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了一個月字后, 云善開始動筆給梁樹葉寫信。
“樹葉哥哥,是云善呀。”
“你挨打了嗎?”
“南方在哪里?”
這兩個云善最關心的問題,在堅持學了一個月字后, 云善終于問出來了。
小兔子們揣著手蹲在書桌上,“小掌門, 三句話你寫了一頁紙。”
“我不寫多。”云善心里盤算好了,就寫幾句話, 早點寄給樹葉哥哥。
“樹葉哥哥,荔枝好吃嗎?”
“你什么時候回來?”
“小叢哥哥說南方冬天沒有雪, 真的嗎?”
“花旗、西覺、小叢、兜明、坨坨、云善, 我們都好呀。”
“坨坨給你衣服里塞錢了。”坨坨告訴云善,他之前掙的十文錢都塞在梁樹葉棉襖兜里,讓云善一定提醒他。坨坨隔兩天就在云善耳朵邊念叨, 云善就一直記得。
“我也想下山玩。”
一個月前的石榴,兜明欺負他的事, 云善早就忘光了。
“小掌門, 你還想下山玩呀?”猴子精趕緊勸道, “西覺大人已經下了禁制, 不讓你下山。我們要看著你的。”
“下山有很多人玩啊。”云善摳摳小手,提起筆,想了想, 又放下,“我找小叢哥哥寄信。”
“就寫這么多了?”小松鼠簡直不敢相信,小掌門只寫了九句話。為了這九句話,他可是練了幾百張字呢。
“就這么多。”云善拿著三張紙小小地嘆氣, “我想說好多話。可是話說多了還要學寫字。我不想等那么長時間。等樹葉哥哥回來我再和他說。”
云善拿了紙跑出去找小叢。
“云善只有這么多話對樹葉說嗎?”小叢想,當時要寫信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云善可是滿滿地畫了五張紙。
“嗯。”云善說, “還有很多話想說,我等樹葉哥哥回來。”
“你寫給他?等他回來還要好久呢。”小叢看了云善信里的最后一句話還是想下山玩,他巴不得云善有一堆話說,再寫上一個月。
云善搖頭,“咱們寄信呀。”
“我去寄信。”小叢說,“你和坨坨在山上玩。”
“我也想去寄信。”云善開開心心說,“小叢哥哥,我要和你一起去。”
小叢沒有拒絕,卻說,“坨坨好像找你有事,你去看看。”
“什么事?”云善仰著小腦袋問。
“我不知道,你去山頂上看看。坨坨在那里。”
云善聽話地跑開,不放心地叮囑,“等我回來,咱們一塊去寄信。”
“好。”
見著云善跑遠,小叢喊了兜明和西覺,三只妖怪趕緊下了山。這次他們要去鎮上寄信,鎮上人多,云善見了,肯定又得鬧騰著出去玩。
云善跑到山頂找到坨坨,“坨坨你找我啊。”
坨坨正哼著百靈教的小曲,勤勤勞勞地曬著太陽織布,不在意地回了句,“我沒找你。”
“小叢哥哥說你要找我幫忙。”云善站在織布機前,小手欠欠地摳線。
這時候一道信訣閃著光才飛到坨坨面前。坨坨抓了來聽,小叢的聲音冒出來:坨坨,我們下山寄信。你帶著云善玩,我們很快回來。
坨坨立馬轉頭看向云善。這信他可是外放,不是悄悄聽得。誰知道是這事。小叢怎么不早說!
“云善”
云善扭頭往山下跑。
“云善!”坨坨跳下凳子,追過去,抓住云善的衣服,扯住他不讓走。
云善像頭倔強的小牛犢子,努力地往前用力,“小叢哥哥說等我的!”
“小叢哥哥壞!騙我!”
“我要去找兜明哥哥,讓他帶我去找小叢哥哥。”
云善很生氣了!說好的一起下山寄信,怎么把他丟啦?
坨坨心想,你兜明哥哥肯定也下山去了。沒有兜明,小叢一定不敢下山的。
“云善!”坨坨用力地扯著他的衣服,“他們寄信就讓他們去唄。咱們去找春意下的小崽玩。”
云善不高興地撅著嘴巴,又想和小羊羔玩,自己氣了會兒后追在坨坨身后問小羊羔的事,“小羊長大啦?”
“現在應該比小狗高。”坨坨想起春意之前問他們要稻草,轉個身往云靈觀跑,“云善,咱們回去抱些稻草,春意應該需要的。”
云善跟在坨坨身后一起跑回云靈觀。一妖一人隨便抱了一懷稻草匆匆往山后跑。
人小胳膊短,云善一邊跑后面一邊掉著草。
“小掌門,小掌門,草掉了。”小麻雀嘰嘰喳喳地飛過來提醒。
云善停下腳回頭,后面掉了好些根金黃色的稻草。“坨坨,等我。”他轉回身,彎下腰去撿。
懷里滿滿的稻草,云善還騰出一只手,結果懷里的草沒摟住,漏了大半落在地上。云善又忙著抱起剛落下的草。來來回回的,地上總落著草。
坨坨見他忙不過來,招呼小麻雀幫他。
坨坨返回身放下草,將云善身邊的草攏攏,讓他抱起。“剩下的讓小麻雀撿給你,咱們走。”
云善挺聽話,抱著草繼續跟著坨坨走。小麻雀拍著翅膀在后面一遍遍地叼著草塞進小掌門抱著的草里。
春意領著羊群住在背陰那面的一個洞穴里。羊群不大,攏共五只羊。除了春意,其他的都是春意下的小羊。
三年前一塊和云善吃奶的小羊,現在已經長出一對大羊角。它對云善很親熱,也愛捉弄他。經常趁著云善不注意,低下頭頂云善的肥屁股。
“咩~”一見到云善,大角羊就咩咩叫著走過來,吃起云善懷里的草。
云善抓了把草扔地上,其余的抱在懷里,側著身子,“這是給小羊吃的。”
“小羊還在喝奶,不吃草。”坨坨望向南面向陽坡上,“云善,你看見沒,小黑羊。”
春意不知道和哪座山上的黑羊配的種,竟然下了個小黑羊。坨坨還是頭一回看見黑羊。
大角羊吃完嘴里的那口,不看地上的,就追著云善,要吃他懷里的稻草。
云善跑著躲開,大角羊便追著他。被吃了幾口稻草后,云善急了,抱著草躲在坨坨身后,他找哥哥了,“坨坨,大角欺負云善。”
“走開啦。”坨坨在大角腦袋上拍了兩下,“你別欺負云善。”
“云善,你多抓些稻草給大角。剩下的草給春意吃。”
云善扣扣搜搜地從懷里抓了幾小把稻草扔在地上。
“太少了呀,云善。”
大角總愛捉弄云善,云善時不時地就對大角摳搜。他手本來就小,再摳搜地,地上就沒落下幾根稻草。
云善不情不愿地抓了幾大把,對大角嘟嘟囔囔,“你不欺負我,我就多給你。”
“一會兒擠點羊奶給你吃。你小時候天天吃。”坨坨領著他跑上南邊坡上。春意領著小黑羊走過來。
坨坨把草放下,云善自覺地把自己抱來的草堆在坨坨的草上。“嘿,小羊。”他調皮地去抓小黑羊。
小黑羊不躲,睜著一雙黃色橫瞳好奇地打量云善,任由云善摸他。
云善很開心呀,“小羊,你怎么長得那么小?你要長大嗎?”
“春意是白的,為什么你是黑的?”
“大角也是白的。”
春意蹭蹭云善腦門,走到另一邊吃草,小羊跟著春意一起走。云善就跟著小羊一塊走。
小羊歡快地在稻草上跳上跳下,云善便也學著,跟著小羊一塊蹦蹦跳跳。這兩算是玩到一塊去了。
坨坨拿出玉瓶,從春意那擠了羊奶,招呼云善,“云善快來,趁熱喝。”
春意已經三年不帶崽,也就三年沒奶水。云善也三年沒喝過羊奶了。他抹開腦門上的汗水,好奇地跑到坨坨身邊,自己抱著瓶子,咕嚕喝了一大口。
“不好喝。”云善把玉瓶還給坨坨,“坨坨喝。”
“不好喝?”坨坨咕噥著,“你小時候不是挺愛喝嘛。”他仰頭喝了一口,有股子淡淡的腥味,難怪云善不愛喝。
過了一會兒,小羊玩累了,跑到春意身邊仰著頭喝奶。云善蹲在地上,好奇地問坨坨,“小羊干什么吶?”
“吃奶啊。”坨坨說,“幼崽都是要喝奶的。”
“不好喝啊。”云善剛喝過呢。
“是可是幼崽愛喝。你小時候也愛喝。”坨坨比劃,“你小時候這么點大,還不會走路的時候一直喝奶的。”
不會走路的發生的事情,云善哪能記得呀。他蹲在那等著小羊。等了好一會兒,小羊還在吃奶。
云善等不住了,蹲著往前走了兩步,抓著小黑羊的短腿把它往外拖,“還沒吃飽嗎?”
“咩~咩~咩~”小黑羊地叫聲像人類嬰兒的哭聲。
春意歪著腦袋看了看,主動走開。
小黑羊沒追上春意,被云善拉著腿拽到一旁繼續陪他玩。
小叢按照梁樹葉和他說的,在西街找到了寄信的鋪子。
“寄信。”小叢墊著腳扒在柜臺邊,手里拿著云善的三張信紙。
柜臺里坐著的先生站起身,“寄給誰?寄到哪?”
兜明說,“寄給梁樹葉。”
“寄到南方。”小叢補充。
“寄到南方?”先生笑笑,“寄到南方哪里?你得說個具體的地兒,不然這信可寄不到。”
他們哪知道梁樹葉去了南方哪里呀。一直只聽說去南方,去南方。
“寄不到嗎?”小叢再次確認。
先生搖搖頭,“南方很大,不說具體的地名,這信我們不知道往哪送。”
妖怪們失落地出了鋪子。沒想到寄信還得知道人在哪呀。
“寄信這么麻煩?”兜明小聲說,“還是我們簡單,掐個訣,就能送信。”
“人類不會法術。”小叢看向手里的三張紙,“云善寫了一個月呢,樹葉收不到。”
云善那么努力地寫了一個月的信呢。居然都不能被寄出去嗎?
“云善要知道了一定得哭。”兜明想了想,“咱們就說信寄出去了。”
小叢,“樹葉收不到信,不能給云善寫回信。”
“那我們就自己寫。”兜明覺得這事很簡單。他看向小叢手里的信紙,“小叢你再念一遍云善寫什么了?”
小叢念了一遍。
“這個簡單。”兜明道,“云善問梁樹葉挨打沒,我們就寫挨打了,嚇唬他,讓他不敢下山。”
“他問南方在哪里,就說很遠。”
“說荔枝好吃。”
“南方冬天不下雪。”這是小叢在下山時候說的。
“說收到坨坨的錢了。”
西覺突然打斷,“坨坨什么時候有錢的?”花旗對這三個小妖怪防備得很。據他所知,這幾個小妖怪應該沒錢才對。
兜明搖頭表示不知道,完全忘了三個月之前,云善給長臉先生算命的事。
“就這么辦吧。”西覺可不想看見云善哭。云善應該快快樂樂地呆在云靈山上。
一直玩到太陽落山,坨坨才領著云善回云靈觀。
小叢他們早回來了,還給云善買了點心和一個七巧板。
看見小叢,云善想起騙他的事,蹬蹬地跑到西覺身邊,要西覺抱。
西覺拿著點心哄他,“云善,你嘗嘗這個好不好吃。”
“云善,我們給你買了玩具。”小叢把七巧板拿給云善。
云善接過新玩具,好奇地擺弄。玩了會兒,他突然看向小叢,小聲說,“小叢哥哥說會等云善。”
坨坨眨巴眨巴眼,心想,這可不能怪他。
“云善對不起。”小叢輕聲道歉。
云善趴在西覺肩膀上,嘟著嘴巴不高興,“小叢哥哥壞。”
“樹葉哥哥給云善回信了嗎?”
小叢搖頭,“鋪子里的先生說,來回得要一個多月。”
“還是好久啊。”云善希望樹葉哥哥今天就給他回信。
云善總和坨坨、兜明鬧。要是兜明和坨坨騙他,云善能鬧翻天給花旗告狀。可是小叢哥哥從來只會幫云善,不會欺負云善呀。第一次,云善輕易就原諒小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