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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忙了一上午, 中午在休息室小憩了片刻,統(tǒng)共不過20分鐘,可晴竟然還做了個夢。

    夢里的畫面很零碎, 有她初遇鐘顏的畫面, 有鐘顏跟她告白的畫面, 還有她第一次和鐘顏kiss,表面裝得很淡定, 結(jié)果下臺階崴了腳, 耽誤了第二天的行程, 被經(jīng)紀(jì)人罵的畫面。

    可晴是直的, 哪怕到現(xiàn)在她都沒覺得自己彎。

    可晴會喜歡上鐘顏,只是因為鐘顏有種難以言說的氣質(zhì),當(dāng)時可晴認(rèn)為那是藝術(shù)家獨(dú)有的氣質(zhì), 溫柔又有些遙不可及, 讓她對“不食人間煙火”這個形容第一次有了深切的認(rèn)識。可后來接觸過其他藝術(shù)家后可晴才發(fā)現(xiàn),并不是那么回事,和藝術(shù)家什么的沒有關(guān)系,她就是單純的喜歡鐘顏而已。

    她喜歡鐘顏的眼睛、鼻子、耳朵……喜歡鐘顏溫柔的笑, 喜歡鐘顏的一切。

    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戀愛腦,還是個一撩就上鉤的戀愛腦。

    鐘顏追她根本沒花什么工夫, 其實說起來,鐘顏那根本就不算追,是她自己YY成了追, 鐘顏只是邀請她去家里做客,順便給她彈了自己剛創(chuàng)作的鋼琴曲, 還當(dāng)著她的面填了詞并唱了出來而已。

    直到現(xiàn)在,時隔兩輩子, 她都還記得那首曲子,記得那臨場填寫的詞。

    尤其是那句:你的眼睛是我見過最動人的詩篇,里面有云有月有海洋,還有最美麗的時光。

    鐘顏唱這句詞的時候,就坐在落地大窗邊,Steinway鋼琴鏡面般的琴蓋映著鐘顏美麗的側(cè)顏。金色的陽光自窗外斜落,將鐘顏的身影暈染得如夢似幻,蔥白的指尖跳躍在琴鍵上,嫣紅的唇唱出動人的音色,那雙仿佛會說話的含情眼溫柔地注視著她,眸中波光粼粼,仿佛藏了千言萬語,真的是有云有月有海洋,有最動人的詩篇。

    她被那雙眼睛蠱惑,鬼使神差就問了句:“你是不是喜歡我?”

    鐘顏的琴聲錯了個音,停了下來。

    鐘顏微微側(cè)身,溫柔地望著她笑:“對,我喜歡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嗎?”

    這就是鐘顏追她的全部過程,從頭到尾連一首歌的時間都沒到。

    不怪她太好追,實在是鐘顏在她眼中有太多的濾鏡,比之粉絲對愛豆的濾鏡有過之而無不及。

    有幾個粉絲能抗拒愛豆的示愛?

    被鐘顏喜歡對她來說就像天上掉餡餅,實在是太刺激了,她根本抗拒不了。

    上輩子她和鐘顏其實很幸福,如果不是鐘顏突然病重去世,而她也跟著出車禍重生,她永遠(yuǎn)不會知道鐘顏對她別有用心,更不會知道鐘顏從來沒愛過她,所謂的愛都是為了殺死她的口蜜腹劍。

    【你都聽到了?那我也不藏著掖著了,我是快穿者,我的任務(wù)就是拿走你的心,請你給我。】

    【心?想讓我愛上你的意思?】

    【不,就是字面上的心,你的心臟,我要掏出來。】

    心臟?心臟!

    【給我吧,把你的心臟給我,給我,給我!】

    無數(shù)藤蔓般的黑影從鐘顏的影子里鉆了出來,它們瘋狂朝她撲來,她嚇得轉(zhuǎn)身逃走,一路跌跌撞撞沖上了馬路,一輛黑色SUV疾馳而來,砰!

    可晴猛地睜開眼,心臟劇烈跳動著,跳得太快,仿佛還殘留著車禍的疼痛。

    可晴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撩被下了床,走進(jìn)盥洗室洗了把臉,好半天才從夢中的驚懼里走出來。

    畏懼死亡果然是人類的共性,可晴不想死,也害怕死,可偏偏她曾經(jīng)最愛的人卻想讓她死。

    真是諷刺。

    我不會死的,我自己的命,我絕對會好好珍惜。

    這個雜亂的夢讓可晴原本放松的情緒再度緊繃,她專程查了公司的監(jiān)控,追蹤了鐘顏的路線,確定鐘顏的確離開了,沒有在公司門口逗留,也沒有去地下車庫守株待兔,這才稍微放心了點。

    不在公司堵她,也說不定會去她的小區(qū),可晴快到家的時候特意放慢了速度,仔細(xì)觀察了一陣,沒看見可疑人影這才過去。

    接連幾天可晴都提著十二分的小心,那個夢像是個預(yù)兆,提醒她鐘顏不會輕易放棄。

    然而,鐘顏始終沒有出現(xiàn)。

    可不管出沒出現(xiàn),可晴的心一直都是懸著的,她也想明白了,與其提心吊膽,不如繼續(xù)派人盯著鐘顏。

    可晴把這件事交給了祝小雅,祝小雅問:“就像之前盯著張月華那樣,每天按時匯報喬雅安的情況嗎?”

    可晴道:“不用,只要她不出現(xiàn)在我附近,就不用跟我匯報。”

    那天之后,祝小雅就再也沒跟她提起過鐘顏,換而言之,鐘顏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她的附近。

    一天兩天,三天五天,時間一天天過去,轉(zhuǎn)眼就是兩個多月,鐘顏依然沒有出現(xiàn)。

    鐘顏真的……放棄了?

    那夢,是反的?

    今年的夏天格外得熱,也或許是因為五月就已經(jīng)熱得出汗,七月更是熱得心靜都沒法自然涼,好不容易下了場雨,蒸騰的熱氣壓下去不少,空氣中總算有了那么一點點涼意,雖然下雨造成了出行困難,但大部分人還是挺高興這場雨的。

    下班的時候,雨還在下著,算不上傾盆大雨,中雨的程度,可晴以前也喜歡下雨,特別是坐在老宅的屋檐下看雨打花枝,看水坑里的漣漪,就連聽著雨聲,聞著雨水裹卷的泥土味都是舒服的。

    可現(xiàn)在可晴已經(jīng)不喜歡雨了,甚至有點心理陰影。

    上輩子,鐘顏的尸首是在這樣的雨天火化的,她從火葬場出來,也是在這樣的雨里出的車禍死掉的。

    可晴在回家還是留在公司休息之間猶豫了兩秒,決定還是不回家了,反正休息室什么都有,何必冒雨回家,又沒有人等她。

    最后一句有點兒多余。

    可晴按了玻璃墻的可視開關(guān),見祝小雅還在,按了內(nèi)線道:“今晚到此為止,雨這么大,早點回家休息,路上注意安全。”

    祝小雅強(qiáng)打精神道:“我的車底盤低,我家那段地勢低,我怕發(fā)動機(jī)淹了,今晚就不回去了。“

    可晴想了下道:“那你來我的休息室休息吧,這里方便洗澡。”

    其實員工也有休息室,偶爾也有員工在里面休息,只是這幾天那休息室正在加裝娛樂設(shè)施,里面很亂,沒法睡人。

    可晴自認(rèn)挺為員工著想的,尤其祝小雅已經(jīng)不單單是她的員工,在她心里其實更多的是朋友,為朋友讓出自己的休息室挺正常的,她可以睡辦公室的沙發(fā),或者直接回家也行,她家比祝小雅家近多了。

    可沒想到,祝小雅聽了這話,神色明顯變得很奇怪,隔著單向玻璃墻都能看到祝小雅鬼鬼祟祟瞄了一眼她的辦公室門。

    祝小雅道:“洗、洗澡啊?還是不要了吧?我沒換洗衣物。”

    可晴自然而然道:“沒關(guān)系,我這兒都有,全新的,你隨便穿。”

    董事長的休息室當(dāng)然是一應(yīng)俱全。

    這話一出,祝小雅的神色看上去更古怪了,甚至還有了個明顯的吞咽動作,這也就是隔著單向玻璃墻,可晴能看到祝小雅,祝小雅看不到可晴,所以祝小雅才會這么大意的泄露表情。

    可晴疑惑地看著墻外的祝小雅,不明白祝小雅為什么會有這種表情,是不好意思占用她的休息室?還是有潔癖?

    不,潔癖肯定是沒有的,畢竟她和祝小雅認(rèn)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點她的還是知道的。

    那就是不好意思占用她的休息室?

    可晴收了內(nèi)線,起身出了辦公室,祝小雅的工位就在辦公室門口,她單手搭在格子間擋板上,對祝小雅道:“別跟我客氣了,趕緊收了東西去休息吧,換洗衣物我會幫你拿好,明天一早還要開會。”

    祝小雅像只受驚的兔子,從她出現(xiàn)就肩膀縮緊身子靠后,一副小媳婦要被欺負(fù)的樣子,強(qiáng)裝鎮(zhèn)定地望著她,自下而上的角度顯得祝小雅更弱小無助又可憐了。

    只是讓她睡她的休息室而已,怎么有種逼良為娼的錯覺?

    該不會祝小雅誤會什么了吧?

    可晴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自己在大眾眼里是個徹頭徹尾的同,而且還跟祝小雅有挺曖昧的戀愛契約。

    好吧。

    可晴好笑地?fù)u了搖頭,實在沒想到平時看上去成熟穩(wěn)重的祝秘書,原來也是個會胡思亂想的小女人,而且想的未免有點離譜。

    我要看上你早看上了好嗎?還用等到現(xiàn)在?

    不過可晴還是道:“休息室歸你,你自己睡。”

    “我……自己睡?”

    可晴頷首:“對,你自己睡。”

    祝小雅的神色怎么更古怪了?肉眼可見的整個人都坍塌了下去,她那一臉的松了口氣卻又有點失望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可晴拿了換洗衣服給祝小雅,打消了在沙發(fā)睡的念頭,直接拿了車鑰匙下了樓。

    祝小雅終于正常了一點,不好意思地追出來道:“要不我還是睡沙發(fā)吧,下這么大的雨,你就別回去了。”

    可晴隨口編道:“我還有事,下不下雨都得走。”

    一路下到停車場,天氣不好,幾乎沒什么人加班,寫字樓已經(jīng)空了,停車場也只有寥寥幾輛車。

    可晴一個人走在空曠的地下,腳步聲清晰回蕩,影子在地上拉得細(xì)長變形,燈光不甚明亮,看什么都混混沌沌的,如果不是每天都從這地下車庫離開,早就習(xí)以為常,這場景還真有點恐怖。

    看來是時候把停車場的燈重新裝一遍了,燈距縮短,瓦數(shù)調(diào)大,不說照得恍如白晝,起碼不能讓人聯(lián)系到恐怖片。

    可晴胡思亂想著解開遙控鎖,拉開車門剛要矮身坐上駕駛位,肩膀突然被扳住,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她已經(jīng)被扒了開,一道人影搶先她一步坐進(jìn)了駕駛位!

    可晴踉蹌了下站穩(wěn),看著車?yán)锏娜耍蝗挥蟹N困在夢里沒醒的錯覺,簡直匪夷所思。

    “鐘顏?你神經(jīng)病?”

    兩個多月不見,突然竄出來搶她的車,不是神經(jīng)病是什么?

    鐘顏用的還是喬雅安的殼子,只是比兩個月前清瘦了不少,之前是圓潤可愛,這會兒顯得有些陰險,一看就不像好人,也或者是她帶著有色眼鏡看這張臉,反正怎么看都覺得壞透了。

    鐘顏笑盈盈看著她,一副奸人得逞的卑鄙模樣。

    鐘顏道:“上車,我送你回家。”

    呵,真笑死人。

    可晴道:“我的車,用得著你送?”

    鐘顏道:“下雨了。”

    可晴道:“所以呢?”

    鐘顏道:“我對雨天有ptsd。”

    滑天下之大稽。

    可晴冷笑:“死在雨天的是我,你只是雨天火葬而已,你死過那么多次,可一次也沒下過雨,還是說,你的骨灰有心理陰影?”

    鐘顏看著她笑,笑得莫名其妙的,更像神經(jīng)病了。

    可晴本來就因為下雨心情不好,這會兒看到厭煩的人措不及防竄到自己眼前,她更煩了,伸手拽住鐘顏的胳膊往外拽。

    “出來!再不出來我叫保安了!”

    守門的保安干什么吃的?耳提面命了多少次了別放離職人員進(jìn)來,怎么還讓她給溜進(jìn)來了?

    鐘顏道:“你知道的,保安在我眼里就是擺設(shè),我可是有超自然的能力。”

    可晴嗤笑:“應(yīng)該是系統(tǒng)的保護(hù)機(jī)制吧?”

    她可不相信鐘顏能隨意使用超自然力量,這世界連隨意塞進(jìn)來個人都不行,還需要鐘顏強(qiáng)占別人的蘿卜坑,怎么可能允許隨意使用亂七八糟的力量?頂多就是危險的時候勉強(qiáng)可以用來自救。

    比如當(dāng)初那幾個想要對鐘顏動手的黑粉,他們不表現(xiàn)出攻擊意圖,系統(tǒng)也不會出手。

    鐘顏不置可否,任她拽著胳膊也不反抗,好像篤定了她拽不動似的。

    很好,她的確拽不動。

    所以就說,以往在她面前表現(xiàn)出的柔弱不能自理全是裝的。

    可晴氣笑了:“你不是說殼子不兼容,身體很柔弱嗎?這叫柔弱?”

    鐘顏道:“不是殼子不兼容,是原主的生物電波和我的生物電波再怎么相似也不可能完全相同,所以世界對我有排斥,這種排斥是靈魂排斥,所以柔弱是真的。”

    可晴又使勁兒拽了拽鐘顏,鞋跟差點沒蹬斷,還是沒拽動,可晴微笑道:“真的?”

    鐘顏認(rèn)真道:“就算得了絕癥,跳高運(yùn)動員也比普通人跳得高。”

    詭辯!

    可晴甩開鐘顏的胳膊道:“下車,不下車我報警了。”

    鐘顏道:“下這么大的雨,就不要麻煩警察叔叔了吧?”

    可晴道:“你多大了?好意思喊叔叔?”

    鐘顏道:“我是九萬多歲的小朋友。”

    可晴道:“…………”

    這話題的走向怎么越來越詭異?!

    可晴說不清自己是快氣傻了,還是氣麻木了,仰頭吐了口氣,低頭又看向駕駛位的鐘顏。

    可晴道:“不管你耍任何花招,我都不可能把命給你,別再做無用功了。如果任務(wù)失敗你會魂飛魄散,那我勸你珍惜剩下的有限時間,好好享受生活,如果實在錢不夠不足以讓你揮霍,看在相識一場的份兒上,我可以資助你個百八千萬的。”

    鐘顏唇角的笑意頓了頓,緩緩收了起來,沒有再笑得欠揍,也沒有裝可憐,面無表情地望著她:“你知道我會魂飛魄散,你還這么狠心?”

    可晴笑不活了:“你要我的命,還嫌我狠心?你應(yīng)該感謝我是個遵紀(jì)守法的好公民,不然你以為你還有命坐在這里膈應(yīng)我?”

    鐘顏道:“可是你死只是肉身死,我死卻是徹底的灰飛煙滅。”

    可晴冷眼道:“所以呢?”

    鐘顏目不轉(zhuǎn)睛望著可晴,曾經(jīng)讓她那么心動的雙眼,如今殘忍得幾乎要刺穿她的心臟。

    鐘顏道:“你不是愛我嗎?你怎么忍心?”

    ——那你傷害我的時候又怎么忍心?你明明不愛我,還恬不知恥的要我的命,你又是怎么說得出口的?

    可晴笑了,笑得心酸又帶著自嘲。

    可晴道:“我當(dāng)然忍心,我不光忍心,我還得敲鑼打鼓慶祝,飛灰湮滅簡直太好了,大快我心!”

    鐘顏道:“大快你心?”

    可晴道:“對,像你這種自私自利的人渣,別說是我,就算換成任何有基本良知的人,都會覺得暢快。”

    鐘顏望著她,神色突然冷了下來,那一瞬間,眼底的陰翳鋪天蓋地,頭頂?shù)谋O(jiān)控毫無預(yù)兆啪啪啪,一個接一個炸裂!碎渣簌簌掉著地上,鐘顏伸手拽住她,猛地拽進(jìn)車?yán)铮?br />
    砰!

    車門摔上,感受到鐘顏向自己壓來,可晴大驚,用盡了全力掙扎。

    鐘顏要是敢對她用強(qiáng),她就……就殺了她!她絕對親手殺了她!

    可晴發(fā)了狠地捶打撕咬,這種時候也不管什么招數(shù)爛不爛,能讓鐘顏疼的招數(shù)就是好招數(shù)!

    身下突然一軟,身上的壓力消失了,可晴睜開了因為發(fā)狠而閉上的眼,看到自己不知怎么在鐘顏身上轉(zhuǎn)了個圈,居然被安安穩(wěn)穩(wěn)放在了副駕駛,還被拉上了安全帶。

    可晴喘著氣看向鐘顏,眼尾憋得脹紅,就這短短十幾秒的時間,她居然折騰出了一身的汗。

    鐘顏按了按被她咬得冒血的脖子,嘶著氣道:“你這牙口不行,想咬死我還差得遠(yuǎn)。”

    可晴看著鐘顏被抓紅的臉,拽散的頭發(fā),還有扯破的衣領(lǐng)子,突然想笑,又想哭,說不出的五味雜陳。

    可恨以往在鐘顏面前她都是威武狂颯的那一方,如今卻淪落到用上了潑婦一抓二咬三扯撓的破爛招數(shù)。

    鐘顏撿起可晴掉在座椅夾縫的車鑰匙,擰上鑰匙按下門鎖,啟動了車子。

    可晴靠著副駕駛喘了會兒氣,心臟還怦怦的沒從剛才的驚險中緩下來。

    可晴道:“你這是干嘛?準(zhǔn)備把我?guī)Щ丶以購?qiáng)煎?”

    鐘顏扶著方向盤看了她一眼,方才可怕的陰翳早已經(jīng)消散,要不是攝像頭的碎渣還明晃晃在地上,她都要以為那一瞬間的驚悚畫面是她眼花。

    鐘顏道:“我只是想送你回家,別把我想得那么壞。”

    可晴道:“呵。”

    鐘顏道:“我真的怕下雨,骨灰也是會痛的。”

    可晴道:“呵。”

    忽悠二傻子呢?

    鐘顏苦笑一聲道:“你忘了嗎?我從來不是借尸還魂,我沒有殼子,我只是變成了對方的樣子,我一直都是我。”

    她一直都是她?

    可晴瞳孔驟縮,心悸油然而生。

    鐘顏一直用的都是自己的身體,只不過是變換了模樣罷了,可上一世的她不知道,她……她火化了鐘顏!

    難道……在火化爐里,鐘顏是清醒的?!

    不,不可能,如果真是這樣,鐘顏怕的應(yīng)該是火才對,為什么怕雨?而且,張月華死后只一天一夜就變成了喬雅安,鐘顏的尸體卻放置了三天,還辦了追悼會,根本就沒變。

    像是看出了她在不斷說服自己,鐘顏又道:“我的意識一直在身體里,死亡的只是肉身,那天去火葬場,我躺在冰棺里,聽著車外的雨聲,心急如焚,想醒過來告訴你我還活著,別燒我,我會痛,可根本醒不過來。軀殼變換的時間不是固定不變的,有時候幾個小時,有時候好幾天,這是我沒辦法掌控的,軀殼不變,我就醒不過來。”

    什、什么?

    可晴緩緩蜷縮了手指,心里亂得一塌糊涂。

    所以她真的活活燒死了鐘顏嗎?

    所以這就是她重生的原因?因為鐘顏被燒死了,只能讀檔重來?

    臉頰突然被冰涼的手指輕輕觸碰,可晴如驚弓之鳥,猛地撤身躲開,腦袋砰地撞上了車門。

    這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yīng)。

    鐘顏的手還舉著,冰白的指尖沒有一點血色,像是被車窗外的雨水浸透。

    鐘顏虛弱地笑了下,之前鐘顏坐在陰影里,可晴沒看清鐘顏的臉色,這會兒路燈晃過,她才看清鐘顏的臉色非常不好,蒼白的一如她的指尖,只有唇還透著些許粉白。

    鐘顏的手僵了片刻,緩緩伸到她的腦后,輕輕揉了揉她磕到的部位,對面綠燈亮了,鐘顏才收回手,啟動車子,隨著車流慢慢開動。

    鐘顏的聲音緩緩的:“聽著這雨聲,我就想起那天,想起這冰棺里的無能為力,我其實……真的挺怕疼的。”

    被活活燒死有多疼,可晴不敢想。

    可晴閉了閉眼,道:“就算你這么說,我也不會同情你,那都是你自找的,是你欺騙我在先,如果你早告訴我真相,我也不會燒你。”

    鐘顏道:“早告訴你,你也不愛上我。”

    可晴道:“就算我愛上你,也不會戀愛腦到命都不要。”

    鐘顏苦笑了一聲道:“那你說我該怎么辦?不做任務(wù)就會魂飛魄散,做任務(wù)又太難,就像你說的,即便你愛我也不會把心臟給我,那你不愛我豈不是更不會給我?我也不想騙人,可我沒有別的選擇,至少騙人我還有機(jī)會活下去,不騙人就只有死。”

    可情想說,為了你自己活下來就去傷害別人,你就是自私。

    可她說不出口,求生是人類的本能,鐘顏沒能經(jīng)得住人性的考驗,雖然是卑劣的,卻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是,她干嘛要理解鐘顏?她才是受害者!

    可晴道:“你的無奈不是你卑鄙的理由,更何況這是人命,你用我的命換你自己的命,還指望我理解你原諒你,做夢呢?”

    鐘顏打轉(zhuǎn)方向盤,開著車,看著雨刷甩動下炫彩的點點水光,用近乎卑微的語氣道:“如果我說,我原本想的是完成任務(wù)之后,帶著你的魂魄脫離這個小世界,讓你擺脫輪回的束縛,把這個作為對你的補(bǔ)償,你相信嗎?”

    呵。

    可晴道:“你憑什么覺得擺脫輪回就是幸福的?我沒有那么長遠(yuǎn)的眼光,我的幸福就是眼前,眼前的感受才是最真實的,為了不確定的未來犧牲眼前最真實的感受,那才是愚蠢。你所謂的補(bǔ)償對我來說都是借口,何況還不一定是真的,你連自己的命運(yùn)都無法掌控,誰又知道你這所謂的‘補(bǔ)償’是不是拿來畫大餅的。”

    鐘顏長嘆了口氣道:“我就知道你不信。”

    可晴看了眼鐘顏的脖子,咬出血的傷口已經(jīng)開始腫了,看著有些嚇人。

    可晴道:“去醫(yī)院,處理下傷口。”

    鐘顏轉(zhuǎn)眸看了她一眼,眼底流光如水,還沒等開口,可晴又加了一句:“我可不是關(guān)心你,我只是不想你輕易死了,到時候再換殼子再接近我,我還得重新趕你走,煩。”

    鐘顏嚴(yán)重的光亮暗下,道:“不用去醫(yī)院,小傷而已,不要緊。”

    可晴道:“傷是不大,不過還是打一針更安全。”

    鐘顏道:“打什么針?狂犬疫苗?”

    可晴道:“……………………”

    咱們是互相開玩笑的關(guān)系嗎?

    以為這種言語上的小把戲就能把咱們的關(guān)系緩和?做夢都沒有這么美的事。

    可晴冷著臉道:“打破傷風(fēng)預(yù)防針。”

    鐘顏“哦”了聲,再度嘆氣:“你變了,以前你很好哄的。”

    可晴面無表情:“去醫(yī)院。”

    鐘顏道:“好,聽你的。”

    到了醫(yī)院,可晴跟著鐘顏一起掛號,看醫(yī)生,繳費(fèi),處理傷口,打針。

    可晴跟到注射室門口,被護(hù)士攔了下來,“家屬請在外面等。”

    很好,等得就是你這句。

    鐘顏進(jìn)去了,可晴頓了下,轉(zhuǎn)身就往外走,她腳步很輕,幾乎沒有聲音,直到走到拐角才突然跑了起來。

    此時不跑還等什么?她才不相信鐘顏所謂的只是想送她回家這種鬼話!

    是,是送她回家,然后順便登堂入室?

    呸!

    有時候真恨自己是個遵紀(jì)守法的好公民,不然十個鐘顏都斗不過她。

    可晴一路疾奔,也不管路人怎么看她,直跑到停車場才放慢了速度,邊走邊摸車鑰匙。

    幸好她剛才機(jī)智,鐘顏繳費(fèi)的時候隨手把鑰匙放在了桌上,被她順手牽羊了。

    明明是她的車鑰匙,弄得好像她是賊一樣。

    不過,鐘顏那樣狡猾的人,怎么會輕易讓她拿走鑰匙?還放心她一個人等在注射室外面?

    總覺得……

    隨便吧,反正她已經(jīng)跑出來了,結(jié)果最重要。

    可晴按開安全鎖,繞過地下車庫的水泥柱,一抬頭,就見鐘顏斜靠著柱子,單手插兜,笑盈盈望著她:“嗨,你好慢。”

    可晴嚇得下意識按住了心口,她不可思議地看著鐘顏,又轉(zhuǎn)頭看了眼自己跑過來的方向,四處看了一圈,直達(dá)車庫的電梯雖然有好幾部,但她坐到那部絕對是最近的,鐘顏怎么可能比她先到?這不科學(xué)!

    好吧,都能一鍵換臉了,還講究什么科學(xué)不科學(xué)的。

    難怪鐘顏這么輕易答應(yīng)來醫(yī)院,一點不擔(dān)心她跑路,原來人家會瞬移。

    可晴道:“你這是瞬移吧?”

    鐘顏點頭:“對。”

    還真是瞬移?

    呵,呵呵。

    她剛才也就隨便那么一想,再隨便那么一問,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可晴道:“你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鐘顏認(rèn)真想了下道:“好像好挺多的。”

    可晴道:“………………”

    她這個也是隨口一問的好嗎?

    鐘顏拽著她一起進(jìn)了駕駛位,托著她在她身上繞了個圈,把她放到副駕駛,拉好安全帶。

    可晴道:“你這不是多此一舉嗎?副駕駛的門是擺設(shè)?”

    鐘顏幫她順了下安全帶,抬眸看向她,昏暗中,那撩起的眼簾仿佛開了慢放,一點點展露出眼底的萬千星河,半側(cè)臉龐勾勒著車庫燈光,如濃稠的奶油暈染的一般,綿滑誘人。

    鐘顏的聲音壓低了,帶著氣音響在耳畔:“怪我,是我小人之心了,我還以為你不想上車,想趁機(jī)跑了呢。”

    的確打算跑來著。

    可晴不想在外面大吵大鬧,不想登熱搜頭條,況且鬧了也不一定能甩掉鐘顏。

    鐘顏會瞬移,她就算跑回家,鐘顏也能瞬移追來,只要鐘顏想纏著她,她根本就……等等,會瞬移怎么還被保安攔著兩個多月都沒能混進(jìn)公司?會瞬移怎么還死乞白賴地非要留在公司留在她身邊,直接瞬移到她辦公室纏著她不就行了嗎?她辦公室又沒有監(jiān)控。

    可晴懷疑地看向鐘顏:“你真的會瞬移?”

    鐘顏剛把車開出車庫,正在付車錢,頓了下,笑道:“剛才不是信了嗎?怎么又不信了?”

    可晴道:“那你瞬移一個我看看。”

    鐘顏道:“這個很耗費(fèi)能量的,我剛瞬移過,這會兒瞬移不了了。”

    可晴皮笑肉不笑:“那你什么時候能恢復(fù)能量?什么時候能展示一下?”

    鐘顏搖下車窗緩緩開出車庫,一出車庫,雨水吧嗒打在車窗,鐘顏眼睫顫了下,唇線繃直了瞬間,很快又放松下來,轉(zhuǎn)眸看向她。

    “好吧,騙你的,我根本不會瞬移,不用擔(dān)心我突然出現(xiàn)在你家里。”

    這么輕易就承認(rèn)了?

    可晴知道不應(yīng)該,可鐘顏這么輕易就承認(rèn)了,她反而又開始懷疑了,她不是這種反復(fù)無常的人,可鐘顏實在是劣跡斑斑,她根本沒辦法相信。

    可晴想問問既然不會瞬移,那鐘顏為什么比她先到車庫?可想了下,可晴沒問,論證的結(jié)果是自己想要的才有論證的必要,鐘顏告訴她的已經(jīng)是她想要的,她為什么要把100%想要的答案變成50%?

    可晴看著車外飛馳而過的街景,雨點模糊了窗玻璃,到處都是水的世界,霓虹在水光下暈染的越發(fā)迷幻。

    “鐘顏。”

    “嗯?”

    “你為什么給我爺爺發(fā)郵件?”

    鐘顏像是一點兒也不意外她會問,自然而然道:“你說那個綜藝剪輯嗎?”

    可晴道:“對,那綜藝是七年前拍的,為什么你九年前就有了?”

    鐘顏道:“如果我說,這是我從平行空間發(fā)來的,你信嗎?”

    可晴蹙眉:“平行空間?”

    鐘顏扶著方向盤,轉(zhuǎn)眸看向可晴,溫聲道:“這個世界有無數(shù)個平行空間,每個平行空間都有一個你,她們都和你一模一樣,只有生物波長極其細(xì)微的不同,普通人根本分辨不出來,就算檢測DNA也只會顯示你們是同一個人,雖然你們并不是。”

    可晴靠著副駕駛椅背道:“別拐彎抹角,說重點。”

    鐘顏眉角微微糾結(jié)了下,道:“我曾經(jīng)把你弄丟了一次,為了找回你,我把帶有你微量粒子的視頻發(fā)到了屬于你的空間,由這個視頻形成一個沾有你粒子的微型磁場,這樣就能一點點把丟失的你重聚回來。所以我發(fā)給你爺爺,因為你爺爺不會刪掉你的視頻,發(fā)給他最安全。”

    天方夜譚,純屬鬼扯。

    她居然還認(rèn)真的聽了半天。

    可晴疲憊地按了按太陽穴道:“行了,不管你說的真的還是假的,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知道了,反正命是不可能給你的,隨便你怎么編。”

    鐘顏扯了下嘴角,像是想笑,但失敗了。

    鐘顏道:“我就知道你不信,我還是了解你的,你這個人看似復(fù)雜,其實最簡單。你的世界不能說非黑即白,至少對人是愛憎分明。信任一個人的時候,她說什么你都信,哪怕說太陽是黑的,你也會覺得從科學(xué)的某些角度,或許就是黑的。可一旦信任崩塌,那只要是這個人說的,哪怕是真理你也會懷疑。”

    鐘顏打轉(zhuǎn)方向盤,開到小區(qū)門口,停下車,等著門衛(wèi)開門,轉(zhuǎn)眸對可晴道:“我現(xiàn)在說什么你都不會信,對吧?”

    可晴睨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拔下了車鑰匙,打開車兜,拿出一把精巧的折疊傘撂到鐘顏腿上,似笑非笑道:“我到了,謝謝你送我,再見吧?”

    鐘顏看了眼腿上的傘,又看向可晴:“雨還下著。”

    可晴道:“顯而易見。”

    鐘顏道:“我怕雨。”

    可晴道:“怕雨就別出門。”

    鐘顏道:“至少等雨停了再讓我走。”

    可晴道:“少做夢,多吃藥。”

    鐘顏拿起傘,一副強(qiáng)顏歡笑的可憐樣兒:“好吧,早點休息。”

    鐘顏撐傘下車,沖著可晴微笑著擺了擺手:“再見。”

    雨珠成線,打在傘面啪嗒不斷,鐘顏站在傘下,形單影只,消瘦柔弱,迎著小區(qū)保安室涼白的燈光,單薄的就像紙人,來陣風(fēng)就能吹走似的。

    可晴看了她一眼,果斷轉(zhuǎn)回了視線,當(dāng)初她就是被鐘顏這柔弱不能自理的樣子給騙了的,再上當(dāng)她就是傻子。

    再說,鐘顏的死活關(guān)她什么事?同情敵人就是給自己插刀,她又不是小腦發(fā)育不全。

    可晴一腳油門進(jìn)了小區(qū),濺起的水迸到保安身上,保安敢怒不敢言。

    可晴尷尬地?fù)u下車窗道了歉,閉了閉眼,開車回了家。

    一晚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想不通鐘顏到底玩得哪一出?真的就是想送她回家?

    應(yīng)該是博同情吧?先讓她因為燒死鐘顏的事內(nèi)疚,再一點點侵蝕她的良心,最終達(dá)成讓她主動獻(xiàn)出生命的成就?

    不管鐘顏用什么花招,她都絕對不會把命送人,絕對不會!

    一晚上沒睡好,早上起來都有黑眼圈了,可晴煩躁的化了個裸妝遮了遮,打著呵欠走到停車位,一個呵欠沒打到底,一抬眸,正對上鐘顏笑意綻放的眼眸。

    可晴道:“…………”

    可晴掐了自己一下,疼,不是夢。

    可晴道:“不是不會瞬移嗎?怎么跑進(jìn)來的?”

    小區(qū)的安保可晴還是挺信任的,而且監(jiān)控那么多,鐘顏想翻墻進(jìn)來也沒那么容易。

    鐘顏抖了抖晾了一晚上早就晾干的折疊傘,折好遞給可晴。

    鐘顏道:“我送你上班。”

    可晴瞟了眼她和昨晚如出一轍的衣服,連腳上沾了泥的鞋都沒換,簡直就像一晚上沒回家就蹲這兒等她似的。

    可晴道:“今天可沒下雨。”

    鐘顏笑道:“我怕突然下雨。”

    可晴冷哼:“天氣預(yù)報還是挺準(zhǔn)的,不瞎的話就看一看。”

    鐘顏抿了抿唇,依然笑著,她的氣色不太好,脖子的傷口貼著四角紗布,幾絲碎發(fā)浮在臉側(cè),只有唇紅得還有點人氣,整個人都挺頹靡的。

    鐘顏道:“我不想對你動粗,你就讓我送吧,我保證送到就走,絕對不糾纏,就像昨晚那樣。”

    可晴無語:“昨晚你那還不算糾纏?”

    鐘顏眨了下眼:“我就是禮貌的詢問一下能不能等雨停了再走,沒糾纏吧?”

    可晴氣笑:“沒糾纏你以為你能坐上我的車?”

    鐘顏立刻改口:“好吧我糾纏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現(xiàn)在還必須得糾纏才能送你?”

    可晴道:“…………”

    鐘顏道:“你知道的,小區(qū)保安奈何不了我。”

    可晴道:“…………”

    鐘顏道:“你也奈何不了我。”

    可晴道:“…………”

    鐘顏道:“我保證送到就走,絕對不給你添麻煩。”

    可晴道:“…………”

    鐘顏道:“你再不說話我就只能糾纏了,我還挺喜歡拽著你抱著你的,你真的……香香的,軟軟的,我很喜歡。”

    可晴道:“…………”

    lsp!

    鐘顏道:”那我……糾纏了?”

    第23章

    鐘顏說罷那句“那我糾纏了”就伸手拽可晴, 可晴先她一步躲開,踩著高跟鞋噔噔噔走到副駕駛,拉開門坐了進(jìn)去。

    鐘顏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 眉眼卻是溫柔的笑意, 這讓可晴有了古怪的割裂感, 總覺得那笑和那嘆氣非常不和諧,就像眼前的鐘顏并不是完整的鐘顏, 而是東拼西湊出來的不完整體。

    鐘顏坐上車, 拉好安全帶, 啟動車子朝著小區(qū)門口開去。

    可晴是憋著氣的, 任誰被仇人這樣威脅,都不可能心情好。

    可晴道:“就這一次,下次再這樣, 我就報警。”

    鐘顏道:“什么就一次?”

    裝什么傻?

    可晴道:“就送我這一次。”

    鐘顏“啊”了一聲, “可我打算送你一個月的。”

    可晴無語地靠在副駕駛,單手抱臂揉著額角:“不可能,別妄想。”

    鐘顏道:“就一個月,一個月一到, 我立刻消失,保證絕對不再出現(xiàn)在你面前。”

    可晴瞥了她一眼:“你覺得我信嗎?”

    鐘顏道:“我可以給你解釋原因, 至于信不信,你自己判斷。”

    可晴道:“不想聽。”

    鐘顏沒聽見似的,繼續(xù)道:“其實我不是快穿者, 我的身份不太好解釋。當(dāng)年元世界承受不住暴漲的負(fù)能量,崩裂出無數(shù)個小世界, 也崩死了不少人。我運(yùn)氣好,肉身死了靈魂卻沒被崩碎, 而是被甩進(jìn)了虛無之中。”

    “虛無中沒有時間,我也不知道自己飄了多久,總之很久很久。好在我不是一個人,我和家人一起,我們手牽著手,哪怕再怎么艱難也堅決不松開彼此。雖然沒人告訴我們,但是我們都清楚,一旦在虛無中失散,那我們就永遠(yuǎn)沒辦法再重逢。”

    “然而拉手只能避免失散,卻沒辦法避免傷害。虛無中不只有我們,還有許多看不見的磁場,這些磁場就像土匪,撕扯著一切路過的靈體。我的家人都被劫走了能量粒子,我和三姐體質(zhì)比較差,是受損傷比較嚴(yán)重的。”

    “三姐最慘,她不止被磁場劫走粒子,還因為做人時有過很不好的記憶,最終無法承受痛苦,親手扯掉了自己的情根,成了靈體損傷最嚴(yán)重的人,甚至差點變成嗜殺的怪物。”

    “相比于三姐,我運(yùn)氣好得多,我被劫走的粒子雖多,幾乎相當(dāng)于我靈體的一半,它們大都是正能量,比如,天真,正直,熱忱,善良等等,這些正能量包裹在外圍,保護(hù)著我的智慧、天分、應(yīng)變能力這些沒有正負(fù)屬性的能量,也保護(hù)了藏在最深處的執(zhí)拗、狡詐、自私等負(fù)能量。”

    “那些能量占據(jù)了我將近一半的靈體,失去它們對我造成了不小的損傷,這些損傷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嚴(yán)重,直到我再也承受不住,面臨魂飛魄散的危險,我才不得不動身尋找那些丟失的粒子。”

    “磁場帶走的粒子并不會被吞噬,它們四散在各個世界,因為相同的生物波長,天長日久,不斷匯聚,最終匯聚成了一塊完整的碎片。”

    “這碎片和我本體的能量相差無幾,卻不會主動與我匯聚,反而因為能量相同產(chǎn)生相斥的磁場,我越是靠近,它反而會躲得越遠(yuǎn),以至于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它。”

    “不過那畢竟是我的一部分,我找了九萬多年,終于還是找到了。”

    “只是當(dāng)我找到的時候,它因為長年的蘊(yùn)養(yǎng),已經(jīng)生出了自己的意識,它以為自己是個獨(dú)立的個體,還進(jìn)入了輪回,一世世的輪轉(zhuǎn),讓它越來越脫離我的掌控。”

    鐘顏轉(zhuǎn)頭看向她,晨光中,微笑的臉龐虛弱的就像隨時會消散。

    “你看,多么奇妙的事情,從我身體里劫走的碎片,經(jīng)過九萬年的時光,居然可以獨(dú)自存在,而且越來越完整。而作為它主人的我,卻因為失去它越來越虛弱,甚至就要灰飛煙滅了。”

    “這就是世界的能量守恒,有我沒它,有它沒我,不是我灰飛煙滅,就是我吞噬了它,它灰飛煙滅。”

    “我不想死,所以只有一個選擇,吞噬它。”

    “它……她看上去比我強(qiáng)大,我是指靈體能量,可其實她比我脆弱得多,畢竟她是我最正面的能量拼湊出來的。她沒有我的狡猾,沒有我的卑鄙,也沒有我的智慧和魄力,她就是個傻白甜的集合體,善良,單純,正直,好騙,哪怕我傷害了她,她都做不到同等的報復(fù),更別提加倍報復(fù)。”

    “我想要吞噬她,其實易如反掌,甚至有次我差點就成功了。”

    “可我……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勝利,我發(fā)現(xiàn)我……舍不得她消失。”

    “可如果她不死,我就得死。”

    鐘顏踩下剎車,停在十字路口,紅燈血一般亮在馬路對面,車窗外是陰暗的天空,車水馬龍都像是蒙上了一層灰塵,連鐘顏的身影都灰蒙蒙的。

    鐘顏沒有看她,只是微微傾身趴在了方向盤上,額頭抵著手背,合上了眼,睫尖似乎在顫。

    “你說,我該怎么辦?”

    可晴看著鐘顏,眸光晦暗不明,緩緩伸手過去,輕輕拍了拍鐘顏的背。

    鐘顏僵了下,大約是太久沒有被可晴這么溫柔的碰觸過,有些難以置信,抬頭看過來的眼底蒸騰著淚霧。

    鐘顏又重復(fù)了一遍:“你說我該怎么辦?”

    可晴道:“你想怎么辦?”

    鐘顏道:“這個問題我也問過自己無數(shù)遍,我既想自己活著,也想她活著,可根本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所以我……想明白了,我選擇讓她活著,因為我愛她,真的很愛。”

    鐘顏的眼淚滑了下來,順著下頜滴落。

    “可晴,就讓我陪你最后一個月吧,好嗎?我的能量最多也就能撐一個月了,我只想最后的時間能陪在你身邊。”

    綠燈亮了,鐘顏隨便擦了下眼淚,拉開手剎,隨著車流過馬路。

    可晴靠在副駕駛看著她,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鐘顏道:“我沒騙你的必要,反正你也不會把心臟主動給我,我又不能強(qiáng)迫你,強(qiáng)硬的吞噬只會兩敗俱傷,甚至我也不能拿你家人威脅你,只要有一絲不甘愿,靈體就會應(yīng)激反抗,還是兩敗俱傷。”

    可晴道:“這么說,你真的打算放棄了?”

    鐘顏苦笑一聲道:“不放棄還能怎么辦?我不后悔當(dāng)初放過你,我只后悔自己沒早點跟你說清楚,這樣你就不會痛苦這么久,我們也能在最后的時光里好好在一起。”

    可晴嘆氣:“是啊,如果你早點告訴我,咱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鐘顏道:“還有最后一個月,讓我陪著你吧好嗎?就最后一個月。”

    可晴道:“靠邊停車。”

    鐘顏道:“怎么了?”

    可晴道:“你先停。”

    鐘顏聽話地打轉(zhuǎn)方向,找了個不影響其他車輛的地方暫時停下,還沒忘記打開雙閃。

    鐘顏道:“停好了,怎么了?”

    可晴靠在副駕駛望著鐘顏:“你剛才問我什么?”

    鐘顏道:“最后一個月,讓我陪著你好嗎?”

    可晴微點了下頭:“好。”

    鐘顏漂亮的眼眸微微睜大,像是懷疑自己聽錯了,問道:“你說‘好’?”

    可晴點頭:“對,我說好。”

    鐘顏激動的眼淚控制不住涌了下來,明明在哭,卻又在笑。

    “我、我太高興了,我……”

    啪!

    突然的一巴掌脆生生扇在了鐘顏臉上。

    鐘顏的后半句話被截斷在了喉嚨里。

    可晴甩了甩扇痛的手,皮笑肉不笑看著被打懵的鐘顏,巴掌印很快就浮了出來,紅通通五根,一根不少。

    鐘顏捂住臉:“為什么打我?”

    可晴道:“你說呢?下次編故事前麻煩先參考下上次編的,別一會兒一套還互相沖突,真的很好笑知道嗎?”

    鐘顏眨了下眼,一臉無辜道:“我沒編,我說的都是真的。”

    可晴道:“昨晚你可是說這世界有很多平行空間,每個空間都有一個我,每個都和我差不多,但都不是我。怎么?今天就變成我是你的碎片,生出自我意識入了輪回?那請問,我這個獨(dú)一無二的碎片,是怎么在其他空間生出那么多個一模一樣的我的?”

    鐘顏帶淚的眼眸轉(zhuǎn)了下,“這個平行空間的原理吧……”

    可晴打斷道:“少給我扯那些看似高大上實際都是屁的偽科學(xué),昨晚你還說拿走我這一世的命,還我無限生命,這會兒又說有我沒你,有你沒我,你編之前過腦子了嗎?你昨晚該不會一夜沒睡,腦子不清楚吧?”

    鐘顏看著她,沉默了片刻,突然低頭兩手隨便在臉上擦了一圈,素顏就是好,不用擔(dān)心抹一手五顏六色。

    鐘顏擦掉眼淚,再抬頭一掃頹靡,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

    “這樣都沒騙到你,你果然沒以前好騙了。不過也怪我,確實是一夜沒睡,都忘了昨晚給你編的什么了。現(xiàn)編還是不行,容易有漏洞。不過這也不能全怪我,實在是這世界一直在排斥我,我這身體不舒服,靈體也跟著虛弱,智商都下降了一半,還真是犯了最低級的錯誤。”

    可晴:呵,呵呵呵。

    鐘顏解開安全帶,突然探身到副駕駛,單手按在可晴臉側(cè),另一只手摸向可晴的臉。

    可晴歪頭躲開,上手想扇鐘顏,卻被鐘顏一把攥住手腕按在了椅背。

    鐘顏嗤笑道:“剛才讓你得逞,那是故意的,既然戲都演砸了,你覺得你還能打到我?”

    可晴使勁掙扎了下,沒掙脫開,面無表情看著鐘顏道:“故意的?是嗎?我怎么覺得你是在給自己找補(bǔ)?反射弧真那么強(qiáng)的話,之前在辦公室怎么也被我扇了巴掌?”

    鐘顏勾著紅唇笑了下道:“我強(qiáng)吻了你,不讓你消消氣怎么行?你氣壞了我可是會心疼的。”

    可晴氣笑:“我都不知道你原來這么油膩,從白月光到地溝油,你這退化的也太快了。”

    鐘顏道:“真扎心,愛我的時候就說我是你的小寶貝,不愛了就成了地溝油。”

    可晴又使勁兒抬了抬手腕,完全抬不起來,鐘顏還真是嬌弱得力大無窮。

    可晴自嘲道:“我眼瞎,我戀愛腦,我活該走到今天這一步!別逼我鐘顏,狗急跳墻,兔子急了還會咬人,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

    鐘顏挪了挪腿,直接從駕駛位跨了過來,跨坐在可晴腿上,按著她兩只手不能動彈,車頂?shù)停婎佒荒軓澭椭^,目光熠熠地望著她。

    鐘顏道:“不管我騙你多少,有一句絕對是真的,那就是,拿不到你的心臟,我就會灰飛煙滅。”

    可晴被她擠得背緊貼著副駕駛座,仰著高傲的脖子,流暢的側(cè)身曲線隱藏在繃緊的白襯衫下,一成不變的黑色長褲在腿溝打著褶皺,小腿修長完美,露出的一點足踝凹陷著兩側(cè)陷窩。

    可晴道:“那就祝你早死早超生。”

    鐘顏道:“反正我就要灰飛煙滅了,這最后的一個月,我就是死纏爛打我也要纏著你,你如果配合,咱們不用弄得那么難看,你如果不配合……”

    可晴道:“再一個月你就灰飛煙滅了?”

    鐘顏聳了聳眉梢道:“對,最后一個月,信我,真的。”

    信了你的鬼。

    是真的才更好,死了世界少個禍害。

    可晴道:“行,這可是你說的,一個月,送我上班吧。”

    鐘顏瞇窄眼眸,一副不信的樣子:“你同意了?”

    可晴道:“不然呢?等著你跟我鬧?耽誤我上班?”

    鐘顏微點了下頭:“行,送你上班。”

    到了公司,鐘顏把車停到了公司對面的收費(fèi)停車位,笑瞇瞇沖可晴揮手再見:“我就在這兒等你下班。”

    可晴道:“…………”

    可晴微笑:“好呀,別亂跑,等我。”

    可晴進(jìn)了公司第一件事就是聯(lián)絡(luò)小區(qū)物業(yè),調(diào)取了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小區(qū)所有的監(jiān)控,普通業(yè)主想要一通電話就讓物業(yè)全體一起查監(jiān)控,那當(dāng)然是不可能的,不過可晴怎么可能是普通業(yè)主呢?

    物業(yè)花費(fèi)了一上午時間,終于找到了鐘顏翻墻進(jìn)小區(qū)的那段視頻,雖然視頻有些奇怪,明明時間是連續(xù)的,可鐘顏卻像是突然從墻外瞬移進(jìn)了墻里,明顯少了爬墻的那些幀,不過這并不影響報警。

    在可晴的授意下,物業(yè)火速報警,鐘顏還在公司門口等著,警方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請”走了她。

    可晴馬不停蹄又把昨晚鐘顏潛入公司地下車庫,強(qiáng)行把她拽進(jìn)車?yán)锏谋O(jiān)控發(fā)給了警方,這些證據(jù)雖然不至于判鐘顏綁架傷害,可拘留個十天半月還是完全夠的,物業(yè)再給點力,關(guān)她個一個月也挺輕松。

    最終鐘顏被送去了拘留所,拘留改造一個月。

    可晴的工作很忙,這事基本都是祝小雅插手溝通的,處理結(jié)果發(fā)過來的時候,祝小雅人都還是懵的。

    祝小雅道:“你真就把她送監(jiān)獄了?”

    可晴正在看文件,頭也不抬道:“是拘留所。”

    祝小雅道:“差不多一個意思,反正就是跑不出來,沒辦法再禍禍你了。雖然一個月時間不長,不過也能讓她長點教訓(xùn)。只是……”

    最煩這種說話說一半的了。

    可晴道:“有話就說。”

    祝小雅道:“只是這消息已經(jīng)漏出去了,網(wǎng)上說什么的都有,也有對你不太好的言論,說你挾私報復(fù)什么的。”

    可晴道:“去把挑頭的人給我找出來,告他名譽(yù)損害,再問問他想不想體會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報復(fù)。”

    祝小雅道:“好,我這就去辦。”

    頓了下,祝小雅又道:“你……”

    又來了,說個話就不能爽爽快快?

    可晴忍著脾氣道:“說。”

    祝小雅又搖頭道:“沒,沒什么,我現(xiàn)在就去辦。”

    祝小雅趕緊出了辦公室,回到自己工位還小心臟噗通噗通的。

    喬雅安被抓了,大小姐怎么一副不高興的樣子?而且好像還是很不高興,以前這種碎嘴子的鍵盤俠,大小姐頂多讓公關(guān)壓一下就好,這次居然這么較真?這喬雅安對大小姐的影響是不是也太大了?大小姐該不會因為那一個強(qiáng)制play的吻就斯德哥爾摩了吧?我的老天鵝,這是能說的嗎?!

    一定是我想太多了,一定是的!

    祝小雅走后,可晴放下了怎么看都看不進(jìn)去的文件,嘆了口氣。

    能防住鐘顏一個月,又能防得住她多久?難道后半輩子都得跟她這么糾纏下去?

    怎么才能一勞永逸?

    離開公司,浪跡天涯?

    唉。

    下雨了,早上還大晴天的,怎么突然就下雨了?還真是七八月的天,說變就變。

    橫豎也是看不進(jìn)文件,時間也差不多了,可晴干脆收拾了一下,直接下班回家。

    車子上昨天下午才從派出所開回來的,之前鐘顏被“請”走的時候被一道開走了。

    還沒走到車前,可晴就提前按了遙控鎖,滴滴的一聲結(jié)束,她也走到了車前,伸手拉開了車門。

    可晴看著駕駛位,看了足有兩秒,砰地關(guān)上車門,停了一秒,又拉開。

    車?yán)铮婎佇Σ[瞇坐在駕駛座上,歪著身子側(cè)著頭,揚(yáng)著白皙的手指沖她打招呼。

    “嗨,下班了?今天好早。”

    可晴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你不是拘留一個月嗎?今天才第一天,你越獄?”

    鐘顏道:“說起這個,你不是答應(yīng)讓我陪你一個月的嗎?怎么出爾反爾?”

    可晴道:“我可不是你,我答應(yīng)你了當(dāng)然不會食言,可如果你因為不可抗力不能陪我,那就不是我的問題了。”

    鐘顏點頭道:“你說的沒錯,很有道理,我完全贊同,所以我這就解決了不可抗力,過來陪你了。”

    鐘顏笑道:“不過陪的定義你不要弄錯了,未來一個月,咱們可是要……寸步不離。”

    第24章

    可晴聽到“寸步不離”四個字, 腦袋都是大的,她強(qiáng)忍著沒有發(fā)火,問道:“我的車是鎖著的, 你是怎么進(jìn)我車?yán)锏模俊?br />
    鐘顏道:“我……瞬移。”

    可晴道:“???”

    可晴道:“上次不是說不會瞬移嗎?”

    鐘顏義正辭嚴(yán)道:“但我上上次也說過我會啊。”

    謊話連篇還有理了?

    可晴道:“所以你到底會不會瞬移?”

    鐘顏自下而上望著她, 笑得有點無奈:“有時候用眼睛看, 比用耳朵聽更可靠。”

    用眼睛看?

    可晴望著坐在車影中的鐘顏,恍惚中好像回到了當(dāng)年, 當(dāng)年的鐘顏總是用這樣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她, 如春日流水, 涓涓潺潺, 潤柔暖綿,讓她沉溺。

    那樣溫柔的一個人,怎么就變成現(xiàn)在這樣?滿嘴謊言, 無恥卑鄙。

    可晴閉了閉眼, 想起小區(qū)監(jiān)控里缺少的翻墻幀,再想想在醫(yī)院那晚,不可能比她快的鐘顏卻跑在了她前面,好像的確沒什么好問的了。

    可晴道:“所以你是從拘留所瞬移到這兒的?”

    鐘顏道:“對, 雖然洗白更方便,不過洗白需要時間, 我一秒也等不了,我得陪著你。”

    可晴微微一笑,“很好。”

    砰!

    可晴突然關(guān)了門, 還加了遙控鎖,隔著車門對鐘顏道:“我現(xiàn)在要報警, 你看你是自己瞬移回拘留所,還是等警察來抓你?”

    防窺膜看不清車?yán)锏那樾? 只聽到鐘顏在里面嘆氣:“你這樣子,我很為難。”

    可晴道:“覺得為難就趕緊滾。”

    鐘顏道:“那你報。”

    可晴道:“什么?”

    鐘顏道:“不是要報警嗎?那你報吧。”

    這什么意思?有恃無恐?被抓了大不了再瞬移的意思?

    那也要報警!

    可晴道:“別怪我沒提醒你,拘留所可是有監(jiān)控的,你瞬移的事根本就瞞不住,而且我還打算給你添一把火,讓這事盡快曝光。“

    鐘顏在車?yán)镄Φ溃骸澳氵@是打算讓我當(dāng)小白鼠,讓黑的白的都來抓我?”

    可晴道:“這是你自找的。”

    鐘顏道:“你這會兒不怕我死了換殼子再找你了?”

    可晴道:“與其面對一個隨時可能瞬移到我面前侵犯我個人隱私的人,不如換個就算會瞬移也不敢輕易使用的人,更安全。”

    鐘顏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喬雅安會瞬移這件事,肯定會曝光,等我再換了殼子,為了避免麻煩,我就不敢再隨便瞬移了。”

    可晴道:“明白就好。”

    車窗玻璃敲了下,里面是鐘顏的苦笑聲:“你就沒想過另一種可能?比如我可以帶著你一塊兒瞬移,把你囚禁到?jīng)]人的地方,就算灰飛煙滅也要拉著你當(dāng)墊背的?”

    可晴僵了下,隨即放松下來,嗤笑道:“你要有這個本事,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現(xiàn)在?”

    鐘顏道:“嘖,你真的越來越不可愛了,都沒有以前好騙了。”

    這是可愛嗎?這是蠢吧?

    可晴懶得再跟鐘顏廢話,直接撥通了李警官的電話,李警官就是之前負(fù)責(zé)調(diào)查鐘顏案件的警官。

    電話接通的很快,可晴單刀直入把情況說明,李警官驚訝鐘顏居然敢越獄,然后表示馬上過來。

    掛了電話,可晴隔著門道:“趁著這會兒,你趕緊穿回看守所還來得及的。”

    可晴道:“鐘顏。”

    可晴道:“鐘顏?”

    里面沒有回應(yīng)。

    難道鐘顏已經(jīng)瞬移走了?

    可晴沒有貿(mào)然打開車門,她防著鐘顏破罐子破摔再拽著她強(qiáng)吻什么的,這家伙可是有前科的。

    可晴先繞到車前透過擋風(fēng)玻璃張望了下,駕駛位居然真的空了,她居然真的嚇跑鐘顏了?

    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簡直像是天方夜譚。

    可晴微揚(yáng)了下唇角,原以為自己得了絕癥,沒想到還有搶救的機(jī)會,很好。

    可晴按開遙控鎖,開門坐進(jìn)駕駛位,又把后車廂仔細(xì)檢查了一遍,確定的確沒有鐘顏的影子,這才給李警官又打去了電話。

    可晴剛想把鐘顏已經(jīng)走了的消息說出來,就聽李警官嚴(yán)肅道:”我正要給你打,雖然你是董事長,有錢有勢,但是,報假警也是違法的。這次看在你只聯(lián)系了我,沒浪費(fèi)警務(wù)資源的份兒上,只給你口頭警告,下次再這樣,我就只能依法處理了。”

    報假警?她怎么報假警了?

    可晴蹙眉道:“我沒有報假警,剛才喬雅安確實來找我了,我這邊有監(jiān)控可以證明。”

    李警官道:“我剛聯(lián)絡(luò)過看守所,看守所那邊立刻做了確認(rèn),喬雅安老老實實在看守所呆著,根本就沒有離開過。”

    那是你們沒查監(jiān)控!鐘顏這會兒已經(jīng)回去了,當(dāng)然人在了!

    可晴道:“可她真的來找過我,不然讓看守所查一下監(jiān)控?我確定五分鐘前她還在我面前。”

    雖然李警官并不相信他的說辭,不過秉承著嚴(yán)謹(jǐn)?shù)膽B(tài)度,李警官還是道:“我再聯(lián)絡(luò)下看守所,讓他們確認(rèn)清楚。”

    可晴道:“好。”

    就算可晴瞬移回去又怎樣?只要查監(jiān)控就能查出貓膩。

    可晴等著李警官再聯(lián)絡(luò)自己,也沒急著回家,待會兒還得配合調(diào)取行車記錄儀。鐘顏是直接瞬移到車?yán)锏模噹毂O(jiān)控拍不到,但行車記錄儀卻能拍到。

    “難得下班早一回,還不回家?”

    耳畔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可晴一驚,轉(zhuǎn)頭看去,正對上鐘顏戲謔的眼眸。

    鐘顏單手托腮,手肘撐在駕駛座椅背,幾乎貼在了她的臉上。

    人嚇人會嚇?biāo)廊说模?br />
    可晴使勁兒搓了搓耳際殘留著潮熱的氣感,沒好氣道:“你還敢再穿回來?李警官已經(jīng)聯(lián)絡(luò)看守所查你了。”

    鐘顏滿不在乎道:“哦,隨便查。”

    可晴無語道:“你真的不怕被當(dāng)小白鼠?”

    鐘顏托腮的手指彈鋼琴般在自己臉頰交替彈動了下,依然歪頭望著她,微笑道:“你對我的能力真的一無所知呢,親愛的。”

    可晴蹙眉:“誰是你親愛的?別亂叫,惡心。”

    話音未落,手機(jī)響了,屏幕顯示李警官。

    鐘顏看了眼屏幕,又看向鐘顏。

    鐘顏笑盈盈挑了下眉梢:“接啊,看我干嘛?”

    還真是不怕死。

    可晴接起了電話。

    李警官的聲音透著不太愉快的氣息:“這邊已經(jīng)確認(rèn)過了,喬雅安就在看守所,這會兒是吃飯時間,所有人都在餐廳吃飯,吃飯時間不能隨便走動,而且少一個人會非常明顯。她前后左右一起用餐的人都能證明她一直都在,監(jiān)控顯示她也的確是一直都在。包括我給你打電話這會兒,她正在辦公室接受詢問。”

    什、什么?這怎么可能?

    可晴難以置信地看向一旁的鐘顏,鐘顏依然趴在椅背托腮望著她,笑得溫溫柔柔,卻讓她毛骨悚然。

    可晴道:“可她真的來找我了,包括現(xiàn)在,現(xiàn)在她就在我旁邊,我可以開視頻證明。”

    李警官遲疑了下道:“行,那就開視頻。”

    可晴點開視頻,攝像頭迅速對準(zhǔn)鐘顏,她要趕在鐘顏瞬移逃走前讓李警官看到。

    這就是在跟時間賽跑,鐘顏絕對會躲開,就看她夠不夠快。

    可、可是,可是為什么鐘顏一動不動,還看著她笑?

    這真就破罐子破摔了?

    李警官的一句“人在哪兒呢”,拉回了可晴的思緒,可晴道:“不就在……”

    可晴的視線落在屏幕上,聲音戛然而止,屏幕里空空蕩蕩,哪有鐘顏的影子,只有空無一人的車廂,可鐘顏明明就在眼前!

    可晴看一眼屏幕,看一眼鐘顏,再看一眼屏幕,再看一眼鐘顏,真的就……太詭異了,明明人在,就是拍不到!

    一滴冷汗順著額角滑落,鐘顏伸手幫她擦掉,溫?zé)岬闹讣夥路饚е姡@得她下意識推開。

    鐘顏微笑著望著她,明明挺美的一張臉,看在可晴眼里卻仿佛惡魔的微笑,讓她毛骨悚然。

    手機(jī)里傳來李警官擔(dān)憂的聲音:“可小姐,你說喬雅安就在視頻里,可我什么也沒看見,我覺得你可能是ptsd產(chǎn)生了幻覺,建議找一下心理醫(yī)生。”

    可晴閉了閉眼,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對李警官說了抱歉,先掛了電話。

    鐘顏看著她縮靠在車門,眸光暗了暗:“怕我啊?”

    可晴道:“不怕。”

    鐘顏道:“不怕你縮成一團(tuán)?”

    怕不是應(yīng)該的嗎?正常人撞邪都是這種反應(yīng)好嗎?

    可晴覺得自己膽子已經(jīng)算大的了,這么大個車庫,就她一個人,車?yán)锕饩又這么暗,鐘顏明明就杵在她眼前,視頻卻怎么都拍不到,換誰誰不害怕?而且鐘顏還一直想要她的命。

    不過說實話,她怕的并不是鐘顏,而是這種氣氛,鬼片常有的氣氛。

    至于鐘顏,她愛過、恨過、日思夜想過,也討厭過,就是沒有怕過。

    可晴稍微松弛了下肩膀,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了許多,雖然還是對這氛圍有點毛毛的,但承認(rèn)害怕是不可能承認(rèn)的,她冷著臉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我是防著你對我動手動腳。”

    鐘顏點頭道:“原來如此,那怪我,我是有強(qiáng)吻案底的人,你防著我也是應(yīng)該的。”

    呵,還真有自知之明。

    可晴道:“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拘留所還有一個你?為什么視頻拍不出你?”

    鐘顏道:“我說過的,我有超自然的能力。”

    可晴道:“超能力?”

    鐘顏道:“別說超能力,聽起來太中二了。”

    超自然能力就不中二了?!

    可晴白了鐘顏一眼,煩躁道:“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報警了,白忙活。”

    鐘顏道:“也不算白忙活,起碼昨天我在派出所,沒來得及接你下班,今早也沒來得及送你上班,你少見了我兩次。”

    可晴嗤笑:“原來你也知道我不愿意見你?”

    鐘顏從座椅中間側(cè)身擠到前面,腿還在后車廂,伸手公主抱起可晴,舉高了,從駕駛位轉(zhuǎn)移到副駕駛,放好了,拉上安全帶,這才邁到駕駛位坐好。

    可晴瞥了她一眼,涼颼颼道:“你的臂力和你的小細(xì)胳膊真不成正比。”

    還給我裝了那么久的病弱沒人,我呸!

    鐘顏道:“十個你我都能抱得起來。”

    可晴氣結(jié):“你還炫耀上了?聽不懂我在諷刺你?”

    鐘顏一臉人畜無害:“啊?你在諷刺我?”

    呵。

    又被你裝到了。

    可晴轉(zhuǎn)過頭看著車外,不想再搭理鐘顏。

    鐘顏開車離開車庫,雨還在下著,小雨如絲,看著溫和細(xì)綿,比不了中雨大雨的喧囂,可打在車玻璃上依然能聽到啪嗒啪嗒的雨聲。

    不知怎么,可晴想起了小時候祖母常說的那句俗語——雨不大濕衣服。

    再小的雨,再怎么看上去溫和,哪怕只是毛毛雨,在雨里走上一圈都能打濕衣服。

    再溫柔的人,也能傷害到人。

    她在想什么呢?什么溫柔?都是假的。

    可晴歪靠著車門,閉上了眼,車門很涼,外面的雨很吵。

    鐘顏轉(zhuǎn)眸看了眼可晴,眼底的光彩暗淡下去,片刻后低聲道:“我說的拉你當(dāng)墊背的,是騙你的。”

    可晴長睫微動了下。

    “什么意思?”

    鐘顏道:“就是別怕,我不會殺你。”

    可晴睜眼看向鐘顏,鐘顏抿著唇角,嚴(yán)肅地開著車,臉上一點兒笑意都沒有,好像笑一下就會破壞掉她鄭重的說辭似的。

    可晴的心情莫名其妙好了點,說道:“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你要?dú)⑽乙矓r不住。”

    鐘顏道:“對,你攔不住,所以不用怕。”

    這話說的歧義可太大了,既有反正你也攔不住,我說不殺你就是不殺你的意思;也有反正你也攔不住,我殺你就殺你了,你再怕也沒用的意思。

    鐘顏這是故意一語雙關(guān)?故意氣她?

    算了,懶得搭理。

    之后鐘顏又說了幾句別的,可晴一概不理,直到到了小區(qū)門口,可能才趁著鐘顏停車等開大門的機(jī)會,故技重施地拔了車鑰匙。

    可晴沒什么表情地道:“好了我到了,你可以下車了。”

    說著拿出上次給鐘顏的那把折疊傘。

    鐘顏看了眼那傘,又看了眼可晴,眨了下眼,突然揚(yáng)起溫柔的笑意,接過了傘。

    “雖然已經(jīng)跟你說過了這一個月要寸步不離,不過看在你受到驚嚇的份上,給你點時間緩沖一下。”

    鐘顏開門下了車,連綿的雨絲仿佛蒸騰的水霧,鐘顏站在傘下,長發(fā)隨風(fēng)輕輕舞動,雨絲打濕了她的鬢角,潮濕的幾縷發(fā)絲似黏非黏的黏在臉側(cè),黑發(fā)紅唇,顯得那臉龐格外的白皙,不用觸摸仿佛都能感覺到那微涼的體溫。

    鐘顏擺了擺手,“路上小心。”

    就幾步路,有什么小心不小心的。

    不過這句話也讓可晴察覺到自己看鐘顏看得有些久了,保安那邊已經(jīng)開了門,巴巴地等著她快點過去,人家也好遙控關(guān)門。

    車?yán)餂]有別人,就可晴自己一個,可她還是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咳掉一小心盯著鐘顏看太久的煩躁,開車進(jìn)了小區(qū)。

    一路開到車位停好車,急步走進(jìn)住宅樓,這個時間正是下班的點,不過一梯兩戶的住宅樓并不太容易碰見業(yè)主,可晴一個人等電梯,一個人上了樓,隨著樓層數(shù)的不斷增加,發(fā)生這一系列事造成的沖擊也漸漸平復(fù)下來。

    叮。

    電梯到了,可晴深吸一口氣,邁步出來,一轉(zhuǎn)身,就見鐘顏站在她家門口,笑得和風(fēng)細(xì)雨。

    “嗨,你好慢。”

    可晴道:“…………”

    一定是她出電梯的方式不對。

    有那么一瞬間,可晴真想退回電梯,重新再出來一次。

    可晴慢吞吞走過去,冷冰冰道:“不是說要給我緩沖的時間嗎?”

    鐘顏義正辭嚴(yán)道:“你都緩沖了差不多10分鐘了,緩沖了整整一路了,還不夠嗎?”

    懂了,跟無賴講道理的自己才是真的蠢。

    可晴指紋解鎖密碼解鎖,雙重解鎖之后開門進(jìn)了家,鐘顏一點兒不客氣地緊跟著也要走進(jìn)來。

    可晴側(cè)身擋住,隔著門縫看著鐘顏,面無表情的臉突然擠出一個假笑。

    “你不是會瞬移嗎?遺憾的是我一次也沒親眼見過,現(xiàn)在給你個機(jī)會,我鎖了門,你瞬移到客廳沙發(fā)前,我就坐著等你出現(xiàn),你能進(jìn)來就進(jìn)來,進(jìn)不來就滾蛋。”

    可晴知道自己攔不住鐘顏,可又不甘心就這么引狼入室,她想著,鐘顏既然會瞬移,當(dāng)初為什么拐彎抹角非要留在公司?明知道她又不會可憐她,何必還要被欺負(fù)受委屈?雖然是故意被欺負(fù),可受到的侮辱卻是真的。

    她想著,也許鐘顏的超能力……

    可晴道:“…………”

    咳,這個詞果然很中二,只是在腦子里想想都尷尬地想腳趾摳地。

    也許鐘顏的……超自然能力,真不是能隨便使用的,鐘顏自己不也說過會有能量限制什么的嗎?

    所以她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希望鐘顏這會兒能量不夠,瞬移不進(jìn)來。

    希望雖然非常渺小,完全不堪一擊,可有希望總比坐以待斃要好,至少她還掙扎過。

    可晴說罷,砰地關(guān)上了房門,還加了安全鎖,把鐘顏那張最會裝可憐的臉擋在了門外,她聽到鐘顏喊了句“等下”。

    等你個屁。

    雖然抱著微小的希望,可可晴其實打心眼里并不覺得自己真能攔住鐘顏,她進(jìn)門換好鞋,哪兒也沒去,徑直坐到了沙發(fā)上,等著鐘顏出現(xiàn)。

    既然攔不住,那就想想以后怎么辦,是誓死抗?fàn)帲窟是約法三章再熬一個月看看,萬一鐘顏一個月后真走了呢?

    不過自己想想都覺得不可能,鐘顏這明顯是拿一個月當(dāng)借口,就是想賴在她身邊,想把她逼瘋了再趁虛而入掏走她的心臟。

    可希望總是要有的,就把這一個月當(dāng)成最后的期限,如果鐘顏言而無信,她就豁出去和鐘顏魚死網(wǎng)破。

    可晴端坐沙發(fā),冷著臉盯著前方,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眨眼十分鐘了,偌大的客廳依然只有她一個人。

    鐘顏呢?怎么沒進(jìn)來?

    等待是最煩人的,可晴耐著性子又等了片刻,干脆走到玄關(guān),隔著貓眼往外看了看。

    鐘顏還在門外,靠著走廊的墻垂頭喪氣地在摳手機(jī)。

    可晴的眼眸亮了瞬間,嘴角不自覺勾起。

    原來她賭對了!

    那么小的概率都賭對了,也許她還用不著和鐘顏魚死網(wǎng)破,還有擺脫鐘顏的可能。

    可晴心情大好的轉(zhuǎn)身準(zhǔn)備去洗澡,走到洗手間門口又頓住了。

    鐘顏這會兒能量不足進(jìn)不來,那會不會一會兒能量就足了?別她正洗著澡鐘顏咻地進(jìn)來,那場面可就……不好看了。

    何止是不好看,想想那個畫面的危險性,可晴別說沒潔癖,就算有潔癖也瞬間就不想洗了。

    算了,洗個臉?biāo)牙再泡個腳,直接睡覺吧。

    可晴剛要進(jìn)洗手間,一條信息發(fā)了進(jìn)來。

    【鐘顏:我的能量還要三個小時才能恢復(fù),這會兒我瞬移不了,你開門讓我進(jìn)去。】

    三個小時!

    也就是說,三個小時后鐘顏還是能進(jìn)來。

    可晴有點失望,隨即又眼前一亮,也就是說,她有三個小時的時間可以洗澡?!

    好極了。

    可晴放下手機(jī),趕緊進(jìn)了洗手間,反鎖了門,雖然但是,還是趕緊洗完趕緊出來比較有安全感。

    門外,鐘顏收起手機(jī)望向緊閉的房門。空蕩的走廊只有她一個人,沒有人看到她的眼眸暈起幽幽綠光,那視線穿透墻壁,客廳,洗手間,落在可晴曼妙的身影,嘩啦啦的水聲仿佛就在耳畔,惡狼般的眼睛閃爍了下,流淌出淺淺的溫柔。

    鐘顏看了片刻,垂下眼簾,眉梢突然不受控制地痙攣了下,她抬手按住胸口,額角沁出了一層冷汗。

    鐘顏閉了閉眼。

    ——可晴,你不用那么慌張,三個小時足夠你洗好收拾好,我等你。

    可晴很慌,非常慌,雖然知道有三個小時,可總覺得沒安全感,平時二十分鐘洗完的澡,她今晚五分鐘搞定。

    洗完澡,吹干濕漉漉的頭發(fā)躺進(jìn)被窩,可晴想了想,又起床寫了一幅大字,貼在了臥室門上。

    【敢進(jìn)來我就跟你魚死網(wǎng)破!】

    就算擋不住鐘顏進(jìn)她的家,起碼不能讓鐘顏進(jìn)她的臥室,這是她最后的底線。

    這幅字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威脅住鐘顏,可好歹聊勝于無,鐘顏要敢進(jìn)來,她真的跟她拼命。

    其實她可以給鐘顏打電話警告,可她編輯了幾次都刪除了,主動發(fā)這種信息好像默認(rèn)了鐘顏可以進(jìn)她的家似的,她可沒有同意。

    想了想,可晴干脆給鐘顏發(fā)信息道:我允許你今天起一個月內(nèi)接送我上下班,但不允許你進(jìn)我家,請尊重他人隱私。

    寫完想了下,這么寫是不是太禮貌了?會不會一點兒威懾力都沒有還讓鐘顏蹬鼻子上臉?

    不行。

    可晴刪掉,又換了個嚴(yán)厲的語氣:敢進(jìn)來就殺了你,殺了你也不犯法,你這是私闖民宅,我有正當(dāng)防衛(wèi)的權(quán)利!

    前腳發(fā)完,后腳鐘顏的信息就回了過來。

    【鐘顏:剛才你不還說等我瞬移進(jìn)去嗎?】

    【可晴:我說了進(jìn)得來就進(jìn),進(jìn)不來就滾,你現(xiàn)在沒進(jìn)來,可以滾了。】

    【鐘顏:我不是進(jìn)不去,只是晚會兒進(jìn)去。】

    【可晴:限定十秒內(nèi),進(jìn)得來就進(jìn),進(jìn)不來就滾。】

    【鐘顏:不帶這么隨便更改規(guī)則的。】

    【可晴:解釋權(quán)歸我所有。】

    【鐘顏:可十秒也太短了。】

    【可晴:你還有五秒。】

    【鐘顏:再寬限寬限。】

    【可晴:兩秒。】

    發(fā)完這個兩秒,鐘顏沒有再回,可晴等了片刻,突然有點不放心。

    該不會鐘顏真進(jìn)來了吧?在客廳?

    雖然鐘顏說了腰三個小時才能恢復(fù)能量,現(xiàn)在也才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可鐘顏的話那是隨便能信的嗎?也許鐘顏故意夸大了時間,就是寫給她個措不及防呢?

    就算沒有夸大,對于鐘顏所謂的能量她其實完全不了解,也說不定就算能量不夠,強(qiáng)行催動也能催動起瞬移呢?電視劇里不都這么演?明明前面鋪墊了一大堆主角不行,結(jié)果事到臨頭突然就行了。

    可晴越想越不放心,悄悄撩開毯子下了床,耳朵貼在門板上先偷偷聽了聽。

    沒有動靜。

    對了,她手機(jī)連著客廳的攝像頭!

    她又悄悄回了床邊,拿起手機(jī)點開監(jiān)控APP。

    客廳黑漆漆的,紅外攝像頭下并沒有看到可疑的人影。

    可晴松了口氣。

    隨即突然又想起,之前跟李警官視頻的時候,攝像頭根本拍不到鐘顏,會不會鐘顏就在客廳,只是監(jiān)控拍不到?

    這就有點可怕了,可怕的依然不是鐘顏,而是那種家里有鬼的氛圍。

    可晴按了按開始加速的心跳,又躡手躡腳走到門前,貼耳細(xì)聽。

    還是沒聲音。

    或許是她想多了,不如干脆出去看看鐘顏還在不在玄關(guān)。

    可晴鼓足勇氣打開門,門外空空蕩蕩,她趕緊伸手按開客廳燈,真的沒人。

    可晴松了口氣,走到玄關(guān)順著貓眼看了看,走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見。

    可晴敲了下門板,走廊的燈亮了,走廊沒人!

    可晴的心臟驟跳了下,耳畔依稀有氣息噴灑,她驚得趕緊回頭,身后沒人,她再看貓眼,鐘顏側(cè)身靠著走廊的墻,像是剛從貓眼盲區(qū)走出來。

    可晴吁了口氣。

    她也太一驚一乍了,就這點膽子還揚(yáng)言要跟鐘顏魚死網(wǎng)破,她拿得動刀嗎?

    可晴氣自己沒用,火氣就撒在門口的罪魁禍?zhǔn)诅婎伾砩希糁T氣道:“10秒早就到了,趕緊滾。”

    鐘顏道:“哎呀,別著急嘛,等我蓄下力。”

    話音未落,鐘顏突然憑空消失,下一秒,耳畔傳來潮熱的氣息。

    “我進(jìn)來了。”

    這次可晴有心理準(zhǔn)備,沒被嚇到,從容地推開鐘顏靠得太緊的臉,冷颼颼道:“我說的是十秒內(nèi),你超時了。”

    鐘顏道:“沒超時,不信你看手機(jī),現(xiàn)在還是倒數(shù)兩秒。”

    鐘顏指得是聊天框里可晴人工倒計時到最后兩秒。

    可晴氣笑了:“論無恥我還真找不到比你強(qiáng)的人。”

    鐘顏一臉認(rèn)真道:“那你的閱歷可真的太淺了。”

    可晴反諷道:“是,你一天換八百個樣子接近我,我的閱歷都用來認(rèn)識你了,哪兒還有工夫認(rèn)識別人?”

    可晴知道趕不走鐘顏,轉(zhuǎn)身做到沙發(fā)坐下,剛想跟鐘顏約法三章,突然視線定在了茶幾旁邊的地板。

    鐘顏問道:“你不睡覺?”

    可晴沒理她,蹲下來側(cè)著光仔細(xì)看。

    腳印。

    那是一雙不屬于拖鞋的腳印,衛(wèi)生是才打掃過的,她根本沒穿室外鞋進(jìn)來過,這明顯是在雨里走過的腳印,根本不可能是她的。

    可她之前坐在沙發(fā)等鐘顏的時候,明明還沒有腳印的,而剛才鐘顏瞬移進(jìn)來是直接到的玄關(guān),也沒來過茶幾這邊。

    腳印不止一個,可晴蹲在地上,一路順著腳印走到了自己臥室門前,到門前腳印已經(jīng)很淡了,幾乎看出來了。

    可晴腦子嗡的一聲,轉(zhuǎn)身怒視著鐘顏,這會兒再好的修養(yǎng)都忍不住想罵人。

    “你早就進(jìn)來了?還跟我裝?!”

    鐘顏糾結(jié)著眉心,笑得有點無奈:“這鞋不太好,居然還有腳印。”

    可晴氣結(jié):“這是鞋的問題嗎?!”

    鐘顏道:“我的問題,我不該這么粗心,留了這么多鞋印都沒發(fā)現(xiàn)。不過這鞋也確實有問題,雨水積在鞋底紋路,一個小時都沒干,走路還能有濕印子,實在不太行。”

    一個小時?換句話說,她剛躺被窩鐘顏就進(jìn)來了?!

    可晴氣道:“那你進(jìn)臥室了沒?”

    她一直在臥室,燈都沒關(guān),鐘顏要是進(jìn)去她肯定能看見,她也就那么順嘴一問,就像氣極的時候就想聽兩句順耳的話,比如鐘顏回答我沒進(jìn)臥室,這種的。

    卻不料,鐘顏眼神飄忽了下,支支吾吾“哦”了一聲。

    哦是什么意思?嗯?哦是什么意思?!

    可晴的修養(yǎng)光速消失,忍不住罵道:“你變態(tài)嗎?你該不會真進(jìn)了?!”

    鐘顏道:“進(jìn)了。”

    可晴氣得胸口劇烈起伏,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控制住的沒動手揍鐘顏。

    可晴憤怒地敲了敲門上的字,“這么大的字看不見?眼瞎?!”

    鐘顏道:“現(xiàn)在看見了。”

    可晴道:“你的腳印還在這兒,你都走到門口了,你說你沒看見門上的字?這還是熒光字!沒燈也能看得清!”

    鐘顏道:“我當(dāng)時沒調(diào)整好模式,所以沒看見。”

    可晴道:“什么模式?”

    一鍵鎖定目標(biāo)和解除鎖定的模式,也可以理解為透視和不透視,透視最多可以看透九道墻。

    鐘顏看著可晴。

    這技能只針對你,換而言之,只要你在我周圍九道墻的障礙范圍內(nèi),我都能一眼鎖定。

    但這能說嗎?一個瞬移都讓你不敢洗澡了,再加個一鍵鎖定,只怕你連廁所都不敢上了吧?

    鐘顏顧左右而言他:“都這么晚了,趕緊睡吧,明天不是還要早起上班?”

    可晴白了她一眼,擋在臥室門口道:“你剛才什么時候進(jìn)的臥室,我怎么不知道?”

    這個問題必須問明白,要不太沒安全感了。

    鐘顏道:“就你……趴門板聽動靜的時候。”

    可晴微微睜大眼:“那我回頭拿手機(jī)的時候也沒看見你。”

    鐘顏道:“我看你好像很緊張,怕嚇到你,就轉(zhuǎn)到你背后了。”

    可晴道:“可我拿了手機(jī)再到門口,也沒看見你!”

    鐘顏道:“那我又轉(zhuǎn)回去了,還在你背后。”

    這也太驚悚了,這不是電視劇才有的劇情嗎?

    可晴氣得閉了閉眼道:“所以你一直在我身后,我去客廳的時候在,我去玄關(guān)的時候也在?所以我一直覺得耳朵邊好像有氣息,不是錯覺,是你?”

    鐘顏道:“一直覺得?沒有吧?你到玄關(guān)的時候我才靠近了點。”

    這是重點嗎?!

    可晴道:“所以我第一次看貓眼沒看到人,是因為你還在我身后,第二次看到了,是你又瞬移出去了?”

    鐘顏頷首:“嗯。”

    可晴氣極無力道:“所以你是怕嚇到我?”

    鐘顏道:“我沒想到你會這么怕我。”

    可晴道:“我那是怕你嗎?我是怕突如其來措不及防還鬼氣森森。”

    鐘顏道:“懂了,下次瞬移我提前給你打個招呼。”

    感覺好像溝通成功,感覺好像又沒有。

    可晴擋在臥室門口,拽著門把手道:“你不是說能量不夠瞬移嗎?這嗖嗖嗖的接連瞬移了好幾次怎么沒事?”

    鐘顏笑了下道:“我就隨口那么一說,瞬移不需要太多能量,我就是看你好像還沒適應(yīng)我,就多給你點時間緩緩。”

    可晴氣笑:“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鐘顏道:“不用客氣,不過你真要謝的話,我也不介意你親我一下。”

    可晴冷哼:“地溝油。”

    可晴道:“不準(zhǔn)進(jìn)臥室是我最后的底線,做不到我就跟你互砍。”

    鐘顏道:“哦,知道了,我這就去。”

    可晴道:“去哪兒?”

    鐘顏回眸一笑:“給你磨刀,讓你下手輕松一點。”

    可晴氣得一口氣堵在了胸口:“我知道你不怕死,我死行嗎?我死!”

    鐘顏眨了下眼,柔聲道:“那我給你找科教視頻。”

    可晴道:“干嘛?”

    鐘顏道:“給你看看不同死亡方式的痛苦等級,基本來說,沒有哪種方式是不痛苦的,你那么怕痛恐怕受不了。”

    她還知道她怕痛?知道她怕痛還傷她傷得毫不留情?

    比起曾經(jīng)的痛不欲生,肉身那點痛又算得了什么?

    可晴強(qiáng)忍著心頭升起的苦澀,冷聲道:“總之不允許進(jìn)臥室,這是我的底線,你好自為之。”

    說罷可晴就要關(guān)房門。

    鐘顏搶先一步按住了門板,隔著一拳寬的門縫厚顏無恥道:“不行,說好的寸步不離,緩沖時間都給了你這么多了,不能再通融了,我得跟你睡一個房間。”

    可晴難以置信地瞪著鐘顏。

    她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不要臉?

    她怎么能、這么不要臉?!

    第25章

    鐘顏的無恥程度已經(jīng)超出了可晴的認(rèn)知, 當(dāng)初張月華的時候鐘顏也沒有不要臉到非要進(jìn)她的臥室,怎么現(xiàn)在變成這個樣子?沒有最沒下限,只有更沒下限?

    可晴嘲弄地瞪了一眼鐘顏, 二話不說, 砰地關(guān)上了房門, 還反鎖了。

    鐘顏要是敢不要臉的瞬移進(jìn)來,她就……

    沒等可晴下好她就怎樣, 下一秒, 鐘顏瞬移到了她的旁邊。

    鐘顏主動后退了兩步, 拉開和她的距離。

    鐘顏道:“你放心, 我絕對不會上你的床,我打地鋪,只要跟你一個屋子睡就行。”

    可晴看了一眼鐘顏的禮貌距離。

    你都擅闖民宅了, 還跟我裝什么大尾巴狼?

    可晴回了這樣一個虛偽地笑:“不好意思, 我習(xí)慣一個人睡,屋里有別人我睡不著。”

    鐘顏道:“以前咱們一起睡的時候,你不是睡得挺香的嗎?”

    可晴道:“我說的是別人,當(dāng)時你不是別人, 現(xiàn)在你是。”

    鐘顏道:“那怎么辦呢?你睡不著我會心疼的。”

    可晴受不了的深呼吸:“這種話就別再說了,我惡心。”

    鐘顏垂下頭, 好半天才抬起來,眉眼垂著,一臉受傷的表情。

    就算再怎么裝可憐我也不會心軟的!

    可晴拉開門道:“請吧。”

    鐘顏看了一眼門, 又看了一眼可晴道:“看來只能那樣了。”

    可晴道:“什么?”

    她又想耍什么花招?

    鐘顏走到床尾,指了指地板:“我貼著床尾打地鋪, 這里是視覺盲區(qū),你就看不到我了, 看不到就等于沒有,這不就兩全其美了?”

    可晴氣極反笑:“你這掩耳盜鈴的本事還真是爐火純青,不好意思,我做不到你這么自欺欺人,屋里有人就是有人,我睡不著就是睡不著,請你滾出去。”

    鐘顏緩緩瞇起眼睛,突然向前探了探身,看著可晴警惕地向后仰身,笑道:“你該不會還喜歡我吧?所以跟我共處一室才睡不著?”

    可晴真想說一句:臉不要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可她才不要說,這話說著跟開玩笑似的,她和鐘顏根本就不是能開玩笑的關(guān)系。

    可晴把門打得更開,冷冷道:“激將法對我沒用,滾出去。”

    鐘顏挑眉道:“激將法對你沒用,對我可是有用,你反應(yīng)這么強(qiáng)烈,會讓我起逆反心理的。”

    可晴想起鐘顏的強(qiáng)吻,還有之前在車?yán)飰褐频盟裏o法動彈的事,攥著門把手的手繃緊了。

    ——這可是個前科累累的人,來硬的對你沒好處。

    可晴深呼吸,垂死掙扎道:“你想干嘛?”

    鐘顏道:“我就想在你床尾打個地鋪,你要是堅決不同意,我也不介意換個地方睡。”

    可晴道:“換哪兒?”

    鐘顏上下打量了眼可晴,沒回答,只是笑。

    這什么意思?這該不會是不讓打地鋪就睡了她的意思?

    呵,呵呵。

    可晴忍著抱臂后退的沖動,硬邦邦道:“猥瑣,變態(tài)!”

    鐘顏一臉無辜道:“干嘛突然罵人?我怎么你了?”

    你是一個字沒說,但你的猥瑣已經(jīng)溢出來了!

    胳膊擰不過大腿,可晴心知肚明,鐘顏也心知肚明,就算要對付鐘顏,那也是白天再想辦法,這大半夜的,好漢不吃眼前虧。

    可晴慢吞吞關(guān)上房門,皮笑肉不笑道:“不就是睡床尾嗎?行,睡吧。但有一條,不準(zhǔn)發(fā)出任何聲音,既然要讓我當(dāng)你不存在,那你就別讓自己有存在感,聽明白了嗎?”

    鐘顏夸張點頭:“明白。”

    可晴轉(zhuǎn)身上了床,蓋上毯子關(guān)了燈,閉眼睡覺。

    臥室黑了,鐘顏模糊的影子還站在床尾。

    鐘顏道:“雖然你說了不讓發(fā)出聲音,但是我沒辦法打地鋪,你還沒給我被褥。”

    可晴閉著眼道:“我怎么會給一個不存在的人被褥呢?我這屋里沒人,就我自己。”

    鐘顏道:“那……好吧。”

    可晴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鐘顏就那么直接躺在了地板上,從可晴的角度真的是一點兒也看不見,還真像是除了她沒有別人。

    可晴無聲冷哼,拿起手機(jī)翻出app,把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到最低。

    凍死你丫的。

    和鐘顏共處一室,可晴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可調(diào)完空調(diào)之后她就呵欠連連,簡直像被誰下了蒙汗藥似的,空氣中隱約浮動著草木的香味,很舒服,讓她情不自禁放松下來,很快就睡著了。

    可晴并沒有一覺到天亮,半夜她被噴嚏聲吵醒,鐘顏在打噴嚏。可晴拽了拽身上的毛毯,空調(diào)開得確實有點太低了,蓋著毛毯她都覺得有點涼,更何況鐘顏什么也沒蓋,還躺在地上。

    換做平時體感到了涼意,可晴肯定是要調(diào)一下溫度的,可今天可晴沒調(diào),她就是要凍鐘顏,凍跑了才最好。

    可晴裹緊毛毯,不知不覺又睡著了,這次直接睡到了天亮。

    早上起來,鐘顏還在床尾窩著,整個人弓得像只蝦米,看著頗有些狼狽,發(fā)絲又遮了眉眼,只看到唇紅得極不自然,像是剛炫了一頓麻辣火鍋。

    不會是……又發(fā)燒了吧

    上次張月華發(fā)個燒就沒了命,這次喬雅安不會又……

    不,不會的,上次張月華那是腦袋受傷了,這次喬雅安可沒有受傷。

    不過說起來,別的可以裝,生病是裝不了的,鐘顏雖然各種裝柔弱,體質(zhì)卻是真的差。

    可晴居高臨下望著鐘顏,心里隱約有些不舒服,這是天性對病患的心軟。

    不過對鐘顏不需要心軟,她也不會心軟。

    可晴轉(zhuǎn)身出去洗漱,邊刷牙邊想著,臨上班前還是給鐘顏丟個退燒藥吧,要真燒出個什么毛病,再換個殼子只會比現(xiàn)在麻煩更多。

    洗漱完出來,可晴聽到廚房有動靜,走過去一看,鐘顏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來了,燒得暈暈乎乎還在給她煎培根雞蛋。

    話說哪來的培根?雞蛋家里一直備著,培根她確定自己根本沒買過。

    鐘顏聽到動靜,轉(zhuǎn)頭沖她笑道:“早啊,稍等兩分鐘,今天起晚了,明天我早點起,給你煮粥。”

    可晴看到鐘顏做飯就來氣,不是不會做飯嗎?敢情當(dāng)初是不愿意給她做。

    可晴沒理會鐘顏,徑直走到冰箱前打開看了看,還真是玲瑯滿目。

    可晴隨手拿起一包鱈魚看了下日期,昨晚她洗澡那會兒買的,可笑什么時候放進(jìn)冰箱的她竟然一點兒都不知道。

    可晴斜眸睨向鐘顏,鐘顏看了眼購物標(biāo)簽,大概是燒得有點遲鈍,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沖她笑,笑得跟喝醉了似的,聲音也帶著點兒鼻音。

    “下次瞬移我會提前跟你打招呼的,我保證。”

    呵。

    可晴出去拿了退燒藥過來,遞給鐘顏:“發(fā)燒了就在家老實呆著,不用送我上班。”

    鐘顏看了眼掌心雪白的藥片,抬眸笑道:“雖然你關(guān)心我,我很高興,可說好了寸步不離,那就得寸步不離。

    可晴道:“首先我這不是關(guān)心你,我只是給張月華收過一次尸,我嫌麻煩。其次,你已經(jīng)被開除了,公司你進(jìn)不去,我也不會因為你破例,我是董事長,要做表率的。最后,既然公司都進(jìn)不去,你怎么寸步不離?還是留在家里等我吧,咱們各退一步,這一個月才好相處。”

    鐘顏道:“首先,其次,最后。”

    可晴蹙眉:“什么?”

    鐘顏道:“我就一句,我會瞬移。”

    可晴:“…………”

    煩死了。

    鐘顏的培根煎蛋三明治,可晴沒吃。

    可晴的拒絕送上班,鐘顏也沒聽。

    不過可晴堅持沒讓鐘顏開車,這燒得暈頭轉(zhuǎn)向的,萬一出個車禍,自己傷了受罪先不說,連累了別人就不好了。

    鐘顏倒也沒怎么堅持,只要能跟她待在一起,鐘顏就很好說話。

    公司離家不遠(yuǎn),可早高峰還是有點擠,到公司用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鐘顏離家前就已經(jīng)吃了退燒藥,半個多小時也沒見起效,反而燒得臉更紅了,病歪歪靠在副駕駛,像是隨時都會駕鶴西去似的。

    可晴停好車,對鐘顏道:“你自己打個車,去醫(yī)院輸液。”

    鐘顏有氣無力地?fù)u了搖頭:“沒事,我都習(xí)慣了,發(fā)燒而已,不要緊的。”

    可晴道:“是,不要緊,上次可是直接把人燒沒了。”

    鐘顏道:“真的沒事,我的身體我知道,現(xiàn)在還死不了。”

    可晴看了眼鐘顏軟綿綿快燒成一灘無骨水的樣子,說不出的煩躁,她也說不清自己煩什么,開門下了車。

    “隨便你,要死死遠(yuǎn)點兒,別讓我給你收尸。”

    鐘顏隔著車窗望著她笑,弱不禁風(fēng)的:“我去辦公室等你,提前給你打個招呼。”

    可晴想起鐘顏說的以后再瞬移提前跟她報備,輕吐了口氣,不管怎么樣,至少不用擔(dān)心正洗著澡鐘顏突然出現(xiàn)。

    一路走去辦公室,祝小雅已經(jīng)走工位就位,見她過來趕緊起身想跟進(jìn)去匯報工作,這能讓她進(jìn)嗎?鐘顏可還在里面呢!

    可晴擋住門,回頭對祝小雅道:“去幫我買份早餐,隨便什么都行,別點外賣。”

    支開了祝小雅,可晴這才推門進(jìn)了辦公室,她不想被人看到鐘顏在,公司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已經(jīng)夠多了。

    鐘顏靠坐在沙發(fā)上,燒得眼尾通紅,看過來的視線都像是帶了熱度,滾燙的可晴渾身都不舒服。

    可晴拽起鐘顏往休息室過去。

    “你睡休息室。”

    鐘顏燒得走路都跟踩棉花似的,都這樣了,一聽說去休息室還垂死掙扎,伸手拽住了門框。

    “不要……我要跟你寸步不離。”

    鐘顏帶著鼻音的哼唧,像是小女孩在撒嬌。

    可晴不吃這一套:“不行,我要工作,我也不想讓別人看到你。”

    鐘顏委屈道:“我就這么見不得人?”

    可晴道:“你以為呢?”

    鐘顏道:“那我不讓別人看見。”

    可晴冷嗤:“又要動用你的超自然能力?”

    鐘顏軟綿綿搖了搖頭,沒等說清楚,就聽到祝小雅在辦公室外敲門。

    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祝小雅是可晴的秘書,經(jīng)常出入可晴的辦公室,早習(xí)慣了敲完門就直接進(jìn)來!可晴轉(zhuǎn)頭看向門口,門已經(jīng)推開一條縫了,祝小雅要進(jìn)來了!

    可晴腦子一熱,顧不了那么多,上手把鐘顏推進(jìn)了門里,趕緊關(guān)好門。

    剛關(guān)好,祝小雅就進(jìn)來了。

    祝小雅拎著早餐,見可晴站在休息室門口,詫異道:“怎么了可董?昨晚沒休息好?”

    可晴理了下鬢角的發(fā)絲,神色自若地走到辦公椅坐下,不答反問:“這么快就買好了?”

    祝小雅笑著拎著早餐過來,“這不巧了?我剛出門就見小趙他們帶了幾份早餐上來,聽說我要去給你買早餐,他們就分了我一份。”

    原來是這樣。

    可晴道:“記得給錢。”

    祝小雅笑道:“知道,不會讓他們吃虧的。”

    祝小雅把粥盒摳開,蒸餃袋子也打開,遞了筷子給可晴。

    皮蛋瘦肉粥加蒸餃,不算豐盛卻也不錯,可惜少了醋。

    可晴夾起蒸餃咬了一口,祝小雅在一旁道:“我是現(xiàn)在匯報工作,還是等會兒?”

    可晴一向注重工作效率,邊吃飯邊工作是常有的事。

    可晴道:“匯報吧。”

    祝小雅出去拿了文件進(jìn)來,一件件說給可晴聽。

    正邊吃邊聽著,手機(jī)叮咚收到條信息。

    可晴拿起看了眼,只一眼,心率直接飆升。

    【提前給你打個招呼,我要瞬移了。】

    瞬移到哪兒?什么意思?她都已經(jīng)到她的辦公室了,還想怎樣?還非得在所有員工面前擺個poss?!

    可晴又氣又急,筷子都顧不得放,直接夾著就給鐘顏回信息。

    【不準(zhǔn)亂來!給我老實呆著!】

    信息還沒發(fā)送出去,可晴突然小腿一緊,有什么抱住了她,腳踝貼上一個軟乎乎濕熱熱的東西。

    可晴一僵,緩緩低頭看向辦公桌下面。

    辦公桌下,鐘顏蜷縮成一團(tuán)抱著她的一條腿,半張臉蹭在她的腿上,燒得熱乎乎的唇瓣正貼在她的腳踝?!

    可晴當(dāng)即眼冒金星,說不清是氣的還是怎樣,下意識抽了下腿,沒抽開,彎腰就想拽開這貨。

    祝小雅詫異道:“可董?你怎么了?”

    可晴這才想起祝小雅還在,彎了一半的腰趕緊又坐直了。

    “沒事,繼續(xù)。”

    祝小雅點了點自己的額角道:“你這兒的青筋都蹦起來了,這是哪兒不舒服嗎?”

    可晴按了按額角:“沒,我沒……對,我不舒服,你去幫我買點藍(lán)芩口服液。”

    祝小雅道:“上火了?”

    可晴隨便點了下頭:“對,快去。”

    第二次支開祝小雅,可晴踢腿都踹不開鐘顏,氣得咬牙切齒道:“你松開!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這是臉都不要了是不是?!”

    鐘顏蜷縮在辦公桌下,閉著眼皺著眉,臉燒得紅通通的,死死抱著她的腿嘟嘟囔囔道:“別動,頭暈,可晴,我頭暈。”

    都已經(jīng)撕破臉了,再找她撒嬌有什么用?

    可晴斥道:“放開我,不放我踹臉了!”

    鐘顏依然閉著眼,眼角是高熱沁出的淚花,嘴里始終不停哼唧著。

    “可晴,頭暈,可晴,可晴……”

    這一聲聲“可晴”就像魔咒,每一聲都讓可晴的心臟痙攣般的抽痛著。

    “夠了鐘顏,真的夠了!”

    可晴閉了閉眼,深呼吸了下,左腳踩在鐘顏胸口,猛地向外抽被抱住的右腿。

    這次出乎意料的順利,腿竟然真的抽出來了。

    鐘顏沒再抱她的腿,身形更往后縮了縮,睜開濕漉漉的眼朦朦朧朧看了她一眼,又安穩(wěn)地閉上了。

    雖然沒再強(qiáng)制抱腿,可鐘顏躺在地上的腦袋卻抵在了她的腳尖。

    可晴縮了縮腳,魚嘴高跟鞋就露出了那么一點點腳趾,還偏就被鐘顏的額頭抵上了。

    可晴縮一點,鐘顏的腦袋就追一點,再縮再追。

    鐘顏的額頭很燙,可晴的腳尖都能感受到那不同尋常的溫度。

    可晴突然有些分不清楚,鐘顏這是在裝可憐?還是真的燒糊涂了?

    可晴垂眸望著鐘顏,鐘顏窩在那不大的空間,手腳都伸展不開,卻執(zhí)拗地偏要躺在那里,還執(zhí)拗地偏要抵著她的腳尖,也不知道腦子在想什么,也不嫌臟。

    可晴看了鐘顏許久,直到敲門聲再度響起她才回過神來。

    祝小雅拿了藍(lán)芩口服液過來,還貼心地收起了她沒吃完的早餐,又倒了杯溫?zé)岬乃奖闼人幒笫凇?br />
    可晴道:“不急,等會兒再喝,你繼續(xù)匯報吧。”

    一上午忙忙碌碌,中間還去開了個會,再回到辦公室鐘顏還在桌子底下窩著,只是臉色比她離開時難看了很多,臉依然是燒紅的,唇瓣慘白還翹著干皮。

    可晴看了眼鐘顏的額頭,上面鋪著一層細(xì)密的汗珠,都出汗了,溫度肯定降了。

    雖然臉色很差,可溫度降了應(yīng)該就沒事了吧?

    可晴看了眼桌上的藍(lán)芩口服液,想了想,扎開一管,蹲下來遞到了鐘顏唇邊。

    “喝藥。”

    鐘顏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要不是呼出的氣息沒那么燙了,她差點以為鐘顏又要當(dāng)一次張月華。

    發(fā)個燒都能把自己給燒沒了,就這還說死也要拉她做墊背的,笑死。

    可晴喊了鐘顏幾聲都沒反應(yīng),她也不再管了,只要不死,不給她添麻煩就行。

    可晴繼續(xù)忙碌,中間也來過幾個經(jīng)理,沒人發(fā)現(xiàn)桌子底下還藏著人,這一忙就到了晚上。

    可晴在辦公室吃了早中晚三頓飯,鐘顏餓著肚子睡了一整天。

    還不醒?

    可晴歪頭看著桌下的鐘顏,伸腳踢了下,這不踢還好,一踢,鐘顏像是見了腥的貓,抱住她的腿又不松手了。

    可晴抽抽腿,鐘顏跟著歪一歪,那一副只剩一口氣的樣子,想發(fā)火都是不上力。

    算了隨便吧,都抱著她的臭腳丫子不撒手了,看來是真病得不輕,字面意義的病。

    可晴沒再理鐘顏,又加班到了深夜,收拾東西回去的時候,鐘顏還昏睡著,一點兒蘇醒的跡象都沒有,不過臉色看上去好了一些,只是體溫好像又升高了。

    “鐘顏,醒醒,你這是打算睡死在這里?”

    鐘顏蹙了蹙眉,喉嚨深處發(fā)出一點細(xì)微的哼唧,然后又一動不動了。

    這不吃不喝也不上廁所的,會不會真出什么事?

    可晴糾結(jié)了片刻,在送鐘顏去醫(yī)院和放任不管之間,選擇了放任不管。

    鐘顏死在她的辦公室是很麻煩,但帶鐘顏去醫(yī)院會更麻煩,鐘顏現(xiàn)在的身份可是看守所改造人員,鐘顏自己怎么折騰都行,牽扯到她就不行。

    鐘顏那么對她,還想要她的命,她沒以牙還牙就不錯了,還管鐘顏死活干嘛?

    雖然死了之后換殼子很煩,可如果真死在她的辦公室,她只要不挪動尸體就行,用不了多久鐘顏就又會活過來,她還能直接看到下一個殼子是誰,省得眼前一抹黑,看誰都像鐘顏。

    可晴實在煩躁得很,她真的一點兒也不想再跟鐘顏有牽扯。

    可晴沒再管鐘顏,離開辦公室時刻意鎖好了門,這樣保潔也進(jìn)不來。

    回到家洗漱完躺進(jìn)被窩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可晴很疲憊,可翻來覆去卻睡不著,閉上眼就是鐘顏狼狽地窩在桌子底下的樣子。

    睡覺,管她那么多干嘛?

    不知躺了多久,可晴終于迷迷糊糊有了睡意,恍惚中突然聽到了一聲明顯的腳步聲,她一個激靈醒了,早已經(jīng)適應(yīng)昏暗的眼睛看到了床邊依稀站著個人影。

    誰?鐘顏?

    鐘顏這是醒了瞬移回來了?

    她還以為明早上班會看到一具尸體,沒想到鐘顏還會醒過來。

    這大半夜的,鐘顏不滾去她的地上睡覺,跑她這邊干嘛?

    可晴忍著沒動,她倒要看看鐘顏到底想怎樣?是憋不住要暴露真面目了嗎?雖然本來她也知道鐘顏的真面目,可這幾天鐘顏不是在裝好人嗎?

    鐘顏踉蹌了下,站不穩(wěn)似的軟跪了下去,半個人都趴在了床邊,明明那么黑,鐘顏卻像是有夜視眼似的,準(zhǔn)確無誤握住了她的手。

    這干嘛?什么意思?大半夜的趁她睡覺占她便宜?

    可晴咬著牙忍著,只要鐘顏敢再往上摸一點,她就立刻跳起來送她一頓拳打腳踢。鐘顏這會兒生著病,虛弱得很,她肯定打得過!

    然而等了半天,鐘顏只是牽著她的手,甚至牽都不算牽,只是把手搭在她的手上,然后就那么跪趴在床邊一動不動了。

    可晴不由想起了白天在公司鐘顏也是這樣非要挨著她,雖然后來被她踹開了,可鐘顏逮到機(jī)會還是會再湊過來。

    這是小可憐劇本演砸了,綠茶變態(tài)劇本也砸了,現(xiàn)在改演“缺乏安全感的我只有在你身旁才能安睡”的救贖劇本了?

    可晴耐心等了半天,鐘顏都沒有在動,搭在她手上的體溫滾燙滾燙的,比她之前離開公司的時候燙得多,不用溫槍可晴也猜得到這溫度肯定得40℃往上。

    可晴被鐘顏的手燙得都出了汗,她挪了挪手,剛抽出來鐘顏就又追了過來,非要挨著她的皮膚才肯罷休。

    可晴低聲喊了聲:“鐘顏?”

    鐘顏依稀哼了聲。

    可晴道:“你在發(fā)燒,去吃藥。”

    鐘顏又哼了聲。

    可晴道:“鐘顏?”

    可晴伸手按開床頭燈,柔和的燈光下,鐘顏外趴在床邊,下巴墊在自己的胳膊上,臉色不是預(yù)想中燒得通紅,反而慘白如紙,這樣子根本不像發(fā)燒,倒像是病入膏肓快沒氣了。

    可晴還真沒見過這種情況,實在有些詭異。

    可晴蹙眉看著鐘顏。

    管還是不管?

    “鐘顏,起來吃藥。”

    鐘顏還是沒有反應(yīng)。

    可晴望著鐘顏好一會兒,沉默地關(guān)了床頭燈。

    “可晴……”

    燈滅的瞬間,她依稀聽到鐘顏混混沌沌囈語了她的名字。

    可晴蒙住了毯子。

    不能心軟,可晴你絕對不能心軟。

    你之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救鐘顏,不管是真的怕鐘顏死了自己麻煩,還是就是心軟了,事實都是你救了你的仇人!而你的仇人非但沒覺得感激,沒為自己曾經(jīng)做過的事感到抱歉,甚至還得寸進(jìn)尺登堂入室毫不客氣的侵犯你的隱私踐踏你的尊嚴(yán)!

    這樣的人你救的意義在哪里?出于人道主義?就算你不救她她早晚也是要換殼子的!

    鐘顏生也好死也好,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不落井下石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如果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救,那你就是賤!

    睡覺吧,睡覺。

    可晴賭氣地猛地抽出被鐘顏握著的手,轉(zhuǎn)過身背對著鐘顏閉上眼,鐘顏在她身后摸索著,摸著摸著床褥喧騰了下,鐘顏居然上了床?!

    可晴回頭瞪向黑暗中只能看到輪廓的鐘顏,怒道:“不是說了絕對不上我的床嗎?你這是在干嘛?該不會你一直在演吧?!”

    假裝病重,假裝虛弱,假裝神志不清,就是為了爬上她的床?

    可晴忍無可忍,轉(zhuǎn)回身剛想把鐘顏踹下床,卻措不及防被鐘顏抱了個滿懷。

    耳畔傳來鐘顏軟綿綿的喟嘆,可晴僵了半天,氣得指尖哆嗦,抬手猛地推開鐘顏!

    “滾!”

    這一聲驚天動地,在這暗夜中格外響亮,鐘顏被推得滾下床,迷迷糊糊又喊了聲“可晴”。

    可晴正在氣頭上,只有一個字:“滾!”

    鐘顏這才像是剛反應(yīng)過來,掙扎著站起來,摸索到床尾躺到了地上。

    呵,剛才還站都站不起來,這不眨眼又行了?該不會鐘顏的超自然能力包括調(diào)高自己的體溫吧?這樣就能解釋為什么臉色死白,體溫卻高得離譜。

    果然沒有心軟是對的,鐘顏這種人全身都貼滿了“騙”字,稍不留神就得中她的圈套!

    可晴氣得又蒙住了頭,這一動氣反而很快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起來,可晴洗漱前先瞟了一眼鐘顏,鐘顏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長發(fā)散在臉上,跟剛從電視機(jī)里爬出來的貞子似的,擋在鼻尖的頭發(fā)紋絲不動。

    可晴心頭咯噔一下,俯身摸了摸鐘顏的頸部動脈,又把手按在鐘顏心口感受了好一會兒。

    鐘顏……死了?

    可晴沉默地看了鐘顏片刻,胸口像是堵住了似的說不出的難受,鐘顏死就死了,用不了多久又會復(fù)活,她難受什么難受?

    可晴閉了閉眼,將眼眶的濕熱壓下去,轉(zhuǎn)身剛要走,手腕突然被攥住!

    可晴措不及防嚇得一個不穩(wěn)坐在了地上!

    可晴慌忙轉(zhuǎn)頭看去,看到鐘顏揉著惺忪的眼,氣色依然差到了極點,可胸口卻有了明顯的起伏。

    “你、你不是死了嗎?”

    鐘顏掙扎著起來,沖她虛弱地笑道:“死?你說我嗎?讓你失望了,我還活著呢。”

    不可能,她明明摸了那么久頸脈,完全沒有動靜,當(dāng)時絕對已經(jīng)死了,死人和活人她還是分得清的,怎么轉(zhuǎn)眼鐘顏又活了?而且不是該換殼子的嗎?怎么沒換?

    鐘顏撐著床站了起來,兩股戰(zhàn)戰(zhàn),一副迎風(fēng)就倒的樣子,還得換手扶著另一邊的墻才能勉強(qiáng)行走。

    鐘顏道:“走啊,不上班嗎?”

    可晴盯著鐘顏看了半天,面無表情去洗漱。

    她已經(jīng)弄不清鐘顏到底是真虛弱還是演戲?鐘顏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那天起,鐘顏每天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好幾次明明斷了氣,不多會兒就又會活了過來,也沒像之前那樣換殼子,一直用著喬雅安的模樣。

    鐘顏說寸步不離還真就不離,白天鐘顏窩在辦公桌底下,蹭著她的褲腿睡覺。晚上鐘顏睡在床尾地上,她不給鐘顏被褥,鐘顏自己也不買,就那么硬生生躺了一個月的地板。

    也只有在開會見客戶的時候,可晴才能稍微喘口氣,鐘顏不會跟著她去會議室,也不會跟著她見客戶,鐘顏總是趁著這個時間洗澡洗衣服上廁所,見縫插針,最大可能的跟她形影不離,真·時間管理大師。

    就這樣過去了29天,離鐘顏所說的一個月就差最后一天。

    第26章

    可晴只看了一眼手機(jī)日期就轉(zhuǎn)開了視線, 盼了一個月的日子終于要來了,卻因為盼得太久反而麻木, 她甚至并不覺得自己真的能擺脫鐘顏, 因為這一個月她嘗試過太多方法, 可再多的方法在超自然能力面前都是渣渣, 都失敗了。

    她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無視鐘顏,不讓鐘顏影響自己的情緒。

    無視鐘顏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難, 事實上可晴越來越駕輕就熟, 主要是鐘顏太安靜了, 白天在她辦公桌下睡, 晚上在她床尾睡,只要她不刻意低頭去看,一天中能看到鐘顏的時間也就只有上下班的路上。

    今天是最后一天, 雖然不抱什么希望, 不過早上出門前可晴還是對鐘顏提到了這件事。

    “最后一天,記得你的承諾。”

    鐘顏虛弱地笑了下,依然是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我知道,你放心。”

    ——呵, 說得比唱的好聽,我倒看你是不是真讓我放心。

    忙碌了一天, 馬上到下班時間,可晴筆尖朝上輕敲了幾下桌面,原本想像平常一樣淺淺加個班, 可她突然改變了主意。

    不管鐘顏會不會信守承諾離開,她都不能不做任何表示, 她可以容忍鐘顏跟著她一個月,甚至兩個月一年, 卻不可能容忍鐘顏跟著她一輩子,總要有個切實可行的解決辦法,實在不行就只能魚死網(wǎng)破。

    雖然可晴并不想死,可可晴更不想和鐘顏繼續(xù)這么糾纏不清,如果只有死可以解決問題,那就死,同歸于盡的死!

    可晴果斷收了東西,上腳踹了踹摟著她小腿的鐘顏。

    可晴道:“下班了,走了。”

    鐘顏迷迷糊糊睜開眼,摸出手機(jī)看了眼:“才五點,今天這么早?”

    可晴冷聲道:“怎么?我就活該天天加班?就不能按時下班一次?”

    鐘顏僵了下,道:“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可晴道:“我不知道,我要是能知道你想什么,就不會被你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鐘顏張了張嘴,似是敗下陣來,妥協(xié)道:“好,都是我多嘴,我的錯。”

    可晴起身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并不等鐘顏,獨(dú)自離開了辦公室,一路下到車庫。

    拉開車門,鐘顏已經(jīng)等在副駕駛。

    打從鐘顏病了之后,一直都是可晴開車,副駕駛成了鐘顏的專座。

    看見鐘顏可晴一點兒也不驚訝,這已經(jīng)是她這一個月來的基本日常。

    鐘顏臉上掛著病殃殃的笑,沖可晴歪了歪頭道:“今天下班早,家里還有不少菜,我給你做晚飯。”

    可晴道:“不用,今晚我請你。”

    鐘顏道:“嗯?怎么突然想起請我?”

    可晴打轉(zhuǎn)方向盤緩緩開出車位道:“散伙飯。”

    鐘顏頓了下:“散伙飯?”

    可晴轉(zhuǎn)眸睨了鐘顏一眼,道:“怎么?早上才說了今天是最后一天,這么快就忘了?”

    鐘顏神色黯淡下去,苦笑了聲道:“對,散伙飯,既然是散伙飯,那還是回家一起吃比較有意義,就別去餐廳吃了。”

    可晴道:“回家現(xiàn)做太麻煩,我餓了,再說吃完就可以直接告別了,省事。”

    鐘顏沉默了半晌才道:“至少讓我送你回家。”

    可晴一點兒不客氣道:“不用,反正也是我開車,你送不送的也沒什么差別。”

    鐘顏道:“最后一次。”

    可晴冷聲道:“說好的一個月,別找借口糾纏。”

    鐘顏本來就因為孱弱而不太好看的臉,剎時更難看了幾分,勉強(qiáng)扯出一抹笑道:“可是時間不夠,咱們吃不了五個小時,五小時后才滿一個月。”

    呵,呵呵。

    你怎么不精確到秒?!

    可晴真是氣笑了:“行,五小時就五小時,我多送你幾十分鐘,湊個整,0點行吧?0點一到,你馬上給我滾蛋。”

    鐘顏注視著她,秋泓水眸暈著薄光,像是委屈到了極點想抱怨又不敢的樣子。

    她還委屈上了?我才最委屈好吧?!

    可晴無聲冷哼,懶得理會鐘顏無時不在的裝可憐,一腳油門差點超速。

    一如鐘顏所說,她們真的吃不夠五個小時,連路程到吃飯,總共才花了兩個小時,剩下的三個多小時,鐘顏送她回家能來回送三趟。

    但可晴就是不想讓鐘顏送,她要杜絕送到家門口鐘顏再借口時間不到非要蹭進(jìn)她家的可能。

    雖然不管她讓不讓鐘顏進(jìn)門鐘顏都能瞬移進(jìn)去,但是瞬移進(jìn)去那是鐘顏的事,主動讓鐘顏進(jìn)去就是她的事,她不愿意再主動讓鐘顏踏進(jìn)她的領(lǐng)地。

    鐘顏,請遵守承諾離開吧,保留我們彼此最后的體面,別逼我真的跟你魚死網(wǎng)破。

    可晴祈禱著自己都不相信的祈禱,站在日料店門口吹了足有兩分鐘風(fēng),這才下臺階上了車。

    鐘顏亦步亦趨跟著她,看樣子不到最后一分鐘絕對不會走。

    行,行啊鐘顏,看到時間了你還能怎么耍賴?

    可晴搖下車窗,夜風(fēng)卷著不知道雨絲鉆進(jìn)車箱,吃個飯的工夫,天竟然陰沉地下起了雨。

    雨不大,打在臉上涼絲絲著,和著風(fēng)撲簌著她鬢邊的短發(fā)。她突然有些懷念自己的長發(fā),長發(fā)在夜風(fēng)中翻飛的感覺才最是暢快,仿佛能乘風(fēng)破浪翱翔青云,不像這短發(fā),只會打在臉上還有點痛,再也飛不起來。

    當(dāng)初她是為什么沖動地剪了留了那么多年的長發(fā)?似乎是因為鐘顏,因為鐘顏喜歡她的長安,撞破鐘顏的欺騙那天,她第一件事就是剪掉了長發(fā)。

    可嚴(yán)格說起來,她也病不是為了鐘顏,畢竟鐘顏也沒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非讓她剪頭發(fā),是她自己要剪的,為了出心口郁結(jié)的那一口惡氣。

    她知道這很幼稚,可人的情緒不可能總是理智的,只要那一刻暢快了就足夠了。

    哪怕是短發(fā),可晴也想再享受一下夜風(fēng)拂發(fā)的暢快,然而不行,雨絲漸漸變了雨線,又從雨線變成了噼里啪啦的中雨,雨越下越大,車窗開不成了,夜風(fēng)也享受不了了。

    可晴心口有些堵,只是這么小小的不值一提的愿望都不能讓她實現(xiàn)嗎?

    這只是即時的這一瞬間的愿望,等明天,甚至不用等明天,等一會兒說不定她就不想吹夜風(fēng)了,到時候再怎么給她吹,也改變不了這一刻的委屈。

    搖上車窗,開著車滿帝都城亂轉(zhuǎn),雨水打在車窗讓她越發(fā)心煩,她忍著,再煩躁也不回家。她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不給鐘顏任何可乘之機(jī),就在外面耗到午夜0點,然后讓鐘顏滾蛋。

    鐘顏發(fā)覺路線不對,問道:“你不回家?“

    可晴越是心情不好越是要笑,笑得像是特別暢快道:”不回,我想兜兜風(fēng),兜到咱們徹底訣別為止。“

    不說再見說訣別,而且重逢以來第一次笑得那么開心,這是多盼著她走?

    鐘顏靠著車窗沒再說話,半斂的眼眸映著霓虹閃爍的街景,眉心漸漸蹙了起來,像是藏著千言萬語不知道該怎么說出來。

    可晴斜睨了她一眼,繼續(xù)開車,路過加油站時還不忘拐彎加了滿箱的油,省得開到一半拋錨。

    馬路上的車輛從擁擠到漸漸變少,忙碌了一天,大多數(shù)人都回家了,夜越來越深,離滿一個月只差三分鐘,離零點也不到一個小時了。

    “好像有點餓了。”鐘顏按著肚子道,“日料果然消化的快,才四個多小時就餓了,你餓嗎?”

    四個小時就相當(dāng)于一上午了,餓不是很正常嗎?

    可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張口就道,“不然咱們再最后吃個夜宵?”

    鐘顏詫異地看向她,受寵若驚道:“可以嗎?剩下不到一個小時了,能吃完嗎?”

    可晴道:“就在這附近隨便找家店,簡單吃一頓,很……”

    沒等可晴說出最后那個“快”字,就見一個老大爺脖子上系著個透明塑料袋,頭上也套了個黃色塑料袋,騎著輛人力三輪車,車上裝著紙殼子、飲料瓶,還有幾個鼓囊囊的破麻袋,在雨里艱難地騎行著,老大爺?shù)姆较蚴巧掀拢T著騎著,老大爺沒了力氣,三輪車朝后倒滑撞到了花壇,老大爺戀人帶車直接側(cè)翻了過去。

    雨嘩嘩地下著,老大爺被壓了半條腿,骨瘦如柴的身子在地上掙扎了半天都沒能站起來,頭上系的黃色塑料袋掉在了地上。

    可晴蹙眉看著,靠邊停了車,拉開車兜拿出折疊傘。老大爺在馬路對面,得穿過馬路才能幫忙。

    鐘顏在副駕駛,看的是右邊的街景,直到可晴停車她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還在問著:“怎么停車了?路邊有飯店??”

    “不是。”

    可晴隨口回了句開門下了車,剛走到馬路中央,一輛SUV突然從拐角拐出,刺破雨幕直朝可晴撞了過來!

    一切發(fā)生得太突然,可晴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眼睜睜看著那車朝自己撞過來,車燈刺眼的光直沖她的眼底。

    砰!

    她要死了嗎?

    這是可晴腦中唯一來得及想到的話。

    劇烈的碰撞聲伴隨著車輪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雨水的墜落聲,還有自己凝滯了瞬間倒抽般的呼吸聲,眼前天旋地轉(zhuǎn),可晴被拽飛了出去。那樣巨大的撞擊聲,卻沒有預(yù)想中的劇痛,她被人緊緊摟在懷里,哪怕摔向地面,后背都沒有感受到多少疼痛,那人的胳膊和手肘幫她阻隔了大部分的傷害。

    可晴仰躺在地上,雨水打得睜不開眼,雨傘飛過眼前,她聽到了驚叫聲,聞到了卷著雨水氣息的血腥味,有溫?zé)岬难喉樦鲃拥挠晁暄训剿槀?cè),染紅了鬢邊的發(fā)絲。

    可晴長睫抖顫了下,伸手抹掉臉上的雨水,睜開眼看去,看到了趴在她身上,把她緊緊護(hù)在懷里的……鐘顏。

    嘩嘩嘩——

    好大的雨。

    好多的……血。

    “鐘……鐘顏!!”

    凌晨兩點,約定訣別的0點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小時,手術(shù)室的燈依然亮著,鐘顏還在搶救。

    可晴坐在手術(shù)室外,濕衣服黏在身上,已經(jīng)稍微有些干,卻反而更冷了。她凍得渾身發(fā)抖,卻一步也沒有挪開,甚至連打個電話讓祝小雅送套衣服都沒有。

    她就那么坐著,等著,腦子亂得無法思考,卻又偏偏擅自運(yùn)轉(zhuǎn)著。

    她想起了一個月前鐘顏突然出現(xiàn),想起鐘顏像是戲弄又帶著決絕似的威脅她哀求她,無論如何也要賴在她身邊一個月,哪怕孱弱的一天沒幾個小時是清醒的,也不肯離開。

    而鐘顏為數(shù)不多的清醒時間,覆蓋了她上下班的路,不止上下班,只要她離開家和公司,鐘顏似乎都是清醒地陪著她。

    為什么?

    身后的窗戶啪嗒啪嗒落著雨聲,她又想起鐘顏說她怕雨,怕雨為什么還要在雨夜出現(xiàn)在她的車?yán)铮烤退阋囍粋月,等雨停了再來不是也可以嗎?為什么偏偏在那樣的雨夜出現(xiàn)?

    今夜……又是雨。

    今……

    可晴突然頓了下,飛快地摸出手機(jī)看了眼。

    這是……

    這個日期……

    她已經(jīng)很久不愿意回想上輩子的事,或者說,是不愿意回想和鐘顏有關(guān)的一切事,所以根本沒有留意日期。

    今天是……是上輩子鐘顏火葬的日子,也是她離開火葬場出車禍當(dāng)場死亡的日子!

    為什么偏偏是今天?

    為什么鐘顏約定的時間剛好卡的也是今天?

    有什么仿佛要破土而出,可她不敢相信。

    她又想到了鐘顏這一路不時看向她的目光,她一直裝作沒看到,可那目光實在太過熾烈,像是少看一眼就再也看不到似的,從離開公司就一直黏在她身上,只偶爾轉(zhuǎn)開看向車窗外。

    難道……鐘顏是預(yù)料到她活不過上輩子車禍的時間,所以專程陪著她護(hù)著她,想讓她平安度過?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這一定是鐘顏的苦肉計,反正鐘顏又不會真的死,鐘顏是可以無限重生的,鐘顏就是故意在演戲!就是千方百計想要她的命!

    就算……就算鐘顏不是演戲,是真的想保護(hù)她又怎樣?她死了鐘顏的任務(wù)也完了,鐘顏只是為了任務(wù),不是為了她。

    可晴緩緩攥緊冰冷的指尖,凍了那么久都忍過來了,這一刻突然有些無法忍受。

    她好冷,她真的好冷。

    給祝小雅打個電話吧,算了,自己開車回家拿吧,反正鐘顏死了就死了,用不了多久又會換身皮囊重新出來煩她,換了衣服再來收尸也來得及。

    她渾渾噩噩站起身,腦子依然一團(tuán)亂麻,她努力安撫著自己,轉(zhuǎn)身朝電梯走去,剛走了兩步,急診室門推開,醫(yī)生疲憊的聲音傳了過來。

    “家屬過來見最后一面吧,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

    最后一面……

    可晴轉(zhuǎn)回身,深吸了口氣,又不是第一次見鐘顏死,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晴進(jìn)了手術(shù)室,醫(yī)生護(hù)士都出去了,只留她一個人對著手術(shù)臺上蓋著白布,只露著一張臉,孱弱的鐘顏。

    可晴突然覺得有點可笑,她干嘛要進(jìn)來?她跟鐘顏有什么好說的?再說,鐘顏又能有什么“遺言”交代她?又不是真的死,馬上又會重生。

    可進(jìn)都進(jìn)來了。

    可晴努力忽略掉手術(shù)室濃重的血腥氣,努力不去在意鐘顏比床單還白的臉,她甚至覺得鐘顏收買了醫(yī)生,不然醫(yī)生怎么會隨隨便便就讓家屬進(jìn)手術(shù)室?

    鐘顏一直看著她,從她進(jìn)來就一直看著她,眼底渙散的幾乎不能聚焦,卻依然執(zhí)著地不可能轉(zhuǎn)開視線。

    可晴走到手術(shù)臺前不遠(yuǎn)處停下,原本一句也不想問,想到剛剛一個人在外面想的那些,她問道:“你知道我今晚會出事?”

    鐘顏動了動唇,臉上還沾著沒擦干的血污,虛弱道:“我……知道你活不過今天,不知道……具體哪一天……”

    跟她想的一樣。

    可晴道:“那為什么不早跟我說,你跟我說的話,我這一個月可以不出門。”

    在公司住一個月不算什么難事。

    鐘顏想說什么,可晴打斷道:“哦,我怎么忘了,如果你早告訴我,還怎么演這出英雄救美的好戲?我真是謝謝你。”

    鐘顏胸口急喘了下,似乎是想解釋,可實在太過虛弱,越急臉色越白,突然嘔出一口血。

    可晴下意識攥緊了手指,她不想承認(rèn)自己被那口血驚到了,有那么一瞬間竟然想撲過去抱住鐘顏。

    你被騙的還不夠慘嗎?只是一口血而已,死了都能重生,一口血算什么?你心疼什么?!

    沒有,她才沒有心疼,她只是嚇到了而已!

    可晴唇角顫抖了下,她實在看不得這樣的場面,何必為難自己?出去了。

    可晴轉(zhuǎn)身就走,鐘顏在身后虛弱地喊著她:“別、別走……可晴……別……”

    你說別就別?我當(dāng)初還求你別那么對我,你不還是狠心要我的命?

    可晴走得越發(fā)堅毅,要看就要走到手術(shù)室門口,身后突然轟咚一聲,她下意識回頭看去,卻見鐘顏從手術(shù)臺上摔了下來,蓋在身上的白布摔飛了出去,腹部剛剛縫合的傷口繃裂開,手術(shù)臺上下都是血,慘不忍睹。

    可晴眼皮陡跳了下,問道:“你干嘛?”

    鐘顏趴在地上,艱難地向她爬來,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等、等我死了再走……求、求你……”

    可晴勉強(qiáng)壓住心底翻涌的情緒,道:“你擱這兒演電視劇呢?劇組都沒你這么糟踐血包的。”

    鐘顏已經(jīng)爬到了她腳邊,拽住了可晴的褲腳,可晴垂眸看著,冷漠道:“你手上有血,把我褲子弄臟了。 ”

    鐘顏抓在她褲腳的手顫抖著,艱難喘出一口氣,仰臉望著她,眼底是貪戀的目光,像是聽不到她的嘲諷,也或者聽了沒工夫在意,只想多看她一眼,再最后一眼。

    可晴心頭堵得難受,那一瞬間就像是之前想吹風(fēng)卻下起了雨,算不上什么大事,卻讓她忍不住委屈。

    憑什么?憑什么?!

    可晴喉頭動了動,擠出嘶啞的一聲:“你……憑什么這么看著我?”

    “你憑什么在我面前裝可憐?”

    “你憑什么覺得我會心軟?”

    “我告訴你鐘顏,我早就不愛你了,我連恨都懶得恨你,你所有的把戲在我眼里只覺得可笑,你……”

    可晴哽咽了,她不想這么沒出息,可看著腳下虛弱地望著她笑,邊笑邊吐血的鐘顏,她實在忍不住了。

    可晴不想在鐘顏面前哭,不想讓鐘顏以為自己奸計得逞,哪怕她真的心疼難受了,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憑什么讓鐘顏知道?憑什么讓鐘顏得意?

    可晴恨自己的心軟,恨自己怎么這么沒用?你干脆戀愛腦死算了!

    好煩,好煩啊!

    “放開我。”

    可晴抽了抽腳,沒抽出來,鐘顏拽著她的褲腿,滿褲腿剛吐的血。

    “放開!”

    那血紅得她眼暈,她越來越暴躁,抬腳踹開鐘顏!

    鐘顏破碎地翻倒在一邊,連喘氣都艱難異常,瞎子也看得出來鐘顏就要死了。

    可是又關(guān)她什么事?

    可晴胃部翻涌,強(qiáng)忍著轉(zhuǎn)身拉住了門把手。

    “我……沒有來世了。”

    鐘顏突然嘶啞出這么一句含混不清的話,說完便是一口血沫,就那一句話似乎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可晴頓了下,心里瘋狂喊著不要理她,她就是個騙子,她的話連標(biāo)點符號都是騙人的!不要信!不要理!

    可她還是鬼使神差轉(zhuǎn)回了身,再度看向奄奄一息的鐘顏。

    鐘顏側(cè)躺在地,費(fèi)力地看著她,似乎想再爬過來,卻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裝、裝得可真像,以為我會信你嗎?

    可晴的額角痙攣了下,笑得十分僵硬:“那可真是太好了,祝你早死早灰飛煙滅。”

    鐘顏笑了下,比哭都難看。

    鐘顏道:“能……能最后再……親我一下嗎?”

    可晴道:“不能。”

    鐘顏道:“求求你……只是……最后親……一下,求求你……”

    憑什么你求我我就得答應(yīng)?苦肉計對我沒用!

    可晴又加重語氣道:“不!”

    鐘顏不再求了,就哪怕側(cè)躺在地,拼命仰著眼睛望著她,虛弱的抬不起頭,挪不動身,只有那雙眼睛還能望著她。

    她看就讓她看,你走啊可晴,還留在這里干什么?

    心里不斷對自己說著,可可晴就是沒辦法再第三次轉(zhuǎn)過身,她盯著鐘顏那雙眼睛,曾經(jīng)那么溫柔那么美麗的眼睛,正肉眼可見失去神采,只有慘白的嘴唇還掛著一絲熟悉的微笑。

    “鐘顏。”

    鐘顏沒有回應(yīng)。

    “鐘顏!”

    鐘顏的瞳孔逐漸擴(kuò)散,鐘顏……死了。

    明明不是第一次直面鐘顏的死亡,卻莫名讓可晴恐慌,是因為鐘顏說她沒有轉(zhuǎn)世了嗎?

    她是騙你的可晴,她是騙你的!

    可為什么這么心慌?為什么這么難受?

    可晴緩緩俯身,本想蹲下來探一探鐘顏的鼻息,可還沒蹲好腿就軟了,她直接跪坐在了地上,撲鼻都是鐵銹般的血腥味。

    “好難聞,我不喜歡這個味道。”

    “鐘顏,我不喜歡這個味道。”

    可晴的手指緩緩探到了鐘顏鼻翼下,沒有呼吸,再移到脖頸輕輕按下,失血的皮肉冰冷的沒有溫度,皮肉下本該跳動的脈搏也一點都摸不到。

    鐘顏真的死了,到死都在望著她,好像有多舍不得似的。

    鐘顏騙她的,怎么可能沒有轉(zhuǎn)世了?都是騙她的。

    就算沒騙她,那不是正好嗎?她大仇得報,再也不用擔(dān)心鐘顏換身皮來騷擾她了。

    可晴木然地按著鐘顏的脖頸,醫(yī)生好像進(jìn)來了,護(hù)士也進(jìn)來,他們嘰嘰喳喳說著什么,她一個字也聽不到,她看到他們把鐘顏抬到了推床上,看著他們把鐘顏推到了太平間,看著他們把鐘顏推進(jìn)冰冷的冷庫里。

    她阻止了。

    她攥著死亡證明,背著還沒有僵硬的尸體下了樓。黎明未至,天黑沉沉的,電梯里只有她一個人,沒有人同乘,沒有人被嚇到,否則就算不知道她背的是尸體,大概還是會嚇到人,因為血腥味實在太重了,染得她身上都是。

    她把鐘顏放到副駕駛,拉好安全帶,一路開著回了家。

    依然是沒有人同乘,沒有人被嚇到,她背著尸體進(jìn)了家門,把尸體放在了沙發(fā)上,又翻了條毛毯給尸體蓋上。

    她垂眸望著鐘顏,低聲道:“我等著打你臉呢鐘顏,我看你幾天復(fù)活。”

    可晴洗漱完,像平常一樣回房睡覺,剛睡著又突然驚醒,爬起來到客廳看了眼,鐘顏還是喬雅安的模樣,沒有任何改變。

    可晴回去躺下,總有種自己睡著就會錯過鐘顏變身的錯覺,翻來覆去睡不著,干脆爬起來,把鐘顏從客廳搬到臥室,就放在她臥床旁邊,一低頭就能看見的地方。

    可晴沒給鐘顏鋪地鋪,活人能睡地板,死人怎么就不能了?鐘顏現(xiàn)在還只是具尸體,還沒復(fù)活。

    可晴沒關(guān)床頭燈,看著雙目緊閉的鐘顏,看著看著終于睡了過去。

    剛睡了不到半個小時可晴就被鬧鐘吵醒,睜開眼看到的依然是喬雅安那張臉,只是臉色更難看了,灰白灰白的。

    可晴盯著看了片刻,沒覺得害怕,只覺得奇怪,奇怪鐘顏怎么還沒換殼子?

    不過這也正常,鐘顏曾經(jīng)說過,重生需要的時間不一樣,有時候幾個小時候有時候好幾天,這才過了幾個小時,沒變很正常。

    可晴起身洗漱了下,還給自己煮了包泡面,在客廳吃完,可晴給祝小雅打了個電話,表示這幾天她暫時不去公司,文件直接發(fā)給她,例行會議就開視頻會議。

    這一天,可晴是在家里辦的公,她去哪兒就把鐘顏搬到哪兒,時刻監(jiān)視著鐘顏重生。

    可一直到深夜,鐘顏依然沒有任何反應(yīng),甚至尸體都僵硬的沒辦法再彎曲。

    可晴有些心慌,她也說不清自己在慌什么,就慌得什么都做不了,干脆合上筆記本閉眼假寐。

    昨晚一夜沒有睡好,可晴閉著眼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她做了個夢,夢里的她知道這是夢,因為夢里的鐘顏看她的眼神格外的冰冷,臉上也沒有一絲的表情,她起初孩子夢里指責(zé)鐘顏,后來氣不過想揪鐘顏的領(lǐng)子,卻發(fā)現(xiàn)明明只有幾步遠(yuǎn)的距離,可怎么跑也跑不到鐘顏跟前。

    跑著跑著她就醒了,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往書房的小沙發(fā)看,小沙發(fā)是她搬來的鐘顏的尸首。

    鐘顏依然沒有變。

    可晴走到鐘顏身邊蹲下,看著鐘顏緊閉的雙眼,突然注意到鐘顏身上透出深紫色的血點。

    明明失了那么多血,怎么會浮出血點?還是……深紫色的?

    夢里怎么也跑不到鐘顏身邊的詭異感覺蔓延到了現(xiàn)實,她按了按心悸難忍的心臟,看著鐘顏緊閉的唇瓣,自言自語道:“你故意的是吧?故意索吻,故意說自己沒有來世,故意拖延重生的時間,就是想看我慌張?我憑什么慌張?你死了我才高興,你死了我……我……”

    可晴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浮出痛苦。

    “你明知道我這個人最喜歡糾結(jié)細(xì)節(jié),你還故意說這樣的話讓我糾結(jié)。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現(xiàn)在就親你,我親完就把你送去火葬場燒了。”

    可晴知道說出這種話的自己已經(jīng)不正常了,如果再親下去那就真的是瘋了,可她還是按住了鐘顏的肩膀,低頭親了下去。

    窗外是沉寂的夜,書房的吸頂燈暈著護(hù)眼的白光,鐘顏是尸體很冷,嘴唇冰冷的就像剛從太平間推出來,換成任何一個人,別說是死的,就是活的可晴也親不下去,可只有鐘顏,她根本就沒想過尸毒這個問題。

    對了,尸毒,她不能再親了,她要起來……

    啪嗒,一滴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滴在了鐘顏臉上,可晴要撤開到瞬間,那眼淚陡然暈起耀眼的光,客氣給你再想撤身已經(jīng)撤不開了,鐘顏的嘴唇突然出現(xiàn)強(qiáng)大的吸力緊緊吸附在她的唇上,無數(shù)的暖流自嘴唇源源不斷涌進(jìn)她的身體,這感覺無比熟悉,好像曾經(jīng)也有過這樣的事,可她想不起來,明明就要想起來了,卻總差最后一點想不起來。

    “唔!wuuuuuu!!!”

    暖流很舒服,卻撐得她幾乎爆炸,她拼命掙扎著,猛地掙開鐘顏,她也向后倒去,重重摔躺在了地上。

    這是怎么回事?這難道是……陷阱?鐘顏想要她命的陷阱?!

    可晴喘著氣,好半天才勉強(qiáng)撐坐起來,全身都好脹,好難受,好像隨時都會炸開。

    她是不是要死了?怎么這么脹?

    可晴低頭看了看自己,隔著衣服皮肉都能看到身體深處流轉(zhuǎn)的青色流光,那光隨著血脈運(yùn)轉(zhuǎn),全身上下所有的經(jīng)脈無論粗細(xì),全都盡收眼底。

    可晴不可思議地看著,看著那青光隨著不斷流轉(zhuǎn)從明亮到黯淡,再到徹底歸于平靜,只剩下身體深處淡淡道暖意,不再難受,而是舒服得每一個毛孔都舒展開來。

    好想睡,睡一覺起來就會天清氣朗,整個世界都會變美好的感覺。

    可晴閉了閉眼,空氣中有綠蘿的草木香,她甚至能分辨那香味從什么地方穿過來,能感受到那香味的流動。

    陽臺。

    是陽臺的綠蘿。

    可晴搖搖晃晃站起來,明明很想睡,卻還是邁著步子去了陽臺,看著墻上架子滿簇綠葉的綠蘿,指尖輕輕點了下,剎時,繁花盛放,那是純白的綠蘿花。

    可晴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手。

    她有些恍惚,熟悉的感覺再度涌上,好像曾經(jīng)見過誰點木生花,還許諾她四季不凋零。

    是誰?會是誰呢?

    可晴恍恍惚惚進(jìn)了臥室,躺下便睡著了,果然如她所想,這一夜睡得格外的香甜,再醒來全身都是通暢的,就像洗滌了靈魂,靈臺清明,甚至能聞到陽光溫暖的味道。

    可晴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按著窗臺沐浴著朝陽,很久沒有過的舒暢,或者說,從來沒有過這么的舒暢,連空氣都是甜的。

    她享受了一會兒陽光,走去洗手間洗漱,洗漱完才想起筆記本還在書房。

    可晴推門進(jìn)了書房,收拾好筆記本,轉(zhuǎn)頭看到了沙發(fā)上的鐘顏。、

    鐘顏……變了。

    鐘顏已經(jīng)不再是喬雅安的模樣,變成了她曾經(jīng)見過兩次的一張臉。

    一次是在張月華變喬雅安的過程中,驚鴻一現(xiàn)。

    一次是在那個九年前的綜藝視頻里,穿LO裝的素人也是這張臉。

    這是鐘顏原本的模樣,她曾問過鐘顏,鐘顏也承認(rèn)了是她本人的樣貌。

    這張臉,實在漂亮,如果當(dāng)初鐘顏用這張臉勾引她,她可能會陷得更深吧。

    所以鐘顏,你故意變回自己的臉,故意來勾引我的嗎?

    可惜,我說的是如果當(dāng)初,不是現(xiàn)在。

    可晴緩緩伸出手摸向鐘顏的眼尾,她一直覺得鐘顏的眼睛最美,不管換多少殼子,都美得讓她挪不開視線。

    鐘顏,我為什么能點木生花?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不管你耍什么花招,你說你沒有來世就是騙我,欺騙就不可饒恕,這不就變了嗎?還不睜眼睛?打臉的時候來了,我要扇你耳光,還要把你趕走,你要是敢狡辯,我就辱罵你,罵到你抬不起頭。

    胡思亂想著,指尖輕觸到了鐘顏的眼尾,只那一下,眼前不可方物的美人崩散如塵。

    可晴微微睜大眼,下意識抓了下,只抓到滿手星塵,再攤開手,它們已泛著微光消失不見。

    沒了,剛剛還在這里的鐘顏,突然就消失了,不見了,甚至連灰都沒有留下。

    怎么會這樣?不是變了嗎?不是復(fù)生了嗎?怎么會……消散了?

    一定又是鐘顏的把戲,她就是個騙子,不能相信。

    第27章

    自鐘顏的尸首煙消云散之后, 鐘顏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沒有換殼子靠近她,也沒有用自己的面貌接近她, 就像煙消云散的不只是尸首, 連魂魄也都沒了一樣。

    可晴不信, 鐘顏就是個騙子,之前也曾經(jīng)失蹤過兩年, 這會兒肯定又在玩失蹤游戲, 就是想等她放下戒備再突然出現(xiàn)。

    然而可晴等了兩年, 鐘顏沒有出現(xiàn), 又等了兩年,還是沒有出現(xiàn),眨眼五年過去了, 號稱婚姻影響賺錢速度的祝小雅都要結(jié)婚了, 鐘顏始終沒有出現(xiàn)。

    祝小雅結(jié)婚前,專門抽了一晚嗨了最后的單身派對,可晴也在邀請之列。

    祝小雅的朋友要么和可晴不熟,要么就是公司的同事, 沒人敢灌可晴酒,以至于胡鬧了一晚上, 大家都醉了,只有可晴滴酒沒沾。

    可晴原本是想跟著喝一點的,看她們喝醉笑得那么放肆, 她也想嘗嘗很久沒有嘗過的大笑的滋味。

    可最終她也沒喝,大家都醉了, 總要有一個清醒的吧?

    這些人似乎約定了不醉不歸,都沒有開車, 都是打車來的,包括祝小雅,倒是省得找代駕。可晴把她們一個個送上出租,最末只剩下祝小雅這個東道主,看在她是今晚主角的份上,可晴好人做到底,親自開車送她回家。

    祝小雅坐在副駕駛,一路都不老實,一會兒說自己還要喝,一會兒扯著嗓子嚎歌,可晴當(dāng)場就想把她扔給出租自己回家。

    祝小雅嚎著嚎著,突然轉(zhuǎn)身抱住了可晴的胳膊,也就是可晴車速不快,深更半夜的路上人也不多,不然真說不好會不會出車禍。

    可晴嘗試著推開祝小雅,可醉鬼的力量都是加了buff的,可晴連推了幾次都沒推開,又怕出事故,只能找了個安全的地方暫且靠邊停車,停在了路邊樹蔭下。

    樹蔭遮擋了路燈,車?yán)镌桨l(fā)顯得昏暗,可晴伸手想按開車內(nèi)燈,卻聽見祝小雅飚出一句驚世駭俗的話:“我喜歡你,可董。”

    可晴僵了下,被摟著的胳膊更像是長了毛似的難受,她趕緊推祝小雅,原本以為死活推不開,沒想到一推就推開了。

    祝小雅被她推得靠在副駕駛傻呵呵笑,衣服沒心沒肺的樣子。

    祝小雅道:“我喜歡過你,真的,就……大概五年前吧,我春心萌動過,媽呀,我自己都不可思議,我居然對這個女人小鹿亂撞?!明明你有的我都有,當(dāng)時怎么就動心了呢?有一說一,軟妹子哪有腹肌好摸?我超喜歡我老公的八塊腹肌啊啊啊!”

    可晴道:“…………”

    可晴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到了肚子里。

    這祝小雅,平時看著挺精明強(qiáng)干的,怎么一喝酒說話還大喘氣?差點沒嚇?biāo)浪?br />
    可晴隨便安撫了兩句,剛想重新啟動車子送醉鬼回家,祝小雅突然又醉醺醺湊了過來,笑得像個二傻子的歪著頭枕在方向盤上問她:“我把我的秘密告訴你了,你的秘密勒?”

    可晴道:“你的秘密?什么秘密?”

    祝小雅震驚道:“我喜歡過女人啊,這還不算驚天巨瓜嗎?!”

    你是什么知名人物嗎?全世界都認(rèn)識你?這算哪門子巨瓜?買熱搜都推不起熱度好嗎?

    不過跟醉鬼有是道理好講?

    可晴敷衍道:“哦哦我知道了,我保證不說出去。”

    祝小雅打著酒嗝道:“這是說不說出去的問題嗎?這是交換啊!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的秘密就得告訴我。”

    可晴道:“我沒有秘密。”

    祝小雅倒是沒有懷疑,扒著方向盤吃吃笑道:“你好無聊啊,這么大連個小秘密都沒有,你就沒喜歡過什么不能喜歡的人嗎?像我喜歡過女人,你就沒喜歡過……呃……你好像本來就喜歡女人,所以我喜歡女人你知道了,你喜歡女人我也知道了,咱們扯平了?咦?怎么覺得不對勁?哪兒不對勁呢?咦咦?”

    邏輯已死的祝小雅扒著方向盤陷入自我糾結(jié),可晴無奈地扒了扒她道:“坐好,我送你回家。”

    祝小雅突然一抬頭,坐都坐不穩(wěn)了還拿手指比劃來比劃去:“看在你是我初戀的份兒上,我批準(zhǔn)了,新娘捧花一準(zhǔn)扔給你,感動吧?”

    可晴把祝小雅按回副駕駛,繼續(xù)敷衍:“感動感動,你坐好。”

    祝小雅又是一個靈光乍現(xiàn)的表情,手指頭晃啊晃:“對了!初戀!我的初戀都告訴你了,你的初戀呢?”

    這是今晚不跟她交換點什么總覺得虧大了是吧?

    可晴忍著翻白眼的沖動,對祝小雅道:“我沒有初戀。”

    之前用沒有秘密糊弄住了祝小雅,這回應(yīng)該也能糊弄過去吧?

    祝小雅纖細(xì)的眉毛打結(jié)道:“騙子,你明明那么多緋聞女友,怎么會沒初戀?你還真當(dāng)我喝多了?我跟你講,我沒醉,一點也沒!”

    可晴頭疼道:“好好好,沒醉。”

    祝小雅道:“你初戀,誰?說。”

    可晴搪塞道:“說了你也不認(rèn)識。”

    祝小雅道:“那我猜猜。”

    說了你不認(rèn)識你還猜個屁啊,真是跟醉鬼完全沒邏輯可講。

    可晴嘆氣。

    祝小雅道:“張月華!對不對?不是張月華就是喬雅安,不是喬雅安就是王芳,不是王芳就是曹晶晶,不是曹晶晶就是時圓,不是時圓就是……”

    祝小雅如數(shù)家珍,不大會兒給她巴拉了一大堆人名,都是鐘顏披過的殼子,也是網(wǎng)上早就曝光了的。

    可晴聽著那打嗝的醉言醉語,自暴自棄地想,干脆隨便承認(rèn)一個得了,趕緊把這祖宗送回家,她累了,想回家睡了。

    可晴正要隨便說個人名,祝小雅突然又道:“啊,對了,還有鐘顏。”

    鐘顏。

    可晴的心臟陡然緊縮了下。

    時隔五年,她還是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

    夜風(fēng)穿過車窗,拂動她剪了又剪始終沒有留長的短發(fā),發(fā)梢打在臉上微微地痛,樹影斑駁在擋風(fēng)玻璃,沙沙的枝葉聲混雜著一絲雨點的啪嗒。

    下雨了?

    可晴的胳膊伸出車窗,好半天才接到一滴雨,雨剛下,還太小,大部分都被樹冠遮擋,只有個別雨滴漏下。

    祝小雅靠在副駕駛?cè)鼍漂偟赜謫柕溃骸澳愠鯌俚降渍l啊?還有誰是我漏數(shù)的?”

    可晴垂下眼簾看著掌心那一點雨滴,雨滴埋沒在掌紋中,不仔細(xì)看根本無法分辨。

    “大概……是鐘顏吧。”

    “為啥說大概?啥意思?”祝小雅醉得嘴都開始瓢了,卻還是打破砂鍋問到底,“意思是你好幾個初戀?自己都分不清哪個是真愛?”

    可晴道:“我……有個秘密,誰也沒告訴過。”

    祝小雅道:“咦?你不是沒秘密嗎?你騙我?”

    可晴手肘搭在車窗,望著車外漸漸連線的雨滴,聲音飄渺悠遠(yuǎn),她把她和鐘顏的故事講給了祝小雅,這是她從沒對任何人講起過的,有些甚至是連鐘顏都不知道的。”你說她是不是很過分?騙我說她灰飛煙滅了,然后躲起來看我笑話,就等著我放下警惕她再突然蹦出來。她總是這樣,從來不顧及我的感受,只顧自己的任務(wù),只顧自己高興。”

    祝小雅震驚捂臉:“我的老天鵝啊,這是什么神仙CP?!”

    可晴道:“???”

    可晴輕嘆:“我真是瘋了,跟個醉鬼說什么呢?”

    祝小雅道:“我、我……嗝,我沒醉,我是真感動啊,沒想到這世界居然還有這種‘縱然千死萬死,我愛的始終是你’的完美愛情!我要哭了,嗚嗚嗚,突然覺得八塊腹肌都不香了。”

    可晴道:“…………”

    算了,她也不是想聽祝小雅發(fā)表什么感想,她只是單純的看著這雨,吹著這風(fēng),在這寂靜的夜,突然有了強(qiáng)烈的傾訴欲而已。

    雨漸漸大了,可晴搖上車窗,祝小雅道:“你說她五年都沒出現(xiàn)過了?”

    可晴頓了下,“嗯。”

    祝小雅道:“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她真的灰飛煙滅了?”

    真的灰飛煙滅?

    可晴僵了下,轉(zhuǎn)頭看向祝小雅,昏暗中那一直沉穩(wěn)的眼眸隱約透出不平靜的波瀾:“不可能的。”

    祝小雅道:“為什么?”

    為什么?可晴的心不受控制的劇烈收縮著,她從來沒想過鐘顏真的灰飛煙滅這個可能,她也從來不覺得,或者從來不敢去想鐘顏真的徹底死了,死透了,永遠(yuǎn)不會再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可是為什么她不敢想?她明明最盼著鐘顏消失,盼著自由的不是嗎?

    為什么?

    可晴心慌意亂,囁嚅道:“因為……她就是個騙子,她說的話都不可信。”

    祝小雅道:“就算是騙子也不可能所有的話都是騙人的吧?而且你知道被車撞多疼嗎?她死了一遍又一遍,真的一點負(fù)擔(dān)都沒有嗎?身體負(fù)擔(dān)?精神負(fù)擔(dān)?都沒有嗎?”

    祝小雅道:“我以前看過一個電影,名字忘記了,里面有個女的是不死身,她被人扔進(jìn)海里,一遍遍淹死,又一次次復(fù)活,那種感覺想想就好痛苦,鐘顏不痛苦嗎?”

    這個問題可晴從來沒認(rèn)真思考過,她的思考范圍一直都是鐘顏騙她,鐘顏想要她的命,鐘顏躲起來了,再沒有其他。

    可晴垂眸蜷縮了手指,像是說給祝小雅,又像是解釋給自己聽:“她,她會超能力。”

    祝小雅道:“超能力怎么了?超人就不會受傷不會痛嗎?玄幻劇里的神仙都會痛,何況她只是個人。”

    可晴依然執(zhí)拗道:“就算會痛,她也不會灰飛煙滅的。”

    祝小雅道:“怎么就不會了呢?你小說看太少了,小說里綁定系統(tǒng)的任務(wù)者,十個里有八個都是為了不灰飛煙滅才拼命肝任務(wù)的,任務(wù)失敗灰飛煙滅不很正常嗎?”

    可晴的手指越攥越緊,依然堅持道:“不會的,她不會灰飛煙滅。”

    祝小雅道:“你為什么這么篤定?你知道什么內(nèi)情?”

    可晴道:“我……不知道,但是她不會灰飛煙滅。”

    祝小雅打了個酒嗝道:“為什么?嗝,你給我說出個一二三。”

    可晴道:“因為……我們說好了要最后再吃一頓宵夜,都還沒吃,她不會灰飛煙滅的。”

    祝小雅瞪圓了酔紅的眼:“woc!flag!這不妥妥死亡flag嗎?!”

    “不是的。”可晴攥著手道:“她那么狡猾,怎么可能把自己逼到灰飛煙滅這一步?不會的。”

    不清醒的祝小雅沒了平時的體察入微,她勾住可晴的肩膀拍了拍,醉醺醺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祝小雅道:“我知道你很難接受,就算她再不是人,畢竟是你真心愛過的,還是初戀,你不愿意接受她已經(jīng)掛了很正常。可你不能一直掉在她這個坑里,你總要走出來,這都五年了,難道你還要等她一輩子就為了驗證她是不是真的掛了?放下吧,過屬于自己的生活,換個八塊腹肌,啊不對,換個香香軟軟的萌妹子,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祝小雅啰嗦了半天不見可晴反應(yīng),歪著頭喊道:“喂,大小姐?老板?可董?可晴?小晴兒?”

    吧嗒,一滴眼淚凌空滴落,嚇得祝小雅差點沒酒醒了。

    祝小雅道:“woc!你你你,你哭了?你居然哭了?!你不是慈禧太后從來不會哭嗎?!”

    可晴長睫低垂,眼淚流的默不作聲,連哭都安靜得讓人心酸。

    看著那無聲的一串串眼淚,祝小雅徹底抓馬了,慌手慌腳道:“你、你別哭,你別嚇我,我喝多了,我不禁嚇!”

    一直不承認(rèn)自己喝多了,這會兒倒說自己喝多了。

    換做平時,可晴肯定會被祝小雅的胡言亂語逗笑,可今時今日,她一點也笑不出來。

    鐘顏可能真的灰飛煙滅了,她可以開始自己新的人生了,明明是之前怎么盼都盼不來的,為什么這會兒卻這么難受?

    祝小雅被可晴這么一嚇,再也不敢耍酒瘋了,她攬著可晴的肩膀哄了幾句,哄著哄著就歪在副駕駛睡死過去。

    雨越下越大,啪嗒啪嗒打在車頂車窗,可晴聽著雨聲,明明不想哭的,眼淚卻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兀自流個不停。

    鐘顏怎么會灰飛煙滅呢?不會的。她那么狡猾的人,絕對不會把自己逼到那一步,絕對不會。

    她還有那么多疑問沒有問鐘顏,鐘顏怎么可能灰飛煙滅呢?

    不會的,肯定不會的。

    那夜之后,祝小雅和她都默契的沒再提起這件事。

    兩年后,祝小雅喜得貴女,可晴去家里探望,給孩子塞紅包的時候,祝小雅小心翼翼問她:“你還不打算找個伴嗎?”

    可晴拿起桌上防輻射的仙人球,指尖輕輕觸碰,仙人球開出了湛藍(lán)的花。

    祝小雅不可思議地看了看那本不該在這個季節(jié)開花的仙人球,又看向可晴,可晴淡淡道:“她好像真的沒有了。”

    她的超自然能力,都已經(jīng)在我這兒了。

    又過了三四年,祝小雅的孩子上了幼兒園,祝小雅生平第一次請假是因為幼兒園的親子活動。

    “內(nèi)個,可董,我能請半天年假嗎?”

    可晴道:“………………”

    可晴道:“這不是人事部的事嗎?怎么請到我這兒了?再說哪有半天半天休年假的?”

    祝小雅笑得一臉母性光輝:“人事部屁事多,找你靠譜。休半天怎么了?這不是有備無患嘛,萬一以后學(xué)校再有什么活動,手里有假心里不慌,我不想錯過孩子的每一個成長節(jié)點,不想留有遺憾。”

    不想遺憾嗎?

    可晴垂下眼簾,看著手里散發(fā)著墨香的文件,喃喃道:“我……有點遺憾。”

    祝小雅道:“嗯?你遺憾什么?”

    可晴緩緩搖了搖頭:“準(zhǔn)假可以,把手頭的工作忙完。”

    祝小雅立刻笑逐顏開:“放心吧,保證不影響工作!”

    祝小雅走了,可晴起身走到落地大窗前,望著窗外仿佛置身云端的城市,高樓林立,烏云壓頂,又要下雨了。

    啪嗒,啪嗒,雨點打在窗玻璃留下淡淡水痕,不大會兒,雨徹底下了起來,玻璃上到處都是蜿蜒的水痕,可晴的手撫上窗子,隔著窗玻璃摩挲著雨痕。

    這是鐘顏尸首消散的第11年,可晴終于確信了鐘顏的確灰飛煙滅,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回顧鐘顏失蹤兩年后再出現(xiàn)所做的種種,以前自以為明白的,現(xiàn)在越發(fā)想不明白,滿肚子的疑問當(dāng)初不屑去問,如今想問卻再也沒地方去問。

    鐘顏灰飛煙滅的第13年,爺爺?shù)纳眢w每況愈下,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爸媽勸說她好歹找個伴,不管真的假的,讓老爺子走得安心一些。

    可晴看著病床上孱弱的爺爺,明明是個鶴發(fā)雞皮的暮靄老人,卻讓她莫名其妙聯(lián)想到了鐘顏。最后那一個月的鐘顏也是這么虛弱,一天中沒幾個小時是清醒的,當(dāng)時她怎么會認(rèn)為那是正常的?怎么就一句也沒問過呢?

    是了,就算當(dāng)時問了她也不會相信,鐘顏說的每一個字她都不信。

    可晴聽從了爸媽的建議,認(rèn)真篩選著合適的人選,原本也想著找一個合心意的,可找來找去,竟然沒有一個讓她滿意。

    她想過,既然都是糊弄,那不如找個男的,就像當(dāng)初和祝小雅簽訂戀愛協(xié)議那樣,可以和那個男的簽協(xié)議,等爺爺過世給對方一大筆補(bǔ)償即可。

    可思來想去,爺爺知道她的那些緋聞秘史,一直認(rèn)為她是徹底的同性戀,不可能喜歡男人,這時候找個男人過來只會讓戲更假。

    那就找個女的吧,找個就像當(dāng)初的祝小雅這樣的女人,單身,且短期內(nèi)不會結(jié)婚,可以演到爺爺安心離開。

    可這樣的女人上哪兒去找?這么多年,能讓她信任的女人只有祝小雅一個。

    祝小雅跟著她一起工作了十多年,對她甚是了解,看出她情緒有些不對,就問她:“你是有什么煩心事?不如說出來,也許我能幫得上忙。”

    可晴按了按太陽穴,道:“當(dāng)年的你的確能幫忙,現(xiàn)在的你卻不能了。”

    祝小雅是有些不服輸在身上的,當(dāng)即道:“當(dāng)初我能幫,現(xiàn)在的我肯定更能幫,沒道理越長越回去,你說說看。”

    可晴把想法告訴了祝小雅,祝小雅面露尷尬:“啊這……我還真幫不了,不過我既然問了,肯定會想辦法的。”

    可晴也就是找個人傾訴一下苦惱,也沒想著祝小雅能幫忙,又說了兩句就把話題繞回了工作。

    卻沒想到,當(dāng)天晚上祝小雅就激動地打來電話,說她找到了合適的人選,對方是她剛從國外回來的閨蜜。

    祝小雅說她的閨蜜是個女強(qiáng)人,沒有對象,也不想戀愛,這次是回過創(chuàng)業(yè),正缺少可晴這樣的資方大佬幫助,她們?nèi)绻苓_(dá)成協(xié)議,那絕對是共贏的好事。

    祝小雅還再三跟可晴保證了閨蜜謝勤的人品,說雖然閨蜜一直在國外,但她們一直都有聯(lián)系,感情很好,之前每年也都會聚會,讓可晴放心。

    祝小雅的推薦大體不會錯,最重要的是,爺爺眼看身體已經(jīng)撐不住了,可晴實在也沒太多時間挑選更合適的人。

    可晴在電話里敲定了見面時間,第二天一早祝小雅就帶著謝勤進(jìn)了她的辦公室。

    雖然沒有什么可挑選的余地,可晴依然保持著謹(jǐn)慎,沒有立刻簽約,而是跟謝勤稍微聊了一會兒,中午剛好帶著一起出去吃個飯。

    吃飯的過程還算愉快,吃完飯出來,原本還算晴朗的天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雨。

    謝勤蹙眉看著雨道:“最討厭下雨天。”

    可晴原本平和的心突然陡跳了下:“你說什么?”

    謝勤這才反應(yīng)過來,笑著沖她道:“哦,我說我不喜歡下雨天,因為家在南方,不下雨都返潮,下了雨更是潮得滴水,就特別不喜歡。”

    可晴半斂眼眸道:“是嗎?”

    謝勤道:“是,怎么了?你喜歡下雨?”

    可晴沒再說話,直到上了車,坐在駕駛位,這才轉(zhuǎn)頭注視著謝勤,盯得謝勤眼神躲閃,渾身不自在。

    謝勤道:“干嘛這么看著我?”

    可晴沒有說話。

    謝勤實在忍不住了,又道:“可董是不是看不上我?看不上就直說,這本身就是個交易,合則來,不合則散,不必這樣?”

    可晴突然一把攥住謝勤的手腕:“別裝了,我已經(jīng)識破了。”

    鐘顏,是你,我知道是你!

    雖然只憑一句“不喜歡雨”并不能證明什么,可天知道,那一刻可晴的情緒突然不受控制的爆發(fā),她篤定了,或者說,她希望這個女人是鐘顏!她希望她是!

    至于為什么是“希望”,她沒工夫去想,她只想趕緊揭穿她,讓她承認(rèn)自己就是鐘顏!讓她承認(rèn)自己沒有灰飛煙滅自己又撒了謊!

    可晴攥得更緊了,幾乎是咬牙切齒道:“怎么不說話?你以為你的這些小把戲能逃得過我的眼睛?”

    謝勤微微睜大眼,胸口劇烈起伏了下,猛地推開可晴,打開車門逃也似的下了車。

    “我就說天下哪有掉餡餅的好事,你就整一個神經(jīng)病,小雅這不是坑我嗎?!走了走了,別再聯(lián)系了!”

    謝勤邊走邊嫌惡的抽出包里的濕巾快速擦著手腕,見可晴下車追了過來,嚇得也顧不得穿著高跟鞋,竟然跑了起來,很快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那天之后,可晴就派人盯上了謝勤,謝琴起初沒有發(fā)現(xiàn),后來無意間發(fā)現(xiàn)被跟蹤,嚇得立刻報了警,警察查到了可晴這里,祝小雅嚇得趕緊從眾調(diào)解,謝勤這才撤銷了立案,可晴才不至于被拘留。

    祝小雅愁得頭發(fā)都快掉光了,對可晴道:“我知道你懷疑她是你相好的披的皮,可她真不是,她是我閨蜜,她什么性子我太了解了,這個別人想裝都裝不來,她真不是你相好的。”

    可晴垂下眼簾,淡淡道:“她不是嗎?”

    祝小雅道:“真不是,這個真真真不是!”

    最終謝勤還是跟可晴簽了協(xié)議,用謝勤自己的話說是“她給的實在太多”,而可晴自己則是“爺爺真的沒時間了”。

    謝勤配合得很好,爺爺并沒有懷疑她倆的關(guān)系,走得十分安詳。

    爺爺?shù)脑岫Y剛結(jié)束,謝勤立刻就跟她劃清了界限,生怕她借著協(xié)議占她便宜似的。

    臨走前,可晴在爺爺?shù)哪贡办o默,謝勤離開前過來跟她打招呼,或許是解除了協(xié)議心安了些,謝勤難得主動肢體接觸——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人死不能復(fù)生,節(jié)哀順變。”

    可晴目光悠遠(yuǎn),眼底的悲傷像是發(fā)了酵,濃重的讓人心酸。

    可晴道:“人死不能復(fù)生,那魂魄都散了,又會怎樣?”

    謝勤道:“欸?這……如果真有魂魄的話,這也不至于魂飛魄散,爺爺肯定已經(jīng)轉(zhuǎn)世成誰家的小王子,全家就寵他一個寶貝蛋了。”

    可晴笑了下,明明是在笑,卻讓謝勤覺得那悲傷更加濃稠,濃稠的似乎下一秒就能將可晴整個人淹沒。

    可晴道:“我其實只是……有些遺憾。”

    謝勤道:“遺憾什么?”

    可晴沒有回答,她注視著墓碑上爺爺慈祥的笑臉,還有墓碑上一筆一劃雕刻的大字,那是爺爺?shù)拿帧?br />
    可晴突然抑制不住的想哭,可她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心底就像被什么死死攥住,干涸了一般,痛,卻干裂的無法撐起任何多余的表情。

    可晴抬眸看向遙遠(yuǎn)的天際,天很藍(lán),云絮綿綿,有風(fēng)拂面,沒有雨,墓地旁成排的柳樹拂動著枝葉,一座座墳?zāi)钩尚谐申牐瑹o論是有人牽腸掛肚,還是早沒人惦念,這些人的墓碑上至少都有名字。

    都有名字。

    可她……

    她到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鐘顏的真名到底是什么?

    鐘顏到底……叫什么名字?

    第28章

    鐘顏消失的這些年, 可晴時常會胸悶,去醫(yī)院檢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時間久了, 她也不再當(dāng)回事, 橫豎只是悶, 也不是疼,沒到無法忍受的地步。況且隨著時間的流逝, 胸悶發(fā)作的越來越不頻繁, 原本隔三差五就要發(fā)作一次, 后來三五個月也發(fā)作不了幾回。

    鐘顏消失的第15年, 可晴的胸悶已經(jīng)成了一年才發(fā)作一回,她開始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夢。

    最初兩年,做的夢太碎片, 她根本無法拼湊出夢的內(nèi)容, 只是每次夢醒都有種空落落的感覺,想哭,但又不明白有什么好哭的?

    后來,碎片漸漸連接, 她從那支離破碎中漸漸窺得了一點內(nèi)容。再后來碎片越來越多,成片連接, 她知道的也越來越多。她不知道那誰夢,還是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真實,她只知道, 那些夢境碎片非常熟悉,熟悉的就如同她曾置身其中真真切切的參與過。

    她夢到她剛出道沒多久, 參加綜藝,初遇舞臺上的素人鐘顏, 鐘顏穿著層層疊疊的LO裙,和其他素人的軟萌可愛不同,鐘顏溫柔的就像云絮水流,只看一眼就深深吸引了她。

    她對一見鐘情從來是不屑一顧的,也一直認(rèn)為所謂的一見鐘情不過就是見色起意。

    可那一刻她確信自己的確一見鐘情了,也的確是見色起意,那樣溫柔如水的絕色美人,不心動才不正常。

    她聽到有嘉賓在夸贊素人的LO裙漂亮,她也跟著附和夸贊,其他素人的LO裙漂不漂亮她不知道,鐘顏的是真的漂亮。其實也不是裙子漂亮,鐘顏這樣的顏值,就算披條床單都是美的。

    夢醒后,她第一件事就是翻出鐘顏只在她面前穿過一次的那條女仆LO裙。

    這裙子不能說和綜藝?yán)锏囊荒R粯樱瑓s十分相似,當(dāng)時鐘顏只有一個白天的時間準(zhǔn)備,能準(zhǔn)備出這么相似的裙子已經(jīng)很不錯了。

    所以鐘顏當(dāng)初為什么費(fèi)盡心思找到這樣一條LO裙穿給她看?

    當(dāng)初她以為鐘顏變態(tài),以為鐘顏故意演女仆和主人的游戲想勾引她,難道鐘顏其實只是想喚起她的記憶?或者就算她想不起來,也希望能讓她對穿著同樣裙子的她寬容一些?

    鐘顏難道只是想緩和關(guān)系,想跟她不要那么劍拔弩張?

    這個猜測讓可晴麻木的心久違的抽痛起來。

    不,別難受,鐘顏難道沒張嘴嗎?有什么不能直說嗎?為什么要這么拐彎抹角?別自己pua自己可晴,鐘顏就是居心叵測,就是想拿你完成任務(wù),只不過失敗了而已。

    可晴驅(qū)車去公司上班,等紅燈時,看到旁邊花壇的叢叢綠葉,突然覺得寡淡,隔窗輕輕一個指點,青色微光劃過,花壇霎時繁花盛放,連冬青都別扭地開出青白的小花。

    可晴突然恍惚了,這一幕無論做多少遍都覺得似曾相識,可以往只是熟悉,這一刻卻有畫面在腦海閃過。

    她仿佛看到了鐘顏頂著她只看過兩次的絕美臉龐,微笑著站在一片枯萎的田野,到處都是干枯的荒草,遠(yuǎn)處還有成片的光禿禿的樹林,鐘顏穿著羽絨服,厚厚的鴨絨填充著鼓起的衣料。

    鐘顏緩緩張開雙臂,像是在迎接她,夢幻的青色流光從鐘顏懷中散開,眨眼便覆蓋了整片田野,只一瞬間,鋪天蓋地的薰衣草盛開,紫色的花朵穿越記憶,帶來陣陣芬芳。

    好香,那是撲進(jìn)整片花田才有的清香。

    可她確定不管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從來沒去過薰衣草田。

    滴滴。

    鳴笛聲驚醒了可晴,可晴這才發(fā)覺綠燈亮了,她還堵在路口。

    可晴啟動車子,鼻翼間依然是揮之不去的薰衣草香,真實的她不得不相信她真的去過那樣一片花田。

    也許是假的呢?也許一切只是她的臆想,源于那個詭異的綜藝視頻,源于視頻里本不該出現(xiàn)的穿著LO裝的鐘顏。

    可晴努力回憶著幻象中的花田,憑借著細(xì)微的一點線索,篩選了數(shù)百處花田,一處處去,一處處排除,排除得越多,她越確信那真的只是幻覺,并不是真實的記憶。

    然而沒等她徹底放松下來,她來到了一處幾乎一模一樣的薰衣草田。

    真的是,幾乎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那薰衣草遠(yuǎn)不及幻象中開得那樣繁盛。

    可晴學(xué)著幻象中那樣展開雙臂,無數(shù)青色流光四散,花香瞬間濃醇,這下是真的一模一樣,毫無不同。

    可晴聽到遠(yuǎn)處賞玩的游客驚喜的喊叫聲,展開的雙臂緩緩收緊,眼眶脹熱的難受,有什么想涌出來,卻什么也沒有。

    鐘顏消失的第18年,爸媽已經(jīng)不指望她再結(jié)婚生子,老兩口自力更生,生下了小可雨。

    鐘顏消失的第20年,小可雨會喊姐姐了。

    鐘顏消失的第30年,小可雨跳級上了中學(xué)。

    鐘顏消失的第40年,小可雨拿下雙學(xué)位博士,不需要繼承家業(yè)一樣成為世人矚目的優(yōu)秀的人。

    鐘顏消失的第45年,小可雨繼承家業(yè),可晴退居二線。

    鐘顏消失的第50年,祝小雅彌留之際,總是沒心沒肺只愛錢和女兒的女人,淚眼婆娑道:“我走了,還有誰能讓你說那些秘密?”

    鐘顏消失的第52年,可晴每晚都做夢,夢里已經(jīng)不是碎片,而是成段成段的記憶,有今生,有前世,還有……前世的前世。

    祝小雅說得沒錯,沒了祝小雅,她還能跟誰傾訴她的秘密?她還能跟誰說她好像錯了,好像都弄錯了?

    她的前世并不是起點,她似乎還有一個前世的前世。

    前世的前世,鐘顏沒有變成鐘顏的模樣,也沒有每天換殼子,除了頂替了鐘顏的身份,用的一直都是自己的容貌,也是自己的身體。

    前世的前世,鐘顏以素人的身份參加綜藝,讓嘉賓猜真實職業(yè),她在節(jié)目里對鐘顏一見鐘情,當(dāng)時卻不知道那是一見鐘情,只認(rèn)為是投緣,下了節(jié)目她就討要了鐘顏的聯(lián)系方式。

    鐘顏對她一直若即若離,她冷了,鐘顏就靠近,她熱情了,鐘顏就退后。當(dāng)時的她不懂,現(xiàn)在回想才明白,那是欲擒故縱,是引誘她泥足深陷的招數(shù)。

    她上當(dāng)了,陷了進(jìn)去,她愛鐘顏愛到無法自拔,戀愛腦都不足以形容當(dāng)時的智障。

    鐘顏告訴她自己是穿越者,告訴她自己有任務(wù),任務(wù)就是……她的心臟,她的命。

    她居然感動鐘顏的坦誠,答應(yīng)鐘顏安排好家里,她就讓鐘顏完成任務(wù)。

    她甚至還列出了臨死前要做的100件事,拉著鐘顏陪她一件件地做。

    她列的事都是雞毛蒜皮,有早晨睜開眼就能看到心愛的人,有和心愛的人吃同一個甜筒,也有和心愛的人手挽手走在海邊。

    那些臨終“遺愿”都是短時間內(nèi)就能完成的,就怕耽誤鐘顏的任務(wù),當(dāng)時唯一做不了的就是去網(wǎng)紅情侶打卡圣地看薰衣草。

    那個季節(jié),薰衣草不開花。

    可她還是想去,就把這條列了上,等其他99項都做完了,她怕鐘顏誤會她拖延時間,就直接拉著鐘顏去了。

    寒冬臘月,薰衣草自然是不開花的,沒有游客,連守田人都翹了班,只有她們兩個面對茫茫枯萎的田地。

    那是鐘顏第一次用那種目光看著她,糾結(jié)的,隱忍的,還有些許憐惜。

    那也是鐘顏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出超自然的能力。

    治愈的流光,展開的雙臂,漫山遍野盛開的薰衣草。

    打卡看花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鐘顏沖她展開的雙臂,就像在歡迎她的懷抱。

    100件事做完了,她提前準(zhǔn)備了止痛片,就怕剜心的時候太痛。

    確實很痛,止痛片根本沒用,她痛得哭了出來,仗著自己要死了,緊緊摟著鐘顏,哭著喊著“痛”。

    鐘顏掏進(jìn)她胸口的手僵了下,她明明那么痛,痛得渾身都抽搐了,卻察覺到了鐘顏那一刻的猶豫。

    也許鐘顏也是有那么一點點喜歡她的吧?

    她當(dāng)時胡亂想著,疼痛讓她沒辦法認(rèn)真思考,她就是仗著快死了膽子也壯了,按著鐘顏的頭就親了下去。

    親一親或許就沒那么痛了。

    我把命都給你了,只問你要一個吻不算過分吧?

    可是還是好痛啊,四肢百骸每一根血管每一滴血都像是要被榨干了似的,有什么源源不斷涌向心臟,再被緊緊捏著心臟的手掠奪殆盡。

    鐘顏掙扎著想推開她,她都要死了鐘顏連個吻都舍不得給她?她也說不清楚是不甘心,也或者是本能驅(qū)使,鐘顏越是掙扎她越是按得緊,她按著鐘顏的腦袋,甚至還咬破鐘顏的嘴唇。

    有甜腥味在口中蔓延。

    好痛,好難受,好像親一親真的能好受一點。

    只是親好像又還不夠。

    鐘顏啊,我死不要緊,可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再也見不到你。

    她已經(jīng)沒辦法思考,全憑本能行事,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鐘顏匍匐在她身下,臉色慘白,掏心的手已經(jīng)拔了出來,手上干結(jié)著褐紅的血跡。

    她對鐘顏做了什么?她都做了什么?!

    鐘顏眼角帶著淚痕,長發(fā)散亂,破碎的衣衫下是一看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痕跡。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原本被剖開的胸口已經(jīng)愈合,心臟劇烈地鼓噪在心窩,不僅完好無損,甚至比之前更強(qiáng)而有力。

    怎么會這樣?不是要我的命嗎?

    她茫然地看著身下的鐘顏,想道歉又知道道歉根本沒用,想問一問這到底怎么回事,又覺得這時候問這個太不是人。

    她不知所措,甚至都忘了從鐘顏身上爬開,就那么笨拙地顫抖著手想安撫地摸一摸鐘顏的頭,可指尖剛剛碰上,鐘顏突然咳出一口鮮血,沖她慘然一笑,說了一句她聽不懂的話:“這樣也好。”

    “什么這樣也好?”

    她沒等來鐘顏的回答,鐘顏昏死了過去,她嚇得魂不附體,胡亂套上衣服背著鐘顏去了醫(yī)院。

    醫(yī)生說鐘顏非常虛弱,下了病危通知。

    她不明白,只是被強(qiáng)迫而已,怎么會虛弱的要死了呢?

    可鐘顏就是要死了,那孱弱肉眼可見,好像一夜之間被她吸干了所有的活氣。

    醫(yī)生說,鐘顏內(nèi)臟衰竭,不是一處衰竭,是所有的重要臟器全都衰竭,衰竭成這樣還在喘氣,已經(jīng)是醫(yī)學(xué)奇跡,救是絕對救不回來了,神仙來了也救不回來。

    醫(yī)生讓她做好鐘顏隨時會死的準(zhǔn)備。

    這種時候她也顧不得做不做人,她攥著鐘顏的手淚流滿面,問鐘顏這到底怎么回事?有沒有辦法可以救她?

    鐘顏戴著氧氣罩,呼吸虛弱的幾乎沒有霧氣凝結(jié)在罩面。

    鐘顏沒有回答她,只是抬起冰涼的指尖,輕輕撫摸了下她的發(fā)絲,那總是溫柔的美麗眼眸,透出的是肉眼可見的輕松。

    明明都要死了,為什么反而一副如釋重負(fù)的樣子?為什么呢鐘顏?

    鐘顏的唇依稀動了動,她聽不到鐘顏說什么,湊過去仔細(xì)分辨才勉強(qiáng)分辨出她的唇形。

    鐘顏說:再親親我吧。

    親……親她?

    她不明白,明明從始至終都沒答應(yīng)她的告白,從始至終她們都只是追求者與被追求者的關(guān)系,為什么這種時候不怪她破壞了她的任務(wù),反而還要她親吻她?

    為什么鐘顏?我都害死你了,你為什么還要讓我親你?你回答我啊!

    鐘顏沒有回答她,鐘顏說完那句就閉上了眼睛。

    醫(yī)生宣布了鐘顏的死亡,鐘顏的家人要帶走鐘顏的尸體,她不準(zhǔn),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有那么大的力氣,竟然能憑一己之力甩開了那么多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只用了一個眨眼的時間,就從十幾樓的病房抱著鐘顏閃現(xiàn)到了醫(yī)院大門口。

    她抱著鐘顏跌跌撞撞往家跑去,已經(jīng)沒辦法思考,有什么在四肢百骸瘋狂膨脹,她腦袋嗡鳴,太陽穴劇烈跳突著,她就要爆炸了!

    她拼命忍耐著,她還沒帶鐘顏回家,她還不能死。可漸漸她忍不住了,眼前紅的綠的五顏六色,有溫?zé)岬囊后w從鼻子里流了下來,滿鼻腔的鐵銹味,她踉蹌地抱著鐘顏一頭栽在了地上。

    冰冷的雨滴從天而降,落在臉上,無數(shù)雙腳圍了過來。她緊緊摟著鐘顏,看著頭頂?shù)囊活w顆腦袋,好像還聽到了救護(hù)車的聲音。她好像也吐了血,翻涌的氣血無限的膨脹,像是從鐘顏體內(nèi)吸走的能量不滿意她的軀殼,瘋狂地沖撞著,想要破體而出。

    好痛啊鐘顏,我好痛。

    她摸索著想再親一親鐘顏,卻已經(jīng)沒了力氣。

    我就要死了嗎?

    我要死了。

    第29章

    前世的前世, 可晴不明白鐘顏為什么突然臟器衰竭而死,可現(xiàn)在的可晴卻似乎明白了。

    鐘顏曾說過她是鐘顏的靈魂碎片,鐘顏剜她的心是為了拿回這部分碎片。

    可鐘顏也說過, 她雖然是鐘顏的碎片, 可占據(jù)的能量卻和鐘顏本體相差無幾, 換而言之,鐘顏能殺死她拿走能量, 她同樣也能反向吸走鐘顏的那一半能量。

    雖然她什么都不懂, 也不知道吸取能量該怎么操作, 可事實卻是她誤打誤撞做到了, 她差點吸干了鐘顏。

    蓬勃的能量在體內(nèi)沖撞的感覺她記憶猶新,不只是第一世那一次,鐘顏消失前那最后的親吻也同樣有能量擁入她的體內(nèi), 只是程度淺了很多。

    所以鐘顏最后讓她親她, 是想把僅剩的那點能量也給她?

    可是為什么?把能量都給了她,鐘顏不就灰飛煙滅了嗎?

    難道鐘顏也愛她愛到愿意犧牲自己?

    不可能的。

    在鐘顏眼里,她只是從身體里分離出來的能量而已,有誰會愛上一團(tuán)能量?還是自己的能量?

    鐘顏打從一開始的目的就非常明確, 就是要她的命。

    可如果不是愛上她,她奪走了鐘顏的能量, 鐘顏應(yīng)該把能量再奪回去才對,為什么鐘顏沒有那么做?

    鐘顏不是沒有機(jī)會,鐘顏有很多機(jī)會。

    第二世有很多機(jī)會。

    這一世也有很多機(jī)會。

    只要鐘顏按照第一世的法子引誘她, 她一樣會愿意拿自己的命換鐘顏的,鐘顏為什么沒有那么做?

    太多的疑問盤亙在心頭, 讓她猜不透,輾轉(zhuǎn)難眠。

    她清楚地記得第一世的時候, 鐘顏到死都沒答應(yīng)和她在一起,可第二世的時候,鐘顏卻主動走向了她。

    鐘顏從來都是溫柔的,比流水云絮都要輕渺,不管容貌怎樣改變,都一樣讓她沉迷,更何況還是主動走向她的鐘顏。

    她愛鐘顏,泥足深陷的愛,死生契闊的愛,鐘顏只要招招手,她就會赴湯蹈火掏心剜肺也會滿足鐘顏,那么聰明的鐘顏怎么可能不明白?第一世因為意外失敗,第二世第三世,鐘顏怎么可能都沒有成功?

    鐘顏,你為什么要對我手下留情?甚至這一世露出的馬腳,真的只是意外嗎?以你的聰慧,怎么會那么輕易被我發(fā)現(xiàn)?就算發(fā)現(xiàn)了,你只要解釋,隨便一個借口就能騙住我,你知道,我一向最信你。所以其實你是故意暴露給我看的,對嗎?

    為什么呢?

    為什么要放棄唾手可得的能量?為什么豁出去命都不要,也要讓我恨你?既然讓我恨你,又為什么失蹤兩年又回來?又那樣千方百計的接近我?

    想起的越多,就越是迷霧重重。

    鐘顏或許是因為丟失太多的能量,第二世起身子骨就變得很差,她從來不敢主動去碰鐘顏,都是由著鐘顏主導(dǎo)她。

    可就是因為鐘顏是主導(dǎo),她才更想不明白。

    她吸走鐘顏的能量就是在她做主導(dǎo)的情況下,為什么鐘顏做了主導(dǎo)非但沒吸走她的能量,反而讓她的身體越來越好?

    第二世可晴的身體遠(yuǎn)不如第一世,第二世的她從小就有過度呼吸的毛病,所以第二世的她并沒有在娛樂圈待太久,早早就退圈繼承了家業(yè)。

    可自從和鐘顏在一起后,可晴的過度呼吸逐漸好轉(zhuǎn),再也沒有胸悶呼吸不暢的問題。

    胸悶……等等!

    難道第二世的鐘顏是在幫她疏導(dǎo)無法承受的能量?!

    可是……怎么可能呢?鐘顏根本就不愛她,不趁火打劫就不錯了,為什么還要幫她?

    也或許,這和愛不愛的沒有關(guān)系,鐘顏只是怕她承受不了爆炸,能量再度逃逸的話,鐘顏再想吸收恐怕更是難上加難。

    然而這些只是猜測,沒有人告訴她真相,她就永遠(yuǎn)只能徘徊在真相邊緣,無法分辨,難以明了。

    鐘顏消失的第55年,可晴的記憶開始衰退,越是剛發(fā)生的事越記不清楚,越是久遠(yuǎn)的倒越清楚。

    可晴漸漸記不清鐘顏在這第三世坑騙她的那些事,倒是總想起她和鐘顏相濡以沫的美好過往。

    沒了祝小雅,好多話憋在心里,憋著憋著就老年癡呆似的喃喃自語起來。

    可雨不止一次問她:“什么點木生花?你在說什么呢?”

    她老糊涂了,回答的驢頭不對馬嘴:“薰衣草,漫山遍野的,好看。”

    可雨問她:“鐘顏是誰啊?你怎么總念叨她?”

    她茫然地望著小妹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誰?她叫什么?我不知道啊。”

    “我一直都想知道。”

    “可是我不知道。”

    鐘顏消失的第56年,可晴纏綿病榻,某日突然精神好了許多,還吃了半碗粥,喊了妹妹過來,叮囑妹妹將她和一套保存完好的LO裝一起埋葬,墓碑不只要寫她的名字,還要在她的名字下面空出兩個字……

    “不,還是空出三個字的地方吧,什么也不要寫,就空三個字的位置。”

    叮囑完后不久,可晴就閉上了眼睛。

    可晴死了,再睜開眼睛,她降生在一個普通的三口之家,年輕的媽媽還不會照顧孩子,讓還是嬰兒的她長了痱子,媽媽心疼地買了痱子粉給她撲了滿身,蕩起的滑石粉嗆得她咳嗽。

    這次可晴不是重生,和前三世都不同,她出生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有了新的父母新的家人,還有普通的身份。

    可晴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帶著記憶,這記憶讓前世的遺憾越發(fā)清晰,積念成執(zhí),哪怕今生的記憶漸漸覆蓋了前世,執(zhí)念依然不散。

    ——她到底是誰?她的真名到底是什么?

    可晴在日記本上涂涂寫寫,卻始終沒有答案。

    帶著記憶出生,可晴比普通孩子聰明了不是一點,父母雖然普通卻很愛她,沒了前世雄厚的家庭背景,她依然把人生過的風(fēng)生水起,創(chuàng)辦了自己的公司,留下不菲的資產(chǎn)。

    這一世的父母沒有再自力更生生個弟弟妹妹繼承家業(yè),不婚的她死后,全部身家都捐給了慈善機(jī)構(gòu)。

    再睜開眼,她又出生在了一個普通的家庭,雙親都是大學(xué)教授,上面有個哥哥,中年得女,全家把她寵成了公主,從小到大沒受過丁點兒委屈,想做什么,哪怕是摘天上的星星全家都支持。

    前幾世的記憶更加模糊,連執(zhí)念好像都模糊了。

    這一世她累了,沒創(chuàng)業(yè),也沒跳級折騰,按部就班的上學(xué)畢業(yè)當(dāng)老師,做了一輩子的教授,資助了數(shù)百位窮困兒童,桃李天下,終生未婚,被人稱頌為一生奉獻(xiàn)給了教育事業(yè)的園丁。

    再睜開眼睛,她出生在了一個普通家庭……

    再睜開眼睛……

    再……

    一世又一世,可晴不知道自己過了多少世,每一世都帶著記憶,轉(zhuǎn)世得越多,之前的記憶就越模糊,直到后來,她只記得自己似乎有個執(zhí)念,但是什么執(zhí)念,她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了。

    那不知道是第幾世,可晴轉(zhuǎn)世到了一個和之前完全不同的世界,之所以知道不同,是因為她出生就能看到別的世界沒有的奇怪東西。

    說是東西,其實就是一團(tuán)團(tuán)的黑氣,那些黑氣纏繞在人的身上,不是每個人都有,也不是每個人每天都有。

    可晴認(rèn)真觀察分析過,罪犯的身上最多也最濃,有負(fù)面情緒或惡念的人身上也會有,黑氣的濃度和負(fù)面情緒、惡念的強(qiáng)度直接相關(guān)。

    快樂和善良的人身上沒有黑氣。

    可晴自己身上也有淡淡的黑氣,從出生就一直縈繞不散,從出生她就沒有真的開心過。

    所以這黑氣代表的是負(fù)面能量?

    以往她轉(zhuǎn)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黑氣,所以這一定是個全新的世界。

    然而不管是怎樣的世界,對她來說都沒什么差別,只是多了一個可以判斷對方善惡和心情的金手指而已。

    可晴按部就班地上學(xué),帶著記憶轉(zhuǎn)世最大的好處就是,上學(xué)不是折磨,而是享受單純的氛圍,老師講的她不聽都懂,學(xué)習(xí)對她來說是最簡單的事。

    那天是她高考錄取通知書下來的第一天,爸媽高興地說什么也要給她獎勵。

    她其實不需要什么獎勵,活了那么多世,連個重本都考不上也太菜了。

    可她架不住雙親的熱情,只能跟著一起去了商場,雙親讓她隨便挑,想買什么都行。

    這一世她依然生在普通家庭,夠不上富裕,頂多算個中產(chǎn),不過三兩萬的衣服包包偶爾買買還是可以承受的。

    可晴跟著雙親隨便逛著,難得父親也陪著逛街,母親的興致很高,可晴沒買什么母親倒是買了不少。

    父親佯裝抱怨道:“你看看你,打著給露露獎勵的旗號,給自己買了一大堆!”

    這一世她的名字叫陸露。

    母親道:“露露可是我辛苦培養(yǎng)起來的,我獎勵一下自己怎么啦?”

    父親揚(yáng)起手里的大包小包道:“你這是獎勵一下嗎?你數(shù)數(shù)多少下?”

    可晴笑看著,身上的黑氣依然淡淡,她就像是抑郁癥患者,哪怕笑著也始終不能發(fā)自肺腑的開心。

    為什么會這樣?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真的很努力想讓自己開心起來,卻一次也沒成功。

    可晴懷疑自己是器質(zhì)性抑郁癥,也嘗試過去醫(yī)院檢查,不過并沒有檢查出什么問題。

    東西買的差不多了,母親提議去新開的店吃飯,一家三口乘觀光電梯下樓,在電梯里就見一樓一片騷亂,還沒等明白怎么回事,一樓到了,一個中年男人兇神惡煞地沖了進(jìn)來,手里舉著一把黑黢黢的菜刀。

    要下電梯的三人被男人擠得被迫又退了回去,電梯外保安正驚恐地朝電梯跑來。

    男人一個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了看上去最弱的母親,菜刀架在了母親脖子上,沖可晴和拎著大包小包的父親怒吼:“滾出去!”

    父親是個普通白領(lǐng),勉強(qiáng)混了個高管的位置,天天坐辦公室,哪兒經(jīng)歷過這個?一時驚慌失措,想救老婆又怕歹徒狗急跳墻傷了老婆,只能慌張地邊貼著墻往外挪邊勸道:“冷靜!你千萬冷靜!”

    歹徒咆哮道:“讓商場老板出來見我!你們不讓我活,那誰都別想活!”

    不知道歹徒和商場有什么矛盾,歹徒很不冷靜,眼球全是血絲,氣勢十分嚇人。

    母親嚇得腿軟,全靠歹徒勒著脖子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父親退出去了,歹徒拿腳踹了可晴一下。

    “你也給我滾出去!快!!”

    電梯外圍了一圈保安和過路人,沒人敢貿(mào)然進(jìn)電梯。

    可晴看著歹徒身上濃稠如墨的黑氣,這是情緒最失控,惡念也達(dá)到頂點才會有的濃稠黑氣,這男人已經(jīng)失去了良知束縛,什么事都做得出來,放任他帶著母親上去,很危險。

    可晴磨磨蹭蹭往外走,突然回頭道:“換我吧?換我做人質(zhì)。”

    歹徒愣了下,黑氣陡然更盛:“少給老子來這套,滾出去!滾!”

    可晴看著那翻涌如濤的黑氣,靈魂深處像是有什么隱約動了,下一秒,她猝然出手,一把攥住了歹徒的手腕!

    電梯外傳來了驚叫聲,歹徒眼球暴突,情緒失控,舉起菜刀就朝著可晴砍了過來!

    呼唔——

    可晴幾乎聽到了菜刀帶風(fēng)而來,下一秒,當(dāng)啷,菜刀掉在了地上,歹徒滿身的黑氣全都吸收進(jìn)了可晴的掌心,歹徒驚恐地看著地上的菜刀,看著嚇軟在地的母親,還有攥著自己手腕的可晴,臉部肌肉顫抖著,崩潰地抱頭靠墻滑蹲了下去。

    “都是他們逼我的,我也不想這樣,都是他們逼我的!我為了工程貼了那么多錢,商場卻拖了三年多一分不給!我也是逼得沒辦法,我不是真要傷人,我是被逼的,啊啊啊!”

    可晴攙扶起母親,保安沖上前按住了歹徒。

    一家人再也沒了去飯店的心情,又被警方帶去做了筆錄,等回到家雙親還在心有余悸,思來想去飯不能不吃,可都沒心思做,就點了外賣。

    可晴回到臥室,看著還纏繞著歹徒黑氣的右手,濃重的黑氣幾乎遮住了她的手,她看不清自己右手的輪廓。

    這是歹徒全身的黑氣壓縮后的狀態(tài),為什么會轉(zhuǎn)移到她手上?這黑氣影響了歹徒,為什么沒影響她?是因為這不是她的黑氣?

    可晴正研究著手上的黑氣,母親敲門進(jìn)來,情緒已經(jīng)穩(wěn)定了不少,應(yīng)該是父親的功勞。

    母親走到床邊坐下,牽起她的手道:“媽一直沒顧上問你,你還好吧?有沒有嚇到?”

    可晴詫異地看著母親的手,黑氣竟然順著手爬上了母親的胳膊,又順著胳膊眨眼蔓延了全身!

    母親原本溫柔的聲音開始變得尖銳:“怎么不說話?媽這么關(guān)心你,你就這態(tài)度?以為自己靠上重本了不起了?要不是媽沒日沒夜的操心照顧你,你能有今天?!”

    可晴一驚,反手抓住母親的手,黑氣重新吸回她的手上,連同母親原本因為恐懼而累計的黑氣也吸了過來。

    母親捂了下嘴,愧疚道:“你看我這嘴,我怎么就嘴瓢瞎說了呢?媽沒那個意思,你能考上重本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jié)果,媽為你驕傲。”

    說罷母親笑著站起來道:“剛才還因為那歹徒的事渾身不舒服,這會兒突然感覺好多了,有什么好怕的,人都抓起來了。走,外賣來了,讓你爸找部電影,咱邊吃邊看!”

    可晴看了眼手上的黑氣,道:“我馬上去,等我換個衣服。”

    母親出去了,可晴閉上眼睛,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能從別人身上吸走黑氣,原本以為這黑氣不是自己的,所以沒有影響自己。可顯然她想錯了,這黑氣能影響母親,只是不影響她而已。

    為什么會這樣?她先放下不想,眼下最奇怪的是,她為什么能從別人身上吸走黑氣?

    剛才對母親,以及之前在商場對那歹徒,可晴都是出于本能去行動的,就好像DNA里鐫刻著吸走黑氣的方法,就算她沒有印象,肌肉記憶也會自動去做。

    可是,她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肌肉記憶?

    可晴放空大腦,把一切交給肌肉記憶,只一個反手,青色光芒在指尖纏繞,黑氣頓時煙消云散。

    消失了?居然這么輕易就消除了負(fù)面能量?

    可晴嘗試著想要消除伴隨了自己十八年的抑郁黑氣,沒用,她從母親和歹徒身上吸走的黑氣可以消除,她自己的確消除不了。

    可晴換了衣服出來,壁掛電視暫停在電影開頭,雙親已經(jīng)擺了滿茶幾好吃的,還把茶幾推前了一些,一家人盤腿坐在沙發(fā)地墊上,背靠著沙發(fā)軟邊。

    父親招手道:“來,就等你了。”

    可晴看著父親身上淡淡的黑氣,這是差點死老婆的心有余悸。

    可晴走過去攥住了父親的手腕,父親愣了下:“干嘛呢?”

    下一秒,青色微光繞過父親的身形,黑氣一拍而散。

    可晴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來并不需要刻意把黑氣吸出來,她可以直接讓黑氣消散,只是醫(yī)者不自醫(yī),她沒辦法消除自己身上的黑氣。

    雙親看著她道:“你看什么呢?你手怎么了?”

    可晴道:“你們看不到嗎?”

    父親道:“看到什么?”

    可晴道:“黑氣還有青色的光。”

    雙親面面相覷道:“你是不是被那歹徒嚇壞了?我們什么都沒看見。”

    果然如此。

    可晴微笑道:“開玩笑的,我們開始吧。”

    那天之后,可晴有意無意地開始清除周圍人的黑氣,雙親的,祖父母的,同學(xué)的,老師的,甚至是路人甲乙丙丁的。

    最初只是好奇這個能力,后來就是順手,周圍都是正能量,大家都樂觀,都懷有善念,哪怕她依然是抑郁的,至少看著也能舒服一點。

    這天,她慣例抓住了花匠的手腕,這是學(xué)校臨時聘請的花匠,不只他一個,是一整個團(tuán)隊,十幾個人,他們負(fù)責(zé)新校區(qū)的花壇和樹木種植。

    這花匠全身冒著黑氣,她已經(jīng)能區(qū)分負(fù)面情緒的黑氣和惡念的黑氣。這花匠很痛苦,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痛苦,不過不重要,直接消除他的黑氣就好。

    可晴剛要消除,突然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她回眸,看到了一雙明亮的眼睛。

    那是個漂亮的女人,眼睛很干凈,梳著利落的馬尾,背著個吉他。

    女人擺了擺手,示意花匠離開,花匠雖然情緒很差,可還是禮貌地點了下頭,什么也沒多說就離開了。

    沒等可晴開口,那女人道:“介紹一下,我叫劉夏,你這樣隨隨便便清理黑能量是不行的,會打亂這世界的規(guī)則。”

    可晴看了眼花匠離開的方向,對這個奇怪的劉夏道:“他很痛苦,我只希望他能開心一點。”

    劉夏道:“世界自有世界的規(guī)則,不符合規(guī)則的黑能量才是需要清除的,隨便清除不該清除的黑能量只會打破能量守恒,到時候毀掉的是整個世界。”

    可晴道:“如果讓善良的人痛苦就是平衡,那這種平衡要它有什么用?”

    劉夏道:“什么樣的因得什么樣的果,如果這一世他痛苦多過幸福,那下一世就會有相應(yīng)的調(diào)整,這是因果,也是平衡,不需要我們刻意去打破。”

    可晴笑了,這么多世來第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的冷笑:“都21世紀(jì)了,你還來跟我講因果?不覺得好笑嗎?”

    劉夏認(rèn)真道:“世界的公平不就在于,你種了什么因,你就得什么果?而且人生本來就不是一帆風(fēng)順的,快樂也好,痛苦也好,都是人生的一部分,隨意改變只會讓幸福閾值無限抬高,原本考上重本會讓你幸福,現(xiàn)在就算哈佛邀請你你也不覺得有什么好高興的,這樣的人生就是健康的?”

    可晴還想再辯解,劉夏周身突然冒出團(tuán)團(tuán)黑氣。

    可晴微微睜大眼:“你身上怎么這么多黑能量?”

    劉夏不答反道:“你再看那花匠身上的黑氣,還有嗎?”

    可晴轉(zhuǎn)頭看向在花壇里忙碌的花匠,原本濃郁的黑氣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可晴詫異道:“你不是說不能隨便清除嗎?”

    劉夏道:“我沒有清除,我只是把你的力量壓下去了。”

    可晴道:“什么意思?”

    劉夏道:“正常的負(fù)能量是不會顯現(xiàn)的,你的能力是治愈,治愈的另一層意思就是膨脹,你膨脹了原本正常的黑能量,讓它們顯現(xiàn)了出來,反而遮掩了真正需要清除的黑能量。”

    劉夏沖遠(yuǎn)處抬了下下巴,“看到那邊那棟樓了嗎?”

    可晴隨著她的指引眺望,隱約可見遠(yuǎn)處樓層宿舍樓有黑氣散出。

    劉夏道:“那才是真正需要清除的黑能量。”

    劉夏沖她揚(yáng)眉笑道:“要一起去看看嗎?”

    可晴跟著劉夏上了樓,見到了那黑氣的來源,那是和商場歹徒非常相似的黑能量,空氣中甚至能聞到刺鼻的腥味。

    黑氣纏繞在一個男生身上,男生拎著壺開水,只一眼可晴就覺得那水有問題,沒等上去幫那男生清除黑氣,就見劉夏身上再度爆起翻涌的黑霧,那霧氣像是觸手,迅雷不及掩耳地?fù)湎蚰猩猩@叫一聲跌坐地上,身上濃稠的黑氣也隨著霧氣縮回劉夏的身體。

    劉夏甚至一根手指頭都沒動。

    可晴微微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看向劉夏:“你到底是……”

    沒等說完,那男生已經(jīng)爬了起來,臉色慘白地看著自己手里的暖水瓶,飛快地跑去水房嘩啦啦全都倒了,還擰開水龍頭不停沖洗。

    “我真是瘋了,我真是瘋了。”

    男生不斷囁嚅著。

    劉夏拍了拍可晴的肩,“走吧可晴,解決了。”

    可晴頓了下,緩緩轉(zhuǎn)過頭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第30章

    可晴轉(zhuǎn)回身, 又重復(fù)了一遍:“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可晴”這個名字異常的久遠(yuǎn),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叫過,可她潛意識里卻始終不敢讓自己忘記, 好像一旦忘記就會忘記什么更重要的事。

    雖然她根本就不記得什么是“更重要的事”, 只是模模糊糊覺得有“更重要的事”。

    劉夏愣了下, 有些懊惱道:“我怎么就順嘴禿嚕出來了?這要讓顧浩煙知道肯定又該嘲笑我蠢。”

    可晴蹙眉道:“顧浩煙是誰?”

    劉夏道:“她呀,就是個滿肚子壞水的女人, 以后見了她你可千萬小心。”

    可晴道:“我為什么要見她?我不認(rèn)識你, 更不認(rèn)識她。”

    走廊已經(jīng)有人注意到她們了, 這畢竟是男生宿舍, 兩個女生在這兒實在不方便,剛才進(jìn)門也是劉夏不知道使了什么障眼法,才讓看門大爺沒看見她們。

    劉夏鬼鬼祟祟地用胳膊遮住臉道:“出去再說。”

    劉夏背著吉他下了樓, 可晴跟著一起出了學(xué)校, 一出校門就見一輛低調(diào)的黑色別克停在路邊,雨刷上夾著張罰單。

    劉夏到抽一口涼氣,緊走兩步過去抽出罰單看了眼,低聲哀叫:“老天鵝!我怎么這么倒霉?!”

    可晴道:“但凡你好好停車也不會這樣。”

    劉夏轉(zhuǎn)頭看向她, 委屈道:“也不想想我這都為了誰?”

    可晴道:“?”

    可晴道:“總不會是為了我。”

    劉夏幽怨道:“還真就是為了你,雖然我是先發(fā)現(xiàn)了黑能量才發(fā)現(xiàn)了你, 可要不是為了見你,我根本不會停車,不停車就不會貼條, 這個距離我隔空就能吸走黑能量。”

    這口巨鍋扣得還真利索,可惜扣錯了人。

    可晴不理劉夏這個茬, 直接道:“你還沒回答我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劉夏對著罰單拍了張照片,翻出社交軟件也不知道發(fā)給了誰, 再抬眸已經(jīng)恢復(fù)了神采奕奕,笑盈盈道:“這個說來話長,我有點急事得處理,你要沒什么事,跟我一起?”

    今天周末,原本可晴是要回家的,只是父母出去旅游,她一個人回家也沒意思,就留在了學(xué)校,她確實沒什么事。

    只是可晴有些遲疑,隨便上一個陌生人的車顯然是不理智的,可劉夏是她迄今為止遇到的唯一一個和她一樣有特殊能力的人,她身上抑郁的黑氣自己無可奈何,只能從劉夏這里找突破口。

    雖然貿(mào)然上車不理智,可值得一試。

    可晴道:“好。”

    劉夏趕時間,一路卡著超速邊緣瘋狂飆車,自然沒空跟她多說什么,兩人緊趕慢趕趕到了……國家電視臺???

    可晴原本以為劉夏的急事可能是見客戶開會或者別的,可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是趕著來國家電視臺?

    可晴看著高聳的電臺樓,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很多世前她也經(jīng)常來這種地方。

    可晴道:“你來這兒干嘛?”

    劉夏對著后視鏡飛快整理了下頭發(fā),邊下車邊道:“當(dāng)然是錄節(jié)目,我是特邀嘉賓。”

    可晴看了眼劉夏的吉他:“做音樂的?”

    劉夏疾步跑到電梯前按上行鍵,得空才道:“對,我是音樂人,也是歌手,還是老板。”

    這驕傲又自豪的語氣……倒是讓可晴的警惕心放松了不少,看著這劉夏不像城府深的人。

    劉夏對著電梯門上映出的模糊影子整理了下衣服,突然想起似的道:“你不認(rèn)識我?”

    可晴道:“我不關(guān)注娛樂圈。”

    劉夏有些挫敗:“好吧,我還以為我挺出名的,沒想到你不認(rèn)識。”

    出名?

    可晴道:“那你還敢什么防護(hù)都沒有就去我們學(xué)校?”

    劉夏道:“那不是偶遇你太激動了嘛。”

    所以你認(rèn)識我?

    好不容易聊到了正題,可沒等可晴再問,劉夏已經(jīng)急哄哄下了電梯,直奔節(jié)目組。

    臨拐進(jìn)門劉夏還不忘丟下一句:“你去貴賓室等我!”

    可晴坐在貴賓室,有人熱情地給她端了茶點,她摸出手機(jī)搜索了下“劉夏”,立刻就出來不少相關(guān)資料,還有劉夏的作品,看著那一首首熟悉的歌,可晴這才對劉夏口中的“有名”有了具體概念。

    確實挺有名,這些歌她基本都聽過。

    原來這些歌不僅是劉夏唱的,還都是劉夏自己作詞作曲,難怪覺得劉夏的聲音有點耳熟。

    說起來,她好像曾經(jīng)也認(rèn)識一個音樂人,叫……叫什么來著?

    頭又開始痛了。

    可晴也不記得從什么時候開始,只要想起某個人,她的頭就會很痛。她不記得這人叫什么,也不記得長相,只記得有這么個人,每次回想都覺得痛苦,然后就會有一個聲音告訴她,既然不快樂,那就別想了,忘了吧。

    那個聲音很溫柔,就像催眠一樣,她也就不想了,不記了,忘了。

    她的記憶越來越差,并不是現(xiàn)實意義的差,而是前世的記憶被不斷覆蓋,她只能記得上一世的,再往前就記不清了。

    左等右等,終于等到劉夏抱著吉他推門進(jìn)來。

    劉夏見面第一句就是:“餓不餓?”

    可晴剛想說不餓,劉夏按了按鬢邊翹起的發(fā)梢,笑盈盈道:“都這么晚了,我請你吃飯,邊吃邊聊。”

    劉夏這樣一推再推的做法,換做別人,可晴早就翻臉了,可面對這個唯一和她一樣的“同類”,可晴忍了。

    可晴上了劉夏的車,被一路帶到了市中心的別墅區(qū),這里是有錢都買不到的地段,住著的都是身份地位極其不一般的人。

    可晴在等劉夏的時候查了劉夏的背景,網(wǎng)上著重提到了劉夏的伴侶是顧氏集團(tuán)二小姐。

    即便是不怎么關(guān)注外界的可晴也是知道顧氏集團(tuán)的,它是有著兩百年歷史的老企業(yè),覆蓋各行各業(yè),占據(jù)著整個國家的經(jīng)濟(jì)命脈,據(jù)說顧四小姐還在政府身兼要職,具體什么職位沒人知道。

    雖然劉夏是顧二小姐的伴侶,可就這么隨隨便便帶她這個外人回去,真的可以嗎?越是豪門大戶,照理說規(guī)矩應(yīng)該越多的吧?

    這樣的豪門大戶,最有可能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比如劉夏的特殊能力。

    也許邁進(jìn)這別墅,她就會有去無回,可那又怎樣?她活了那么多世也沒見得多快活,就算死了又能怎樣?既然活著,她就要活得明明白白。

    可晴深吸了口氣,跟著劉夏踏進(jìn)了那古香古色的別墅。

    別墅十分寬敞,客廳擺著八仙桌,古董架,鏤空的仙鶴香爐,裊裊青煙自仙鶴尖嘴逸出,滿室清香。

    那香或許有安神的作用,她情不自禁放松了緊繃的神經(jīng)。

    剛換好室內(nèi)鞋,迎面就見一個年輕女人端著托盤從廚房出來。那女人身形修長,面目清冷,長發(fā)一絲不茍地綰在腦后,圍裙系得規(guī)規(guī)矩矩,隔著圍裙都能看到里面的襯衣系到最上一顆紐扣。

    見到她們進(jìn)來,女人微頓,雖然情緒隱藏得很好,可晴還是看出了她的意外。

    劉夏熟稔道:“我把可晴帶來了,晚上一起吃飯。”

    與長相的冷淡不同,女人的語氣十分溫和:“你好可晴,我是許輕嵐,很高興見到你。”

    她用了“見到”,不是“認(rèn)識”,這是不是意味著,這個許輕嵐也知道她?

    許輕嵐,顧三小姐的伴侶,這個可晴查劉夏的時候有看到。

    顧家姐妹五個,除了顧四小姐好像還是單身,其余四姐妹的伴侶全是女人。

    這概率……幸好顧家長輩都沒有了,不然怕是要頭疼。

    可晴禮貌回道:“你好,我是可晴,打擾了。”

    許輕嵐請可晴先到沙發(fā)稍坐,端了茶出來招待,可晴不太喜歡喝茶,覺得苦,還沒什么味道,可那茶單聞著就沁人心脾,她端起抿了口,和普通的茶不太一樣,入口微苦,后味甘醇,她喜歡。

    許輕嵐微笑著望著她:“可還合口?”

    可晴微點了下頭:“很好喝,謝謝。”

    離得近了可晴才注意到,許輕嵐眼尾有顆小痣,紅艷艷的十分勾人,她就沒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許輕嵐回廚房繼續(xù)燒菜,劉夏笑著湊過來道:“怎么樣?不錯吧?”

    可晴以為是自己多看的那兩眼讓劉夏誤會了,剛想解釋,就聽劉夏又道:“許輕嵐這人是挺不錯的,就是她老婆有點神經(jīng),你還是離她倆都遠(yuǎn)點比較好,尤其離許輕嵐遠(yuǎn)點。”

    什么意思?這劉夏不是心無城府嗎?怎么剛進(jìn)門就挑撥離間?

    可晴轉(zhuǎn)眸看向劉夏:“之前你說顧浩煙,也就是顧大小姐心眼不好,現(xiàn)在又說三小姐神經(jīng),她們都不好,那誰好?顧二小姐嗎?”

    顧二小姐是劉夏的伴侶。

    劉夏向后撤了撤身,這么明顯的質(zhì)疑再聽不出來就是傻子了。

    劉夏笑道:“警惕心還不小,挺好挺好,比我當(dāng)初聰明多了。”

    可晴轉(zhuǎn)頭不再看劉夏。

    劉夏道:“不過說真的,老大老三確實不好,老五也不太行,我老婆自然是好的,至于老四嘛……老四……咳……老四……”

    這是有多想讓她追問這個老四?

    可惜她不關(guān)心顧家的糾葛,她只關(guān)心她想知道的。

    可晴問道:“你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我身上的黑氣你看得到吧?有沒有辦法消除?”

    可晴沒追問老四,劉夏失望地抿了下唇:“你一下子問這么多,我怎么回答?”

    可晴道:“那就先答第一個,你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劉夏道:“我之前說了這個說來話長,這可真的是說來話長,我一時還真不知道從哪兒說起,我也不確定現(xiàn)在就告訴你合不合適。不然等我老婆來了讓她講給你,她的表達(dá)能力比我強(qiáng)多了。”

    這什么意思?遛了她一下午又不打算說了?

    可晴的臉沉了下來,冷聲道:“你這是在遛我玩?”

    劉夏趕緊道:“沒沒,別誤會,我沒這個意思。”

    可晴道:“沒這個意思?從下午兩點,一直到現(xiàn)在快七點,我等了你五個小時,然后你告訴我,你不能給我說?你早怎么不說不能說?”

    劉夏詞窮:“我……我也不是不能說,我就是性子急了點兒,難得偶遇你,一時沖動就過去了,我……”

    可晴打斷道:“好吧,我就是個普通人,你這樣的名人,還有顧家這么大的靠山給你撐腰,就算你遛了我又能怎樣?我認(rèn)了,再見。”

    可晴起身,作勢要走,淺淺的一個欲擒故縱,立刻讓劉夏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

    “你別急著走啊,我都說了我沒那個意思,咱倆同病相憐,我一直都把你當(dāng)自己人的,我跟你說還不行嗎?”

    可晴回頭道:“同病相憐?”

    劉夏道:“對,當(dāng)年我的情況跟你差不多,你和四妹只能活一個,我和我老婆只能活一個。”

    只能活一個?她和顧家老四?這顧家老四是誰?怎么會跟她有關(guān)系?

    可晴試圖回憶,頭又開始痛了,算了,先不想了,先聽劉夏說。

    劉夏見她還站著,道:“你坐下,我好好跟你說。”

    可晴從善如流坐下。

    劉夏靠坐在沙發(fā),長臂一揮示意了下整棟別墅,道:“看到這個家了嗎?這個家里沒有一個普通人,都有特殊能力。”

    可晴豎著耳朵聽著,終于講到她關(guān)心的問題了,卻沒想到,劉夏緊接著又說:“除了我妹,我妹就是個普通人,什么特殊能力都沒有,不過我妹馬上就要和顧浩煙離婚了,不算顧家人。”

    可晴道:“…………”

    能不能別說廢話?

    劉夏道:“其實這個事情簡單說就是……我預(yù)判了你的預(yù)判,而你又預(yù)判了我預(yù)判了你的預(yù)判。”

    什么亂七八糟?

    劉夏道:“總之呢,四妹為了找回丟失的能量體,穿進(jìn)了你的世界,只要讓你心甘情愿死在她手里,就能讓能量體歸位。”

    這說辭十分耳熟,好像曾經(jīng)聽過……可是誰跟她講過呢?想不起來了。

    劉夏道:“你之前待的那個世界非常脆弱,是好幾個平行世界疊加的世界,任何一個平行世界不穩(wěn)定,整個世界都會跟著崩塌。”

    “那個世界已經(jīng)不能容納外來人,只能平行世界之間互相容納。也就是說,那個世界的人死亡后并不能進(jìn)入三千大世界億萬小世界,只能在世界內(nèi)輪回。”

    “你在那個世界輪回了很多年,根本出不來,四妹想要吸收你,只能進(jìn)入那個世界。”

    “但是我之前說了,那個世界不能容納外來人進(jìn)入,幸好你是四妹的能量體,四妹和你的能量幾乎一樣,被世界判定為同屬性,也就是‘自己人’,四妹才勉強(qiáng)可以進(jìn)入。”

    “在進(jìn)去之前,四妹早就觀察你很久了,少說也有幾百年,對你了如指掌。”

    “不只四妹在觀察你,顧浩煙那狗女人也一直在觀察你。顧浩煙這人我說過的,她陰險狡詐卑鄙無恥,關(guān)鍵還智多近妖,她推斷出相同能量體的你們會互相吸引,推斷四妹會愛上你。”

    “四妹是顧家除了我老婆最重感情的人,而且四妹已經(jīng)活了九萬多年了,有點看盡滄桑看破生死的架勢,顧浩煙怕四妹頭腦一熱反過來犧牲自己成全你,所以在四妹穿進(jìn)去的時候做了點小手腳。”

    可晴蹙眉道:“小手腳?什么小手腳?”

    劉夏抿了口茶道:“就是將你倆對調(diào),讓四妹以為自己是你,讓你以為自己是四妹,這樣等你愛上四妹,就會舍不得四妹為你犧牲,然后主動獻(xiàn)身,四妹就能成功修復(fù)靈魂,成功回來。”

    可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顧家老四?”

    劉夏搖了搖手指:“NO NO NO,都說了這個是你預(yù)判我我預(yù)判你的事。四妹是顧家最默默無聞的一個,看似不吭不響,其實比顧浩煙這個老大還聰明。她見多了顧浩煙坑人的把戲,預(yù)判到了顧浩煙會把你倆對調(diào),所以她進(jìn)去之后先和你對調(diào)了身份,然后顧浩煙再動手,其實把你倆又換回來了。”

    原來互相預(yù)判是這個意思。

    可晴道:“她為什么這么做?我是說顧四,她也覺得她會愛上我?”

    劉夏道:“那倒不是,四妹只是不想被顧浩煙操控,她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能量體,當(dāng)然要自己做主。”

    明明已經(jīng)記不清這個顧四小姐,可不知道為什么,聽了劉夏的回答,可晴的心臟不受控制地抽痛了下。

    這個顧四小姐,不愛她。

    劉夏繼續(xù)道:“四妹進(jìn)去后,一門心思只想找回自己的能量體,也就是你,她這樣活了九萬多年的時空守護(hù)者,對付你那妥妥手到擒來。”

    可晴道:“時空守護(hù)者?”

    劉夏道:“對,就像咱們下午清除的不正常黑能量,時空守護(hù)者的任務(wù)就是維持各個世界的平衡,這個展開來說就太多了。”

    可晴道:“那就不說,說我的事。”

    劉夏向后靠在沙發(fā)背,長吸了口氣道:“四妹原本要成功了,可最后功虧一簣,反倒被你反吸了能量,差點就灰飛煙滅了。”

    “我們原本想把四妹招出來,可四妹剛被吸走那么多能量,身體實在太虛弱,強(qiáng)行招出太危險了。沒辦法,只能先讓四妹繼續(xù)留在那個世界。”

    “我們都以為第二世四妹會盡快把你的能量吸走,這樣她才能最快的穩(wěn)固自己的靈體,可四妹非但沒吸你的能量,還幫著你穩(wěn)固了吸走的能量,我們這才知道,四妹真的愛上你了。”

    不是說不愛她嗎?怎么又愛了?

    越聽劉夏講述,可晴的頭就越痛,那個溫柔的聲音又出現(xiàn)了,她不斷對她說:別聽,別想,頭都這么痛了,何必還要為難自己?走吧,離開這里,走吧。

    走嗎?她要走嗎?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聽話離開,可今天,她也說不清為什么,她不想走,她想繼續(xù)聽下去。

    劉夏道:“第二世,四妹花費(fèi)了整整一世幫你穩(wěn)固能量,自己那么虛弱都不顧,最終耗不住先病死了。顧浩煙這人雖然無恥,可一向最護(hù)短,她妹妹死了她差點沒氣瘋,一個沒控制住情緒,就……就讓你橫死在街頭。”

    橫死街頭?雖然完全不記得了,可那一瞬間,可晴仿佛感受到了冰冷的雨,還有車輛撞擊在身上的劇痛。

    可晴喘了口氣,強(qiáng)忍頭痛道:“我好像想起來一點,我是被車撞死的。”

    劉夏道:“對對對,沒錯。第三世四妹已經(jīng)非常虛弱,根本抵抗不了世界對她的排斥,就……”

    可晴道:“等下,你不是說世界把她認(rèn)作了我,怎么會排斥她?”

    劉夏解釋道:“就算再像也是有細(xì)微差別的,畢竟你已經(jīng)獨(dú)自生出意識,嚴(yán)格意義上來講你和四妹是兩個獨(dú)立的個體,世界對四妹是有細(xì)微的排斥的。第一世四妹能量還算充裕,所以能抗住排斥保持本來的面貌。可被你吸走能量之后就不行了,第二世四妹就只能頂著鐘顏的臉才能暫時避開世界的糾錯。”

    鐘……顏?鐘顏?鐘顏是誰?為什么這么熟悉?頭好痛!鐘顏是誰?她是誰?!好痛!頭好痛!!

    可晴閉上眼,全身僵硬的像是被點了穴,指尖微微顫抖著,劉夏看出她臉色不好,勸道:“我知道你恨了四妹這么多世,一時半會兒肯定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不過你也別太難過,四妹做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就像你心甘情愿為她去死一樣。雖然她活了九萬多年,好像看透一切,可本質(zhì)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別說了,我不想聽了!我不想聽!頭好痛……快炸了!我要離開這里!我要走!

    明明滿腦子都在叫囂著離開,可晴卻一動都動不了,甚至連表情都像是凝固了,一成不變,絲毫不動。

    劉夏繼續(xù)道:“等到了第三世,四妹更虛弱了,每個身份堅持不了多久就被世界規(guī)則檢索出來,只能不斷更換身份。四妹原本在最后的時間好好和你過一世的,可惜……”

    可晴道:“可惜什么?”

    劉夏嘆了口氣:“可惜顧浩煙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送死。顧浩煙進(jìn)不去那個世界,就想方設(shè)法扇動那世界對你的惡意,你被黑被羞辱,眾叛親離,全是顧浩煙的手筆,不然有四妹護(hù)著你,根本不可能發(fā)生那樣的事。”

    “四妹太了解顧浩煙了,察覺到不對之后,四妹立刻在你面前暴露了自己,怕自己被黑能量控制對你做出不利的事。”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的,眼看著四妹自絕后路,顧浩煙只能強(qiáng)行把她從那世界拽了出來。”

    說起這些,劉夏的神色黯淡下來,她對顧四小姐很是心疼,一個嘆氣接著一個嘆氣,根本沒有注意到可晴額角跳起的青筋,還有緊攥著幾乎摳破掌心的手指。

    劉夏道:“我剛才說過,四妹的靈體很虛弱,強(qiáng)行把她拽出來很危險,可顧浩煙向來我行我素慣了,根本不跟我們打招呼,直接把四妹拽了出來。”

    “幸好顧浩煙選的時機(jī)比較好,又有小五協(xié)助,四妹才有驚無險。”

    “不過四妹的靈體還是受到了沖擊,她本來就虛弱,出來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我們想方設(shè)法保住她的命,顧浩煙卻背著我們激發(fā)了四妹的黑能量。”

    “黑能量你知道的,就是負(fù)能量,比如自私、偏執(zhí)、占有欲等。”

    “顧浩煙想激發(fā)四妹對你的占有欲,誘導(dǎo)四妹吞噬你。病態(tài)的獨(dú)占往往以吞噬對方來達(dá)成徹底的占有,這樣四妹就不會愿意被你吞噬,而是反過來想吞噬你,這就能達(dá)到保住四妹的目的。”

    “所以你知道了吧?四妹失蹤那兩年,其實是在我們這邊昏迷著,顧浩煙背著我們把四妹拽出來,又背著我們激發(fā)了四妹對黑能量,最后還背著我們把四妹又送了回去。顧浩煙她……”

    劉夏的聲音戛然而止。

    劉夏微微睜大眼,看著可晴滿頭冷汗,碎發(fā)濕黏在臉側(cè),明明剛剛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不過幾句話的工夫,可晴臉色慘白,牙關(guān)緊咬,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劉夏一把攥住可晴的手腕,驚道:“你的手!松開!都出血了!”

    可晴緩緩轉(zhuǎn)過視線,眼球僵硬的像是幾百年沒上潤滑油,沒有焦距地盯著劉夏的樣子,又驚悚又凄涼,嚇得劉夏猛地甩來可晴的手,人也跟著從沙發(fā)站了起來。

    劉夏道:“你、你這是怎么了?”

    劉夏也不想這么慫,可可晴的樣子實在太詭異了。

    可晴的視線追著劉夏也抬了起來,沒有血色的唇一張一合,從牙縫擠出一句:“她、真名、叫、什么?”

    劉夏一下沒發(fā)應(yīng)過來,“誰?四妹嗎?她叫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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