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里的人拒絕幫忙除妖, 胖男人沒了主意,想著這云靈觀有些怪異。觀里始終沒出來大師傅,只有一個穿著藍色道袍的小童, 其余人瞧著穿著都不像是觀里的人。只有一個大人,其余都是小孩, 還不讓歇在山上,著實是奇怪。
來時拘謹著, 胖男人未曾好好打量云靈觀。此時被拒絕,他領著人下山, 這才有了心思打量道觀。
從門外望去, 一直望進大殿里。遠遠地就瞧見殿里有雕像。他站在院子里的時候往殿里瞟了一眼,里面坐著的應該是三清祖師像。
云靈觀的木門上貼著一對大紅對聯,左邊寫著“樹葉哥哥快回來”, 右邊寫“大家一起開心修煉”。春聯一眼看去就是個學字沒多久的孩子寫的,字寫得大, 一板一眼, 沒有自己的風格。最后“修煉”二字更是寫得歪扭。橫聯一個“夢想成真”, 總得來看像是小孩子過家家。實在不像是個有名道觀該貼的對聯。
胖男人又想起小道童說的話, “你見過樹葉哥哥嗎?”小童瞧著有四五歲,該是剛寫字的時候,說不定這對聯就是他寫的。
什么樣的道觀里能讓一個四五歲的小童寫了副過家家的春聯貼在大門上?這云靈觀與聽說的著實不一樣。
胖男人領著人下山, 忍不住駐足回望。
“孔先生,這可如何是好?”人群里個個都苦著臉,他們可是把希望都放在云靈觀上,沒想到, 云靈觀拒絕的這么干脆。
“沒再聽說鍋有靈驗的道觀。咱們去哪里找能收妖的師傅?”
“這云靈觀,我看也不靠譜。連個說話的師傅都沒有。小道童說他哥哥厲害, 可他哥哥不過十三四歲,瞧著又不是個道士。”
“我聽說,云靈山的道長們都是慈悲心腸,百姓有求必應。如今看來,并非如此。”
名叫孔游的胖男人聽著耳邊的討論,蹙著眉頭,半晌后說道,“咱們明日再來。”
“別處尋不到師傅,只能寄望于云靈觀。”
“咱們今日下山,再去村子里打聽打聽。”
如今沒了別的辦法,大家也只好應了。
離云靈山最近的村子便是東望村。除了空門的樹葉家,便是秋生和秀娘家離山最近。
孔游一行人下了山,先是敲了樹葉家的門,問了好幾句不見有人應門。倒是有個村婦從后面院子走了出來,一臉防備,“你們找樹葉?”
樹葉?孔游心下微動,對著秀娘客氣道,“我們剛從山上下來,聽山上的小道童說他有個樹葉哥哥?”
“你們去了云靈觀?”秀娘接著問,“你們是外地人吧。”聽著口音不是本地的。
“我們是胡陽城的。”孔游耐心回道,“最近胡陽城里有些異樣,請了師傅看,說是有妖精作祟。我們特地來請云靈觀的師傅除妖。”
“只是去山上一趟,只瞧見個小道童,沒瞧見道長。”
“道長一般都在后山修煉,很少在云靈觀里。”這話是云靈觀的道長說的。他們附近村子里人都知道。
秀娘卻不知道,說這話的道長是重山用法術變出來的。為的就是防止附近的村民們懷疑。
“原來如此。”孔游接著又問道,“云靈觀里還有三個孩子,一個男人,他們又是何人?”
“是咱們這的村民。”秀娘含糊地回道,“你們見的小道童是他家最小的兒子,現在成了小道士,一家都跟著上山了。”
“哦?”只是小道童跟著上山的一家人,竟替云靈觀做了決定。孔游心下評判,這家子人越界太多。
“村子可有住的地方?”孔游道,“明日我們還想上山去求求師傅。”
“我們不白住。還得請這位小娘子幫著做飯。都是給工錢的。”
西覺家如今沒人,住的地方倒是有。可到底是陌生人,秀娘還是防備,“住的地方有,你且等等,等我家男人回來再說。”
孔游一拱手,“勞煩。”
秀娘等秋生回來,打開了西覺家的院子。秀娘常來照看房子,屋子都干凈,倒是不用臨時打掃。
秋生摸了摸梁樹葉住的西屋門鎖,確定還是牢牢鎖著的。這才領了人去了東屋。“就這一個炕,得擠擠。”
“這炕大,不擠。”孔游客氣地應付。
吃了秀娘送的飯,這一行人早早地睡下了。
山上,妖怪們卻睡不著。
云善穿著小棉襖,叉著腿坐在炕上,好奇地問,“兜明哥哥,你怎么不去打壞妖怪?”他還分得挺清,偷人家雞吃的是壞妖怪。
兜明抬起虎頭,語重心長道,“云善,外面的妖怪不好打。”
“對啊。”坨坨挨著云善坐著,“外面可都是厲害的大妖怪。你沒聽來的人說,那可是別的道士都打不過的妖怪。”
“咱們要去,說不定被妖怪滅了一串。”
“咱們就呆在云靈山吧,這里最安全。”
厲害的大妖怪?在云善心里,花旗就是山上最厲害的妖怪,“比花旗還厲害?”
“比花旗厲害多了!”趁著花旗不在,坨坨說話隨意很多,“花旗算什么?靈隱說,外面的大妖怪,一揮手能打死十個花旗。”
云善驚訝地張圓嘴巴,外面的妖怪這么厲害!
兜明輕輕地哼了一聲,靈隱可沒這么說。要是花旗在,借坨坨十個膽,他也不敢這么說。
“胡陽城在南方呀。”云善摳著身下的小毯子,“樹葉哥哥在南方呀。”他只聽過兩遍,牢牢地記住胖男人說的地點——南方的胡陽城。
云善還想去找樹葉!一直趴著不動的西覺抬起頭,“樹葉會回來的。云善在山上等。”
云善嘟著嘴巴,“云善想快點見到樹葉哥哥。”
兜明悄悄地給小叢傳音,“咱們該寫信給云善了。嚇唬住云善,他肯定就不想下山。”
小叢沖著兜明微微點頭。好話歹話都和云善說了,云善就是聽不進去,只能借用樹葉來勸云善。
第二日早上,云善一起床,就在紙上畫了圈。
小叢說,“云善,我們去山下看看樹葉回信了沒。”
“我也去。”云善跳下椅子,很高興。他今天可能收到樹葉哥哥的回信。
“外面下雪呢。”兜明推開門,“下雪你不去。”
云善打開門,外面果然飄著雪。他失落地嘟起嘴巴。花旗說了,下雪天不讓他出門。
他乖乖地站在門邊,看著小叢哥哥和兜明哥哥出了云靈觀的院子。
“云善。”隔壁廚房門打開,坨坨探出半個身子沖云善招手,“云善,吃早飯了。”
兜明和小叢直奔山下家里,意外發現,昨日去山上的人竟然在自家家里。
孔游一行人也是一愣,沒想到,沒等他們上山,這家人竟找了下來。
“你們怎么在這?”兜明拉著個臉,巴不得這些人早點離開。云善就是被他們勾引得還想著下山。
秋生拉著兜明,小聲說,“這些人來借宿。我瞧著家里沒人,就讓他們住了。”
秋生把孔游給的錢塞進小叢懷里,“回山上給西覺。”
“你們什么時候走?”
兜明這話一問,孔游心道,好霸道的一家子,真就能做了云靈觀的主?孔游心下對兜明這一家越來越不喜,面上卻客客氣氣道,“請到了師傅,我們自然就回去了。”
“你們還是早點走吧。”小叢小聲說,“沒有師傅和你們一起。”
人群里有人耐不住,嗤笑一聲,“兩個小娃子還當家了?云靈觀是你們家做主的?山里的師傅我們還沒見著,怎么能走?”
秋生忙道,“這兩個孩子常和山里的師傅們打交道,都是好孩子,不可能瞎說。一定是聽山里道長說的話。”
“咱們行了五日才到云靈山。”孔游和氣道,“一直聽說云靈觀靈驗地很。既已花費了那么久的時間趕來,咱們怎么都得拜會山里的道長。”
小叢抿著唇,心下已經有了主意。這群人非得見道長,到時候讓西覺變成個道長,直接打發他們離開。
有了主意,小叢便不多說,拿了鑰匙開了西屋門,和兜明一塊進屋去了。
見著兩個孩子開門進屋,孔游一愣,看向秋生,“這兩孩子怎么會有這屋里的鑰匙?”
剛剛這群人對兜明和小叢態度不好,秋生心里對這行人有了抱怨。小叢和兜明都是好孩子,這群人倒是有些不講理了。他說話冷淡許多,“這房子就是他們家的。”
孔游一行人訕訕的,立馬就明白了,原來這兩個小孩不是故意來找他們茬的。
小叢從梁樹葉的屋里找出筆墨紙硯,鋪在炕桌上,開始給云善回信。怕云善看出字跡,他特意翻了梁樹葉的課本出來,照著上面梁樹葉的字跡,模仿梁樹葉的口氣,慢慢寫道,“云善弟弟展信佳。”
“我一路行了很遠才到南方。這兒冬天不下雪,和我們那多有不同。”
“坨坨塞的錢我在衣服里看到了。”
“外面壞人多,我常挨打。”
小叢寫一句,便低低地念一句。
兜明聽到這話,立馬湊過來小聲說,“樹葉要挨打得慘一點,才能唬住云善。”
小叢想了想,提起筆繼續寫道,“路邊有人搶東西,一眼不合就開始打人。我與長臉先生天天挨打,每日鼻青臉腫。”
“再慘點。”兜明說,“斷胳膊斷腿。”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嚴重的傷。
小叢一想,覺得可行。“有一次被打得重了,長臉先生斷了條腿,我斷了條胳膊。”
兜明滿意地點頭。他不信這樣還唬不住云善。
“荔枝很好吃。等我從南方回來,一定給你們帶。”
小叢把信來來回回讀了兩遍,確認沒問題,將信收進懷里,和兜明出了西屋。
堂屋里,孔游一行人吃完早飯,正等著他們一塊上山。
誰知,沒等孔游開口,兩個孩子鎖了門,急匆匆地離開,看也沒看他們一眼。
回了山上,推開廚房門,見到云善,小叢將懷里的信拿出來,“云善,樹葉給你回信了。”
云善驚喜地大叫,“樹葉哥哥。”他高興地在地上蹦來蹦去。
小叢把信紙交給他。
毫不知情的坨坨也興奮起來,催著云善,“云善你快讀讀樹葉寫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