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覺抱著云善一路往東走。很快出了胡陽城大門, 再往前走個十里地,見到一座小山。
“就在這山里。”兜明動動鼻子,“好幾只狐貍。”
“咱們先隱身。”花旗說, “都藏好,一會兒要是情況不對, 立馬帶云善走。”
云善眼睜睜看著大家消失在原地。他舉著小手,慌張地向前跑幾步, “花旗?西西?”
“云善,我們在呢。”花旗在原地閃現, 又立馬消失。
“人吶?”云善伸著小手往前摸, “花旗?”
“在呢。”小手很快被一雙大手牽住。花旗輕輕說,“云善,我在呢。”
“我也在。”坨坨點了點云善的肩膀。云善轉身去看, 什么也沒有。
“哈哈,云善, 我們隱身呢。你看不到我們的。”坨坨趴在云善耳朵邊說話。
云善晃晃小腦袋, 他的小耳朵被坨坨說話時的氣息吹得有些癢癢。
“云善, 我也在。”小叢拉著云善的另一只小手, “我們就跟在你后面。”
“嗯。”云善沒聽見西覺和兜明的聲音,轉著腦袋叫道,“嘟嘟?西西?”
兜明, “在在在。”
西覺摸摸云善的圓腦袋,“在呢。”
“云善,你順著這條小路往山上走。”西覺手輕輕搭在云善的肩膀上。
“嗯。”云善邁開步子。
坨坨注意到花旗在后面丟了個東西,“花旗你丟什么?”
“保命的。”花旗快走幾步追在坨坨身后, “云善,你別說話。我們給你傳話。”
“嗯。”云善乖巧地應下, 不說話了。
觀東城有雪,到了胡陽城就沒雪了,也更暖和些。
云善邊走,邊轉著小腦袋到處瞧。這是他離開云靈山后爬的第二座山。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么矮的山。
“喲。”一聲尖細的嗓音在山林間突兀響起。
一個身穿單薄火紅衫裙的妙齡女子從前面的石頭后走出。
“是狐貍精。”兜明第一時間傳音給云善,“二百年修為。”
“哈哈哈。”紅衣女子抬手捂在嘴邊笑出聲,“此路是我開,要從這兒過,留下買路財。小孩,身上帶錢了嗎?”
“衣服還挺好看。”坨坨皺著眉嫌棄道,“這聲音太難聽了吧。像脖子被掐著似的,太尖。”
云善誠實地搖頭,“沒有。”他身上向來是沒錢的。
紅衣女子危險地瞇起眼睛,“藍色道袍?你是道士?”
“嗯。”云善老實地點頭。
“呵,上次他們找的道士沒打過我,這次居然找了個小娃娃。”紅衣女子慢慢走近,翹起蘭花指,“小道士,我瞧你細皮嫩肉,讓姑奶奶吃了你好好補補。”
云善抽出自己的小木劍,奶聲奶氣地沖著狐貍精喝道,“呔,妖怪!速速現出原型。”
“姑奶奶的原型就看你有沒有本事瞧了。”紅衣女子一雙素手突變利爪,猛地沖著云善撲去。
兜明現出人形,沖上前一腳將狐貍精踹飛,不屑地說,“不就是只狐貍精嗎?我們山上有的是狐貍。云善又不是沒見過。”
狐貍精落地,一個翻身,整個人貼在地面,眼睛緊緊盯著兜明。這一腳的威力可不小,狐其立馬判斷出,這剛出現的妖精比他的修為高。
“道友,我只是偷些雞。可沒傷害人類。”狐其滿臉堆笑。聲音不是剛剛掐著嗓子的尖細,而是道清朗的男生。
“公狐貍?”坨坨沒想到,剛剛那聲音竟然真的是只公狐貍掐著嗓子學來的。他小聲嘀咕著,“怎么和花旗一樣,都愛扮女人。”
花旗給坨坨加過陣法,坨坨的修為雖然低,但是有花旗的陣法加持,一直沒暴露。
“坨!坨!”花旗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坨坨趕緊往云善身邊靠,改口道,“我是說這公狐貍為什么要扮女人。”
云善豎著耳朵聽坨坨和花旗的對話,兜明抱著胳膊看向狐其,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狐其心里打鼓,這什么意思?道士是收妖的。除了偷雞,他可沒做壞事。這個小道長是要收他,還是不收他?怎么不應個聲?
“云善。”坨坨沖著云善眨眨眼,“你幫我問問,他為什么要扮女人呀?”
云善是看不見他眨眼的,聽見坨坨的話,看向狐其,好奇地問,“你為什么要扮女人呀?”
狐其放松了身子,從地上爬起,用紅袖子捂著半邊臉,“這事說來話長。”
“我原本生活在北邊的一座山上。我妻子是只紅狐,長得十分漂亮,又溫柔。”狐其偷偷抬眼,看向對面的一人一妖。
聽故事的環節可是小妖怪們和云善的最愛,坨坨已經兩眼放光。
“我們二狐一起在山間修行,朝拜日,夜拜月,好不快活。”
“去年,我妻子有了身孕,秋天的時候生了三只可愛的小狐貍。”
“老大和我妻子一樣是只紅狐,老二和老三都是銀狐,和我一樣。只是老二腦門邊長了道紅毛。”
“我的孩子們那么可愛。可是,我的妻子”狐其掩面嗚嗚哭泣。
“你妻子怎么了?”坨坨忍不住現出人形。講到關鍵時刻哭什么。
見到另一只妖精出現,狐其心里不禁擔憂。對方有兩只妖怪,法力都比他高,靠法力逃脫基本沒有勝算。三個弟弟還小,沒什么修為,根本就沒法從這兩只妖怪手里逃脫。
如果把故事編好,讓這幾個妖怪同情他,說不定能放他一馬。
“我的妻子,嗚嗚嗚。”狐其心里擔憂,哭得倒是有幾分真切,“山里突然來了一只大妖怪。那妖怪壞得很,到處捉山里的妖怪取妖丹。”
“我的妻子有一天早晨外出捕獵,一直到中午吃飯時都沒回來。我便去山里尋她。”
“誰知道,誰知道,嗚嗚嗚嗚。”
“你妻子被壞妖怪取妖丹了?”坨坨一臉不忍,“怎么會有這么壞的妖怪。”
“我的妻子躺在血泊中,肚子被剖了個大口子。”狐其哭得十分大聲,“丟下我和孩子們可怎么活。”
“我想找大妖報仇,可我法力低微,才二百年的修行。三個孩子嗷嗷待哺。我只能埋了妻子,帶孩子逃了出來。”
“我們一路往南逃。瞧見這座小山無主,便找了個山洞,在里面住下了。”
“孩子們還小,問我要娘。沒辦法,我有時候只能扮一下母狐貍哄孩子。”
狐其擦擦眼淚。“這小山太小,沒多少獵物。三個孩子又要吃飯。我沒辦法,才去城里偷雞。”
“不對。”小叢突然出聲,“只有四只狐貍,怎么可能吃那么多雞?狐貍的胃口沒多大。”
坨坨一想,對哦。
“哼。狐貍大都狡猾,他說的應該不是實話。”花旗嘴角掛著玩味的笑,“這狐貍精說他不害人,為什么剛剛說要吃云善?”
兜明縱身一躍,一頭大老虎猛地落在地上。
“道友!”狐其快速向后退,“道友這是何意?”
兜明一聲虎嘯,盯著狐其慢慢往前踱步,“你說你只偷雞不害人?可是你說要吃云善。”
“你說的根本就不是實話!”坨坨沖著狐其大喊,“你這只狡猾的狐貍。”
狐其心想,我編的故事不是挺真的嗎?剛剛哭得也很真,怎么一下子就被看出來了。
他忐忑地看向兜明,“道友,道友,我說的是實話。”他確實是從北方逃出來的。只不過不是因為山里來了妖怪,是他們狐族爭奪地盤,他們家這次戰敗,父母被咬死。他帶著三個弟弟連夜逃到了南方。也沒差多少啊。
“你說的要是實話,你們四只狐貍怎么可能吃那么多雞。”坨坨喊道,“你趕緊說實話,不然就把你打一頓。”
“打一頓。”云善舉著小木劍跟著喊。“打暈。”打暈,綁走。
狐其眼珠子一轉,原來是懷疑這個。“我說的真是實話。只是,我家的三個小狐貍吃的多。”
狐其轉身,對著山頂“嚶嚶嚶”地叫了三聲。
很快,山頂上冒出三個小腦袋,一個紅的,兩個白的。和狐其說的一樣。
“旦旦、頌頌、喁喁。”狐其招呼三只小狐貍,“快來。”
小狐貍不會說人話,嚶嚶嚶地回應兩聲,從山頭滾了下來。
真的是滾。這三只小狐貍就像三個大肉丸子,從山上一路滾到狐其身邊。
“嚶嚶嚶。”
“嚶嚶嚶。”
“嚶嚶嚶。”
三只小狐貍親熱地圍著狐其。
“看。”狐其指著紅色肉丸子,滿眼喜歡,“這是旦旦。”
“頌頌腦門這里比喁喁多一道紅毛。”
云善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胖的狐貍。他都瞧不見他們的爪子。
三只小狐貍的體型一出來,西覺他們就知道這飯量肯定是不小的。不然也不會胖成這樣。
“他們一頓吃多少只雞?”兜明瞧著狐其腳底下的三個肉丸子。這還叫狐貍嗎?
狐其回道,“他們一頓一只雞。”
毛茸茸的小動物最招小孩子喜歡了。云善邁著小步子跑到狐其跟前,伸出小手摸了摸旦旦的后背。
“嗚嗚。”旦旦轉過臉,張著嘴巴發出威脅的警告聲。
狐其蹲下身,給旦旦順毛,“沒事的,旦旦。小道長是見你可愛才想摸你。”這皮毛真是柔軟,自己把弟弟養得很好啊。狐其內心很滿意,很驕傲。
云善挨個摸了摸小狐貍,逮著喁喁往懷里抱。
可是,小狐貍太肥,云善壓跟就抱不動。他摸到喁喁的尾巴,拽著銀色的狐尾巴往后拖。
“嚶嚶嚶。”喁喁對著狐其發出求救聲。
“小道長。”狐其上前,想靠近云善。
兜明立馬擋在云善身前,眼神不善地看向狐其。
“喁喁膽子小,他害怕。”狐其擔心地看向最小的弟弟。
“不怕。”云善學著小叢哥哥哄他的樣子,奶聲奶氣地哄著白團子,“喁喁,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