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屋內一片漆黑。
花旗睜開眼睛，蛇信子在嘴中快速伸縮。“都醒醒。”
西覺和兜明同時睜開眼睛。小叢展開身子，在黑夜里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云善睡得很熟, 只有小臉露在被子外。花旗尾巴輕輕動了動，掃掃云善的小手心, 云善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呼呼大睡。
這次坨坨又沒醒。花旗只小聲地罵了一句, “豬坨坨。”倒是沒將他抽醒。
西覺問，“咱們什么時候回云靈山？”
“再往南走一天, 就把云善帶回去。”花旗說。
“找不到樹葉, 云善不會回去的。”小叢小聲說話，“咱們得找個讓云善相信的理由。”
“說樹葉已經回去了。”兜明趴在床上，聲音里帶著濃濃睡意。
“樹葉說要出去半年, 算算時間，還有兩個月就能回來。”小叢說, “我們慢慢往回走, 多拖些日子。等回到山上, 再讓云善等一個月。樹葉差不多就能回來了。”
西覺開口, “來的這一路都安全，我們確實可以多走些日子。”
妖怪們簡單地商議完，各自睡覺去了。
第二天一早, 兜明帶著云善剛走兩套拳，孔椿和孔柳兄弟倆找來了。
“小弟弟，你也起這么早啊。”孔柳頭上頂著小貓，熱情地同云善打招呼。
云善站在那看他頭頂的小貓, “孔柳早。”
孔柳把小貓從頭上抓下來放到地上，“小弟弟, 今天你帶我們去看狐貍精吧。我沒見過妖怪呢。”
“我也沒見過。”孔椿在一旁說道。
“不要。”云善直接拒絕了。在他的意識中，絕大部分妖精都是好的，除了坨坨和他講過的外面的那些壞妖怪。坨坨說狐其不算壞妖怪。云善一直養成的保護妖怪的思維讓他下意識地想保守狐其的身份。
“帶我們去看看嘛。”孔柳撒嬌請求，“小弟弟，你帶我去看妖怪，我把小貓送你。”
云善還是搖頭。無論孔椿和孔柳說什么，云善都拒絕帶他們去看妖怪。
“你不帶我們去，我們自己去。”孔柳拉著孔椿，“我知道妖精就在城外十里遠的山里。”
寶華趕緊攔著，“哎呦，小少爺，妖精有什么可看的。妖精可是會吃小孩的。”
“妖精不是被小弟弟制伏了嗎？”孔柳說，“他要吃我們，我們就說云善是我們小弟弟，看他還敢不敢吃我們。”
“小少爺，小少爺，不能去啊。”寶華心里叫苦，“妖精哪里是那么好說話的。”
“我就要去。”孔柳拉著孔椿往門邊跑。
“你就要去哪？”孔游一手一個抓住兩個兒子的衣服。
“我們要去看妖精。”孔柳掙扎，“妖精就在城外的山上，我們自己去。”
“胡鬧！”孔游把兩個孩子拖回院子里，“城外山上有妖精的事你們誰都不許說出去。不然，家法伺候！”
孔游說家法伺候四個字，孔柳明顯顫了一下。他不再掙扎，癟著嘴，一臉的不高興。
“城外的山里是妖精的地盤。”孔游嚇唬兩個孩子，“妖精只許諾不做壞事。你們要是去打擾他，他發怒將你兩傷了，那也不算是做壞事。”
“雖然妖精被收服了，咱們能不惹就千萬別去惹。”
“聽到沒有？”
孔椿和孔柳低著頭，一起說，“知道了，父親。”
“寶華。”孔游看著面前的年輕仆人，“這事”
“老爺放心，小的絕不會說出去。”寶華趕緊許諾。
孔游處理得讓妖怪們很滿意。哪只妖怪都不想自己住的山頭經常出現人類。
“飯菜已經備好了。云善小師傅，咱們去吃飯？”孔游笑得慈祥。
云善被西覺牽著小手，跟著大家一起往飯廳去。孔柳和孔椿又纏到他身邊，“小弟弟，吃完飯我們要去上課。你等我們下課，咱們一起去外面玩。”
“你們去學堂上課嗎？”云善說，“樹葉哥哥也在學堂上課。”
“樹葉哥哥是誰？”孔柳問他。
“樹葉哥哥是我哥哥呀。”云善驕傲地笑道，“我有四個哥哥。”他現在覺得，有四個哥哥是一件很讓人自豪的事。
“哇——”孔椿驚嘆，“你有四個哥哥？”
“嗯。”云善笑瞇瞇地，伸出手指頭數給孔椿和孔柳聽，“嘟嘟，坨坨，小叢哥哥，樹葉哥哥。”
孔柳問，“樹葉哥哥怎么沒來呀？”
云善回他，“樹葉哥哥去南方，我去找樹葉哥哥。”
孔游聽到這個，轉臉和西覺說，“你們多住些日子，我夫人已經在打聽了。要是樹葉來過胡陽城，我們一定能打聽到。”
“好啊。”花旗巴不得多拖些日子。
坨坨奇怪地看向花旗，臭黑蛇怎么答應的這么快？他們不是應該早點帶著云善回去嗎。
“云善，孔游說，要是樹葉來過胡陽城，就能打聽到。”小叢回頭專門和云善復述一遍，“咱們在胡陽城多呆幾天，等消息吧。”
云善點頭，“等樹葉哥哥。”
“太好了。”孔柳高興道，“正好咱們可以一起多玩幾天。”
吃完早飯，慧娘催著孔棉、孔椿、孔柳姐弟三人趕緊去學堂背書，“先生一會兒就來了。”
孔柳路過云善，拍拍他的后背，“小弟弟，你等著。等我下課，我和哥哥帶你去街上玩。”
“你要去學堂了嗎？”云善轉過身子看他。
孔椿跟在后面說，“學堂就在家里。父親請了先生到家里教我們。”
“你家有學堂啊。”云善跳下凳子，“我送你們。”送人去學堂這事，他很熟。
小叢想去學堂外面聽課，他拉拉兜明的衣服，示意一起走。
云善去，坨坨自然跟著去。
“小弟弟，小道士要去學堂讀書嗎？”孔棉好奇地問。
云善搖搖小腦袋，“樹葉哥哥去學堂。”家里只有樹葉哥哥去學堂上學。
小叢搶在云善開口前小聲回答，“有道長教知識的。”
孔棉更好奇了，“都教些什么？”
“畫符、練功、寫字、算命。”坨坨挺驕傲，“云善會很多的。”
云善笑瞇瞇地，很高興地跟著說，“云善會很多的。”
“哇——”孔柳驚嘆，“你會這么多啊。我要和娘說，我也要去當道士。我跟你們一起走吧。”
孔棉敲敲孔柳的腦袋，“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娘才不會讓你跟著他們走呢。”
“道士可不是想當就當的。”坨坨說，“得有資質和緣分。”
“你看我們有沒有。”孔椿期待地看向坨坨。
坨坨壓根不會看，“云善還沒學呢。”
幾個小孩嘰嘰喳喳地到了學堂。
透過敞開的屋門，云善看到屋子里放著幾張桌椅。他跟著孔椿、孔柳兄弟兩個進了屋子，“和樹葉哥哥的學堂一樣。”
孔柳拉著云善和他坐在一張凳子上，“小弟弟，你和我們一起上課吧。你看后面還有幾張桌子。下完課，我們一起玩。”
孔椿拍拍他身后的桌子，“小弟弟，你坐這張桌子。”
“小弟弟個頭小，坐在后面看不見。”孔棉站在桌子邊沖云善招手，“小弟弟，你來坐我的位置。”
“我能坐在這嗎？”小叢選了第三排位置。
“當然可以啊。”孔棉把書本拿到小叢的位置旁邊，“那我坐這。”
“我不在這。”坨坨撇嘴，他才不要在屋里聽夫子講課。“兜明，咱兩出去玩。”
兜明點頭。他兩難得統一意見。
梅藤夾著書來到院子里，見著一高一矮兩個孩童。矮一點的孩子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衣裳，很是喜慶。許是孔家來了親戚，梅藤一邊想著一邊進了屋子。
孔棉、孔椿、孔柳一起站起身，小叢也跟著站起來，云善坐在凳子上側著頭看新進來的人。
“小弟弟。”孔柳拍他后背，“夫子來了要站起來問好。”
云善聽話呀，他從凳子上蹭下來，扶著桌子老實站好。
“夫子好。”孔棉姐弟三個對著梅藤鞠躬。小叢有樣學樣。
只有云善慢了半拍，別人喊完了，他的好字才剛出口。
“這是新來的學生？”梅藤笑著問。
孔椿說，“梅夫子，這是云善小弟弟，他來陪我們上課。”
“我后面坐的是小叢。云善和小叢是兄弟倆。”孔柳接道。
云善挺著小肚子站在那，一雙烏黑大眼睛盯著梅夫子瞧。他沒上過學堂，瞧著剛進門的夫子都新鮮。
“坐吧。”梅夫子將書本放在桌上，接著昨天的內容開始講。
云善規規矩矩地坐在凳子上，兩只小手擔在桌上。他在窗外見過樹葉哥哥就是這么上課的。
梅藤原先看云善歲數小，怕他在課上鬧騰。沒想到，這小孩一直專注地盯著他，不摳手也沒小動作，聽得很認真。
結束一段，梅藤特意走到云善旁邊，微微彎下腰，笑著問道，“我講的你聽懂了嗎？”
云善搖搖頭，又立馬點點頭。大部分他是聽不懂的，有一小些他能聽懂。
“有什么不懂的，你都可以問我。”梅藤說完，又繼續講下一段。
講了沒幾句，梅夫子聲音嚴厲地喊，“孔柳。”
孔柳一個機靈，腦子里的瞌睡蟲直接嚇跑。他騰地站起身，垂下腦袋。
梅夫子拿著戒尺走下講臺，云善跟著他轉動小腦袋。
孔柳很自覺地伸出手。
“啪”地一聲，戒尺打在孔柳掌心。
云善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身子，不敢再盯著梅夫子看。他聽樹葉哥哥說過，洪山背不出書被夫子用戒尺打手心，原來是這樣子的呀。云善要好好背書，不要被打手心。
“站著醒醒神。”梅夫子走回講臺，繼續講課。
坨坨和兜明站在外面院子里看。這也是他兩第一次看到學生被打手心。
“為什么要打孔柳？”坨坨迷茫，孔柳還沒開始背書，夫子怎么知道他不會背書。在坨坨心里，只有背不出書的才會被夫子打。
兜明看得清楚，“他剛剛打瞌睡了。”
“睡覺也要挨打？”坨坨震驚且十分不理解。
“還好我沒在里面。”兜明最愛睡覺了。要是睡覺要挨打，那他不是要一直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