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前, 他們進了麻城。
街道上空無一人，路兩邊的店鋪大門緊閉，瞧著甚是奇怪。
“這個點鋪子就全關了？”周四皺著眉頭, “咱們上回過麻城的時候還不是這樣。”
“肯定是有什么事。”大家小聲地討論。
孔游帶著一群人徑直去了上次在麻城住的客棧。客棧的大門也關著，倒是二樓亮著燈。
周四上前叩門, 店里很快傳來問話聲，“誰啊？”
“住店的。”
“打哪來呀？”店里的伙計聽著外面人的口音不是本地的。
“打北邊來。”周四不耐煩道, “我說伙計，你門都不開, 問那些做什么？咱們前些天可還在你這住過。”
伙計小心地打開門, 探著頭先左右張望一番，臉上賠著笑趕緊把人往店里迎，“客官, 進來，都快些進來。”
把人迎進屋, 伙計一路小跑著把牛車拉去后院。
客棧的掌柜趕緊關了大門, 苦著臉解釋, “客官, 你們不知道，三天前，山上下來土匪了。到咱們城里一通搶, 還殺了十幾口人，弄得人心惶惶。現在天一黑大家就趕緊往家跑，誰家都不敢開門。”
云善從沒進過客棧，小手揣在兜里, 好奇地四處張望。
“沒聽說過麻城有土匪。哪座山頭下來的？”孔游帶著人坐下，西覺一家自覺地找了張桌子一起坐下。
“就旁邊碧霞山上的。下來幾十個土匪呢。”
客棧掌柜的一臉愁容, “以前是沒聽說過有土匪，這突然就有了。那天還沖進縣衙，殺了三個官爺，囂張得很。”
“他們把咱們麻城最富裕的人家搶了，還捉了人家的小兒子上山。聽說昨天開始要贖金。家都讓他們搶了，哪還有什么贖金。這群土匪真是不講道理。”
“唉。”孔游嘆聲氣，“伙計，有什么吃的？給咱們上些熱菜，最好給燒個湯。”中午啃的干餅喝的冷水，晚上就想吃熱乎的。
“還有羊肉，一人一碗羊肉湯？再炒個雞蛋，切些臘腸，客官您看行嗎？”伙計利索地報了菜。
“行。快去做吧。”能喝上羊肉湯孔游很滿意。
這時，旁邊桌的兜明站來。
孔游立馬意識到，兜明要開始點菜了。
兜明一點都不客氣，他沒來過客棧，不知道人類怎么買飯，但是剛剛伙計說的他都想吃，“一樣給我們來一鍋。”
“一鍋？”伙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客官，您說一鍋？”
兜明看向孔游，見他沒反駁，沒說不買給他們吃，肯定道，“就是一鍋。”孔游都沒嫌他們吃的多呢。
事實上孔游又在盤算自己的盤纏。這次雖然帶的多，可也經不住這么吃。明天讓周四先趕緊回去拿錢。按照這樣的吃法，明天中午吃完飯，他們就沒錢了。西覺一家一頓能頂幾十個壯勞力的飯量。
伙計去后廚，樓下大廳只剩下他們和掌柜的。
云善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圍著桌子左跑跑，右跑跑，嘴也不閑著，“好多桌子呀。”
“好多凳子呀。”
他跑到小叢后面，戳戳小叢哥哥，“怎么這么多桌子和凳子呀？”
“會有好多人吃飯。”小叢回他。
問完凳子，他又看到掌柜的站在大堂前面的柜臺里。他蹬蹬蹬地跑過去，墊著腳，努力伸長脖子往上看。
可他太小，只有腦袋頂上的發髻露出來，眼前怎么都戳著張柜子。
伙計掀開簾子，端著兩份雞蛋從后廚出來，瞧見小孩扒在柜臺邊上，不禁一笑。兩張桌子放下菜，伙計道，“客官慢用，其他的馬上好。”
說完他轉身匆匆往后小跑，正好和云善闖了對臉，伙計稍微往旁邊繞了一下，又掀開簾子去了后廚。
云善聞著菜的香味，從柜臺邊跑回來了。可桌上空空的，伙計沒給他們這桌上菜。云善爬到凳子上，挨著西覺坐著，剛要和西覺要飯吃。又見剛剛的伙計端著兩盤子菜出來，直接放到了他們桌上。“客官慢用，其他的馬上好。”
云善歪著小腦袋，學著伙計的口氣，小聲跟著念，“客官慢用，其他的馬上好。”
西覺夾起一筷子雞蛋，吹了吹喂給云善。趁他抿著嘴吃雞蛋，趕緊把碟子里的雞蛋撥了一小碗出來。
兜明他們這才開始動筷子。
“客官慢用，其他的馬上好。”云善重復給西覺聽。
“嗯，其他的馬上好。”西覺給他又喂了一塊雞蛋。
云善吃下三口雞蛋，桌上的兩盤菜已經全光了。兜明放下筷子，等著下面的菜。
伙計很快從后廚出來，這次左右手里墊了布，端著口冒熱氣的鍋。給孔游他們桌上挨個盛了湯，剩下的半鍋湯都端到這邊了，“客官慢用。”
伙計心里想，這些人好像三天沒吃飯的餓死鬼投胎似的。這就一轉身的功夫，桌上兩碟子菜全沒了。
西覺給云善盛了一小碗湯，撈了小半碗羊肉。云善靠在桌子邊，自己捧著小碗喝。他會用筷子，后面也不用西覺喂，自己捏著筷子夾肉吃。
兩碗羊肉湯下肚，花旗渾身都舒坦了，身子里都暖和起來。
突然，外面有人大聲拍門。動靜不小，一時間，屋子里大家都往門口看。
客棧掌柜的掀開板子從柜臺后出來，邊走邊沖外面喊，“誰啊？”
外頭人粗聲粗氣地回道，“住店的。”
“打哪來？”掌柜的站在門邊向外問。
伙計從后廚端出蒸好的臘腸，一桌放下一盤后走到掌柜的身邊。
外頭傳來悶笑聲，還有人哈哈大笑。
“碧霞山來的。”
客棧掌柜的和伙計對視一眼，兩人立馬慌了。從碧霞山下來的就是土匪！
孔游一行人顯然也知道，一個個都站了起來。
周四慌張地小聲問，“先生，怎么辦？”
外頭已經開始大力拍門，“趕緊開門！”
伙計和掌柜往后退一步，誰都不敢去開門。后門是有地方走，可后門和前門都在同一條街上，出門一準也被逮住。
孔游皺著眉頭，“先去屋子里藏起來。大家手里都拿些家伙。不行就和他們拼了！”誰能想到，回家的路上還能遇到這些事。“小師傅，你快隨”
“哎呀，你們怎么還吃。土匪來了。”孔游快步走過去，“咱們快藏起來。”一桌除了三個小的望向門邊，另外的還都在吃。
“等我吃完。”兜明又舀出一碗湯。
“小叢，土匪是啥呀？”坨坨看向一旁的小叢。剛進店，妖怪們忙著打量屋子，誰也沒聽掌柜的說話。
“土匪呀，搶東西的。”小叢很淡定，“咱們沒有東西讓人搶。”
坨坨哦了一聲，就不管了。他們是真的沒啥東西 ，搶也搶不到他們頭上吧。
外面已經開始撞門，孔游著急地扯著坨坨衣服，“沒東西搶土匪就要殺人，快找地方藏起來。”
孔游用的力氣大，連扯帶拖地把坨坨和小叢從板凳上拉起來，把他兩往前推，“找矮的桌子藏在下面。”
屋子里人都往樓上跑了。
孔游接下來想把云善抱走，被西覺攔了下來。“云善我們自己帶。”
“那你們快走！”孔游轉頭看著快被撞爛的門，“快走！”
西覺剛抱起云善，門就被撞開了。十幾個土匪扛著大刀走進屋。“往哪跑？”
“識相點，把值錢的都交出來！”長著絡腮胡的土匪喝道，瞧見桌旁坐著個小娘子，他興奮地沖著后面喊，“老大，這邊還有個漂亮的小娘子。”
幾個土匪聽了，興沖沖地走過來，“長得還真好看。”
“喲喲喲，還翻白眼呢，真帶勁。”
花旗冷著一張臉，進來的這群人是不是有毛病。
云善瞪大了眼睛好奇看向外面的人。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土匪哩。
冷風從外面刮進來，西覺給云善重新帶上帽子。
“這小孩怎么穿成這樣？”絡腮胡土匪一臉兇相地走過來，“是個小道士？”
“嗯。”云善乖乖地回話。
“長得倒是白胖。”絡腮胡說著就要伸手摸云善的臉，被西覺閃身躲開。
“還敢躲？”絡腮胡伸手就要抓西覺衣裳，卻被西覺一腳踹開老遠，幾下都沒爬起來。
“云善不讓摸。”
“喲。”土匪頭子瞇著眼，不壞好意，“不讓摸？多金貴的孩子還不讓摸？我看啊，一會兒就把這孩子剁了。”
“我先把你剁了！”兜明從后面跳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到土匪頭子面前，一腳踹翻人，奪了他的刀，用刀背毫不客氣地砍在土匪頭子身上。
孔游本準備上前說些好話，把錢全交出去。誰都能出事，就是小師傅不行。小師傅可是他們胡陽城的希望。哪想著兜明就跳出來了。
土匪們見頭頭被兜明拍暈，一個個提著刀圍了上來。
“小子，受死吧。”
兜明舞著手里的大刀，刀背沖人，開刃的沖自己。他力氣大，與他對刀的都被他砍了回去。左腳抬起就踹飛一人，一拳頭砸下去叫人起不來。
云善先前沒看明白，這會兒兜明哥哥和人打起來，他看明白了。這些是壞人！
“我要去幫兜明哥哥。”云善鬧著要下去。
孔游趕緊勸，“小師傅，現在就別添亂了。別叫你兜明哥哥分心。”這可是一個人打十幾個人呢，居然還占上風，真是奇了。
嗯？孔游看向抱著云善的西覺，“西覺兄弟，咱們不去幫忙嗎？”打架來得太快，孔游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是，西覺你是兜明的親爹，兜明和土匪打架，云善小師傅都曉得要去幫忙，你不去嗎？
“兜明自己就行。”西覺把云善放下，指著一旁被打得爬不起來的土匪，“別去兜明那，你去打他們。”
孔游：這不就胡鬧嘛！小師傅這么小孔游轉念一想，小師傅都能收妖，打人應該也行的吧。人再厲害，還能有妖怪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