別梔梔比她更受歡迎……
所以,現在到了米國,她也依舊不能擺脫別梔梔嗎?
鄭萍譏笑道:“你在怕什么?怕我嗎?不用怕啊!這有什么好怕的呀,大家都是出來賣的,各憑本事罷了……難道你還以為,你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把杰克勾走?”
說著,鄭萍突然明白了,“哦,我懂了!你是在害怕……黎恕知道你出來賣了?”
鄭萍也左顧右盼,大笑道:“那我倒要看看,要是黎恕知道他媳婦兒也出來賣了……會是什么樣的表情呢?”
也不知道為什么,鄭萍覺得有好像有些不妥?
她有些不安,再次環顧四周,突然發現——周圍怎么圍了那么多的……華人?
而且這些華人全都是衣冠楚楚、西裝革履的,一看就是很有體面的富人。
所以???
“鄭萍,你剛才……說我妻子什么?”黎恕的聲音幽幽響起。
鄭萍一滯。
她緩緩轉過頭,看向了身后。
——豐神俊朗的男人正表情不善、眼神陰鷙地盯著她?
鄭萍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第431章
看著怒意滔天的黎恕,鄭萍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但轉念一想——
這里是米國誒,她為什么要怕黎恕和別梔梔啊?
于是她把胸一挺,梗著脖子沖著黎恕冷笑,“我說了什么你心知肚明!噢,當然了……為了你那點兒可憐的男性自尊,那我就說得委婉一點兒唄……”
“黎恕,米國是個自由自信的國度,提倡眾生平等,所以你老婆為了養你而出來賣……這有什么呀?這是她對你的愛……是她的選擇,你應該要感到幸福、也應該要理解她對你的愛……”鄭萍幸災樂禍地說道。
在米國,鄭萍一點兒也不怕黎恕敢對她做什么。
——現在杰克就在她身邊,他是她屬意已久的心儀對象。年青的白人男子算不上大富大貴,他的父親是一家汽車修理廠老板,杰克本人也在紐市開了一家汽車美容店。最最最重要的是,杰克對鄭萍這個東方女性表現出極大的好奇與興趣。
目前鄭萍還不是美國永久居民。
這讓她十分不安。
但她又不甘心為了國籍而隨便找個糟老頭、或者窮逼男人嫁了。
杰克是她自認為能夠掌控的最最最、最好的資源。
本來她今天約了杰克,但杰克說有個生意上的朋友請他飯談生意。鄭萍便體貼大方的說她會過來等杰克……沒想到一過來,她就看到杰克正在向別梔梔搭訕?!
鄭萍當時就控制不住火氣了。
她和杰克睡過幾次,深知杰克對溫馴柔軟的東方女性的癡迷……但此刻,她看懂了杰克看向別梔梔時,眼里的驚艷,以及那極力隱忍的興奮與渴求!
鄭萍的心都涼了半截。
所以,她也在賭。
用中文辱罵別梔梔、同時激怒黎恕……那又怎樣?這里是美國,像杰克這樣的紳士,如果黎恕敢打她,秉承了“女士優先”傳統的杰克肯定會制止黎恕的!
所以她沒有必要害怕別梔梔和黎恕。就算她罵得再粗鄙不堪,反正杰克也聽不懂。要是杰克發問,她正好可以告訴杰克,眼前的這一男一女是夫妻,也好讓杰克死心……
鄭萍于須臾之間盤算好自己的小心思,繼續得意地沖著黎恕口吐蓮花,“怎么?又要你老婆出去賣、掙錢養你,你還嫌頭上戴綠帽了?要真這么想……那你也可以出去賣啊!黎恕我告訴,男人出去賣,掙得更多……因為男女通吃啊哈哈哈哈哈……”
鄭萍囂張地大笑了起來。
黎恕的雙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他確實快要氣炸了。
當年鄭萍針對梔梔的時候,他陪同梔梔全程參與。
所以知道梔梔有多么的無辜。
也知道鄭萍有多么的惡劣。
可現在,他站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他的一言一行都受人矚目。他不能活撕了這個卑劣的女人,甚至不能在人前流露出任何一丟丟的不妥。
但是——
也幸好這里是異國他鄉。
黎恕收斂怒意,眼神變得平靜無波。
他甚至還朝著鄭萍笑了笑。
莫名其妙的,鄭萍又打了一個寒顫。
這時,花僑們忍不住了。
王露茜的表弟陰森森地來了一句,“愛蓮,你剛才說‘你也是出來賣的’,請問……為什么你剛才要用‘也’這個字?是因為……你也是出來賣的嗎?”
——鄭萍專坑種花國女孩,早就臭名昭著了,所以王表弟認識她,也聽出來鄭萍對別梔梔語言上的侮辱。
王表弟特別不能忍。
他今年十七歲,正是血氣方剛又特別中二的年紀,既不服氣家長的種種安排,還處處都要跟家長對著干。
于是王露茜把他誆了來,理由是:你不是很喜歡功夫巨星李小龍嗎?那你知不知道,我們種花國人也有文武雙全的人,比如說,年紀輕輕就當上了科學家的別梔梔和黎恕。
當時王表弟嗤之以鼻。
但王露茜詢問了一下別梔梔和黎恕去那些大學做交流和演講的時間表,就打電話給王表弟,說:你要是不相信啊,你自己去這些學校旁聽一下別梔梔和黎恕的演講……
王表弟有逆反心理。
他心想:好啊,既然表姐這么說了,那他就去……拆穿這對騙子的真面目!哼,誰不知道現在種花國封關鎖國啊,怎么可能還培養得出來什么年青科學家!
王表弟按照表姐給的時間表,先追到第一所大學去的時候,不巧得很,梔梔和黎恕一眾已經離開了。
但黎恕用雙手掰彎三桿標槍的事兒,火遍校園內外。一時間,黎恕成為該大學所有男生的偶像!連著學校內外的華人全都被白裔、黑裔、南美裔的學生們高看一眼。
就連聞訊趕去的王表弟,也因為長了一張傳統種花國人的臉,而倍受尊敬!
于是王表弟懷著激動且又莫名的心情,繼續追著梔梔一眾,去了下一所大學……然后,他親眼看到了表姐所說的別梔梔和黎恕,親耳聽到別梔梔在演講會上,受到目中無人的歷史系女大學生的鄙夷,然后用對方的專業打敗對方……還看到別梔梔和黎恕輕易計算出復雜的數學題……
在那一刻,王表弟擠在臺下的人群中,紅了眼眶,激動萬分!
他淪為別梔梔和黎恕的小迷弟。
所以當表姐問他要不要來吃飯,和別梔梔、黎恕見上一面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但他骨子里又是一個有點兒別扭的大男孩,整一場宴會他都不敢上前和偶像黎恕說話,只能默默躲在一旁,崇拜而又羨慕地看著黎恕。
后來,好像別梔梔發現他一直在觀察黎恕,就和黎恕低語了幾句。
當宴會結束后,大家都站在餐廳門口等車的時候,黎恕就過來找他談話了。
對話十分簡單。
黎恕問他有什么夢想。
王表弟先是一愣,然后沮喪了。
“我沒有夢想,”他哭喪著臉告訴偶像,“我爸讓我像家里的其他人一樣,經營雜貨店……或許我也應該這樣吧!可我對開雜貨店……真沒什么想法。我不想看到小小的店鋪里擠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不想整天算計那些一分一毫的利潤……”
黎恕一怔,又問,“那,如果不需要你繼承雜貨店的話呢?”
王表弟眼睛一亮,“那我想……親手拼裝一輛汽車出來!最好是連所有的零配件全都由我親手打造出來的那一種!”
黎恕當即表示,“你這夢想也太炫酷了吧?!”
王表弟驚呆了。
他也曾經跟父母長輩談過,但長輩的意思是:你喜歡拼裝汽車,我們很支持啊!我們甚至可以買一些壞掉的汽車回來,全部交給你處理,你拆掉以后再裝回來唄……但是,拆裝汽車只能是你的愛好,不能耽誤咱家的事業。所以你得乖乖上大學、講商科,畢業以后回來繼承家里的企業……
這就是王表弟和長輩們不可調和的矛盾。
他沒有想到,他的偶像居然……認真贊揚他的夢想?
然后他聽到黎恕說道:“你家里人不同意你學習汽車制造,根本原因在于……你沒有給他們安全感。”
王表弟:?
“你沒有讓家里人看到你為夢想而打拼的決心,所以他們誤判了你的能力。從今天起,去做你想做的事,努力做出成績來……失敗了也不要緊。因為你成功了,他們會支持你。你失敗了但你還在繼續,他們會更加理解你……”
“相信我,讓你繼承家業,其實是他們為你鋪就的一條退路。你的起點已經比別人高了很多……勇敢地去報考你想要學習的專業,然后認真學習。大不了……萬一失敗了你再回來繼承家產就好了。”黎恕笑道。
在這一瞬間,困撓了王表弟許久的難題突然迎刃而解。
然后,王表弟和偶像眼睜睜地看到……聲名狼藉的愛蓮沖過來,就對著別梔梔口出惡言?!
偶像上前想要保護妻子,也被愛蓮給譏諷了?
再看看旁邊的年青白人男子一直在小小聲問道:“愛蓮,發生了什么事?你在跟他們說什么?你是不是認識他們?”
以及身邊的長輩們、親戚們嗡嗡低語……
王表弟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于是他忍不住出言相譏。
甚至因為那個白人男子的目光一直盯著聽別梔梔,所以王表弟是用鷹語問的。
白人男人杰克這才聽懂了,帶著一臉的震驚表情不敢置信地看著鄭萍。
鄭萍當然也聽懂了,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王表弟用的是鷹文……
“是啊,我也是!可我和某人不一樣……我坦坦蕩蕩!”鄭萍依舊用中文吼道,“你看看她什么樣子!出來賣還穿成這樣,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是覺得這樣可以提高價碼嗎?”
反正整個紐市的華人都知道她的底細,她再裝也沒用。
只要身邊的杰克不知道,那就夠了。
王表弟繼續用鷹文說道:“愛蓮,你確實是個好樣兒的,居然親口承認你是一個□□。”
杰克看著鄭萍,震驚得連連往后退了好幾步。
王表弟繼續說道:“不過愛蓮,你真的搞錯了。梔梔教授跟你不一樣,她拿的是Q1簽證,她是作為交流學者來到米國開會的。她是科學家,是科研工作者,她的學歷是碩士,她甚至還是大學講師……”
“她跟你不一樣,她是真正的學者,而你……是□□。”王表弟又強調了一次。
他全程都用鷹語表達。
杰克聽得清清楚楚。
“愛蓮,你、你是一個……□□?”他十分震驚!
因為愛蓮告訴他,她是一所大學的大學生!
鄭萍這才慌了。
她恨恨地瞪了王表弟一眼,然后對杰克說道:“親愛的你別聽他胡說,這是他對我的毀謗!”
王媽媽冷冷地看著鄭萍,也用鷹語說道:“愛蓮,我們剛才可是全都聽到你親口承認你是一個ji女了……對嗎各位?”最后一句,她問向了大家。
圍繞在四周的華人們齊齊點頭,
“對!我們都聽到了!”
“愛蓮本來就是星工作者……”
“她不僅自己當應召女郎,而且她還害了很多其他的移民姑娘!”
“愛蓮可是有名的應召女郎!”
……
大家全都用的是鷹語。
杰克聽明白了,看向愛蓮的眼神透出明明白白的嫌惡。
“請你,以后永遠也不要來糾纏我!否則我會報警的!”拋下這句話,杰克匆匆離開,仿佛鄭萍是什么洪水猛獸一般。
鄭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杰克!你能聽我的解釋嗎?不是他們說的那樣……真的不是!杰克,我是真心愛你的啊!杰克……”
杰克已經走遠了。
鄭萍氣狠了!
天知道她為了追求杰克,花了多少時間、為了假扮大學生,她甚至添置了不少牛仔褲、白襯衣等行頭……更是還送上了自己的身體!
結果???
她轉頭,看向別梔梔的眼神里充滿了憤怒,“在這兒裝清高,真的很有意思?”
“我本來就是交流學者,有什么必要在你面前裝?”梔梔反問。
鄭萍:……
“那我之前問你是不是也是靠政治庇佑拿的綠卡,你說是?”鄭萍憤怒地質問。
梔梔,“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說是了?”
鄭萍一噎。
她仔細想了想,好像……別梔梔確實從來也沒有承認過。只是自己見她沒有否認,默認為是。
鄭萍看向梔梔,眼里的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的匕首,她一字一句地問道:“所以你……真的是……訪問學者?”
梔梔坦然答道:“我不光是訪問學者,我還是工農兵學員、碩士研究生。我通過教師資格證考試,和淮安海大簽訂合同,下半年我就要當講師帶學生了……”
梔梔每說一個字,鄭萍的臉色就白上幾分。
等到梔梔說完——
鄭萍這才覺察到……
她和別梔梔之間的距離,大約這輩子也追不上了!
她看著梔梔,眼里流露出憤怒而又惡毒的光!
——在國內的時候,別梔梔就全方位的碾壓她,從美貌、身段,到家世、出身,再到工作上、事業上……
現在她都已經到了米國,居然依舊沒辦法壓別梔梔一頭?
鄭萍咬牙瞪視著梔梔,桀桀怪笑。
“別梔梔,咱倆的恩怨……慢慢說!誰能笑到最后,還不一定呢!”拋下一句讓人毛骨悚然的話,鄭萍踩著高跟鞋揚長而去。
梔梔皺眉。
——不是,她什么也沒做、也應該沒有說錯什么話,怎么鄭萍就非要跟她過不去?
站在一旁的黎恕則盯著鄭萍的背影,瞇起了眼睛。
——這個女人太惡毒了,恐怕會對梔梔不利。
幸好這是在國外。
黎恕陰鷙一笑。
第432章
王露茜開車送梔梔和黎恕回大使館。
路上,王露茜安慰梔梔,“梔梔,別理會愛蓮那個神經病!放心……我們家在這兒還是有點兒影響力的,她不會再有時間和精力來找你麻煩……”
梔梔強笑著稱是。
回到大使館,梔梔抱住黎恕的腰,悶悶不樂地說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了鄭萍,她要這么恨我?黎恕,她臨走時看著我的眼神……是真的挺可怕的。”
說著,梔梔嘆氣,“幸好她人在米國,要不然啊……這種人要是一直跟在我身邊,豈不就像當時何明艷糾纏霍師兄那樣?”
黎恕只是說道:“你說的對,別擔心,她最多也就只能呆在紐市……我們明天就要去康州交流,眼不見心不煩。到了月底再回來幾天……跟著我們就要回國了,別怕。”
梔梔點頭。
第二天一早,梔梔、黎恕和郎教授便一塊兒出發去了康州。
康州之行持續了天,人又轉戰明州,然后去了狄州。
在狄州大學交流、演講的時候,因為王露茜的大舅(大舅之子就是黎恕的小迷弟)就在狄州,又因為黎恕在紐市的時候開導過王表弟,王表弟當場就和父親來了一場和解談心。
王大舅非常激動,他一共有仨兒子,長子已經開始接手家族生意了,二兒子(黎恕的小迷弟)似乎就是天生來克他的……現在二兒子跟他開誠布公的聊了那么多夢想與期待?
王家又不窮,也確實就像黎恕說的那樣,之前王大舅要求二兒子上大學讀商科,完全是因為……他覺得這個兒子既是空談家,又沒什么才華。現在兒子向他請求,給他一點時間,幫他找輔導老師,他想考大學而且想學汽車制造?
王大舅又怎么會不同意呢?
大手一揮,全給安排上!
所以這次梔梔、黎恕和郎教授來到狄州做學術交流,王大舅高興壞了,特意承包了梔梔一眾在狄州的一切食宿,請他們住狄市最高檔豪華的酒店,晚飯也請他們去本地最高檔的餐廳就餐……午飯不方便吃,就請高檔餐廳做好了給送到大學里去給他們仨……
眼下梔梔就躺在狄州豪華酒店套房里的大床上,舒服得直嘆氣,“黎恕,這個床墊好舒服啊!不過,好像我們國內還沒有這種帶彈簧的床墊……要是以后有了啊,我們也買一個!”
準確說來,席夢思公司應該是改革開放以后才進入種花國的。
在這之前,幾乎所有的種花國人,床上鋪的全都是棕墊、棉鋪蓋之類。
黎恕笑了笑,說了聲“好”……
梔梔歪著腦袋看著他,“黎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兒瞞著我?”
“怎么了?”他扭頭看她。
梔梔撅起了嘴兒,“這兩天你老是有點兒心不在蔫的……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黎恕想了想,“這不是……咱們快要回去了嗎?我正發愁呢,你說咱們手里也不寬裕哈,捎點兒啥回去給家里人才合適?”
一說起這個,梔梔也有些苦惱。
但是黎恕也沒梔梔苦惱太久。
他走到大床前,伸手捉住她幼細的腳踝……
這場饕餮盛宴一直到夜里十點左右才結束。《穿成反派早死的白月光[六零]》,牢記網址:m.1.梔梔倦得趴在床上,連小指尾都動不了。
黎恕光著腚起身,走到電話機那兒,打了個內線電話,讓酒店附屬餐廳送兩份宵夜上來,然后才幫梔梔洗潔擦洗過身體,又給她穿好衣服,讓她好好睡覺……
他去浴室洗了個澡,聽見有人按門鈴,匆匆拿塊浴巾纏在腰間,走過去開了門。
酒店里的兩個女侍應生推著餐車過來送宵夜。
門一開,她倆就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精壯的年青華人男子赤著上身站在門口,容貌俊美、身上的肌肉線條賁張而又完美,一時間竟然看呆了。
黎恕朝女侍應生笑了笑,低聲說道:“感謝!我妻子已經睡著了,請您動作輕一點兒……”然后側過了身子。
兩個女侍應生說了一聲好的先生,輕輕地將餐車推進了房間。
房間里充斥著濃濃的情|欲氣味。
兩個女侍應生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梔梔趴在里頭的大床上,似有覺察,迷迷糊糊地喊,“黎恕?黎恕……”
聲音又嬌又媚,甜得膩人。
“寶貝我在。”黎恕應答了一聲。
梔梔聽到了他的聲音,安心了,繼續睡。
黎恕輕聲交代兩個女侍應,“就放這兒吧,等我妻子醒了我再和她一塊兒吃……你們明天再過來收拾餐車。”
“好的,先生!”女侍應回答道。
黎恕遞給她倆一人兩塊錢米金的小費,揮退了她倆。
然后他迅速吃完其中一份宵夜,換上衣服,穿好鞋襪,又把酒店房門反鎖、用笨重的椅子抵住……跟著,他翻開窗戶躍了出去。
他和梔梔住在九樓高層,旁人或許無法、也不敢爬窗上樓下樓……但黎恕在這家酒店已經入住了兩天,已經充分觀察好這棟樓的外墻體。
總有可以攀爬的地方。
而且他的身體素質特別好,前身又是特種兵……
只花了大約四五分鐘,他就輕松順利的沿著管道從九樓爬到了一樓。
他的影子沒入黑暗。
他朝著狄市貧民窟快速跑去……
貧民窟在城市的另一頭,但有了夜色的掩護,他身手又矯健,不過十來分鐘,他就跑到了貧民窟那兒,悄悄順走流浪漢晾曬的衣褲,又摸走了一雙球鞋和一小瓶酒。
躲在陰暗處換上別人的衣褲和球鞋,又把自己的衣褲和皮鞋收拾好,藏起來……
黎恕快速朝著城郊跑去。
城郊處有個加油站,加油站旁邊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酒吧和汽車旅館。不少往來司機會在這兒加油、上廁所、吃飯、住宿。酒吧門口的停車場停滿了各種各樣的車。
黎恕在停車場的陰暗處等了半小時左右,終于等來了機會。
兩個為同一家運輸公司開大貨車的司機正在交談,
“伙計你上哪兒去?”
“回紐市!你呢?”
“我上康州!那你可比我幸運多了啊伙計……從這兒回紐市也就只剩下一百多公里,開快一點兒的話一小時就能到!到了紐市還可以去夜鶯酒吧看舞娘跳肚皮舞……”
“我就是這么打算的!”
黎恕心里有了底。
他觀察了一下要去紐市的那個拖著集裝箱的巨大貨車,很快就選好了藏身之地。
然后趁那倆司機上廁所去了,黎恕先是迅速爬上了集裝車車頂上。
過了好一會兒,司機終于回來,啟動了車子。
黎恕小心翼翼地抓住集裝柜頂端的一點點凹凸不平的地方,用來平衡身體,竭力保證自己不要掉下來。
也幸好因為此處是郊外,還是深夜,外頭幾乎沒人。
黎恕趁著這會兒車速還不算太慢,慢慢從車頂滑下來,躲到他事先觀察好的藏身之地。
——這個位置位于車頭后頭、集裝箱前面,可以很好地遮住對面照過來的車燈和迎面吹來的風。
不好的地方,就是他其實是坐在掛鉤上的,這個位置很危險,只要車子過于顛簸不容易掉下去。
黎恕生生地捱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半路上又從車部件上抹了些機油,往自己臉上擦了擦……
直到這輛集裝箱重卡呼嘯著駛進紐市,直到路上行人漸多,黎恕才趁著車速減慢,找了個陰暗之地,從車上一躍而下。
集裝箱重卡的司機對此毫無覺察,徑直開車離去。
黎恕又回到了紐市。
早先他就從李志松那兒得知了鄭萍大概住在哪兒,便直奔而去。
到了地兒以后,黎恕并不知道鄭萍的具體居住地,他將身上穿著的連帽衫的帽子兜在頭上,隨便在路邊找了個流浪漢,問道:“愛蓮在哪兒?”
“滾!誰特么知道愛蓮住哪!”醉薰薰的流浪漢大罵道。
黎恕又另外找了一個人,問道:“愛蓮在哪?”
這一回,那人上上下下地打量黎恕一番,問道:“你找愛蓮干什么?”
黎恕不說話。
“你想嫖她?”那人問道。
黎恕點頭。
那人笑道:“伙計,你有錢嗎?”
黎恕搖搖頭。
那人便更加感興趣了,“沒有錢,你能嫖到她?”
黎恕點頭。
于是這人就領著黎恕去了。走到一處公寓那兒,這人指點了一下,說道:“愛蓮就住在那兒……”頓了一頓,又道,“伙計,你運氣真好!瞧,愛蓮在那兒呢!”
黎恕一轉頭,果然看到衣著妖艷暴露的鄭萍,正倚在馬路邊和跟幾個黑人說話。
大約是因為囂張慣了,也有可能是因為這里算是半個紅燈區,一般華人都不會來這兒,再加上鄭萍可能喝了點兒酒,起來說話也是十分囂張的。
那怕黎恕和鄭萍相距超過了十米左右,但他還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鄭萍說話的聲音——
“……那個妞兒很漂亮!皮膚白,比電影明星夢露還美!身段也柔軟,不管你們想把她弄成什么姿勢……她都可以!我沒有別的要求,只要你們當著她丈夫的面,好好和她XX就行,人越多越好!”
“她現在不在紐市,但總會回來的……她住在種花國大使館里……不不不!你們不能翻墻進去,也不能在那附近,你想死嗎?別擔心我會想辦法把她騙出來讓你們玩個夠的,就算把她弄死了也沒關系……”
“什么?哼哼,我承認她確實比我美,個頭沒我高……但是比我白……”
“她叫梔梔……連名字都很好聽,對吧?呵呵,她的滋味更美妙呢!而且她的叫聲也很好聽!她是最最最美的種花國姑娘……”
黎恕狠狠地握緊了雙拳。
他對那人說道:“你去把她叫過來,這個給你。”說著,黎恕亮了亮他從狄州貧民窟那兒順來的一小瓶酒。
這人眼睛一亮!他不自覺舔了舔嘴唇,又問,“那我見了愛蓮怎么說?她認識你么?”
黎恕搖頭。
這人明白了,“啊我知道了……你根本就不認識愛蓮,你是慕名而來的對不對?”
黎恕沒吭聲。
這人笑道:“我懂我懂!東亞姑娘很少出來賣的……稀罕么!那就這么說定了!我去把她叫來,這酒……你呆會兒一定要給我啊!”
黎恕點頭。
這人朝著鄭萍走了過去。
黎恕則陷入黑暗之中。
幾分鐘以后,鄭萍疑惑地跟著這人來到了之前黎恕站著的地方。
“湯姆!最好真的有個英俊的有錢人在這兒等我,不然你就死定了!”鄭萍說道。
“真的!絕對是個有錢人!”那人咕噥道。
然后兩人東張西望……
引路人湯姆突然指著不遠處的陰暗處,說道:“在那兒!”他不由分說的拉著鄭萍跑了過去。
兩人奔至路邊的大樹下,愛蓮果然看到一個高個子男人正站在大樹底下。
而湯姆呢,則看到不遠處的地上擺著一小瓶酒,他高興壞了!他彎腰拿起那一小瓶酒,站起身……然后他看到鄭萍站在原地不動,只是朝著站在陰暗處的那個帽子男人的方向猶疑不決?
湯姆決定再助那連帽衫男人的一臂之力。
畢竟愛蓮可是這附近有名的嫌貧愛富、刻薄寡恩的女人呢!
他也好想看一看,如果有人想白嫖愛蓮的話……到底是連帽衫男人吃虧呢?還是愛蓮吃虧?
于是,湯姆狠狠地推了愛蓮一把。
愛蓮驚呼一聲,跌跌撞撞地朝著黑暗中踉蹌了幾步……然后隱去了身影、甚至一點兒聲音也沒有發出???
湯姆沒有聽到愛蓮摔倒的聲音、也沒有聽到愛蓮和連帽衫男人說話的聲音……
現場太安靜了。
安靜得讓人覺得有些不安。
他愣了一下,趕緊跑過去一看……
結果?
連帽衫男人不見了,而且愛蓮也不見了???
上帝!這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他這是……遇上了外星人?還是遇上了靈異事件???
湯姆目瞪口呆。
第433章
黎恕花了兩小時,在紐市辦完了事兒,又如法炮制,先在貧民窟里順走一套衣褲,給人留下三塊錢米金,換好以后又把身上的這套破爛衣褲扔進垃圾桶里,先是燒了、然后又滋了水熄滅掉……
跟著,他快步奔跑到紐市城郊的加油站那兒等著。
蹲守半小時以后,他終于如愿又搭上了返回狄州的重卡車。
回到狄州,他先貧民窟,在他之前偷衣服的人家那兒放下三塊錢米金,然后除下了身上的衣裳,換上自己的衣褲鞋襪,再次將身上的衣裳給燒了,又用水潑熄余火。
接下來,他飛快地回到酒店,以攀爬外墻的方式回到了房間里。
房間里安靜如常。
梔梔趴在床上正睡得香。
黎恕這才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天知道當他親耳聽到鄭萍伙同一些歹人制訂計劃想要謀害梔梔的時候……
他是多么的憤怒!
現在?
黎恕松了一口氣。
奔波了一夜,他又渴又累又餓。
但這會兒他糊了一身的汗水,甚至身上還殘留著流浪漢衣裳的酸腐臭氣……
這不潔氣味兒令人作嘔!
于是他走到餐車那兒將另外一份宵夜全都倒進了一個盤子里,端著去了浴室。
他站在浴室里狼吞虎咽的吃完食物,然后開始脫衣洗澡。
不但把自己從頭到腳洗了一遍,還把自己身上的衣褲也洗了一遍,為防止露餡,甚至還用干燥的大浴巾先將濕衣包住、擰到半干,再用吹風機把衣褲全都吹干……
忙完這一切,東方漸曉。
黎恕穿著睡衣上了床,抱著梔梔睡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后……被梔梔搖醒了
“黎恕,黎恕快起來!天哪已經七點鐘了我們要遲到了!”梔梔驚呼道,“快起來快起來……”
黎恕閉著眼睛笑了笑,一把將梔梔捉過來,親了又親。
梔梔:???
雖然她也很喜歡黎恕的親近……
但是真的要遲到了啊!
她狠狠地推開他,從床上跳了起來,沖進衛生間洗漱。
然后她看著浴室里的一個裝食物的盤子發呆。
黎恕跟著走了進來,看了盤子一眼,慢條斯理地拿著牙刷擠牙膏,準備漱口,又解釋道:“昨晚體力活干太累,餓得不行就點了宵夜……”
梔梔疑惑地看著他,“體力活……太累?”
黎恕坦然自若,“今天加一次?”
梔梔漲紅了臉,啐了他一口。
她想起來了,昨天她夸房間里的席夢思床墊舒服……然后他就說,今天應該是他倆住夫妻房的最后一晚,不能浪費了,于是就……
梔梔捂臉。
——昨晚他太熱情了,害得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結束的!
梔梔逃出了衛生間。
兩人收拾好行李,又去隔壁郎教授的房間敲門,然后一塊兒把行李放到酒店前臺寄存,坐上王大舅的車,前往狄州州立大學。
今天是梔梔一眾在這兒的最后一天,中午過后,他們就要搭乘王大舅的車,回到紐市去。
也不知道為什么,在昨天之前,梔梔總覺得黎恕的情緒特別陰郁,好像有什么心事。但從今天早上開始,他好像心情變好了?
梔梔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讓他在短短一夜之間就突然開心了……
難道真有可能是因為那張床墊???
不過,回到紐市之后,梔梔反而有些害怕。
——那天鄭萍瘋狂的眼神,以及她說的那些帶有報復意味的話,讓梔梔感到膽顫心驚。她絕不想以身犯險,所以在大使館里呆了整整一天。哪怕黎恕向她保證,他一定會保護她、不會讓她有事兒……她也絕不肯踏出大使館一步!
結果——
回到紐市的第二天,米國警察上門來找黎恕。
大使館等同于本國土地,警察不能入內,只能站在門口處,等待黎恕出門。
聽了這個消息,大使館里的人們全都驚呆了。
大使立刻親自跑出去問了警察一通,才知道——前天凌晨時分,紐市紅燈區的警察署發生了一起非常惡劣的刑事案件。
一個穿連帽衫的男人和一個衣著暴露的女人沖進警察署,不僅毆打了八名警察、還奪了警察的槍、將所有槍支全都砸在地上摔壞了,甚至還放走了當時正關在警察署里的幾個犯罪嫌疑人!
這一男一女后來奪路狂奔,其他駐地的警察聞訊趕來援助……最終卻只抓住了女子,男子逃之夭夭了!
那個女子,就是鄭萍。
但據鄭萍所說,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說她從頭到尾都是昏迷狀態……
警察根本不相信。
鄭萍叫苦不迭。
昨晚她正和人商量,要怎么才能讓別梔梔生不如死……
然后小混混湯姆就過來找她,說有個有錢人找她有事兒。最近鄭萍手里沒錢,為了釣到富二代杰克,她裝純情大學生已經好幾個月,平時晚上要跟杰克出去約會,連打工都要偷偷摸摸。現在杰克不理她了,她還要花錢雇人對付別梔梔……
所以鄭萍也沒想太多,跟著湯姆就過來了。
不料,她看到的卻是一個……穿著連帽衫站在陰暗樹影下、看不清面目的男人?
鄭萍明顯覺得上了當
——有錢人也不可能穿成這樣兒來泡妞吧?
沒想到,湯姆那家伙在背后狠狠推了她一把……
她踉蹌著朝著撲去,然后頸脖劇痛,就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站在紅燈區警察署門口,那連帽衫男人狠狠一巴掌摑在她臉上,頓時把她給打醒了!
然后——
她就被這個男人拉著,沖進了警察署!
那些肥胖的米國警察簡直就是廢物!七八個人都對付不了一個連帽衫男人!只見這連帽衫男人一腳踹翻一個,一手搶過一把槍、再往地上一砸……簡直所向披靡!
鄭萍被嚇夠嗆。
她想逃……
可剛跑開兩步,這連帽衫男人就追了過來……他一過來,警察也跟著過來了……
甚至因為鄭萍的亂跑亂躥,連帽衫男人一邊追她,一邊趁機把所有的羈押室門全都踹壞!十來個被警察們抓回來的犯罪嫌疑人們一窩蜂的逃了出來!慌亂之中,鄭萍的手也被人拽住。
她抬眼一看,居然又是那個連帽衫男人?
鄭萍崩潰了!
她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她就想擺脫這個男人……但男人一直帶著她跑,身后又有警察追來……而且追來的警察手里是有木倉的!
連帽衫男人帶著她逃進了一個死胡同,然后……
然后鄭萍也說不清他是怎么突然躥上四五米高的圍墻,翻墻跑了!
她崩潰大哭,跪在地上求追趕而來的米國警察不要殺她,這才被警察們帶回了警察署。
可是,她解釋了整整一天一夜,這些警察們根本不相信她的話!
警察認為,鄭萍和那個連帽衫男人的目標,應該是想從警察署里劫出前一天被警察們抓回來的嫌疑犯。
所以昨天一整天,警察們一直在審鄭萍,重點就是盤問她和那幾個跑掉的嫌疑人到底是什么關系。
鄭萍簡直崩潰。
可她的鷹語也只夠應付平常的生活日常。
警察問多了,她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她在這兒也沒交上一個真心朋友,想找個人幫她當翻譯也是不能。
最后,鄭萍思想前后,指出了別梔梔和黎恕。
她最近也就只跟這兩人有仇。
警察是不太相信的,但還是決定過來問一問,看看會不會有什么線索。
大使問清楚情況以后,回來跟黎恕說了。然后,大使同意讓兩個警察繳械、搜身后進入大使館,又專門撥了一個空房間,安排警察和黎恕、梔梔、郎教授以及王暢見面。
今天來的這兩個米國警察,其實就是案發時,被穿連帽衫的男人襲擊過的對象。
但他倆一看到黎恕,頓時愣住——黎恕長了一張俊美的華人臉,甚至還有點兒冷白皮。
倆警察對視一眼,同時搖頭。
——首先,穿連帽衫是黑人的傳統,包括那天被放走的其他犯罪嫌疑人,也是黑人。
——其次,他們遇襲的那天晚上,雖然連帽衫男人做了面部偽裝,但他們還是能認出……那確實是一個黑人。
——再者,警察們跟黑人打交道比較多,那天踢館的連帽衫男子身上的黑人味兒差點兒沒薰死人!
——最后,警察們捱揍的時候曾經注意過,連帽衫男人擁有一雙巨大無比的腳,他穿著至少47碼鞋!但眼前的這個文質彬彬、氣質儒雅的黎恕,他腳下的皮鞋看起來也就只有42碼左右。
倆警察越打量黎恕,腦袋就越搖得和波浪鼓一樣。
黎恕:有時候,整張臉、脖子和雙手的手背全都抹上了烏漆嘛黑的廢棄機油以后,想要洗干凈也是很辛苦的……差點兒沒搓破老子一層皮!
接下來,這倆警察又詢問了一下黎恕的行程。
梔梔和郎教授都可以為黎恕作證,案發的當天晚上,黎恕哪兒也沒去,就呆在狄州的狄州,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
要知道,狄州和紐市相距近一百五十多公里的距離。
黎恕沒有交通工具,出行要靠朋友,不可能一夜之間往返三百公里。
何況黎恕還提出了幾個細節:
一是,他曾經于當天夜里十點左右,訂了一個宵夜,酒店送餐的侍應生可以為他作證。他晚上十點還呆在酒店,第二天一早和妻子、教授一塊兒去工作,沒有交通工具的話,他是怎么辦到一夜之間往返于兩個城市還大鬧警察署的呢?
二是,因為狄州的華人面孔少,工作人員應該對他、對他妻子印像深刻……他半夜有沒有出過門,只要問一下酒店前臺的人就知道了。
黎恕如此好脾氣的配合,讓倆警察心生好感。
他們很客氣的離開了。
梔梔有點兒猜到了。
但在這個節骨眼上,梔梔啥也沒說。
后來,使館工作人員王暢去了一趟那家警察署,詢問了一下案件進展,同時也告知警察們,黎恕即將于三天后離開米國。如還需要錄口供啥的,得趕快,不然人家就要回國了。
警察立刻把案情的最新進展告訴給王暢。
王暢回來以后又轉告給黎恕和梔梔,“鄭萍已經認了罪,指控了幾個□□的人,說是他們指使她這么干的。那個連帽衫男人就是幫派里的人,拉著她去警察署踢館,是因為她是女人,好把她當成人質,讓警察不敢輕易開槍……”
梔梔注意到,黎恕一聽這話,整個人都傻掉了。
王暢嘆道:“所以鄭萍已經被收押了,不日就要轉送到女子監獄去……在米國坐牢啊,她還以為是在國內么?犯了事兒以后在咱國內坐牢,至少命能保住,搞不好還能在監獄里學一門技術!出來以后還能憑手藝養活自己!在米國坐牢?她又還是個華國姑娘……能活到刑滿釋放簡直就是個奇跡。”
梔梔好奇了,“王暢,這為什么啊?”
王暢,“因為米國女子監獄里的看守全是男的啊……”
他自知失言,連忙捂住嘴,“這些不好的你們聽了就當沒聽到吧!”
正要轉身走,王暢突然又想起什么,對黎恕說,“對了小黎,那倆警察還托我帶話給你,說上次找你談話的經歷如果讓你感到不愉快了,他們向你道歉!”
黎恕露出憨厚的笑容,“沒事沒事。”
王暢離開以后,梔梔拉著黎恕去使館附近的小公園去散步,趁四下無人,問道:“這事兒你干的?”
黎恕不敢回答,但也沒否認,低著頭不說話。
氣得梔梔狠狠捶了他好幾下,“這么危險的事兒!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要知道,得有多大的勇氣、多強悍的體能、多么聰明的頭腦,才能策劃這么一出天衣無縫的案件!
只在有一丁點的失誤……
她就變成寡婦了!
梔梔想想都覺得后怕。
黎恕老實承認錯誤,“媳婦兒別生氣,下回不敢了。”
“下回?”梔梔咬牙切齒。
黎恕拼命搖頭,“沒有下回了!絕對沒有下回了!”
氣得梔梔撲進他懷里,一口咬住……他的襯衣,狠狠地咬了好幾下子!
黎恕使盡渾身解數,情話說了一大堆,道歉的話也說了一籮筐……才堪堪安撫住梔梔的情緒。
見梔梔平靜下來了,黎恕才奇怪地說道:“梔梔你說,鄭萍她是吃錯藥了嗎?怎么會認罪呢?”
梔梔索思片刻,猜測道:“我覺得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性,是鄭萍的鷹語水平不行,她應該也沒錢請律師請翻譯,存在溝通上的問題。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她可能……是無法繼續再呆在警察署里。畢竟咱們對這兒也不熟悉,不知道會不會有逼供之類的事情發生……”
然后梔梔又瞪了黎恕一眼,“你當時怎么想的?怎么想到了去警察署踢館?你這膽子也太大了!”
黎恕深呼吸,將自己聽到的、鄭萍正好跟一群壞人商量著要怎么對付梔梔的那些話說了。
梔梔驚得臉兒煞白。
黎恕恨恨地說道:“我當時被氣昏了頭……本來想把她打暈了、找輛過路的重卡,把她扔到車斗里去,讓她有多遠走多遠。等她回到紐市、恢復元氣時,我們已經離開米國了。結果聽到了那么一出……氣得我干脆帶著她踢館去了,當時正在氣頭上,想著只要沒傷人就行……”
然后簡單地說了一下他是怎么離開狄市、怎么抵達紐市,又是怎么找到鄭萍、怎么帶著鄭萍去踢館、最后又是怎么回來的過程……
梔梔扶額,“做得很好,以后別這么做了。”
第434章
不管怎么樣,既然鄭萍已經進了警察署、被抓了起來,梔梔也就沒那么害怕了。
過了幾天,王暢又和華人組織一塊兒安排老鄉見面會……
梔梔就和黎恕、父親等百余位出訪團成員,和紐市、以及紐市附近的很多華人參加了這次見面會。
為了拉近大家的關系,華人們這一次安排入座的座位呢,是按種花國的省份來排的,一個省的人坐一桌。
又為了充分紓緩華人們的思鄉情結,華人組織把聚餐的時間定為:從早上九點一直到晚上九點……
于是,場面空前熱鬧。
同一個省份的老鄉們眼淚汪汪,一個不停地追問、一個不停地回答……先是從家人、個人情況聊到本省風俗和美食,又從國外生活條件聊到國內的情況,最后又相互關心對方的工作、生活情況……
大家交了不少朋友。
甚至還有其他州的華人們聽說了,拼命地拋開手頭事,開車跑過來聚會。
就這樣,越到晚上,朋友越多。
大家說呀、笑呀,還唱起了歌兒,一首地方民謠接著另一首地方民謠地唱了起來……
好多人都忍不住哭了。
王露茜把梔梔和黎恕拉到了一旁去,告訴他們:“哎你們知道嘛,愛蓮慘了!”
黎恕沒吭聲。
梔梔奇道:“她不是已經被送到女子監獄去了么?”
王露茜有些忸怩,說道:“是這么一回事……”
王露茜的小姨和辛普森吵離婚,鬧得很不體面。
之前王小姨對梔梔抱有極大的敵意,并不是因為……她害怕梔梔勾引她的丈夫辛普森。而是因為,辛普森的農場里鬧出真菌感染一事,是王小姨人為導致的。
根本原因就是王小姨尋求刺激,嫁給辛普森以后不甘生活歸于平靜……于是她和辛普森的農場病蟲害防治顧問公司里的一個精神小伙好上了。
王小姨已經決意要和辛普森離婚,但辛普森不愿意——如果離婚,王小姨就要分走他一半兒的財產。
王小姨想了想,和情夫達成一致意見:顧問公司和辛普森之間的合約已到期,情夫是專門負責對接的業務員,提出續約三年要漲價25%,這筆錢算下來將近有十五萬米金左右……
有了這筆錢,王小姨愿意和辛普森協議離婚——她凈身出局。
這么一來,王小姨既保住了“她是因為不愛而離婚、而不是為了錢而離婚”的清白聲譽,又真正得了實惠……
沒想到,辛普森既不同意和王小姨離婚,也不愿意接受顧問公司漲價25%,他發動所有的關系,想要四處尋找新的顧問。
王小姨和情人又急又怕,最后兩人一商量,情人拿來了受感染的土壤樣品,讓王小姨悄悄灑到莊園里去——只要莊園里的作物出現了病蟲害問題,還怕辛普森不趕緊續約么!
王露茜并不知道自家小姨的心思。
站在她和家人的立場,辛普森為人正直、坦率又大方,他是地道的米國人,對于“親情”的理解,和華人家庭完全不同,但他對王小姨的寵愛與縱容,王家人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當辛普森說出他的難處時,王露茜一結識梔梔和黎恕,就立刻請動了她倆,將她倆帶到莊園去,希望梔梔夫妻能幫辛普森解決問題。
所以當時小姨對梔梔夫妻是那樣的態度,連王露茜都想不通。
當然了,梔梔和黎恕的坦率,讓辛普森覺得既感激又愧疚——梔梔在農場里的時候,就把農場部分土壤感染了真蘇菌的情況告訴了他,還直言說這問題并不嚴重、也不復雜,只是她不會長久呆在米國所以不能長時間替他處理。
后來梔梔和黎恕在全米國范圍內的農業大學里交流和演講的時候,還抄錄了不少這些大學附屬的顧問公司名錄,全都交給了王露茜,讓王露茜轉交給辛普森。
辛普森十分感激。
經過一系列的詢價,他最終選中了一家價格合適,看起來也很厲害的顧問公司。
對方派人上門查看了實際情況以后,悄悄把他拉到一旁,說他農場里的真菌感染情況很特殊,不像是正常的自然界真菌感染,倒很像是人為造成的……
辛普森驚呆了。
直到這時,辛普森不由得想起來,當初王露茜帶著梔梔和黎恕來到莊園時,妻子的敵對態度。
他生出了疑心,一方面讓顧問公司調查真菌感染的情況,一方面雇傭了私家偵探來調查他的妻子……
最后:
王小姨與前顧問公司的業務員通奸的證據浮上水面,
王小姨將奸夫提供的帶菌土灑在芹菜園里的證據也到手了,
前顧問公司并不知道奸夫私自提高了25%的續約費用……
辛普森當即請來金牌律師給自己打離婚官司、訴訟前顧問公司。
王小姨因為出軌,被判與辛普森離婚,凈身出局。王小姨與奸夫被判勒索罪……但辛普森看在王露茜的面子上,也斥重金為王小姨請了個很厲害的律師,所以在王小姨和奸夫之間,王小姨的罪名較輕,只需要服刑六個月。
法庭宣判以后,王小姨當即被送到女子監獄。
出了這么一件事兒,王家人是又氣又恨。但始終是自家人,到底舍不得王小姨在女子監獄里受苦,輾轉打聽到目前這家監獄的風評不太好,就花了一筆不小的錢,準備把她轉送另外一家條件更好些的女子監獄去。
昨天王小姨轉押的時候,王家人趁機去見了她一面。
王露茜也去了。
然后王露茜就聽到小姨說了一件事兒:
前一天的時候,女警過來找小姨,說監獄里的另外一個華人女子好像生病了,但大家都不知道她在說什么,讓小姨過去翻譯一下。
小姨去了,一看,那人居然是華人圈里臭名昭著的愛蓮?!
只見愛蓮躺在窄窄的床板上,看起來非常虛弱,兩眼十分空洞。但她渾身上下干干凈凈的,連身上的囚服也是新換上的……
小姨看不出愛蓮有哪兒不舒服,在女警的示意下,她才用中文問了一嘴,“你怎么了?”
——小姨認識愛蓮,因為愛蓮在紐市華人圈里實在是太出名了。
但愛蓮不認識小姨,一是因為小姨本是狄州名媛,這幾年和辛普森結婚后才定居紐州,平時也深居簡出的;二來呢,這會兒小姨沒化妝,還穿著寬松的囚服,看起來就是個四十多歲的普通女人……所以愛蓮一聽到小姨居然會說中文,立刻就叫嚷了起來,“救命!救命……他們!一共七個男人……全是守衛,嗚嗚他們、他們折磨了我整整一晚上……快替我報警,我也是米國公民!我有人權我有自由!他們憑什么這樣對我……”
小姨當即被嚇得臉都白了。
一旁的女警皺眉問道:“她在說什么?”
小姨哪敢說真話!
——她是因為家里給了錢來打點,才能住進由女警守衛的區域,并且住的還是個單人間,伙食也比其他的犯人強,還能拿到過期的雜志和報紙看看,打發時間……
現在,萬一她如實向女警翻譯了愛蓮的話,那她豈不就被愛蓮給拖下了水,成為監獄秘辛的知情者了?
于是小姨急中生智,對女警說道:“很抱歉,我也聽不懂她到底在說什么。”
“你不是懂得華語么?”女警疑惑地問道
小姨一本正經地解釋道:“華語也分很多很多種,我只會坎通尼斯,但這人說的應該是曼得瑞林……抱歉,我真的聽不懂。”
女警問道:“真是這樣嗎?”
小姨連連點頭。
女警也沒為難小姨,畢竟小姨家里有錢也有背景,于是就領著小姨又回去了。
當天夜里,小姨被嚇得一夜沒睡,幸好第二天家里就給她辦了轉押。小姨臨走時,把家里送來的、還沒吃完的巧克力送給了女警,又向女警打聽,“……昨天那個華人女子怎么樣了?”
女警猶豫片刻,先是面無表情地告訴小姨,“不知道。”
然后見四下無人,她才壓低了聲音小小聲說道:“聽說人昨晚就被送走了,今早我過去打掃衛生的時候……那間屋子里全都是糞便、尿液和鮮血……離開這兒以后你最好什么也別說,你最好什么也不知道,以后永遠也別回來,祝你好運。”
小姨被嚇出一身冷汗。
在轉押車上,小姨膽戰心驚地將這件事情告訴了王露茜。
王露茜也被嚇得半死。
所以昨天一整天,王露茜一直在處理小姨在新監獄的事,不但狂撒了近萬米金給監獄方,又裝模作樣地派了私人醫生、心理醫生過來給小姨做各項身體評估和精神評估。
王家人無論如何也不敢讓小姨在監獄里呆太久了,他們準備在小姨的病歷上做點兒手腳,趕緊以保外就醫的名義把小姨弄出來……
王露茜本來并不關心愛蓮這號人,只是因為愛蓮算是她和梔梔共同認識的人,所以才將這事兒說給梔梔聽。
梔梔心里也掀起了驚濤駭浪,也只能強行鎮定下來,點頭表示知道了。
王露茜又對梔梔說道:“對了梔梔,辛普森給我打了電話,說他非常感謝你和黎恕……他本來給你倆準備了一張支票,但我告訴他,你們是不會接受現金饋贈的。然后他聽說你們需要一些專業的學科課本……所以他給你們準備了一個驚喜。”
“好了,至于是什么驚喜,我就不透露了!明天你們直管呆在大使館等著就好。”王露茜笑瞇瞇地說道。
梔梔笑道:“知道啦!辛普森這人還挺不錯的。”
王露茜說道:“是啊,這邊兒的人對于家庭的概念,跟我們種花國不太一樣。但好處就是,辛普森這人還挺重情義,雖然他跟我小姨離了婚吧,但他跟我們家的關系還不錯,還能做朋友……”
然后她又對梔梔表達了不舍之情,“梔梔,你們大后天……真的要走了啊?”
梔梔含笑點頭。
“還真挺舍不得你們的。”王露茜說道。
梔梔想了想,“一定還會有見面的機會的,或者是我會再來這兒交流,或者是……我在家里等你回去看看。”
王露茜拼命點頭,“說實話,我覺得……這一次你們來了,就證明著以后會越來越好,如果真的開放了,我姥姥姥爺是一定會回去,說不定還會把家里的企業也搬回去……”
“梔梔,那咱們國內見!”王露茜擲地有聲地說道。
梔梔含笑點頭。
第435章
華人聚餐后的第二天一早,華商聯盟代表、辛普森、李志松等人結伴來到了種花國大使館。
他們開來了大大小小四輛不同的廂式貨車,拉開車門,里頭全是各種各樣的書籍。
這些全是大家聯合起來,捐給梔梔的。
——華商聯盟代表動員了全米國的所有華人,家里有在各大高校、高中、初中、小學上學的孩子家長,捐獻出自家的教育類、學科類的舊課本。
——辛普森財大氣粗,直接劃撥了五萬米金給米國的一家教育出版社,讓他們將出版社近年來出版過的所有大學專業學科類的書,每樣準備兩本……
——李志松也送來了將近四百多本的舊書籍。
大家不分階級,很熱烈的坐下來聊天……
梔梔因看見了李志松,就問了一下,語言類的培訓有沒有可能辦下來。
李志松很激動地告訴梔梔,說大使館的王暢有找過他,還拉著他和王露茜的爸爸,三方一塊兒開了個會。
王爸爸答應,會開設一個鷹語培訓班,對外的說法就是給自家員工做培訓。
實際上,王家企業正兒八經聘請的員工基本都是擁有合法證件的……這類培訓班其實對正式聘用的員工沒啥用。但李志松他們可以去旁聽,不收費。教大家鷹語的老師,由王家聘請的花僑員工兼任,王家會再另外補錢給這些員工。
說著,李志松還告訴梔梔,“我和好多人都已經去上這個培訓班了……等到鷹語過了關,我們會再關注其他的州立法律,總會有入籍的可能性……等到身份漂白了,就能正兒八經的找工作了。”
梔梔含笑點頭。
而王露茜還向出訪團贈送了一批糖果、巧克力之類的……
大家熱烈的交談、留影紀念之后,其他人告辭。
接下來,出訪團成員將從明天開始,搭乘不同的航班、分批回國。
梔梔回宿舍歇午覺去了。
醒過來的時候,黎恕居然不在?
他給梔梔留了一張字條,說他和團隊里其他的成員們一塊兒出門買東西去了,讓梔梔不要出門,在家等他回來。
梔梔有些納罕,心想所有的錢全都在她手里,他哪兒來的錢出門買東西去啊?
于是她就上樓去父親的閣樓間那兒準備晚飯去了。
——父親別逢君是個大忙人,組織給他安排的這間屋子就像個擺設似的,這會兒他依舊不在。
梔梔檢查了一下存放在父親房間里的存糧,發現還剩下小半包大米、中式辣椒醬一瓶、米式牛肉醬一瓶,外加六七個土豆和十來個雞蛋,十來個咸蛋……
辛普森是這附近的農場主,上午他來的時候開了個皮卡,車斗里裝滿了從他的農場里收獲來的各種各樣的蔬菜水果。
梔梔跑去大廚房,要了一些圓椒、洋蔥、胡蘿卜、黃瓜、蒜球、新鮮口蘑什么的回來。
她先是做了一道涼拌黃瓜。
然后把圓椒、洋蔥、胡蘿卜、土豆全都切成碎丁,用牛肉醬來烹飪,就變成了一道很入味很送飯的牛肉醬丁!
接下來,她用咸蛋黃、土豆泥和切碎的口蘑做了一道湯……
最后她開始煮米飯。下午六點左右,黎恕終于回來了。
他非常興奮地跑來找梔梔,手里還拎滿了他采買回來的東西:
看得出來:一盒大牌面霜,一件中檔品牌的基礎款女式白襯衣,三雙玻璃絲襪,這三樣東西是黎恕送給梔梔的。
另外還有十來盒大眾品牌的平價面霜,一條美國品牌的廉價香煙,一看就是送給雙方親戚們的……
梔梔問他,“你哪兒來的錢?”
黎恕老實答道:“借的。”
——在這個時候,全國人民都不富裕,出訪團的團員們也一樣。但這不代表他們就沒有攜帶米金出國。王露茜送來幾十箱糖果和巧克力,王暢按照上面的意思,平均分給大家,每人都分到了約兩公斤裝糖果和巧克力。
于是,比較節儉的團員們就不打算再花錢了。
黎恕把整一個團的團員都問過了……然后從他們手里借到了四百米金,并且約定回國以后,他會按大約1.2倍還給大家。
梔梔看著面霜、白襯衣和玻璃絲襪,笑了,“可以呀,你目光還不錯嘛!”
黎恕撓了撓后腦勺,不好意思地說道:“確實很擔心我花錢買了,你還看不上……挑這些東西的時候我就一直在回憶,平時你買衣褲的時候是怎么挑的……我就想起來你平時的穿戴,身上好像很少同時超過三種顏色,所以干脆買了件白襯衣給你……”
然后又小小聲說道:“本來還想買雙高跟鞋給你……我看中了一雙珍珠白的高跟鞋,一眼就覺得特別適合你……梔梔,你可能還不知道吧,那一年我回松市廢倉那兒招執行的時候,看到你穿著旗袍和高跟鞋的樣子……”
他實在不好意思說,就是那次對她一眼生情的……
只好含含糊糊一句帶過,又道:“……挺好看的,但我又覺著吧,一來這高跟鞋還得你親自去試,萬一買回來不合腳那也不成啊。二來呢,這高跟鞋買了回去咱也不敢穿出來啊……”
梔梔盯著黎恕看了半天。
她當然聽懂了被他含糊一語帶過的意思……
她的臉兒慢慢洇紅,然后小小聲說道:“吃完飯你再帶我去看看那雙高跟鞋,我可以在家里穿給你看。”
“在家里穿給我看?”黎恕有些不樂意,“那豈不是錦衣夜行?”
梔梔的俏臉兒越來越紅,又不好意思解釋太好,只好顧左右而言其他,“先吃飯吧!吃飯咱們再去看看。”說著,她慌慌張張地添飯、分飯。
黎恕盯著梔梔看了一會兒。
他本來還不太明白“在家里穿高跟鞋”有什么意義……
直到梔梔的臉兒越來越紅,動作也越來越慌亂?
黎恕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
他明白了。
再想想梔梔雪白纖細又筆直的腿兒,若是再套上那銀白色的高跟鞋……
黎恕突然亢奮。
他鼻子一酸……
一股熱流就順著鼻腔淌了下來。
黎恕:!!!
梔梔:???
兩人七手八腳地忙碌了一通,才替黎恕止住了鼻血。
小夫妻倆開始吃飯。
但黎恕的心怎么也靜不下來,期期艾艾地問道:“你說……那高跟鞋是珍珠白色的好看,還是黑色的好看?”
梔梔的臉兒再次漲得通紅,聲如蚊蚋一般地說道:“我皮膚白……應該是……黑色的好看吧?”
“一會兒我領著你去,”黎恕的臉兒也紅紅的,“我只記得那雙珍珠白的要十二米金一雙,黑色的我還沒留意呢……我手里只剩八塊錢了,呆會兒給你,你再貼補一點兒。”
就這樣,小兩口快速吃完飯,又留了一份給父親,然后一塊兒去了黎恕逛過的那家商場。
梔梔試穿了黎恕一眼看中的珍珠白色的高跟鞋,又試穿了她看中的一雙黑色高跟鞋……
黎恕這才驚覺,原來還真像梔梔說的那樣,她其實更適合穿黑色的高跟鞋。
好,黑色的高跟鞋買下,梔梔又逛了一下商場,給自己買了三件文胸,給黎恕買了一把剃須刀,這才又回到了大使館。
別逢君已經回來了,這會兒正在閣樓那兒用電飯鍋燒水熱飯吃。
見了女兒女婿,他問道:“出去買東西了?”然后伸手抄兜,將兜里所有的錢全都掏了出來,遞給梔梔,“拿著,爸爸這兒還有二十多塊米金,想買什么就買!”
梔梔也沒客氣,接過父親遞過來的錢鈔,說道:“爸爸,你什么回?”
——來的時候別逢君就是跟著領導先走的,現在要回去了,估計他也是要跟著領導一塊兒走。
果然,別逢君說道:“我今晚就得走……我行李少,而且還是跟著領導一塊兒走,你們要是有什么要帶回去的,都交給我一塊兒拿走。到你倆走的時候,坐的是民航,還得轉機,行李太多了麻煩。”
梔梔一聽,心想這不就和她猜的一樣么!
“……王露茜她們送來的糖果,人均分到了兩公斤,咱們三個人就有六公斤……爸,這些東西你帶回去吧!再就是,下午黎恕給家里人買了點兒禮物,你也一塊兒帶上。呆會兒我們就把東西收拾好拿到樓下去……”梔梔說道。
別逢君一邊吃飯一邊點頭,“那等回了國,我托人把東西先送到你婆婆那兒去……因我可能還需要在紫云海再開一個月的會。”
梔梔一聽,有些心疼了,“爸,這么連軸轉下來……前后一共去了三個月了,你的身體頂得住嗎?”
“我這不是被你倆照顧得挺好的嗎?”說著,別逢君就著牛肉醬拌大米飯,滿滿地塞了一嘴。
梔梔哀聲嘆氣。
黎恕下樓整理行李去了。
別逢君又問女兒,“你倆的機票拿到了嗎?”
梔梔搖頭,“我問王暢了,他說先走的機會和時間合適的航班留給年紀大一點兒的人,我和黎恕年輕,在這兒再熬兩天也不遲……最快后天的航班吧,據說是哪天便宜就給我們安排哪一天的。”
“辛苦了。”別逢君嘆道。
——他是知道的,他和其他幾位大拿跟著領導坐專機一塊兒走,直飛十來個小時就能回到國內。而梔梔和黎恕在來米國的時候,就因為拿的是最便宜的機票,所以整整在路上走了三天才到!
現在回程又是這樣……
梔梔笑道:“這算什么辛苦啊!我們年輕嘛,吃點兒苦沒關系的!”
別逢君想了想,“一會兒我跟王暢說一聲,反正我今晚就走,我這間屋子就讓給你和女婿住,雖然這單人床窄了一點兒,但睡床還是好過打地鋪……”
也不知怎么的,梔梔突然想到了那雙高跟鞋。
“好。”她努力摒祛面上的熱意,假裝無事一般說道。
別逢君還沒吃完飯,王暢就跑上來喊別逢君,說夠時間要集合了。別逢君加快了扒飯的速度,又跟王暢說了一下想把這間小閣樓留給女兒女婿住。
王暢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后匆匆去找別的老同志。
梔梔幫著父親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陪著父親下了樓。黎恕已經收拾好滿滿一紙箱的東西,還用繩子給捆好了,遞給別逢君,讓他一塊兒帶回去。
大約半小時以后,頭一批要離開的老同志們拎著自己的行李,坐上使館的兩輛車,離開了。
梔梔和黎恕這才回到各自的大宿舍去,收拾鋪蓋和行李,搬到了小閣樓上。
閣樓很小,放了一張單人行軍床之后……剩下的空間再打個地鋪也就差不多了。
但小夫妻倆住在里頭,又并不覺得逼仄,只有無限的溫馨。
等到黎恕收拾好屋子以后,已經是夜里十一點多了……
大多數人全都已經睡了。
黎恕盤腿坐在地鋪上,從行李里拿出今天在商場那兒買的高跟鞋,笑瞇瞇地遞給梔梔。
“穿給我看看。”他低聲說道。
梔梔的臉兒瞬間緋紅。
她不肯接那雙鞋,只是坐在行軍床上,抻直了腿兒去夠他,“你幫我穿。”
黎恕便伸手握住了她的足尖。
后來,梔梔便哭了起來。
而黎恕也才知道,世上竟有這樣的美事!
他身心舒暢,想著明日也無事,索性將一切全都放開……
第二天,梔梔在閣樓里睡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晚上,王暢告訴梔梔和黎恕,說為了追求最經濟省錢的機票,梔梔、黎恕和其他的年青團員們還得再等上兩天……
于是,第三天的時候,梔梔和黎恕,以及兩三個愿意花錢的同事一塊兒上紐市的主題公園玩去了。
第五天,梔梔和黎恕作為最后一批回國的出訪團員,一眾人終于踏上了回歸的航班。
但就不知為什么,梔梔突然暈機、嘔吐,癥狀還十分嚴重。
回程也花費了整整三天的時間。
七八個成員一共中轉了四個國家!
梔梔不但嘔吐得不省人事,也吃不下任何東西,急得黎恕嘴上長滿了一圈燎泡……就連梔梔轉機、登機,也全靠黎恕到處去借來輪椅,在機場中轉的時候一直推著她走。
好不容易捱到了種花國首都機場,黎恕看到梔梔在這三天里瘦了一圈兒,不但人都快變成骨頭架子了,而且還出氣多、入氣少,奄奄一息已經陷入昏迷的模樣兒……
他心如刀絞,又心急如焚,立刻找機場辦公室借了個電話一打,把他爸的專車借了過來,讓直接來機場接他和梔梔……
黎恕直接把梔梔送到醫院去了!
第436章
梔梔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她只記得自己在從米國回來的航班上……暈機很厲害。
轉機四次,第一次直飛六小時,她就整整嘔吐了六小時,嗓子都嘔壞了,說話說不出聲音,只能用氣音,而且還覺得堵嗓子眼兒,什么也吃不下……
到了最后,她好像都有點兒神智不清了。
這趟旅程讓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只要一睜眼就能看到黎恕焦急的表情,布滿血絲的眼睛……仔細看看,好像眼里還噙著淚花。
現在,她好像是躺在醫院里?
再仔細一看這病房的樣式,以及墻上貼著的中文標語……
啊,她終于回國了啊!
梔梔費力地想要支起身子、坐起來……
直到這時,她才覺察到自己渾身無力,甚至左手的手腕上還扎著針、正在打點滴。而剛才的掙扎,令她體內的血水倒灌進膠管,堆積了好長一溜看起來觸目驚心的鮮血,手臂還抽搐著,疼得厲害。
梔梔趕緊放棄掙扎。
門外突然傳來不小的動靜,是兩個男人正在說話,聽起來,聲音還挺熟悉的。
“黎念之你個禽獸!”
“是是是,全是我的錯……”
“要是梔梔出了半點兒差錯,老子把你頭擰下來!”
“我命拿給她!三哥咱們快進去看看吧……”
然后吱呀一聲——
門開了。
黎恕和別燕西先后進入了病房。
梔梔側過頭,用氣音和他倆打招呼,“黎恕,三哥……”
她愣住。
黎恕胡子邋遢的,一臉的憔悴、渾身疲憊,衣裳皺巴巴的,一雙眼睛紅通通的,臉上還有幾處於青,一看就是剛捱完揍。
梔梔連忙問道:“黎恕……三哥,你打他了啊?”
“我沒事兒!”黎恕連忙說道,撲到了病床邊,“梔梔,你醒了?”
別燕西則一眼就看到點滴架上的膠管里回了長長一截血,恨得要命,一腳朝著黎恕踢了過去,罵道:“我不是讓你守著嗎?你看看!回血了!”
黎恕捱了一腳也沒敢吭聲,看了細膠管一眼,立刻垂眼看向梔梔幼細干瘦的胳膊,見針孔處於青了一大片,不由得驚呼道:“三哥,你看看……要不要重新打一次?”
別燕西早就已經沖到病房門口去大喊,“護士拔針!”
然后又回頭罵黎恕,“你自己看看,梔梔都瘦成啥樣了!她越瘦,手臂上的血管就不好找,就光這一個針位就扎了七八次……現在又要重來一次!黎念之你特么……老子真想活撕了你!”
黎恕垂著頭,看向梔梔。
梔梔啞著嗓子說道:“三哥,不怨他……是我醒過來一時半會兒的不知道自己在哪,想起來看看,沒注意到手上正扎針……”
別燕西恨透了黎恕,對妹妹卻只有憐惜的,“你別幫他說話……哼,罪魁禍首!罪大惡極!罪不可恕!”
梔梔輕笑,“我暈機而已,怎么就變成他罪大惡極了?”
別燕西恨鐵不成鋼地對梔梔說道:“什么暈機……你根本就是懷孕了!懷孕五周!”
梔梔呆住。她下意識就想伸手撫住肚子……
然后黎恕卻及時按住了她的左手,“別動這只手。”
梔梔當即換了右手,輕輕撫上自己的干癟癟的小腹。
原來……
這么快就又來了一個孩子呀?
梔梔忍不住想笑。
她覺著自己真是太幸運了,如果是在米國就有了妊娠反應的話,恐怕會更加難受。
不過,她這小腹也實在太瘦了,這么平躺著,小腹都淺淺地凹下去一塊……
所以她得盡快恢復體力,多吃多睡,爭取讓她、讓腹里的胎兒都好過一點。
護士匆匆趕到,一看梔梔這情況,眉毛立刻緊緊地皺了起來,“哎呀25床別梔梔,你這樣可不行!挪針位了是吧?你看看這回血……位置這么高!嘖嘖,手上也於了,哎,這必須得給你拔針,再重新扎一次了哈!”
“麻煩你了護士姐姐。”梔梔輕聲說道。
還就真像別燕西說的那樣——
梔梔太瘦了,血管也細,這個護士三十多歲,算是一個經驗很豐富的護士了,硬了給梔梔扎了四五次針都沒能成功,急得她出了一身汗!然后又把護士長喊過來,又給梔梔扎了三針,還是沒扎到血管……
最后別燕西看不過眼,去護士站打了個內線電話,把兒科的護士長喊了過來,又給梔梔扎了兩針,才終于埋針成功。
梔梔全程一聲不吭。
說不疼是假的,可三哥在,她不敢露出痛楚的模樣……不然黎恕又得捱打。
就,不但全身僵硬,還痛出了一身冷汗,總算挺了過來。
幾個護士重新給梔梔扎好針,又千萬交代了再不要挪針了,這才離開。
別燕西才對梔梔說道:“好好養著,你現在身體太虛弱了,血色素低得可憐……也就是肚里的這一只足夠強壯,才沒有流產的跡象。跟你說實話吧,反正我不相信黎念之了,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必須得聽我的!就一直住院調理吧,什么時候身體好了什么時候出院!”
梔梔說道:“我得回淮安去……”
“想都別想!”別燕西強勢地說道,“讓黎念之去給你請假!要是他請不到假,那我來給你領導和你老師打電話!”
黎恕,“我來聯系就好……”
“叩叩叩——”
有人敲門,“別醫生,你下午還有一場專家會診哦!病人家屬和麻|醉科、內科醫生全都到了,就差你了!”
別燕西這才對梔梔說道:“好了我要開會去,你好好休息……我知道你胳膊肘往外拐,心疼你男人,可你現在虛弱成這個樣子,也是你男人干的好事兒!總之,你一天沒好起來……我就每天揍他一頓,你要是不希望他天天捱打,就早點兒好起來。”
說完,別燕西又狠狠地瞪了黎恕一眼,轉身走了。
病房里終于只剩下了梔梔和黎恕二人。
黎恕過去關了門,倒了杯溫水過來,還拿了把勺子,坐在病床邊,一點一點喂梔梔喝水。
“三哥打你了?”梔梔啞著嗓子問道。
黎恕搖頭,“沒事兒,我捱點兒揍,心里還舒坦些……”剛開始他也以為梔梔是暈機,后來知道原來是妊娠反應造成的,別說別燕西憤怒得不行,他心里也恨透了自己!
梔梔看出了他的懊悔,連忙轉移話題,“可惜了我買的那對高跟鞋了……”
黎恕愣住。
梔梔抿著嘴兒笑,又問,“黎恕,算時間……應該是咱們在狄州住豪華酒店的時候有的,對吧?”
黎恕紅著眼睛點點頭,“你嗓子不舒服,別說話了,我來說給你聽吧……”
“你一上飛機就嘔吐,轉機四次一共三天時間,你就只有在機場的時候不嘔吐、可以安安靜靜地睡一會兒……這整整三天時間里,你吃什么吐什么,大多數時間都在昏睡……一到首都機場,我就打電話把爸的專車調了過來,直接來了市一人民醫院,三哥給你安排了體檢,才知道你已經懷孩子了……”
“目前我們回來已經兩天了,中間你曾經清醒過,還跟我說了話……不過,你可能是睡覺睡斷片了,不記得了。我有給你爸媽各自打了電話過去,告訴他們我們已經回來了,你正在住院,懷孩子了……”
“你爸進了紫云海,聯系不上,我只能留話,等他開完會,會收到我留的消息的。你媽媽跟我說好了,她會先派你二嫂請假過來照顧你幾天,但這幾天二嫂需要加班調休,最快后天坐火車過來……”
“現在的情況是,我媽請假幾天,在家帶鐵蛋,趙阿姨每天做好一日三餐,騎了自行車送到醫院來給我倆吃……今天上午媽還帶著鐵蛋過來了,但你還沒醒……對了,鐵蛋會叫媽媽了。”
黎恕喋喋不休地說道。
梔梔想知道的,他已經全盤托出……這讓梔梔松了口氣。
隨即,她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
——分開了近兩個月,鐵蛋終于會說話了啊?
說起孩子,黎恕也笑了,“小家伙還胖了一圈兒,更機靈了!你不知道,本來我還挺擔心那么長時間不見,他會不會不認識我倆了……結果一看到我,他先愣了一下……估計是這幾天我沒刮胡子,沒換衣裳有點兒邋遢,然后打量了我一會兒,認出來了,就伸手要我抱了……”
梔梔笑瞇了眼兒。
黎恕繼續說道:“……然后他就趴你床頭,喊媽媽媽媽……”
梔梔的心兒都要甜化了,問道:“那他……下午還來嗎?”
黎恕如實答道:“上午我媽帶鐵蛋來的時候,還被你哥罵了,說現在是流感高發時間,別輕易帶鐵蛋過來,免得被傳染……”
“那還是別讓他來了,”梔梔急忙說道,“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等我好了,回家再說……”
梔梔精神不濟。
和黎恕說了一會兒話,交代了他幾句,就累得又睡著了。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黎恕已經聽梔梔的交代,換了身衣裳又洗了頭洗了澡刮了胡子,顯得人精神多了。
就是這幾天梔梔狀態不好,黎恕前幾天是擔驚受怕,這幾天又被累狠了……所以他也是很明顯的瘦了一圈兒,兩邊面頰上深陷下去,就顯得眼神更加銳利寒涼了。
趙阿姨已經送了晚飯過來,這會兒病房里已經彌漫著淡淡的食物香氣。
黎恕抱著梔梔去上了洗手間,又把她抱回床上讓她半坐著,去打了水過來給她洗臉擦身子,喂她喝了小半杯水,這才把飯菜端了過來,喂梔梔吃飯。
梔梔表示抗議,“我還不至于到殘廢的地步!飯盒和勺子給我,我自己吃。”
黎恕只好先把湯桶和勺子遞給她,又把米飯和裝菜的飯盒也攤在她面前。
趙阿姨深諳梔梔的飲食喜好,給她燉了濃稠乳白的骨頭湯,還把湯面的浮油給撇得干干凈凈……
菜肴呢,也是按梔梔的喜好,有清爽的蒜蓉炒絲瓜,還有一道豆角炒瘦肉,一個番茄炒蛋。
看著挺簡單,可對于梔梔來說,她出國近兩個月,嘴里淡得難受,這會兒能吃到心心念念的菜肴,簡直是胃口大開!
她先是喝了一小半兒的豬骨湯,然后把一整盒米飯和菜肴全都吃得干干凈凈,又把剩下的整一罐骨頭湯喝了個一滴不剩!
喝完之后,梔梔才想起來沒給黎恕留一口湯,不由得十分后悔,“黎恕,我……忘記給你留湯了!”
“沒事兒,那兒還有一罐,你要是還想喝,那你喝……你不想喝呢,呆會兒拿給三哥喝!”黎恕說道。
“你不喝嗎?”梔梔問道。
黎恕一向不愛喝湯水,嫌占胃容量,肚里要是還有空間,他寧愿多吃點白米飯,只有這樣才扛餓,于是他搖搖頭,說道:“我不喝,我吃飯呢!”
梔梔看了一眼他的飯菜。
——趙阿姨給黎恕準備的飯菜,跟梔梔的也差不多,但多了一些炒腌菜和熬完湯的拆骨肉,拆骨肉上還鋪了一層辣椒醬。因為黎恕飯量大,趙阿姨是直接用大湯缽給他裝的。這個湯缽的內容,跟個鍋也沒啥區別了。
旁邊還放著一個沒揭開蓋子的大號飯盒。
黎恕注意到梔梔的視線,連忙解釋道:“我媽說,做多一個人的飯菜也容易,所以每頓飯都會給三哥也帶一份,讓他過來你病房吃飯,他三餐也正常,同時也讓他監督一下咱家的伙食水平。”
梔梔噗嗤一聲笑了。
這時,病房外頭突然響起了一陣喧嘩。
黎恕立刻說道:“說曹操,曹操到!你三哥來了……”
梔梔卻皺起了眉頭,“不是我三哥吧?聽這說話的聲音……是個女的吧?”
果然,門外傳來尖銳的女人叫喊聲——
“別醫生!你別擋著我,我今天必須要見到別梔梔不可!”
第437章
“砰——”
病房門被人大力推開。
梔梔聽到了自家三哥的聲音,“阿姨,這里是醫院,請你注意一下影響!”
“別醫生,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妹妹是你們家的心肝寶貝,那我們家小昭也是我們家的心肝寶貝啊!當初你妹妹和我女兒一塊兒出的國,現在你妹妹回來了,那我女兒呢?”女人咄咄逼人地說道。
啊,來人是小昭媽啊。
梔梔看向了門口。
房門應該是被小昭媽推開的,但小昭媽遲遲沒有進來,估計是被三哥給擋在外頭了。
這時,黎恕站起身,走了過去,“阿姨,你還要我說多少遍?小昭沒回來你應該去外交部打聽,我們怎么知道?”
“黎恕,你這么說話就不對了……嗨,算了,反正我跟你也說不通,你走開,我自己進去問問別梔梔……”小昭媽不客氣地說道。
黎恕說道:“梔梔懷著孩子,身體不好,阿姨你有什么問題直接問我就好了。”
“哎呀你走開!”
一陣推搡過后,小昭媽終是沖進了病房。
她氣喘吁吁,頭發都亂了……一看到梔梔,她眼睛一亮,頓時叫嚷了起來,“別梔梔?我問你!我家小昭呢?”
梔梔看向黎恕。
黎恕搖頭。
梔梔和他相處數年,這點兒默契還是有的——他的意思是:他沒跟小昭媽說實情。
梔梔又想起來,她中午醒過來的時候,看到黎恕那副模樣……估計也是因為她的情況不太好了,所以他心急如焚,連收拾他自個兒的心思都沒有,哪有空理會小昭媽!
“阿姨晚上好,你吃晚飯了嗎?”梔梔笑瞇瞇地問道。
小昭媽氣道:“我現在還有什么心情吃飯啊!別梔梔你快說,我家小昭呢?”
“不知道。”梔梔答道。
小昭媽:……
“不知道?”小昭媽疑惑地問道,“你怎么會不知道?”
“我又不是外交部的人,也不是我安排的小昭的行程,我怎么知道?”梔梔反問。
小昭媽,“那……你和黎恕是怎么回來的?”
“外交部給安排的行程啊,”梔梔說道,“機票也是外交部訂好的,發給我們的……”
小昭媽,“那,那小昭呢?”
“小昭是第一批被安排送回國內的。”梔梔說道。
小昭媽急了,“她還是第一批走的?什么時候走的?”
“我們到米國以后的第三天。”梔梔答道。
小昭媽驚呆了。
好半天,她才驚呼道:“什么?怎么會這樣?你們……不是去了快兩個月嗎?怎么她、她第三天就回來了?為什么啊?”
梔梔說道:“阿姨,黎恕讓你去找外交部問一問,你為什么就不愿意去呢?我不明白,你為什么對外交部這么抗拒。要真這么抗拒的話,你不還有熟人嗎?如果沒熟人,你也不可能把小昭安排進來,對吧?所以你為什么……連熟人都不肯去問一句?”
小昭媽咬住下唇,“我、我已經去問過了。”
但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也就是說,其實《穿成反派早死的白月光[六零]》,牢記網址:m.1.你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阿姨,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又何必還要來找我呢?”梔梔又問。
小昭媽,“我不是跟你說過了,讓你好好照看小昭嗎?”
“我什么時候答應過你?”梔梔反問。
小昭媽愣住。
半晌,她才說道:“我、我們都是鄉里鄉親的……黎恕都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我這不是信任你們嗎?結果你們就、就是這樣照顧小昭的?”
梔梔認真說道:“阿姨,我什么時候答應過你,會幫你照顧小昭?”
小昭媽:……
“阿姨,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了嗎?”梔梔摸了摸自己深凹的面頰,追問道,“連我自己都需要別人的照顧,你覺得我有能力照顧小昭嗎?”
小昭媽:……
“那、那你也可以說說她呀!”小昭媽含淚說道,“她就是個孩子!但她很乖的,只要你說了她肯定會聽的……她為什么會犯錯誤?那肯定是因為你沒說啊!”
梔梔笑了,“阿姨,你的乖孩子已經二十六歲了!你說了她二十六年、管教了她二十六年,她卻依舊還會犯錯誤,你是覺得我比你這個當媽的更厲害是吧?你二十六年都沒教好她,我這個認識她沒超過二十六天的陌生人人,能完全改造她的人生啊?”
小昭媽啞口無言。
“那我的孩子到底上哪兒去了?”小昭媽嗚嗚地哭了起來。
別燕西完全不知道這回事,便小小聲問道:“念之,這是怎么回事?”
黎恕簡單地解釋了幾句,將小昭的事情說了。
別燕西愣住,不敢置信地問道:“什么?她拿著交流學者的簽證,去……打零工掙錢?”
黎恕和梔梔點點頭。
別燕西罵道:“丟人現眼的東西!”
小昭媽的哭聲越來越大……
別燕西想起一事,覺得不太對,又問,“她還沒回來?不是說,第三天就被送回國了?”
梔梔答道:“當時沒有人手押送她回國,就把托付給巴國外交部的人了……據說是到了巴國以后,再安排陸運送她回來。但不管怎么說,至今也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月,我們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說著,梔梔又看了小昭媽一眼。
小昭媽對她說的話毫無反應……
所以?
這一段,小昭媽應該也是知情的。
那她還來鬧個啥???
黎恕說道:“小昭么,估計也就是兩種情況,一是已經回來了,目前正在接受調查,她還沒有承認錯誤,所以有關部門不放人。一是她……可能又跑了!”
別燕西錯愕地扶了扶眼鏡,瞪大了眼睛說道:“我接受第一種可能性,第二種可能性……她不會愚蠢地在巴國境內跑掉吧?巴國正在打仗……”
梔梔一直打量著小昭媽。
果然,小昭媽一聽到黎恕和別燕西的討論,臉色瞬間慘白!
“黎恕,你是有關系的對不對?你爸官那么大,你、你也是大院里最有出息的子弟……你能幫我打聽打聽小昭的下落嗎?”小昭媽著急地上前一把就抓住了黎恕的袖子。
梔梔心想:這大約才是小昭媽的真實目的。
黎恕冷笑,“阿姨,但凡你聰明一點兒,也不應該來求我吧?”
小昭媽一滯。
“你應該也是有熟人的,所以你肯定知道……小昭是怎么罵我媳婦兒的,就沖著這一點,我巴不得小昭有事兒!別說我沒門路了,要是有,我恨不得讓小昭罪加三等,怎么可能還幫你說話啊?”黎恕一字一句地說道。
小昭媽面色慘白。
“黎恕!阿姨可是看著你長大的,你怎么可以這樣說話啊……”小昭媽傷心地說道,“小昭你還不了解嗎?她沒啥壞心,就是說話直了一點兒!”
黎恕冷冷地說道:“沒辦法,說太客氣了你聽不懂,只好用這種你能聽懂的方式來。”
別燕西不高興地說道:“阿姨,沒事兒你就趕緊走吧,我妹妹身體不好,受不了你這種折騰。要是她被你給氣壞了身體……那你們家和黎家十來年的鄰里關系恐怕也就到頭了吧?”
小昭媽幽怨地看了梔梔一眼,頹然離開。
黎恕想了想,攬上了別燕西的肩膀,說道:“三哥,走,先陪我去借個電話打一打。”
別燕西,“干嘛?”
“我得防著這女的假借圣旨的去套路我媽。”黎恕如實答道。
別燕西便跟著黎恕一塊兒出了門,去護士站那兒幫黎恕刷臉借電話去了。沒一會兒,兩人又回來了,正好看到梔梔扶著墻,慢慢從衛生間里走出來……
黎恕趕緊過去,一把抱起了梔梔,把她送到了床上,“你等我來啊!”
梔梔笑道:“我又不是殘廢!而且我只是身體虛了一點兒,又沒有流產先兆,適當的運動對我來說肯定是有好處的……對吧三哥?”
別燕西哼了一聲,說道:“長胖五斤以后再下地兒!”然后嫻熟地拿過飯盒,揭開蓋子看了一眼,思索片刻,說道:“念之,回頭我給梔梔開點兒維生素片,你要記得天天監督她吃。”
黎恕忙不迭地應下,又疑惑地問道:“每頓飯兩樣不同的蔬菜……還缺維生素嗎?”
別燕西,“主要是梔梔太瘦,懷孕這種現象,說得不好聽……其實就是寄生。胎兒又沒有思維意識,它只知道掠奪母體的營養來維持它的發育。維生素呢,是人體每天都要攝入的,身體又不儲存,靠一天三頓飯六種不同的蔬菜那也是不夠的……”
他本身很反感黎恕,但剛才親耳聽到黎恕對妹妹的維護,親眼看到黎恕對妹妹的愛護,心情都好了些,跟黎恕說話也就沒那么沖了。
黎恕連連點頭。
梔梔吐了吐舌頭,問黎恕,“你打電話的時候,媽怎么說?”
黎恕答道:“媽說,好像小昭的實際情況比我們知道的還要離譜些,所以小昭媽像瘋了一樣到處找人……我算是晚輩了,她連我都來找,可見應該是走投無路了。我媽還說,為了這個,老頭還特意給她打了個電話,讓她千萬別管這事兒,就是咱家也惹不起……”
梔梔瞪大了眼睛,“難道說……后來小昭又惹事兒了?”
黎恕,“具體情況不知道,老頭沒跟媽說……啊對了,媽說,老頭明天上午要去紫云海開會,所以他一早擠點兒時間過來和咱們吃頓早飯,到時候媽也會帶著鐵蛋過來的。”
聽到這兒,別燕西立刻說道:“你再去補個電話,明天一早別讓鐵蛋奶奶走醫院正門!最近得流感的小孩兒太多了……走西門,楊柳街那兒!”
見黎恕一臉疑惑地模樣兒,別燕西嘆氣,“好吧一會兒我領著你走一圈兒……一般人不知道楊柳街那兒也能通醫院后門,人也少,安全些。”
黎恕笑嘻嘻地答應了。
第二天一早還沒到六點,黎恕就去楊柳街那兒等著……
六點一刻,老黎扛著鐵蛋,黎恕、姜女士和趙阿姨的雙手拎著沉甸甸的包袱,齊齊出現在梔梔的病房里。
黎恕一早就上護士站去借來了幾張板凳和一張桌子,于是趙阿姨趕緊把幾個大包袱放在桌子上,打開包袱皮,開始分早飯。
梔梔則含笑和公爹婆母打招呼。
老黎見兒媳出國倆月,一回來就瘦成這副皮包骨的模樣兒,先是一愣,然后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姜女士則圍著梔梔問長問短,睡得好不好、感覺怎么樣、想吃什么菜……
最終,梔梔的目光露在了鐵蛋身上。
鐵蛋早就已經看著梔梔,笑成了一個小傻子,嘴里不停地“媽媽媽媽媽媽”地喊著,一雙小胖手還拼命地朝著梔梔的方向伸去。
黎恕上前,從父親懷里接過鐵蛋,遞到了梔梔的病床上。
姜女士連忙交代,“鐵蛋,你媽媽身體不好,你可不許鬧她,只能輕輕地抱一抱,不能在媽媽身上蹦跳,知道嗎?”
鐵蛋愣住。
小家伙都不敢抱媽媽了,他伸出小胖手捧住媽媽的臉蛋,輕輕地吹了吹,奶聲奶氣地說道:“媽媽媽……”
梔梔的眼淚突然噴涌而出。
她一把抱住了兒子。
誠如黎恕所說,兩個月不見,鐵蛋既長高了個頭兒,身上的軟肉也更結實了。
鐵蛋窩在媽媽懷里,一動都不敢動。
“媽媽會盡快好起來的,”梔梔低聲說道,“等媽媽好了,就能……抱得動鐵蛋了。”
——是的,剛才她還嘗試著想把兒子給抱起來。
但是抱不動。
小家伙像個秤砣似的。
趙阿姨已經分好了早飯,熱情地招呼大家來吃。
老黎就捧著飯盒吃面條,又問起兒子兒媳在國外的情況。
黎恕和梔梔便挑著說了一些……
一頓早飯,一大家子從六點吃到七點半,老黎的勤務兵跑來提醒了好幾次……老黎才放下了筷子,正準備走,又突然想起一事,對妻子兒子兒媳說道:“小昭的事兒你們可千萬別插手啊,她鬧出來的事兒可不小!已經沒法收拾了……”
黎恕問道:“到底怎么了?”
老黎說道:“她不是跟著巴國的人回來了嗎?然后咱們在巴國的大使館工作人員去接她的時候,她跑了……巴國打了這么多年的仗可一直沒停過火啊!為了保護她,巴國犧牲了一個士兵,還有三四個受了重傷,我們在巴國的使館工作人員也為了救她捱了槍子兒,好在沒有生命危險……現在上面為了這事兒很生氣,所以你們誰也別趟這混水,老子也惹不起這么大的麻煩……”
梔梔、黎恕和姜女士齊齊驚呆。
第438章
老黎走了以后,梔梔和鐵蛋玩了一會兒……驚覺兒子和兩個月前又完全不一樣了,雖然在語言上只表現在會喊媽媽媽。
但孩子的理解能力很強,可以聽懂比較長、比較復雜的句子的意思。
比如說,鐵蛋坐在媽媽床尾玩一個布球,姜女士則與梔梔聊天,就說起了鐵蛋正在玩兒的那個布球。
“這球是鐵蛋舅婆(黎恕的舅母)做的,你看看,那球是用碎布拼起來的,顏色可多呢,你猜猜,你兒子能不能認出來!”說著,姜女士還朝著鐵蛋呶了呶嘴。
鐵蛋立刻指了指布球上的黑色布塊,又指了指自己頭上稀稀疏疏的頭發,然后看著奶奶。
姜女士立刻也指了指自己的頭發,然后語速非常緩慢、吐辭清晰地說道:“奶奶的頭發是黑色的——”
“啊噠噠(黑色的)!啊噠噠(黑色的)!”鐵蛋瞇眼笑了,拼命鼓掌,好像是在表揚奶奶說對了。
然后鐵蛋指了指布球上的紅色布塊,再指了指自己身上穿著的紅色小衣服,又抬起頭來看向奶奶。
姜女士依舊用緩慢的語速、一字一句地說道:“寶寶的衣服是紅色的!”
“喔噠噠(紅色的)!喔噠噠(紅色的)!”鐵蛋嗚哩哇啦地喊。
梔梔笑了。
“鐵蛋真聰明!”梔梔毫不吝嗇地夸獎孩子。
鐵蛋得了媽媽的夸獎,笑瞇了眼。
然后梔梔就跟黎恕商量,“你也不用一天到晚的守在醫院里,給我請個護工吧,你白天該干啥干啥去,晚上過來就好……我呢,就爭取三天內出院,回家再休養。”
黎恕還沒說話——
姜女士被嚇一跳,“三天就出院?太急了吧?好好休息一下吧!”
梔梔笑道:“我其實就是轉機的那三天吃不下喝不下的,熬了三天營養不良……我本身又沒病,在這兒住著也不舒服啊。”
姜女士有些為難,“這——”
黎恕說道:“我不回去,我就在這兒陪著你,反正也沒啥事兒。”
梔梔表示不同意,“怎么會沒事兒呢?咱們才從國外回來,不需要整合手里的資源嗎?不需要開會的嗎?我身體不好需要住院,你又沒有身體不好……我沒辦法去開會了,你還能錯過?”
黎恕,“我跟郎教授說過了,他會整理會議資料給我的……”
梔梔一字一句地說道:“呆會兒你就給我去開會!”
黎恕:……
“我不會有事。”梔梔繼續說道,“而且我是那么不靠譜的人嗎?放心吧,我會配合醫生的所有醫囑,而且我人在醫院里,是不會有事的。”她再次強調。
黎恕,“我……”
“工作很重要!”梔梔說道。
黎恕無奈,“好吧!”
梔梔這才笑了。
姜女士說道:“那不如我上午就在這兒陪梔梔吧,反正我上午也請了假。”
“謝謝媽。”梔梔說道。
姜女士嗔怪道:“你謝我干什么?”
然后又吩咐趙阿姨道:“趙大姐,你這就回去買菜做飯去,把下午的活計先做完,好幫著照看鐵蛋。”
趙大姐應下,收拾好空的飯盒匆匆走了。
黎恕也被梔梔趕去開會……
梔梔就和姜女士、鐵蛋呆在病房里,一邊聊天,一邊逗鐵蛋玩兒。
主要是梔梔把她和黎恕在米國的所見所聞一一說給婆母聽。
——說起米國街頭的繁華、物價和風土人情,說起各大高校校園的建設與設施,說起王露茜和李志松這樣身份家世懸殊卻同樣愛國的花僑,也說起她與黎恕、別逢君在米國的起居,當然也說了鄭萍的下場……當然了,黎恕踢館的事兒她可不敢說。
末了,姜女士又倒是細地問了一回小昭的事兒,直搖頭。
“其實呢,你們還沒回來的時候,小昭媽就已經收到風聲了。但她覺得那不是真的,就把那個向她通風報信兒的關系人給罵了一頓!”
“那會兒她就見天的往咱家跑,一口一個‘梔梔和我們小昭那么要好’,說得好像你和小昭有過命的交情似的,又好像你和小昭在米國干了些啥,她一板一眼的全看見了似的,……聽得我心煩!”
“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小昭媽的意思,是想把你和小昭綁在一塊兒!只要你沒犯錯誤,小昭也不會犯錯誤……結果啊!嗨,當初你和念之還沒走的時候我就說了,小昭可千萬別捅什么婁子出來,沒想到一語成讖!”
“梔梔啊你不曉得,你倆還沒回來的時候,我心里也急……我怕小昭連累你倆啊!我是天天打電話去外交部那邊問你們的行蹤,外交部說,你們幾個年青,所以是坐最便宜的航班回來的……小昭媽也天天和我一塊兒盼著,她覺得吧,你倆回來了,小昭肯定也一塊兒回……”
“結果!你倆回來了,小昭沒回!她才像捅了馬蜂窩似的,相信了前頭的那個報信人,然后四處求人打聽小昭的下落……還來求我,我當時就說她了,明知道小昭不是這塊料,還非逼著她去,這不是自找的麻煩嗎?”
“她還愴我呢,說‘姜大姐,我家小昭可不比你家兒媳婦差’……你聽聽!這是求人的態度嗎?我當場就把人給轟出去了……”姜女士氣憤地說道。
梔梔笑了,連忙替婆母順毛,“媽你干嘛這么關心無關緊要的人……”
“哎,我主要是心里氣不過,這種背后罵人、議論是非的事兒呢我也不好跟別人說!就只好和你嘮叨幾句……”姜女士說道。
梔梔笑道:“媽,趁現在有空,我倆趕緊商量一下我肚里這個小的要怎么辦吧,我和黎恕還得回淮安去上學,鐵蛋又要怎么辦……媽,我昨晚上想了一整夜也沒想好,你快幫出出主意。”
梔梔并不是沒有主意。
這么說,只是為了轉移婆母的注意力。
果然,姜女士也皺起了眉頭。
“沒事兒啊,不著急,咱們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來捋清楚。”姜女士說道,“……最重要的就是事業第一,所以呢,一切都要以你倆的事業為主!”
梔梔連連點頭。
“那鐵蛋就放在京都,由我來照看!梔梔啊,你應該還是信得過我的吧?”姜女士問道。
梔梔看向了正坐在病床尾,拿著玩具自個兒玩得不亦樂乎的鐵蛋——就沖著這兩個月不見,鐵蛋愈發肥白健壯,又更加聰明伶俐,且學會的第一個詞匯就是“媽媽”,她怎么可能信不過婆母呢?
可就是……
舍不得孩子呀!
梔梔毫不猶豫地說道:“我當然信得過媽,說實在的,讓我帶孩子,我還未必能帶得這么好呢!就是……”
姜女士立刻說道:“我知道你的顧慮,就是舍不得孩子嘛!你放心,現在都已經六月了,想必你們學校也快要放暑假了吧?不如你就呆在京都,等到九月開學,你和念之再去學校……過年的時候,我和老黎還是領著鐵蛋上淮安去,你看這樣行嗎?”
梔梔沉吟道:“不妥當之處就是,黎恕今年大四,一定要參加期末考試,否則他畢不了業。我呢,為了準備這一趟出國,落下了不少實驗任務,現在我又懷了孩子,如果再繼續請假……一是怕導師嫌我煩,二來呢我也不愿意過于被區別對待。”
這么一來,姜女士也犯了愁,“那怎么辦?”
梔梔想了想,溫言商量道:“媽,我娘家媽媽派了二嫂過來照顧我,這一次她會陪我三個月……所以我想啊,要不,就我們回淮安去,你就安心上班兒。我二嫂在淮安那邊照顧我、也照看鐵蛋,九月的時候,我的身體應該也能養好了,到那時候讓我二嫂把鐵蛋送回來,她回松市上班兒去……到了過年啊,你和爸再帶著鐵蛋過來,這樣成嗎?”
姜女士一聽,連連點頭。
——當娘的離不得孩子,這一點她能感同身受,所以鐵蛋多和父母相處,這當然很好。但就是,這么一來,鐵蛋也太奔波了!孩子還不到一歲呢!
“鐵蛋受不受得了這樣的奔波啊?”姜女士猶疑道,“……他還這么小!”
說著,姜女士看了鐵蛋一眼,有些舍不得。
梔梔笑道:“上半年我們帶著他從淮安到京都,不也挺順利的么!只要不是擠火車,一切都好說!”
姜女士就想起三個月前,她和趙大姐、兒子兒媳一塊兒帶著鐵蛋回京的旅程——鐵蛋小朋友全程無比好奇,絲毫不覺得累、困,而且好吃好睡的,完全不受任何影響,永遠都是精力充沛的樣子……
姜女士忍不住笑了,“成!依我看啊,這樣的安排很好!就是九月的時候啊,讓你二嫂一個人帶著鐵蛋回來……這不行,要不我親自來淮安接,要不就讓老黎安排人把你二嫂接回來!要不然啊,鐵蛋大了會跑會跳了,你二嫂一個人應付不過來的。”
梔梔連連點頭,“還是媽想得周到。”
姜女士看了兒媳一眼,噗嗤一聲笑了。
梔梔有些不解,“媽?”
——你笑啥?
姜女士笑道:“沒什么!就是想起來……當初你娘家媽媽編排我的那些話,我想說的是啊,你可比我強多啦!”
梔梔但笑不語。
她當然明白婆母的意思——那還是在海鷗島的時候,姜女士全程偏袒梔梔,對于黎恕的一切……全都嗤之以鼻,在那段時間里,梔梔還挺心疼黎恕的。后來還是應雨時揭開了謎底:你這婆母也太會做人了,對親兒子非打即罵、卻對準兒媳掏心掏肺,實際上呢你婆母這么做,還為了她兒子……只有這樣,兒媳婦才會更心疼她兒子啊!
而現在,婆母不動聲色地稱贊梔梔……
其實她也看穿了梔梔的套路:
——先問:媽你覺得這事兒要怎么辦才好?
——然后立刻表示贊成:幸好有媽在,才給我出了個這么好的意!
——再提出自己的一點小小建議:媽,那你覺得咱們這兒改上一點兒,怎么樣?
——磨得人同意以后再給戴個高帽子:還是媽安排得妥當!要是我啊,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辦了!
梔梔抿著嘴兒笑。
隔了一天,王宗秀風塵仆仆地從老家松市趕了來。
梔梔已經有兩年多沒見過過二嫂了。最近一次見面,還是她和黎恕結婚的時候……那時候的二嫂,因為別燕南前妻的攬和,兩人險些分開,當時王宗秀的精神狀態特別不好,瘦得像一具會行走的骷髏!
現在的王宗秀雖然滿面風霜,身上穿著的衣裳也很樸素,就是一條藍色的寬松工人褲、腳踩解放鞋,大熱天的還穿了件灰色的半舊外套,頭發也因為擠火車而顯得有些亂蓬蓬的……
可是,王宗秀的美貌還是讓姜女士大吃一驚!
梔梔也美,但梔梔是屬于不食人間煙火的靈動美,美得特別不真實;王宗秀三十多了,是一枚熟透了的水蜜桃,她擁有一身蜜色的肌膚,眉梢眼角皆含情,一顰一笑籍風流。
偏偏這樣的美人,又有些木木的,做事情倒是又認真又仔細,干起活來還特別麻利……就是不太愛和人說話,也不怎么愛笑,說白了就是好像不喜歡一切的娛樂活動。也有可能是她不喜歡一切娛樂活動的原因,所以她特別喜歡干家務,
姜女士背著王宗秀,對梔梔說道:“你二哥真是好福氣!媳婦兒這么漂亮還這么愛干家務活還不愛出門!非但不愛出門啊,她還不愛打扮、不愛花錢買東西!要是讓別的男人知道了,非把你二哥嫉妒死不可!”
梔梔啼笑皆非。
其實在她看來,自家二嫂就是個社恐……
對著不熟悉的人、呆在不熟悉的環境里,她就特別拘謹,格外不自在。
二嫂也不是不愛打扮、不愛花錢買東西……主要是她長得太好看了,二哥擔心路上會有二流子欺負她,才讓她打扮得土土的。事實上,二哥是托了人把二嫂送到京都來的……
不過,梔梔也問王宗秀,“二嫂,媽媽怎么派你來呀,我二哥能同意你來我這兒三個月嘛?”
王宗秀紅著臉兒答道:“念之給媽打電話,說你剛懷上,身子不好……可是媽和大嫂最近都走不開,媽又想讓大嫂來照顧你坐月子,就安排我來了。至于你二哥么,他最近提了干,要集中培訓三個月,這會兒估計都已經到了省城了。”
梔梔一聽,連忙問道:“我二哥提干了啊?嫂子你趕緊跟我好好說說家里的事兒……”
王宗秀連連點頭,輕聲細語地說了起來。
——母親別逢君已經升任松市醫院院長,醫院dang黨書記。
——別燕東任松市副市長,目前有望晉升到省委去。
——單朝鳳去年就調離了鋼鐵廠,目前在銀行任信貸科副科長。
——省委新組建了金融管理局,特別缺人手。老大別燕東得知了消息,立刻把老二別燕南的簡歷遞了去,別燕南的履歷還是很不錯的,所以現在去省委上培訓班去了,只要能通過考核,就能調任、提干,副處級起步。——別棠棠在鋼鐵廠里特別踏實肯干,工作好幾年來,廠子里舉辦的各種技能大比武、各種培訓班考核,她全都參加,所以現在已經拿到初級工程師的證書,工資也調了上去。就是她現在不肯談戀愛,母親應雨時很著急,但前有老三的教訓在,應雨時也不敢催促棠棠了。
說到這兒,王宗秀有些赧然,“全家人都很上進、很厲害……就我不思進取。”然后她也有些擔心,“梔梔啊,要是你二哥真去了省委,他會不會……看不上我了啊?”
梔梔差點兒笑噴了,“胡說什么呢!我哥什么性格你還不了解?”
王宗秀也笑了,“要是在他面前啊我確實不怕這個,我也了解他……可他要是不在的時候,外人說起來都會說,是我配不上他……”
“別理那些無聊的人!”梔梔說道,“不過,二嫂你自己有什么想要提升的想法嗎?”
王宗秀猶豫了一下,說道:“說真的,我……確實不想再在車間干活了,要是可以,我想當老師,小學老師,可我這性格……一看到陌生人我就害怕,我、我……”
梔梔想了想,說道:“我們海大旁邊就是淮安師范,好像有暑期進修班,不如你趁這個機會去學習一下知識,看看能不能勝任……”
王宗秀頓時有些忸怩,“那萬一我跟不上呢?”
“怕什么!這里又不是松市,你只是去旁聽,算不得正式的學生……要實在學不會,那就算了唄,我們再想別的辦法。二嫂你看,這樣行嗎?”梔梔又問。
王宗秀十分期待,連連點頭。
梔梔笑了。
看,大家都有一個新的開始!
第439章
梔梔在醫院里休養了四天,回到了軍區大院,又住了一星期……
期間,她和黎恕把從米國帶回來的一些禮物分發給黎、姜家的親戚,也分了一些糖果什么的給大院里的人。
當然了,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黎家的鄰居小昭一家了。
——當初小昭和梔梔、黎恕一塊兒走的,現在梔梔和黎恕回來了,小昭卻沒了下落,不免引人議論。
后來,梔梔在家臥床休養的時候,姜女士聽到了八卦,連忙回來告訴梔梔:
“小昭她爸被降了級!連降三級吶……真是剜心!這把年紀還降級別,一來是丟人,二來呢……往遠了看,他以后都爬不起來了!往近處看啊,他這級別一降,咱家后頭那屋子都住不了啦,估計這幾天要搬家……現在兩口子正在鬧離婚,小昭媽死活不肯離……”
“小昭她爹被拖累,她哥沒法子啊,為了掙軍功,只能主動要求去守疆!小昭嫂子都快氣暈了……男人就這么走了,她那婆婆又只是個后婆婆,只有面子情,她身邊一個四歲娃,一個兩歲娃,肚里還懷著一個……你說這不是造孽么!”
“還有小昭!小昭的案子已經結了,據說啊,上級發話了……說既然巴國士兵為了保護你而犧牲了,那你就去巴國邊境為人民服務吧!就給她發了調令,讓去巴國和咱們家國交界的農場工作。那環境肯定惡劣啊,海拔高不說,還缺氧!小昭就寫信求她媽,她媽就去跟她爸鬧,想讓她爸找關系把小昭安排到條件好一點兒的農場去……”
“嗨呀我呢算是看明白了,這小昭媽以前不這樣的啊,怎么……真是一言難盡!”姜女士說道。
梔梔懶得管那么多。
身體休養得差不多了,她就和黎恕、王宗秀,帶著鐵蛋一塊兒回了淮安。
一到淮安就是雞飛蛋打!
——首先,距離期末考試只剩下半個月不到的時間,所以黎恕陷入了瘋狂的學習中,每天從大早上的一睜眼,到夜里睡覺,他一直都在看書,就連每天雷打不動的兩小時鍛煉時間,也被他充分利用起來……帶娃、同時背誦文化課。
具體做法為:黎恕讓鐵蛋坐在一旁,數小石子兒,由鐵蛋來數數,黎恕則在身邊放本書,心里在背書,然后按照兒子的數數來做仰臥起坐或者俯臥撐。
鐵蛋是這么數的:一、啊、噠、噠、嗯、啊、一、八、哦、噠……
后來,鐵蛋給爸爸數了半個月的數,成功地學會了從一數到十,連爸(八)爸(八)也會喊了。
——其次,梔梔也幫成了一個陀螺。出國回來以后,她因為住院、錯過了整合會議。有了黎恕的轉達,但畢竟沒有親臨現場,只能靠著黎恕的筆記來復原。同時,她要寫她自己專業的整合計劃,也要幫暫時沒有空的黎恕來寫整合計劃。
梔梔自己專業的整合計劃是比較簡單的,畢竟是單一專業嘛!
但黎恕的專業……要種個島,可沒有這樣的專業。必須集合海上工程建設學、海洋生物學、海洋氣候學、海洋地理學等諸多不同的專業來做計劃。
所幸她和黎恕在一起多年,兩人本來就是最合拍的伙伴和搭檔,平時為了種島的事兒沒少討論過,心中早就已有了計劃的雛形。所以梔梔靜下心,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殫精竭慮地做出了一個粗略計劃。
她忙得什么程度呢?
天天都呆在家里,卻忙得連一日三餐都沒空吃。王宗秀一開始還會喊梔梔下樓吃飯,卻怎么喊也喊不動……最后王宗秀也學會了,一到飯點就直接帶著鐵蛋上樓,先把鐵蛋塞進梔梔杯里,然后當梔梔面收拾好她的書桌,再把鐵蛋從梔梔懷里□□,讓鐵蛋牽著梔梔下樓吃飯……
是的,在這半個月里,鐵蛋已經搖搖晃晃學會走路了!
——王宗秀也忙得不得了。她先是要花了點時間熟悉淮安的地形和鄰里關系,然后開始騎著自行車開始了帶娃買菜、煮飯、做家務的生活。
在這期間,梔梔又托人幫忙,把王宗秀送到海大隔壁的師范暑假進修班里上課去了……梔梔還遷就王宗秀的課程表,只讓王宗秀負責做每天的一日三餐,以及每天晚上幫著帶鐵蛋。白天呢,梔梔就騰半天時間出來在家帶鐵蛋、順便把工作拿到家里來做,另外半天請隔壁鄰居邱嬸兒幫忙照看鐵蛋。
這讓王宗秀感到過意不去。
她明明是過來照顧梔梔、幫梔梔照看鐵蛋的啊,可看起來……她好像也沒能幫上梔梔太多的忙。
梔梔笑著安慰王宗秀,“嫂子怎么會沒有幫上我呢?嫂子幫著解決了家里的一日三餐,讓我頓頓都能吃上好的,這就是最大的幫助!嫂子你是不知道,當初我懷鐵蛋的時候,就是一天到晚吃好的,結果還越吃越瘦……所以你想啊,要是這一日三餐解決不了,那簡直就是要我的命吶!”
“再說了,嫂子扔下家里的工作不干,扔下孩子不管,特意過來照顧我,我心里也過意不去。正好嫂子能在這兒遇上一個進修的機會……要是我不知道嫂子的想法,那就算了。既然嫂子把我當成親妹妹,也存著心思想上進,我這個當妹妹的,有什么理由拒絕?都是自家人,當然只有盼著自家人更好的。”梔梔笑著說道。
王宗秀有些無奈。
她本想向梔梔表達自己的愧疚,沒想到反被梔梔拉著說了那么大一通話……最后反而還被梔梔安放了一堆的功勞在身上?
王宗秀只得說道:“反正我是說不過你的。”
她性格溫柔敦厚還嘴笨,就不是個伶牙俐齒的人,索性也就不再和梔梔說這個了。
“等我回去了我告訴你哥,讓他來還我欠的這個人情。”王宗秀嘟著嘴兒說道。
梔梔由衷地笑了。
嫂子的這句話,足以證明她和二哥的感情是多么深厚。再仔細看嫂子,她氣色紅潤眼神明亮,再不像三年前和二哥鬧離婚那般形如槁木……這才真正放下了心。
梔梔笑道:“嫂子,只要我們齊心,任何問題都不是問題!”
王宗秀連連點頭。
等到黎恕結束了期末考試,家里的緊張節奏終于緩和了兩天,然后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
暑假結束的時候,呆在淮安的四個人都有了明顯的改變:
——黎恕和梔梔明顯瘦了一圈兒,兩人的工作就更忙了。
——王宗秀跟著淮安附近的小學老師們一塊兒上完了整整兩個月的暑期進修班!也就是說,別的老師是按著自己授學的科目來選擇性進修,一期半個月左右。但王宗秀因為感興趣,上足了兩個月的四個進修班!
這么長的時間,足夠讓她對小學課堂有了基本的了解,又因為上了四個班,與近二百個不同的小學老師們接觸過,大大的鍛煉了她的社交勇氣……
就連巷子里的鄰居有時看到梔梔,也會說上幾句“梔梔啊你那個嫂子今天和我聊天了”、“梔梔你嫂子昨天拿著半塊冬瓜來我家換鹽”、“梔梔啊我拿了兩塊豆腐來,多謝你嫂子昨晚上主動幫我帶孩子呀”……這樣的話。
見王宗秀在短短兩個月內就有了這么大的變化,梔梔還是很驚奇的。
——鐵蛋小朋友的變化,應該是四個人里最大的!
剛從京都回到淮安的時候,鐵蛋還只能牽著大人的手,踉踉蹌蹌的走上一會兒。
現在?
現在他走得可穩當了!而且還會蹲下、站起和上、下樓梯了!又因為他總和巷子里的同齡小朋友們玩兒,他的語言能力也非常卓越。
會喊爸爸、媽媽、舅媽媽,也會指著照片喊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姨姨、叔叔、伯伯、嬸嬸這些喊得也很溜,甚至還會說簡短的句子,比如說媽媽七飯飯、爸爸跳高高、鐵蛋要噓噓什么的……
總之,小家伙已經基本可以簡單表達自己的基礎訴求了。
九月中旬,海大開學了。
梔梔之前就已經考取了海大的講師資格,九月開學、新生報到,所以學校給她安排了每周八節課時的教學任務,她馬上就要走馬上任了。同時,她還是黃教授門下的研究生,實驗任務也不輕……
黎恕也已經順利畢業,目前他是施教授門下的研究生,但從今年開始,他就要出海實操了——既然要種島,他不可能一直坐在實驗室里,出海實踐才是最重要的。
而王宗秀的假期也快休完了……
也就是說,王宗秀需要先把鐵蛋送回京都去,然后再回松市。
梔梔萬分舍不得鐵蛋,但在現階段,她和黎恕也實在顧不上孩子。
雖然前期也已經和鐵蛋分開了兩個月……
可孩子這么聰明伶俐又健康,且還乖巧懂事,梔梔是真舍不得把鐵蛋送走。
她和黎恕商量,能不能把鐵蛋留在身邊。
在這一方面,黎恕遠比梔梔理智,“下半年我要出海,一來一回的恐怕少說也要兩個多月……我在家還好說,買菜、燒飯、洗衣、照顧菜園子還有我,要是我出差了,你身體不太好還懷著孩子,還得照顧鐵蛋,還要做那么多的家務……梔梔,你會忙不過來的。”
梔梔眼淚汪汪,“那我托人幫我買菜、做飯干家務呢?”
“不確定因素太多,我不愿意冒這個險,”黎恕低聲說道,“何況現在二嫂把鐵蛋送走,到了過年,爸媽又會帶著鐵蛋過來和咱們一塊兒過年……梔梔,這一次鐵蛋也就是離開我們四個月的時間,很快我們就會重聚了。”
然后黎恕又提醒梔梔,“梔梔,你別忘了咱倆剛來淮安的時候,袁希善兩口子為了孩子和家務事都鬧到了什么地步……那會兒也是你跟我說,如果將來有一天,我們也會因為孩子和家務事影響到工作的時候,一定要引以為鑒、冷靜處理的嗎?”
梔梔一凜。
她緩緩點頭。
半晌,她又苦笑,“現在我終于理解了‘身在局中’這四個字的含義了。還真就像袁師姐那會兒似的,她本來是同門之中最優秀的學生,卻為瑣事拖累,在工作上頻頻出錯。當時我還不能代入和體會她,看似冷靜清醒……用她的話來說,當初還是我把她從‘育兒’和‘家務’這兩個泥潭里拖出來的呢!現在輪到我自己了,果然也和她當初一樣,有些當局者迷了。”
頓了一頓,梔梔看著黎恕,目光柔柔的,“幸好有你提醒我。”
黎恕笑道:“媳婦兒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媳婦兒肚里那個娃也是我的……總不能什么都讓你擔著,我才是一家之主不是?”
梔梔故意皺眉。
黎恕只好舉雙手投降,“好好好!你才是一家之主。”
梔梔噗嗤一聲笑了。
既是這樣,那就要準備讓王宗秀帶著鐵蛋離開了。
梔梔騰了半天時間出來,和鐵蛋玩了半天,然后告訴小家伙,“爸爸媽媽要工作了,照顧不好你,你跟著舅媽媽回京都去,讓奶奶照看你。等到了下雪的時候,爺爺奶奶就會帶著你來這兒和爸爸媽媽一起過年,好不好?”
這句話有點長,梔梔細細地說了好幾遍給鐵蛋聽,鐵蛋才聽懂了。
“爸爸上班班,媽媽上班班,舅媽媽回家家……鐵蛋飯飯沒有了……”小家伙磕磕巴巴地說著,小手一攤,表示自己馬上就要沒飯吃了。
梔梔點頭,為一歲一個月大的兒子的理解能力豎起了大拇指。
鐵蛋又奶聲奶氣地說道:“鐵蛋回都都(京都),都都有飯飯七,奶奶想鐵蛋了!”
梔梔忍俊不禁,又點點頭。
接下來,鐵蛋繼續費力地說道:“爺爺奶奶、帶鐵蛋來看、爸爸媽媽……”
小家伙去年見過雪,但那會兒他還是個嬰兒,沒有印象了。他對過年也沒啥記憶,所以不理解什么叫過年。
梔梔有些心酸,抱住兒子,慢條斯理地解釋道:“天上下雪花的時候,爺爺奶奶就會帶著鐵蛋來找爸爸媽媽了……冬天才會下雪,天氣冷要穿棉襖,白白的雪花從天上飄落下來……就快到過年啦!”
鐵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小小聲說道:“冷冷,穿棉襖……白白的雪花……天上!落、落下惹……”
梔梔含笑點頭,卻又覺和眼睛澀澀的。
過了兩天,黎恕聯系好淮安軍分區那邊的關系,打聽到有四五個軍官要坐火車上京都去開會,連忙把王宗秀和鐵蛋托付給他們,請王宗秀跟著他們一塊兒坐火車去……
接下來,梔梔和黎恕又準備了不少禮物,大多都是淮安特產,一部分是讓王宗秀帶到松市去的,一部分是送給那幾位軍官的……
同時黎恕又打電話回京都,把王宗秀乘坐的火車信息報給他爹,讓安排一定派車子去火車站接。還交代他媽,王宗秀回松市的時候,讓她一定要把當初他們從米國帶回來的小禮物,讓王宗秀捎回去給梔梔的娘家人。
就這樣,九月二十日這天,梔梔站在自家小院門口,目送嫂子和鐵蛋離去——軍官們是坐車過來的,車子就停在巷子口。但黎恕和王宗秀都不讓梔梔送……畢竟這會兒她懷孕已經三個月,小腹處已略有些顯懷了。
黎恕把鐵蛋放在肩膀上坐著,一手拎了一個大包袱,背后背了一個大包袱;王宗秀也背著個大包袱、又提著個大籃子……
梔梔看到,坐在黎恕肩膀上的鐵蛋頻頻回頭,臉上帶著沒心沒肺的燦爛笑容,小胖手還不住的揮舞——
梔梔忍不住笑了。
可眼淚也忍不住從眼角滑落。
第440章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梔梔和黎恕再次忙上了新高度。
梔梔每天的工作都被排得滿滿的。
她的授課任務就不輕松,但她甘之若飴——她也希望走上學術的路子,想要帶動更多的學生,想要發展自己的項目,就得在授課的過程中尋找適合的學生人選。
黃教授那邊呢,幾位師兄師姐已經畢業,梔梔現在成為了大師姐,除了秦梓毅之外,黃教授去年收了兩個學生,今年再收一個學生,依舊還是六人學生組。
今年黃教授讓梔梔全權負責一個項目,并且讓出了一作。如無意外,這個項目能在明年完成,梔梔也就能順利畢業了。目前,黃教授正在指導梔梔的論文,支持她獨立立項。
除此之外,梔梔還要幫黎恕整合資料……
她真是被忙得腳都沾不了地。
至于一日三餐和家務什么的,基本全靠黎恕。
每每想起如今這境況,梔梔覺得幸好當時聽了黎恕的勸告,讓二嫂把鐵蛋給送回了京都……否則,讓她又要顧工作、又要顧家庭,肚里還懷著一個……恐怕真會像當初的袁希善那樣,整個人都會崩潰掉!
黎恕也不比梔梔輕松。
他現在不需要再像大學生那樣,每天都要出勤,但忙碌程度卻比以前更甚!他今年有出海任務……換言之,種島計劃已經開始,但在初步階段,萬事都需要嘗試與磨合。
所以十月、十一月,黎恕開始了各方游走。他需要邀請各方人士組建成團隊,然后出海尋找合適的地點。
在這兩個月的時間里,他天天往外跑……
但考慮到梔梔懷孕的情況,他還是會盡可能地照顧家庭。
——黎恕每天趕早出門買好菜回來,給梔梔做好早飯,然后開始收拾屋子、照顧后院的菜園子。
——黎恕一般會在每天早上離家之前,用煤爐子燉上一鍋骨頭湯、雞湯什么的。如果中午趕不及回來給梔梔做飯,那他就得提前把梔梔要吃的蔬菜摘好、洗好、晾好,方便梔梔中午回家開伙。
已經燉好的肉湯,下一把掛面、再撒些黎恕早上洗好的菜葉子進去,然后臥個雞蛋……那也是一大碗有葷有素、營養全面的湯面嘛!
——每天晚上,黎恕一定會趕回家給梔梔做飯。現在梔梔懷了二寶,胃口再次轉變,和之前懷鐵蛋一樣,飯量變大、愛吃肉、且整個人越吃越瘦……
這讓梔梔和黎恕有時也在私下討論,心想這一胎會不會又是個兒子?
黎恕在家時,當然盡心盡力照顧梔梔。有時候黎恕也會外出,去附近的省市拜訪和聯系他未來的團隊成員們……
遇上這種時候,黎恕就會邀請梔梔的老師黃教授、以及梔梔的師妹陳小雨一塊兒來家小住,再拜托隔壁家的邱嬸給梔梔和黃教授、陳小雨安排早晚飯。
十二月初,黎恕率領團隊組建成科研小姐,攜帶著簡單的儀器與工具,乘著一艘大型漁船離了岸,駛往大海深處……
梔梔則繼續忙碌。
當然了,每每深夜時忙到精疲力竭時,她躺在床上,也總會牽掛黎恕。
想也知道,在海上長期飄泊可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兒。海面時刻都在蕩漾,船兒飄在海上,噸位最小,顛簸覺越重……
再加上這次他們計劃巡回航行兩個月,光在是伙食上,就是一項很嚴重的考驗!還有睡眠,這也是很大的問題……以及,團員的情緒方面也應該要顧慮到。
按說,這第一次的出海,梔梔和黎恕已經商討過很多次。現在,黎恕都已經出發了,可梔梔才總是覺得考慮不周。
不管怎么樣,黎恕他們第一次出海,本就抱著嘗試的心態去的。萬事開頭難嘛!去過一次,就知道情況怎么樣,才能更好的安排下一次。
日子就這么一天一天過下去。
一月初時,淮安迎來了七五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此時梔梔懷孕已經足六個月,就像她懷鐵蛋那樣,這次懷孕她也一樣飯量增大一倍有余,還特別愛吃肉,幾乎是頓頓要吃肉……可她整個人就是瘦得厲害。
穿上花棉襖,從側面看,她的肚子尖尖翹翹,一雙腿兒卻幼細得可憐;從后面看,哪怕她穿著棉襖,那纖瘦的腰肢也細得手可一握!她的下巴更是瘦成了錐子,顯得一雙本來就大的杏眼……大得更加突兀!
一月中旬,姜女士和老黎帶著鐵蛋匆匆趕到。
黃教授和陳清這才告別了梔梔,分別趕回各自的老家去過年。
有了家人的陪伴,梔梔這才松口氣,又問:“媽,趙阿姨沒來嗎?”
姜女士答道:“她今年來不了,她兒媳婦也生了,所以我讓她好好照顧她自個兒的兒媳婦……”
說著,姜女士看著瘦成一把枯骨的梔梔,直皺眉,“我的兒,你怎么瘦成了這樣?是不是念之不在家,沒人給你做飯?”
“沒有的事兒!”梔梔笑道,“那會兒我懷鐵蛋的時候,最后一個月……媽你是和我呆在一塊兒的,你倒是說說,我的伙食好是不好?主要是……黎恕的種就這樣兒,光吃肉還不長肉,我也沒法子!”
老兩口一愣,同時笑了。
老黎對姜女士說道:“沒事兒,從明天開始咱們多買點兒好菜回來,再讓梔梔好好補一補身子……”
姜女士連連點頭。
梔梔的注意力就落在了鐵蛋身上。
現在鐵蛋已經一歲半大啦,會跑、會跳、笑得咯咯叫。
半年不見,他看到梔梔也不認生……大約是姜女士教育得很,見到梔梔就激動地喊媽媽,但就是很忌憚梔梔的肚子,不敢靠過去。
梔梔看著兒子,覺得他好像又長大了一點,跟幼時的黎恕長得很像很像……父子倆像是被同一個餅模敲出來的兩塊月餅,長相、氣質、神韻簡直一模一樣!只不過,一個是青年,一個是孩童罷了。
看著兒子眼里的孺慕之情,以及兒子小心翼翼、時不時瞟一眼她肚子的小動作……梔梔眼淚汪汪的,她伸手把鐵蛋喊了過來,揉了揉兒子柔軟的發頂,伸手抱住兒子小小的身子,含淚問道:“黎鐵蛋,你怎么不抱抱媽媽呀?”
聞言,鐵蛋小小聲說道:“媽媽肚里有個弟弟,鐵蛋力氣大,怕把媽媽和弟弟搞痛痛!”
梔梔呆住。
一方面,她驚覺……原來孩子的表達能力已經這么厲害了?一方面,她又覺得有些心酸。
“你別對著媽媽的肚子蹦蹦跳跳、或者太大力氣就行。”梔梔說道。
于是鐵蛋就伸手摟住媽媽的脖子,“媽媽,這樣你會痛痛嗎?”
“不會。”
鐵蛋又爬上沙發,坐在梔梔身邊,用小手從側面抱住媽媽,又問,“那這樣呢?媽媽,鐵蛋這樣抱你……你會痛痛嗎?”
“不會。”
鐵蛋明白了,“媽媽,鐵蛋明白了。”
然后又盯著梔梔的肚子看,“媽媽的肚肚……像個皮球。”
梔梔笑道:“你想不想和弟弟打個招呼?”
“怎么打招呼?”鐵蛋好奇地問道。
梔梔,“你靠近我的肚子,湊近了和弟弟說話,弟弟可以聽到的。”
“真的?”鐵蛋好奇極了。
他立刻又從沙發上滑了下來,輕輕地伸手、撫住媽媽圓滾滾的肚子,先是仰著小臉兒看著媽媽,小心翼翼地問道:“媽媽,鐵蛋把手手放在這里,你肚肚痛痛嗎?”
“不痛。”梔梔笑道。
鐵蛋將小手放在梔梔的肚子上,然后小嘴兒貼著媽媽的棉襖,說道:“弟弟弟弟,我是哥哥,我是哥哥……”
可能是鐵蛋的手按住梔梔的肚子,令她腹中胎兒感到了來自肚皮的壓力;也有可能是,胎兒真的聽到了鐵蛋的聲音……梔梔突然感覺到十分明顯的胎動!
她沒忍住,“哎喲”了一聲。
鐵蛋被嚇一跳,小手立刻松開,紅撲撲的蘋果臉兒瞬間煞白,“媽媽痛痛?”
“不是不是,”梔梔趕緊解釋,“是弟弟在跟你打招呼呢!”
鐵蛋愣住,左右看看,又蹲下看看,再往梔梔身后看看,小手一攤,“弟弟?弟弟?”
梔梔笑著解開棉襖下擺的扣子,抓住兒子的小手,讓他直接秋衣按在她的肚皮上,又交代道:“你再跟弟弟說說話。”
鐵蛋果然又說道:“弟弟,我是鐵蛋!我是你哥哥……弟弟,弟弟你想跟我說什么?”
沒一會兒,梔梔肚里的那個就回應了。
鐵蛋感覺到手掌之下像是有個什么東西游了過去?
既是軟軟的、也是硬硬的……
小家伙目瞪口呆,喊了起來,“媽媽!媽媽媽媽……弟弟?是弟弟嗎?”
梔梔含笑點頭。
“鐵蛋摸到他在動!但是鐵蛋沒有聽到他說話話!”鐵蛋急忙說道。
梔梔溫柔地說道:“弟弟現在還不會說話呢,但是他又想和你說話……哎呀,現在!就像現在這樣,只要你跟他說話,他就會動一動,代表他和你打招呼了。”
鐵蛋明白了,興奮地對老黎和姜女士說道:“爺爺奶奶!弟弟和我打招呼啦!”
老兩口正蹲在一旁收拾行李,聽到鐵蛋的叫嚷,也不禁笑彎了眼兒。
老黎,“你弟弟還小咧,你不要老是吵他,太累了不好的。”
姜女士,“鐵蛋,要不你跟你媽媽講故事唄!你會講幾個故事了呀?”
鐵蛋立刻又爬上了沙發,抱住梔梔,“媽媽,鐵蛋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梔梔連忙點頭,“好!”
小家伙就繪聲繪色、奶聲奶氣地給梔梔講起了龜兔賽跑、猴子掰苞谷的故事。每個小故事大約有三四百字左右,小家伙居然背得滾瓜爛熟。難怪他這么小,說話就已經這么溜了呢!
梔梔感激地看向了姜女士。
她還注意到,鐵蛋親近她的方式,一共就只有三種:一是摟著她的脖子,一是側抱著她的胳膊,一是輕輕摸她的肚皮……可能是小家伙親口問過她、她又親口回答過小家伙,說他那樣觸碰她、她一點兒也不痛。所以鐵蛋就只會用那三種姿勢觸碰她,其他的時候他會小心翼翼避開和他的接觸。
梔梔心知肚明。
這肯定也是婆母提前教過鐵蛋“你媽媽肚子里有個小弟弟,你可千萬要小心點,不要把你媽媽搞痛痛了”之類的……
她愈發感激公爹婆母,同時心里再次為黎恕勸阻她、力主要把鐵蛋送到京都去讓姜女士教養而感到高興。
接下來的日子就相對輕松多了。
畢竟逼近年關,海大放了寒假,梔梔沒了授課任務,只需要顧著實驗室那邊就好。而梔梔的預產期是四月初,為了攢假期,梔梔主動攬下了實驗室里四期項目在整一個寒假里的所有活計,但也只需要早上去、下午回來就好……
在這期間呢,老黎和姜女士就天天帶著鐵蛋去逛菜市場,又嘗試著去更遠一點兒的地方趕緊……
年關將近,淮安不少地方都在趕集。
老黎和姜女士淘了不少好東西回來——豬腸、豬肝、豬蹄膀、豬肚、排骨、豬五花;生雞、生鴨;十來斤的大青魚好幾條……
又因為買回來的東西多,老黎和姜女士又開始在家里忙起了灌香腸、薰臘肉、做臘豆干什么的。
梔梔好幾次向公爹婆母表達謝意與歉意,因為家里的活計幾乎全是老兩口在干,梔梔天□□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最多也就是陪著鐵蛋玩一玩。
老黎卻是很開心的。
在過去的幾十年時間里,他一向缺席家里的所有活動。現在他有了機會可以和妻子在一起,盡一個丈夫應有的顧家責任……這種感覺既讓他覺得新鮮、溫馨,還覺得特別過癮!
于是他沖著梔梔揮揮手,“都是自家人,說這些干啥!”
姜女士也笑道:“梔梔啊你別聲張了……總之呢,啥都讓你公爹去干就行了!我跟你說啊這么多年來,你公爹也就是今年過年最接地氣!以往啊,哪次不是我和你趙阿姨忙完整一個臘月,他呀就回來吃個年夜飯,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了!”
老黎嘿嘿笑。
其實心里還是十分愧疚的。
姜女士話風一轉,“但就這幾天你公爹的表現來看啊,他辦起事情還是很可以的!這買東西還學會講價了,也有眼力介兒知道在家里轉悠的時候有家務就順手做好,甚至還學會了自家沒有的東西就拿點兒自家富余的去找鄰居換……”
說著,姜女士笑瞇瞇地表揚丈夫,“老黎同志,呆會兒你就去把那塊豬五花剁成肉泥,然后上后頭菜園子里掰白菜葉子一塊兒剁了,再和面、醒面、揉劑子搟面,把白菜豬肉餃包好了……今晚上我煮餃子犒勞你啊!”
老黎:……
“我剁肉泥?我和面?我包餃子?那我不會自己煮餃子嗎?還用得著你來犒勞我?”老黎不可思議地問道。
姜女士面上的笑容就更加甜蜜了,“好咧!那就這么說定了!你包好餃子以后,晚上煮餃子的事兒也交給你啊!放心,這樣的功勞呀我保證不跟你爭!”
老黎,“行吧!豆腐乳餡兒的餃子要不要也來一點兒?”
姜女士皺眉瞪視著丈夫,“你這是在故意和我作對嗎?”
老黎一本正經地說道:“包豆腐乳餡兒的餃子就是在跟你做對嗎?我還打算包點兒豬肝餃子、豬大腸餃子和土豆餃子呢!涼皮餡兒的餃子應該也不錯,從來沒吃過呢……”
梔梔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看到公爹婆母的感情這么好,她既高興也羨慕。
但愿她和黎恕老了以后,也能像公婆一樣,感情這么好……
話又說回來,都快過年了,黎恕怎么還不回來?
不會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