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的第二天, 天空是一望無際的藍，水洗過一樣干凈。幾朵奇形怪狀的白色云飄在空中。像是在藍色畫布上刷了留了幾塊空白。
小叢、兜明和坨坨拎著籃子等在洞穴口。
很快，一個肉乎乎的小身影跑了出來, 加入了隊伍。
云善拎著自己的小籃子高高興興地跟著哥哥們一起走。他們要去森林里采蘑菇！
被太陽曬了一上午的森林里，泥土雖然潮濕, 卻不會黏在腳底。
樹枝上，一只紅黑花的大蛇吐著蛇信子探出頭。兜明隨手撿起木棍砸了過去。剛探出的蛇頭立馬往回縮, 老實地趴在樹上。
“蛇！”云善伸出小手指向大樹，“花~, 蛇！”像花旗一樣的蛇。
“確實是花蛇。”坨坨嫌棄道, “這蛇長得真丑。”
云善轉過臉來看著坨坨，“花~好看。”花旗好看。
“花的好看？”坨坨眨眨眼，“這花的不好看, 還沒花旗純黑的好看呢。”
“嗯。”坨坨說花旗好看，云善高興了。
小叢在一旁偷偷笑。坨坨和云善說的明顯不是一回事, 最后竟然統一了結論, 真的是神奇呀。
森林里的樹木在春天重新發芽生長, 還未茂盛。樹下的草地上零星地散落著幾朵白白的蘑菇。
“云善, 就是這個。”兜明先挑了個最大的蘑菇摘下，放進籃子里。“你就摘我籃子里這樣的。顏色好看的蘑菇大多有毒。”
“摘了別吃。蘑菇得拿回去煮了才好吃。”小叢跟著叮囑。
云善似模似樣地點點頭，在三個哥哥的注視下, 蹲下身子，薅了兩朵沒毒的白蘑菇放進籃子里。
大家見他懂事，就四散開在草地上各自采各自的蘑菇。
往前走著走著，云善眼前的白蘑菇越來越少, 出現了許多其他顏色的蘑菇。粉的，紅的, 紅色帶點的，一簇簇的。看得云善心里高興，都是好看的蘑~菇~，像花~。這就是蘑菇花吧。剛剛哥哥們教的“顏色好看的蘑菇大多有毒”早被他快樂地遺忘。
云善要多采些蘑菇花回去！快樂的小崽子開開心心地摘了一朵又一朵顏色鮮艷的“蘑菇花”，裝滿了自己的小籃子。
“云善——”坨坨叫喚的聲音響起。
云善握著一朵紅色的蘑菇，拎著小籃子往哥哥們身邊跑，“哎——”
看到云善手里的蘑菇，坨坨立馬擔憂地問，“云善，你沒吃蘑菇吧。”
“沒啊~”云善不吃“蘑菇花”。
兜明掃了一眼云善的小籃子，立馬判斷出，“你摘的都是有毒的蘑菇”
“啊？”小小的云善疑惑地仰起小腦袋，他還不知道有毒是什么意思。
坨坨，“丟了吧。我再帶你采其他的蘑菇。”
云善挺著小肚子護住自己的小籃子，大聲喊，“不要！”
“可是吃了毒蘑菇會中毒的！”坨坨說，“我們是有修為的妖怪吃了沒事，可是你吃了可能會死的！”
“是的。”兜明可不會讓云善遇到那樣的危險，“云善不能拿毒蘑菇。”
“好看呀~”云善舉著小手里的“蘑菇花”給坨坨和兜明看，“花~”別的道理他聽不懂，只知道這樣的蘑菇好看，就想摘回去。
“這個不是花。”小叢小聲勸他，“你看這個沒有花瓣的，是蘑菇，不是花。有的蘑菇就是長成這樣的。”
云善迷茫地看向自己的小手，這么好看的東西居然不是花！
小叢看向兜明，“云善應該是不懂這些。你去抓只動物來，咱們喂毒蘑菇給動物吃，讓云善看明白。”只是光說，云善大概是理解不了的。
兜明閃身進林子，捉了只灰兔放在云善腳邊。
云善蹲下身放下小籃子，擼起小兔子。捏捏兔子耳朵，順著兔子的后背向尾巴摸去。
“你給它喂你采的蘑菇。”小叢蹲在云善身邊。
云善看著手里好看的蘑菇，有些舍不得。他挑挑揀揀地從籃子里挑了一個不那么好看的蘑菇。
蘑菇遞到小兔子嘴邊，云善中氣十足地喊，“吃！”
小兔子聞了聞，嫌棄地撇開頭。
兜明抓住兔子耳朵，拿了云善手里的蘑菇喂到小兔子嘴邊，威脅道，“吃！”
小兔子沒辦法，只能將就著啃了兩口。
兜明又從云善的籃子里找了其他的蘑菇喂給小兔子。云善挺不愿意，撿起被兔子啃了兩口的好看蘑菇，哭喪著小臉，“壞，壞了。”好看的蘑菇壞了！
每種蘑菇都給兔子喂了兩口，兜明這才放開兔子。
云善把蘑菇撿回自己的小籃子里，很不高興，“坨坨壞，嘟嘟壞。”就剩個沒動他蘑菇的小叢是個好妖。
“這主意是小叢出的！”坨坨痛心疾首，“云善啊云善，雖然小叢沒動手，可是喂蘑菇是小叢出的主意。你可不能漏了他。”
“哼！”云善跺跺小腳表示自己很不高興了。
“云善你看小兔子。”小叢扯云善的衣服，“快看！”
剛剛還在地皮上啃草的小灰兔現在已經口吐白沫，躺在地上抽搐著胡亂蹬腿。
云善嚇了一跳，“怎么啦~”
“蘑菇有毒，小兔子中毒了。”兜明冷酷地說出事實。
有毒，中毒。看著地上小兔子抽搐的樣子，云善的小腦袋里慢慢對這兩個詞有了認知。
地上的小兔子很快抽著抽著就沒了動靜。
“這么快就死了，蘑菇毒性很強。”坨坨趕緊招呼云善，“快丟掉，快丟掉。”
云善眨巴眨巴眼睛，提起自己的小籃子把心愛的小蘑菇全倒了，手里攥著的好看蘑菇也一并丟掉了。有毒，中毒，這四個字在云善幼小的心中留下深刻的烙印。
“小兔子吶？”云善戳戳兜明大腿，小兔子怎么不動啦？
“小兔子死了。不能再動了。”兜明握上云善的小手。
坨坨過來湊熱鬧，“云善，如果我們吃了蘑菇，就也像這樣”坨坨學著剛剛小兔子的樣子躺在地上抽搐，腦袋歪在一邊，嘴角咧開流下口水，抽了幾下后躺在地上不動。
“坨坨。”云善試探地叫出聲，見坨坨不理他，他又大聲叫了一遍，“坨坨！”
“被毒死就是這樣。”小叢告訴他。
“坨坨——”云善再喊時帶了哭腔，“不啊，坨坨——”坨坨不要死。
“啊——啊——”云善一邊哭著一邊往兜明身上扒，他現在要兜明抱著哄著。
“沒死呢，我沒死呢。”坨坨趕緊跳起來，跑到云善身邊捏他的小手，“云善，我沒吃毒蘑菇，我沒事的。我來抱你。”
云善張開小手從兜明懷里轉移到坨坨懷里，摟著坨坨的脖子趴在他肩膀哭。淚眼朦朧地看見地上自己倒的出的蘑菇，云善哭著喊，“壞！壞！壞！”
坨坨輕輕拍他的后背，“云善小乖乖，不哭，不哭哦。坨坨不壞，沒想嚇唬你。”
“壞！”云善較勁，“不吃！”
“不吃，不吃，不吃毒蘑菇。”坨坨哄著他，繞了路，專門給他摘了兩朵小花。云善這才高興起來。
“怎么去這么久？”花旗見了幾妖，不滿道，“肉早就弄好，就等著你們采蘑菇回來炒。”
“昨天不是說好煮蘑菇湯么，怎么還炒肉啊？”坨坨不滿地嘀咕。
“一部分炒肉一部分煮湯，云善想吃什么我做什么。”花旗走過來抱走云善，順便瞪了坨坨一眼，“你有意見？”
坨坨睜圓了眼，搖頭，“沒有啊。”他左右晃著腦袋看，“誰有意見？”反正有蘑菇湯喝。
“花~”云善把手里的小花展示給花旗看。
“好看。”花旗摸摸他的眼皮，“眼怎么紅了。你哭的？”
“有毒~，中毒~。”云善摟著花旗的脖子給他講上午的事。奈何語言過于簡潔，花旗聽不懂。
“蘑菇嗎？”花旗連蒙帶猜，“坨坨他們沒教你？有的蘑菇有毒不能吃。”
“嗯。”云善笑著玩他的小花，壓根說不清楚事。
花旗陪他玩了一會兒，接著回去做飯。蘑菇炒肉，蘑菇湯，大蔥炒鳥蛋，大蒜炒野菜。三菜一湯，用盆裝，分量足。
云善吃的很香。西覺給他吃什么，他都啊嗚一口吃掉。蘑菇炒肉里的蘑菇也愛吃。
吃完小半碗飯，西覺給他盛了一碗蘑菇湯。
云善見著湯里的蘑菇，立馬將臉轉過去，嘎嘣脆地一聲，“不吃！”
這是嘴壯的云善第一次挑食，妖怪們都愣住了。
坨坨當著云善的面喝了一大口蘑菇湯，“云善，湯很好喝的。”
“不吃！”云善皺著小眉頭跑過來，抓著坨坨的手，“坨坨不吃！”他都不讓坨坨吃了。
“有毒！”云善著急地喊，“中毒！”
花旗的臉刷地一下冷下來，連聲音都涼颼颼的，“坨坨，你下毒？”
“我沒有！”坨坨大聲反駁，“我沒下毒！云善采的毒蘑菇都扔掉了！”
“剩下的蘑菇都是好的。”小叢小聲說，“都是我們采的，沒毒的。”
蘑菇過過花旗的手，花旗知道幾個小妖怪摘來的都是沒毒的蘑菇。那云善怎么說有毒？
云善拉著坨坨的手不讓他喝湯，奶聲奶氣地勸著，“不吃，中毒，洗了。”
“云善，咱們吃的是沒毒的蘑菇，不會死的。”兜明當著云善的面夾起一筷子蘑菇大口吃進去。
“不吃！不吃！”云善放開坨坨，跑過去抓兜明，“嘟嘟不吃！”
兜明咽下蘑菇給云善看，“沒事的，沒事的。”
“哇——”云善直接哭出聲。在他小小的心里，兜明馬上就要和上午的小灰兔一樣，倒在地上抽搐抽搐，然后不動。就像坨坨上午那樣，就是他們說的“死了”。
“云善乖不哭。”西覺心疼地抱走云善，“他們沒事的。等會兒讓兜明帶你去溪水邊摸小魚。”
“我真的沒事。”兜明走過來戳戳云善的肩膀，“你看，我沒事的。一會兒你想去哪里玩，我帶你去。”
“嗚嗚嗚，嗚嗚嗚，會，洗，會洗，嗚嗚嗚嗚嗚”云善哭得好背上。仿佛下一刻，面前的嘟嘟哥哥就會躺倒在地上。
西覺怎么也哄不住云善，換了花旗，也是哄不住。人類小崽子哭得那叫一個傷心，眼巴巴地看著桌子邊的三個哥哥，眼淚止不住地淌。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看著兜明吃完了飯，看著小叢和坨坨收拾完桌子。大家一直都好好的。哭得打嗝的云善突然咦了一聲，沒事呀。
“嘟嘟。”云善蹭下花旗腿，蹬蹬瞪地跑到兜明身邊，抓他的手，帶著一臉淚痕揚起腦袋看妖，“嘟嘟。”
“你別哭了。”兜明揩掉他臉上掛著的眼淚，“我真的沒事。你想去摘花還是想去摸小魚？”
“魚~”云善軟乎乎地趴在兜明腿上，“小魚~”
兜明將他抱起，讓云善騎在脖子上，大聲說，“走，抓小魚。”
“走！”云善立馬忘了剛剛的事，開心地跟著一起呼喊。
坨坨松了一口氣，“啊，人類小崽可真是麻煩吶！”
西覺搭話，“你好好教他他就會了。”
“我們云善聰明著呢。靈隱以前的小徒弟可沒云善這樣聰明。”花旗接著道。
小叢抿嘴笑。教什么云善就學什么。告訴他吃毒蘑菇會中毒，可他只記得吃蘑菇會中毒。以后有毒的，沒毒的都得教他一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