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胃疼
(本章血腥,慎入)
顧泠汀回到家,洗了澡,換了衣服,靜靜地躺在了沙發上。
忽然就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么了。
從包通海那里拿回來的筆記就扔在茶幾上,顧泠汀連翻都沒翻。
之前想要筆記,是想要更好的保護鐘泉,想要幫鐘泉還陽,讓他能生活在陽光下。
可現在,什么都不需要了……
顧泠汀抬起手臂蓋在自己的眼睛上。
心臟酸澀得難受。
自己買下這棟別墅,是為了讓鐘泉遠離危險。
努力躋身華國頭部企業,每天應酬,掙扎在京圈上流社會人士之間。
做回十年前自己最討厭做的事。
都是為了能夠變強,有更多的力量去保護鐘泉。
他做這些不是為了鐘泉能感激他,只是單純的想要為鐘泉做些什么。
每次看著鐘泉的可愛笑臉,顧泠汀都會覺得,一顆心像是被填滿了。
他為了鐘泉一次次降低底線,鐘泉撒撒嬌他就能輕易妥協。
也許,他顧泠汀早就在不知不覺間也對鐘泉心動了吧。
對那個,會守在玄關處接他回家的小鬼。
對那個,會甜甜叫他哥哥,會抱著他手臂撒嬌的小鬼。
對那個,雖然愛哭、膽小、怕黑,但很可愛的小鬼。
可令他心動的那些部分,全都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還能算心動嗎?
張目和李思正在屋里看電視。
張目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磕磕巴巴的問道,“李,李哥,我總,總,總覺得,有,有,有點心慌。”
李思把煙蒂按在煙灰缸里,白了他一眼,“心慌個鳥啊,就你這膽量,能干成什么大事。”
張目還想再說點什么,門鈴聲忽然響起,給他嚇了一跳。
“誰啊?”李思把剛從煙盒里掏出來的那根煙又塞了回去,起身走到門口。
“快遞。”門外響起陌生男人的聲音。
李思從貓眼往外看了眼,一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正低頭看著手里的快遞紙箱。
“你又買什么了?”李思打開門,轉回身一邊示意張目過來簽收,一邊從煙盒里往外掏煙。
張目撓了撓頭,起身往門口走。
“我,我,我沒……”
突然,重物掉在地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音。
張目話沒說完,被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剛剛還在跟他講話的李思,整顆頭在一瞬之間掉在了地板上,從門口滾到了張目的腳邊。
鮮血從他斷掉的脖頸處噴涌而出。
斷了頭的身子還保持著拿煙的姿勢。但也只保持了幾秒鐘,煙先掉了,隨后無頭的身子也重重砸在了地板上。
隨著李思的尸體倒下,在他身后,露出了一個頭戴鴨舌帽,滿身滿臉都是血的俊美少年。
“二……二少爺……”張目嚇得說話都不結巴了。
因為他發現,眼前這個怪物,比平日里戾氣更甚了。
少年雙目赤紅,眼神森冷,殺意駭人。
鐘泉抹了一把濺在自己眼角的血,走到張目身前,一腳踢開李思的頭,從上往下,一臉乖戾地俯視著張目。
張目趕緊跪下磕頭,“二,二少爺,饒,饒命!我,我,我是被,被……”
鐘泉“嘖”了一聲,打斷了光頭男人的話,從張目身旁繞過,徑自坐在了沙發上,拿起了擺在桌上的照片。
“女朋友?”
照片上,是張目和一個漂亮姑娘的合影。
張目臉都白了,膝行著爬到鐘泉腳邊,又用力磕了幾個響頭。
“二少爺!您,您殺,殺我,別,別,別動她,求,求您……”
鐘泉看著照片上甜蜜的兩個人,只覺得心臟一陣刺痛。
“吵過架嗎?”
張目頭都磕破了,聽到這話明顯愣了一下,不明就里地抬起頭回答,“吵,吵過。”
“怎么和好的?”
“認,認,認錯,道,道歉。”
鐘泉苦笑一聲,“要是沒用怎么辦?”
“女,女,女孩子都,都,都心軟,多,多哄,哄,哄哄就……”
鐘泉眸光一沉,伸手扭斷了光頭的脖子,半句話戛然而止。
心軟。
鐘泉恐怕再也不想聽到這個詞了。
顧泠汀獨自在沙發上躺了許久,從白天躺到晚上,期間,手機響了好幾次,顧泠汀都沒有拿起來看一眼。
顧泠汀只是靜靜地躺在那里,并沒有睡著,腦海里思緒萬千。
直到聽到敲門聲。
顧泠汀從沙發上坐起來,因為手臂長時間壓在眼睛上,眼睛已經花了,即便沒有花,他也看不見。因為夜幕降臨,四周已經黑了。
沒開燈的房間,壓抑而沉悶。
敲門聲一直在響,顧泠汀卻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因為知道這個別墅的人,除了他,只有鐘泉。
敲門聲持續了很久,敲門的人終于沉不住氣了。
“哥哥,你打我罵我都行,能不能別不要我……我真的,知道錯了……”
顧泠汀靜靜坐在沙發上,剛剛那一瞬間,好似恍然間回到了幾個月前。
那時,他和鐘泉也大吵了一架,他把鐘泉趕出去了。
那會鐘泉也是像現在這樣,一邊敲門,一邊道歉。
只是,那時的顧泠汀聽著鐘泉的哭聲,真的很心疼。
而如今,他更心疼自己。
“哥哥,哥哥你別不理我,我真的怕黑,求你了,哥哥,就算不讓我進去,能不能跟我說說話,哪怕是罵我的也行……”
顧泠汀充耳不聞,起身從酒柜里拿出一瓶清酒。想了想,把清酒又放了回去,轉手拿了一瓶黑瓶白酒。
這酒76度,烈得很。
顧泠汀只空口喝了一杯,就倒在桌上昏睡過去。
再醒來時,外面已天光大亮。
顧泠汀只覺得口干舌燥、天旋地轉、頭疼欲裂。
“泉泉,水……”
話一出口,顧泠汀一下子清醒了。
這個家,哪里還有什么泉泉。
門外沒有動靜,不知道敲門的人是累了還是走了。
顧泠汀并不關心。
他一邊揉著太陽穴,用以緩解頭痛,一邊拿起手機,翻看昨天的消息。
自從來到京城,顧泠汀周末很少休息,一門心思想要顧氏做大做強,讓自己有能力保護鐘泉。
顧泠汀從小到大什么都做得好。
顧氏短短兩個月不到,就已經躋身于京圈上流了。
雖然,鐘泉不需要他的保護了,但顧氏變強是好事,如果能繼續往上走也是好的。
顧泠汀回復了幾條合作伙伴的消息,又布置了幾個任務給顧氏集團京城分公司高薪聘請的副總。
鐘泉發來了幾百條消息,打了幾十通電話,顧泠汀一字沒看,直接點進頭像把人拉黑了。
正趕上周末,顧泠汀打算在家里多休息幾天,一是想冷靜冷靜,把自己的狀態盡快調整到遇見鐘泉以前。二是,他怕出門碰到對方。
真的怕了。
現在光是想到鐘泉的名字,光是看到跟鐘泉有關的東西,顧泠汀就覺得難受。
不清楚那是一種什么感覺。
就好像心臟被丟進了滾筒洗衣機里,與五臟六腑攪在了一起。
顧泠汀一直在書房里處理工作,直到胃開始隱隱作痛,他才想起,自己已經兩天沒怎么吃東西了。
人活著要吃飯。
顧泠汀起身走進了廚房。
一踏進廚房,顧泠汀忽然就想起前兩天鐘泉在這里受傷的事。
那天的自己,在鐘泉看來,應該也是很可笑的吧。
顧泠汀自己想想都覺得可笑。
為了一個已經死掉的人,為了一個沒有心的人,慌得不像一個成年人。
看到自己那副失態的樣子,鐘泉當時會想什么呢?
看這個傻子,我就說他好騙吧。
只是假裝流點血而已,就把他騙得團團轉。
胃里一陣翻涌,顧泠汀跌跌撞撞跑進洗手間,抱著馬桶干嘔。
嘔得眼淚都嗆了出來。
胃里像有一團火在灼燒。
顧泠汀干嘔了好半天,但畢竟兩天沒有吃東西了,想嘔也嘔不出什么來。
在水龍頭下漱了漱口,顧泠汀一抬頭,才看到自己眼底的烏青和下巴上的胡茬。
還真是憔悴啊。
顧泠汀用冷水猛地洗了把臉,開始刮胡茬。
明明,前天早上,顧泠汀在離開前,還是鐘泉幫他刮的胡子。
鐘泉聽話的時候,像一只忠誠的小狗。
他體貼、細心,幫顧泠汀打理家事,照顧他一日三餐、飲食起居。
還會眨巴著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求表揚,求親親。
這一切,真的都是假的嗎?
真的,都是騙他的嗎?
顧泠汀手一滑,鋒利的刀刃刮破了他的皮膚。
這款電動剃須刀很貴的,說是什么人體工學設計,明明不容易刮破的。
顧泠汀遷怒于剃須刀,把它丟進了垃圾桶里,然后去藥箱里拿了個創口貼貼在了傷口上。
自從被鐘泉占過便宜、做過標記以后,顧泠汀買了許多創口貼備在家里。
可是為什么呢?
鐘泉既然是騙他的,為什么要做那些曖昧又親密的舉動呢?
他那小狗一樣純情的眼神,明明看起來那么真實。
會不會,鐘泉其實是喜歡自己的?
這個想法只出現了三秒,就被顧泠汀否定了。
第一次在樓下撿到鐘泉的時候,他就像一只可憐的流浪小狗。
但他不是親口承認了嗎?
那天的他,是故意演給自己看的。
顧泠汀從冰箱拿了兩片面包,又給自己煎了個黑焦煎蛋,夾在面包中間。
雖然顧泠汀廚藝不行,但好在不挑,還是可以咽下的。
第六十二章 柳岱的筆記
吃過飯,顧泠汀端著筆記本電腦回到了客廳沙發。
處理完手頭上的工作,顧泠汀抬眼看到了茶幾上包通海扔給他的筆記本。
顧泠汀的理智漸漸回籠。
鐘泉的死,牽涉良多。
即便不為鐘泉,這個案子也要繼續查下去。
簡儀還在等查明真相后為他的老師申張正義。
鐘嘉還躺在醫院重癥監護室昏迷不醒,即便醒來,也有被繼續追殺的風險。
最重要的是,既然已經查到現在了。
沒什么理由不再繼續查下去。
顧泠汀想起在倉庫里鐘泉的手段,想起新聞里描述的蘭國殺手Nattapong的凄慘死狀。
又想起包通海第一次在會議室見到鐘泉時,說他是厲鬼。
昨日透過集裝箱的縫隙,顧泠汀看到的鐘泉,的確滿身戾氣。
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子。
可鐘泉真的天生就帶著戾氣嗎?
明明十年前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他只是個天真可愛的小男孩。
顧泠汀目光移到電視柜上擺著的照片。
是那天顧泠汀去鐘家的時候,從鐘泉房間偷偷帶回來的那一張。
照片上,鐘泉被隊友簇擁著舉起獎杯,笑得明朗燦爛。
如果,他沒有被殺害。
如果,他還活著。
那么此刻,他應該還在學校里,和他的同學一起,和他的隊友一起。在籃球場上,在陽光底下,肆意地揮灑汗水,肆意地綻放青春。
那才是他原本的樣子。
而昨天,顧泠汀看到的那個陰沉乖戾、漠視生命、殘忍嗜血的少年,一定也不是一下子就變成那副模樣的。
如果可以。
顧泠汀還是想幫鐘泉復生。
他想要鐘泉像一只鳥兒一樣自由自在,回到屬于他的校園。
想要鐘泉帶著如陽光般純凈燦然的笑顏,熠熠而快樂的生長。
他想要,鐘泉的世界永遠美好純善,再無一絲陰霾。
即使,他欺騙了他。
顧泠汀拿起那本綠皮筆記,翻開了第一頁。
扉頁依舊是同一個人的簽名:柳岱。
綠皮筆記本,雖然小巧,但頁數繁多,厚厚實實一整本,幾乎都被寫滿了。
顧泠汀從第一頁開始認真翻看起來。
前幾頁里的內容,有日記、有隨筆。
柳岱年輕時去游玩,結實了一位道長,這位道長道法神通,柳岱便拜了他為師,跟著修習道法。
筆記里柳岱的日記和關于道術的筆記穿插記錄著,都是柳岱在拜師修道時的一些所見所聞。
最后一篇日記,是說柳岱偶然在他師父的行李中翻到了一本書,書中介紹了一種名為“移魂之術”的術法。
他因為這種“移魂之術”的術法,與他師父大吵了一架,師父一氣之下帶著那本書離開了。
柳岱在那篇日記的最后一行用紅筆寫道:如果不是你太過固執,我也不會……
在那一頁之后,柳岱就再也沒有記過日記了。
筆記本里之后的內容,全是一些晦澀難懂的句子,還有一些道符上常用的復雜符號。
令顧泠汀感到疑惑不解的是,明明是講道術的筆記本,竟然有幾頁寫的盡是些化學公式。
顧泠汀只能勉強看出,這些化學公式,似乎與基因、DNA和染色體有關。
聯系上下文,顧泠汀猜測,最后一篇日記之后的內容,應該都與那個“移魂之術”術法有關。
所以,柳岱是把那本書從他師父那里偷回來了?還是……搶回來了?
顧泠汀總覺得,那一行鮮紅的紅字看起來有種不詳的預感。
顧泠汀對于這本筆記的主人的印象,還僅限于包通海的描述中。
作為包通海的師兄,柳岱似乎在道術上研究頗深,還開了天眼。
雖然顧泠汀并不知道,開天眼是什么,以及會有什么作用。
但據包通海所說,開天眼之后,能接收到更多神識——即來自超自然的信息。
顧泠汀曾經讓張任查過資料,關于開天眼的說法,其中有一種是開發松果體。
松果體是位于人腦中心的大腦腺體,具有感光和調節人體機能等多種功能。
利用開發松果體達到開天眼的效果的說法是,大腦將宇宙中的能量匯集起來,松果體將這些能量轉化為神經脈沖信號,再通過神經傳達于視網膜,形成映像,再傳給大腦。
所以,一直以來,松果體都被認為是人類傳說中,第三只眼的所在之處。
還有很多利用開發松果體的噱頭,開設全腦開發培訓的騙子機構。
這些培訓機構聲稱可以開發松果體,打開天眼,從而提升全腦感知力,甚至可以一目十行,閉眼閱讀。
而等學生和家長教了學費以后,就會發現,并沒有培訓機構所宣傳的那些神奇效果。
而這時候,騙子機構就會以年齡、智商等各種原因甩鍋。
不知道包通海和他師兄所說的開天眼,與松果體是否有關系。
顧泠汀搖搖頭,繼續往筆記的下一頁翻。
然而,看到這一頁的內容以后,顧泠汀卻是渾身一僵。
整頁記錄的內容顧泠汀都認識,但放在一起,顧泠汀卻好像看不懂了。
不知道是看不懂,還是不敢看懂。
標題四個大字:《移魂實驗》。
移魂?
這兩個字,聽起來就有種不詳的感覺。
標題下,是一行小字。像是解釋說明,又像是提出問題:如何將一個人的意識,轉移到另一個人的肉體中?
首先,被移魂者需為無意識活體,若為尸體,需保證身體完整無缺,中毒而死、溺水而死、窒息而死,三者皆可。
其次,對移魂者與被移魂者進行DNA數據改造。
注意:近親之間轉移效果最佳。血緣關系越親近,成功率越高。
什么意思?
一個人的意識轉移到另一個人的體內?
移魂者?被移魂者?
血親之間效果最佳?
顧泠汀感覺大腦一下子宕機了。
他強制重啟大腦,往后翻去。
“移魂實驗”的后一頁,沒有什么實際內容。
只有寫了滿滿一頁的名字,這些名字大部分都是“柳”姓和“鐘”姓。
而這大概幾十個名字中間的其中一個名字,被用紅筆圈了出來,還在名字底下點了一個小紅點。
那個被圈出來的名字,顧泠汀很是熟悉。
鐘泉和鐘嘉應該比顧泠汀更熟悉。
因為那個名字是:
鐘世忠。
筆記記到這一整頁的名字以后便戛然而止了,再之后就全都是空白頁了。
顧泠汀緩緩放下了綠皮筆記本。
正值七月末,大暑節氣才剛過去不到一周時間,正是全年最炎熱的時候,顧泠汀卻莫名打了個冷顫。
雞皮疙瘩順著胳膊一層一層往上爬。
顧泠汀有點不敢往下想了。
柳岱是誰?
鐘世忠是誰?
移魂實驗是什么?
對鐘嘉、鐘泉兄弟兩個的追殺又代表了什么?
刺殺鐘嘉的刺客說,老板要活的,如果死了,盡量要全尸。
血親……效果最佳。
顧泠汀一瞬間感覺腦袋要炸了,索性逼迫自己不去想。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顧泠汀看著昏暗的房間,眼神沒有聚焦,大腦在強迫著放空。
呆呆坐了許久,顧泠汀才打開聊天軟件,給張任發了條消息。
在等待張任回信息的時間,顧泠汀把綠皮筆記又從頭開始看了一遍。
消息提示聲響起,在昏暗空曠的客廳里,顯得十分突兀和詭異。
顧泠汀打開張任發過來的加密資料,資料里的故事很完整,不知道張任是從哪里查到的,真實性也不可考。
但顧泠汀還是認真看了起來。
鐘家與柳家聯姻,鐘世忠作為他們唯一的兒子,從小就被重點培養。
1996年,年僅二十二歲的鐘世忠接任了鐘家掌權人。
同年,鐘世忠的表叔向他調撥款項,說是要用于實驗。
他這位表叔總是喜歡搞一些封建迷信的東西,鐘家人一直不待見他,鐘世忠自然也是一樣。
原本鐘世忠是不同意的,但他作為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思想單純,極容易被鼓動。聽說表叔是要做化學實驗,為了人類基因研究,便以為這位表叔是要改邪歸正了,當場簽了同意書。
實驗室開了一年多,表叔始終沉浸在實驗中,基本不跟人來往。
突然有一天,表叔邀請鐘世忠參觀實驗室,說是感謝他給自己撥款,而此時,實驗有了重大的結果,表叔想第一個給作為他恩人的鐘世忠看。
鐘世忠倒是真的挺想知道,他這位表叔把自己泡在實驗室里一年多,究竟都在研究些什么,于是欣然赴約了。
然而,就在鐘世忠前去實驗室參觀的那天,實驗卻很不幸發生了重大的事故。
實驗室當天發生了巨大的爆炸事件,表叔因為離得近,當場死亡。而鐘世忠也受了不小的傷,聽說有段時間還失憶了。
爆炸事故的第二年,鐘世忠為了紀念表叔,重啟實驗,并重建了實驗室,將其命名為箱體實驗室。
顧泠汀緩緩合上電腦,閉上雙眼靠在了沙發靠背上。
重建實驗室的那一年,也是鐘世忠迎娶方小蝶的同一年。
包通海的師兄柳岱,就是鐘世忠的表叔。
也是……
占據著現在的鐘世忠的肉體之人。
第六十三章 鐘嘉醒了
顧泠汀長這么大第一次感覺到害怕,有一種脊背發涼的感覺。
原本以為,鐘泉被殺,頂多就是豪門之間的恩怨,或是為了錢財和繼承權之類的。
卻怎么也沒想到……
這竟然是一盤大棋。
這個名叫柳岱的人,不光在幾十年前搶奪了侄子的身體,現在居然還要搶奪自己親生兒子的身體。
不,應該說,三年前就已經在搶奪了。
只不過因為未知的原因,沒能成功而已。
如果,三年前的兇手,是鐘泉的父親——鐘世忠的話,那么一切都說得通了。
消失的尸體。
被追殺的鐘嘉。
多次向自己示好的安琳。
以及那個被逼自殺的法醫。
想到這,顧泠汀不由擔心起那個孤注一擲蟄伏在鐘家的少年來。
于是約了簡儀第二天一早在咖啡廳見面。
別墅的門外已經很久沒有一點動靜了。
想來,鐘泉已經離開了吧。
畢竟,他并不需要自己,也……
不喜歡自己吧。
顧泠汀苦澀的想。
打開門,顧泠汀往車庫走,打算親自開車去咖啡廳。
“你去哪?哥哥。”低沉的聲音從顧泠汀身后響起。
顧泠汀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
“與你無關。”
身后的人瞬間閃現到顧泠汀眼前,抓著顧泠汀的肩膀,大聲道,“你是要去找誰?那個叫簡儀的家伙?”
顧泠汀這才看清鐘泉的臉。
少年臉色陰鷙,黑色的瞳孔猶如一汪深潭,眼神冰冷得可怕。
顧泠汀從沒有見過鐘泉這種表情,也不知道自己該是什么心情。
這樣的鐘泉,應該才是他現在的真實模樣吧。
從前那個乖巧可愛的少年,只是他演給自己看的罷了。
顧泠汀打掉鐘泉禁錮著自己的手,冷聲道,“你既然知道,還問什么。”
鐘泉眼神黯了黯,顧泠汀再沒理他,打算繞過他繼續走,卻被鐘泉一把抓住了手腕。
“不準去!”
顧泠汀氣得想笑,鐘泉現在是裝都懶得裝了?
“鐘泉,放手。”顧泠汀沉聲命令。
鐘泉幾乎是一瞬間就松開了手,像是某種條件反射。
顧泠汀不管他為什么還愿意聽自己的話,繼續往車庫走,就聽到鐘泉在他身后陰惻惻開口,“哥哥,你若是執意要去,我就殺了他。”
顧泠汀腳步一頓,連思考都沒思考,轉回身用力抽了鐘泉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得結結實實,鐘泉被打得向后踉蹌了一下,臉頰迅速腫了起來。
再抬起頭時,眼神由錯愕轉為冰冷。
“哥哥,”鐘泉捂著一邊臉頰,聲音帶著危險的戾氣,“你為了他打我?”
顧泠汀總覺得從鐘泉的眼神中看出了殺氣,原本顧泠汀被氣得打算置之不理的,又怕這只鬼逼急了真的對那個無辜的男大學生下手,于是沉聲解釋道,
“不是為了他,我是在管教你,如果我還有資格的話。”
一句話說完,鐘泉的眼神瞬間恢復了清明,細看里面還帶著欣喜。
鐘泉一把將顧泠汀抱進懷里。
“有資格,”鐘泉幾乎是接著顧泠汀的話,立刻給出了回應,“哥哥永遠有資格管教我。哥哥別生氣,我剛剛說的是氣話,我不會對他怎么樣的。”
顧泠汀被少年牢牢抱緊,沒有掙脫,也沒有回抱。
他不知道該拿鐘泉怎么辦。
“鐘泉,你到底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顧泠汀忽然問出口。
“如果是想要我繼續調查的話,沒必要糾纏,已經查到現在了,我不會到這里放棄的,這點你應該清楚才對。”
鐘泉一怔,放開顧泠汀,看到了對方冷漠的眼神,
“不,不是的,我,我只是想要哥哥原諒我,我們還像之前一樣……”
“還像之前一樣被你騙、被你耍的團團轉嗎?”顧泠汀已經盡量讓自己語調平靜了,但還是泄露出了一絲悲涼與慍怒。
鐘泉用力搖頭,“不,哥哥,我,我真的不會再欺騙你了,你相信我,能不能再信我一次……”鐘泉的語氣近乎哀求。
“這個家,你進去吧。”顧泠汀看著鐘泉舒展了眉頭,眼神中滿是驚喜。
可沒等鐘泉開口說什么,顧泠汀又殘忍地說出了后半句話,“最后允許你進一次,把屬于你的一切都帶走,我不想再看見任何與你有關的東西。”
說完,顧泠汀轉過身,走向車庫,只留給鐘泉一個漠然的背影。
鐘泉怔怔地看著顧泠汀的背影,眼眸微動,眼眶通紅,似乎下一秒鐘就能落下淚來。
但眼淚最終并沒有流下。
鐘泉眼睛微瞇,倏然閃過一絲幽光。
哥哥……
鐘泉離不開你……
也不可能讓你離開……
若是此時顧泠汀回過頭,就能看到,少年的眼神已經變得無比瘋狂和執拗。
結果,顧泠汀并沒能如約與簡儀見到面,他在開車去咖啡廳的路上,接到了王斯年的電話。
“小嘉醒了,他想見你。”
顧泠汀立刻調整方向盤往醫院開去,同時給簡儀發了信息。
到了醫院,鐘嘉已經被轉移到了普通病房,王斯年正在一旁照顧他。
而同在病房的,還有一個人,而這個人,卻是顧泠汀絕對想不到會出現在病房里的人物。
安琳。
顧泠汀與病房里的幾個人分別打了招呼。
鐘嘉在王斯年的攙扶下半坐起身,靠在王斯年遞給他的軟枕上,看到顧泠汀一臉遲疑不解地看著安琳,便解釋道,“是我叫她來的。”
鐘嘉應該是才醒不久,身體還很虛弱,說話聲音還透著有氣無力的感覺。
顧泠汀搬了個椅子坐到鐘嘉身旁,一臉等著聽鐘嘉解釋的表情。
鐘嘉與安琳向來不和,尤其是鐘嘉,他對安琳的敵意清晰可見。兩個人見面,都是鐘嘉對安琳單方面的輸出和爭執。
如今,兩個人竟然能心平氣和地共處一室,而且,還是鐘嘉親自打電話邀請安琳來看他。
想不通。
“我被襲擊那天,是她救了我。”鐘嘉輕聲開口。
顧泠汀驚訝不已。
“安小姐救了你?”
鐘嘉點點頭。
顧泠汀轉頭看了眼安琳,安琳也點點頭。
“安小姐知道些什么?”
安琳低頭,把手撫到了肚子上,開口道,“我第一胎,是個女兒,被他打掉了。”
安琳苦笑道,“原以為,先生只是重男輕女。可直到小泉去世,我才知道,他從來要的,只是一個容器而已。”
“而我和方姐姐,都只是制造容器的工具罷了。”
原來,安琳在鐘泉去世后,才發現鐘世忠娶妻生子的目的。
雖然鐘珩年紀尚幼,但誰也說不準,會不會有一天,鐘世忠把主意打到他的頭上。
畢竟,這個人的冷血程度,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為了保護鐘珩,安琳甚至不惜帶他到風花雪月的場所,企圖用兒子的一世名節換來他安然無虞。
“媽媽當年……咳咳……”
鐘嘉想開口說話,但他才度過危險期,身體虛弱得很,王斯年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替鐘嘉開口。
“當年,小嘉被他母親送出國,應該也是為了保護他。只是,方阿姨怎么也想不到,那個人會派人追殺到米國。”
顧泠汀聽著眼前幾人的話,看起來,他們對他都很信任,之前自己調查時多有隱瞞,是怕有人對小鬼……對鐘泉不利。
但現在,鐘泉有能力自保,顧泠汀面對幾人的坦誠相待,也再沒理由隱瞞下去了。
于是,顧泠汀從西褲的口袋里拿出筆記,遞給了他最信任的王斯年。
幾個人輪流翻看過后,表情都是無比的震驚。
任誰也不會想到。
原來在幾人還未出生的時候,鐘世忠就已經換過了一次內核。
“安小姐還知道什么嗎?”顧泠汀問。
安琳知道顧泠汀想問什么,點了點頭,回答,“簡老師那邊,合適的時候我會告訴他一切的。”
說到這,安琳又道,
“顧總,聽說前幾日您又遇到了刺殺。這件事本與你無關,我和小嘉,還有王總,都一致認為,您不應該再繼續參與下去了。”
顧泠汀搭在病床上的手微微動了動。
“是啊,小汀,”王斯年也勸道,“我聽小嘉說了,你和他弟弟有過一段淵源,但,畢竟人死不能復生,你淌這趟渾水有什么意義呢?那個人的勢力太過龐大,你應付不了的,甚至還有生命危險。就平平安安的做回你的顧總,不好嗎?”
顧泠汀知道,他們勸自己是好意。
如果,在三天前,聽到這些勸解,顧泠汀一定毫不留情的拒絕。
因為那時,他滿心滿眼都是養在家里的那只小鬼。
可如今呢?
在得知自己被騙以后,他是不是應該聽從眼前這些關心他的朋友的建議,遠離這件危險的事件呢?
腦海中又浮現出鐘泉捧著獎杯開懷大笑的樣子。
顧泠汀搭在病床上的那只手緊握成拳。
“多謝各位好意,但我還是想繼續下去。”
還是想找到方法。
讓鐘泉復活的方法。
雖然是一場騙局,但終究,是鐘泉給了顧泠汀像家人一樣的陪伴和溫暖。
至少,他們之間的朝夕相處不是假的。
第六十四章 鐘泉,你想做什么?
“顧總,是你拿走了小泉的死亡證明嗎?”鐘嘉躺在床上,艱難地開口問道。
顧泠汀知道,鐘嘉問這個問題的真正目的,是想知道自己為何執著于鐘泉。
畢竟,在外人看來,顧泠汀與鐘泉只有一面之緣。
自然犯不著為了他以身犯險。
顧泠汀頓了頓,雖然已經決定不再對幾人隱瞞自己調查的結果,但對于鐘泉的存在,顧泠汀還是不打算坦白。
“是我拿走的。鐘泉……遇見他的那一年,母親剛去世不久,那是我最難熬的時候,所以,他對我來說,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顧泠汀這番話,一半真一半假。
但足夠令人信服。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斷了顧泠汀與幾人的對話。
顧泠汀以為是簡儀打來的,打開手機卻發現不是,是包通海。
顧泠汀朝病房內幾人點了點頭,便走出病房,直走到樓道盡頭才接通電話。
“包通海?”顧泠汀語氣不善,“你還敢打電話來?”
顧泠汀越想越氣,有種被兩個人聯合起來欺騙的感覺,“我讓你準備的符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我家里這只鬼還能出入自由?”
包通海一陣心虛,“那……那什么,這不是因為我沒開天眼嘛,我寫的符那肯定效果不好……”
感覺顧泠汀在電話對面的氣場不太對勁,包通海趕緊找補,“啊呀,顧總,您救了我,您看我這不是來將功補過,加上報恩來了嗎?”
“你要怎么報恩。”顧泠汀冷冷問道。
“我找到了一盤錄像帶,跟顧總您養的那只鬼有關,您要不要過來看看?”
錄像帶?
和鐘泉有關?
顧泠汀覺得,這盤錄像帶一定是一個很關鍵的物品。
要么,是可以針對兇手將其繩之以法的。
要么,是可以助力鐘泉重生的。
“好,我現在過去。”
顧泠汀掛了電話,回到病房跟三人道別之后,就飛奔下樓,來到了地下停車場。
遠遠的,顧泠汀看到有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自己新買的藍銀色林肯車旁邊。
那人穿一身黑色棒球服,戴著黑色鴨舌帽和黑色口罩。
整個人一身漆黑,幾乎與停車場融為了一體。
鐘泉?
顧泠汀臉上面無表情,但腳下步伐卻不由得加快了。
沒等顧泠汀走到自己的藍銀色林肯面前,鐘泉已經陰森森閃了過來。
顧泠汀愣了一下,淡淡道,“你是來看你哥的嗎?他在213病房,已經沒事了。”
鐘泉的鴨舌帽帽檐卡得極低,幾乎半張臉都被帽檐遮住了,聽到顧泠汀的話,鐘泉低聲說了一句,“不是看我哥的,是看哥哥的。”
鐘泉的聲音太輕了,顧泠汀沒聽清他說了什么,正要詢問,忽然感覺身上像過電了一樣,緊接著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顧泠汀再醒來時,身上沒有任何不適,四周漆黑一片,但昏暗的光線下也能看出,他現在身處在一個陌生房間之中。
由于剛睜開眼時,入眼的環境太過昏暗,顧泠汀以為天已經黑了,直到起床拉開窗簾,才發現天其實還亮著。
這里是一個二層獨棟別墅,顧泠汀目前所在的房間就在二樓,從窗戶往下看,院子里有個很大的水池,水池中央有個撒尿小孩的石像,正在往外吐水。
別墅四周墻壁高筑,別墅大門門扉緊閉。
顧泠汀看著眼前的一切,再回想昏迷前的情況。
什么意思?這小狗崽子是要把我關起來?
顧泠汀扶了扶額,有些無語住了。
摸了摸口袋想打個電話,才發現自己衣服被換了,現在穿的是一身家居服。
顧泠汀認出來了,這套家居服是從他自己的別墅拿過來的。
顧泠汀回到房間找了找,沒看到自己的手機。
房間里只有一臺電視和一臺電腦。
顧泠汀又拉開了房間里的衣柜柜門,整個人頓住了。
衣柜里清一色全是家居服或是睡衣。
一套能外穿的衣服都沒有!
有的睡衣甚至有點過于可愛了,顧泠汀連在家都絕對絕對不會穿!
顧泠汀想看看幾點了,才發現這臭小子連手表都收走了。
顧泠汀長呼了一口氣,硬生生忍住了爆粗口的沖動。
轉頭看向電腦。
對!電腦!
電腦臺式的,配的大屏顯示器,主機是水冷的。
看樣子應該配置不錯。
顧泠汀坐在電競椅上,點開電腦開機按鈕。
電腦開機的速度很快。
顧泠汀扔鼠標的速度更快。
還在發著光的機械鼠標被狠狠砸在了墻上,一聲巨響后,變得四分五裂、支離破碎。
顧泠汀氣得咬緊了后牙槽。
屮!沒聯網!
電腦上顯示的時間也是三年前。
顧泠汀起身踹了一腳椅子,然后從二樓開始,挨個房間尋人。
從二樓找到一樓,從一樓找到院子,一邊找一邊大聲喊。
“鐘泉!”
“鐘泉!馬上給我滾出來!”
結果哪里都沒有鐘泉的身影。
但顧泠汀知道,鐘泉絕對在。甚至就躲在某個角落里默默注視著自己。
鐘泉肯定是與顧泠汀處在同一個地方,他只是不肯出現在顧泠汀的面前而已。
抑或是,不敢出現。
顧泠汀咬著牙發誓,但凡鐘泉敢出現,一定會當場給他兩個大耳刮子。
鐘泉可能也怕顧泠汀的大耳刮子,不管顧泠汀怎么喊,連一點影子都不敢露出來。
沒有時間概念,不知道找了多久,只是再回到第一個房間的時候,里面不知何時多了一份餐食。
剛做好的一大桌飯菜,還冒著熱氣呢。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顧泠汀推測,這些應該是晚餐。
“鐘泉!你出來!不要躲著我。”
顧泠汀看著這份精心準備的晚餐,感覺更生氣了。
與此同時,肚子咕嚕響了一聲。
顧泠汀一拳錘在了桌子上。
然后開始坐下吃飯。
畢竟,人是鐵,飯是鋼。
吃飽了飯,顧泠汀無所事事,繼續挨個房間找人。
順便參觀一下別墅的布局。
別墅雖然只有兩層,但很大,光是居住的房間一層就有四五個。
除此之外還有廚房、健身房、書房。
甚至在一樓還有一個私人影院。
有點與世隔絕的現代版世外桃源的感覺。
沒有時間概念,顧泠汀不知道自己在整個別墅里折騰了多久。
總之找到后來又累又困,顧泠汀便隨便找了個空房間睡了。
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在親自己的臉頰,顧泠汀一下子清醒過來,一把握住了對方的手腕。
“抓住你了。”顧泠汀冷笑著說。
鐘泉顯然沒想到顧泠汀竟然會醒過來,此時不由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顧泠汀。
這副模樣,讓顧泠汀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回到了小鬼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對自己撒嬌裝乖賣萌的時候。
可惜,回不去了。
“你現在這是在做什么?軟禁我?”顧泠汀沉聲問道。
鐘泉沒回答,只是掙了掙手腕,似乎想脫身,卻被顧泠汀握得更緊了。
其實鐘泉稍微用點力氣就能掙脫開的,但那樣哥哥會受傷的,他沒舍得。
顧泠汀見鐘泉抿著唇不說話,不由皺了皺眉,但還是換了個問題。
“這是哪里?”
“是媽媽留給我的家。”鐘泉放棄了掙扎,坐在了床邊,低著頭老老實實回答。
顧泠汀面無表情跟道,“所以呢?讓我來幫你媽媽看房子?”
鐘泉壓低了頭又不說話了。
顧泠汀松開握著他手腕的手,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伸出另一只手命令道,“手機。”
鐘泉抬起頭,答非所問道,
“哥哥放心,顧氏集團的事情我會幫哥哥處理的。”
顧泠汀轉頭看了眼鐘泉,這狗東西眨巴著大眼睛,一臉的認真。
你處理個頭你處理。
“手機,拿來。”顧泠汀皺著眉又重復了一遍,這一次語氣已經明顯不耐煩了。
若是平時,鐘泉早就屈從于顧泠汀的淫威,立刻去拿了。
但如今,鐘泉卻依然搖頭。
“不行,哥哥會逃跑的。”
顧泠汀氣得舉著拳頭想揍他,但才舉起一半就放下了。
如今,自己有什么立場管教他。
顧泠汀又躺在床上,背過身,什么都不想說,什么都不想問,也什么都不想要了。
沒意思。
搞不懂鐘泉到底想干嘛。
耍自己好玩?
難道是因為第一次遇見時,自己答應過他會再相見,但卻食言了。
這小子想報復自己?
鐘泉眼看著顧泠汀的拳頭舉起又放下,心里十分失落。
“哥哥,你就當是在我這里休了幾天假。等過幾天我就會放哥哥出去。”
“過幾天是哪幾天?”顧泠汀背對著鐘泉,聲音被悶在空氣里。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哥哥。”
顧泠汀把手放在心臟處按了按。
又開始難受了。
他愛怎么折騰怎么折騰吧。
要報復還是什么都隨便吧。
反正心情也不可能會比現在更糟糕了。
“滾吧。”顧泠汀語調沒有起伏地罵道。
然后,顧泠汀感覺到背后的冷氣消失了。
鐘泉離開了。
顧泠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再睡不著了,于是起身打算去書房拿本書看著催眠。
路過其中一個房間的時候,顧泠汀卻愣住了。
鐘泉正躺在床上,懷里抱著一大堆娃娃。
他竟然把之前的那些玩偶娃娃也都帶過來了。
像收藏心愛玩具的小貓。
可看著那個蜷縮在角落里的少年,顧泠汀為什么還是會覺得心疼呢?
第六十五章 生日快樂
顧泠汀拗不過鐘泉,索性聽他的,就把這里當成是度假了。
與自己不同,鐘泉很少說話不算話。
所以,顧泠汀相信,鐘泉過幾天真的會放自己離開的。
但具體是幾天?
不知道。
鐘泉雖然仍舊在躲著顧泠汀,但沒有像第一天那樣完全消失,至少顧泠汀喊他他會出現。
出現就乖乖地站在遠處,不敢走近。
問他什么時候能放自己離開,他也不回答。
好在從電視的新聞來看,離了顧泠汀的這些天,顧氏集團還沒有崩潰。
新聞上說,顧泠汀因為生病需要修養一段時間,這期間的工作全權交給助理。
鐘泉偶爾會把看不懂的文件拿回來給顧泠汀處理。
顧泠汀很是無語。
被關到這里已經有一個星期了吧。
他還是不懂鐘泉到底想做什么?
夜深人靜的時候,顧泠汀被癢醒了。
雖然等他睜開眼時,面前已經空無一人。
但是,被撩到胳肢窩的衣服,和胸前一排淡淡的吻痕,無一不在證明那個人存在過,且已經在做壞事了。
“鐘泉!給我滾出來!”
鐘泉自然是不敢滾出來的。
顧泠汀朝空氣惡狠狠地丟了個枕頭,當然不會打到任何人。
空調開到最低溫,顧泠汀裹緊被子倒頭打算繼續睡了。
身后有人拿起空調遙控器,把溫度調到了人體合適的溫度。
顧泠汀聽到鐘泉在身后輕聲道,“溫度太低,哥哥會感冒的。”
顧泠汀只當沒聽見。
過了一會兒,身后的人又開口了。
“哥哥,這里不好嗎?”
顧泠汀還是沒回答,但身后的人已經忍耐不住,附身輕輕抱住了顧泠汀的肩膀。
“我會讓哥哥每天都過得舒舒服服的,這樣不好嗎?”
的確,顧泠汀在這棟別墅里的日子,每天都過的十分安逸。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就連公司的事情也有人幫他處理,不需要他再為任何事情頭疼。
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健身、娛樂。
度假嘛,自然是舒適的。
可是……
這不是一個公司總裁喜歡的生活。
顧泠汀他還有朋友、還有責任,
還有……
想要處理的事情。
“你用不著做這些事,把我放了,或者告訴我你隱瞞了什么,這些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肩膀上冰涼的溫度和重量統統在一瞬間消失了。
顧泠汀知道,鐘泉離開了。
他又逃避了。
這些天,只要顧泠汀想問他關于他當年死亡的事,鐘泉就會選擇逃離。
只有第一次的時候,鐘泉向他解釋過隱瞞他的原因。
“哥哥,這些事忘了吧,這不是哥哥應該知道的,我也不會再讓哥哥參與進來了。”
回應鐘泉的,是哥哥錘在他頭頂的一拳。
“你現在讓我忘了?當初不是你設計讓我參與的嗎?”
鐘泉被錘了一拳,似乎還挺高興,捧著顧泠汀的拳頭放在唇邊親了一下,笑著說,
“當初是當初,我現在后悔了。”說著,搖著尾巴把頭湊近了,似乎在等著迎接顧泠汀的下一拳。
顧泠汀卻甩開他的手離開了。
瘋子。
鐘泉看著空蕩蕩的手心和顧泠汀的背影,眼神里滿是失落。
自那以后,顧泠汀一提到當年的事,鐘泉就立刻消失不見。
結果就是,這一次,鐘泉消失了整整一天。
任憑顧泠汀怎么喚怎么罵他,他都不出現。
……
顧泠汀無語。
想揍人。
怎么他還有脾氣了?
被占便宜的是自己吧。
顧泠汀現在就是后悔,抓到鐘泉的那天為什么沒有真甩他兩個大耳刮子呢?
別說大耳刮子了。
連輕輕揍一拳,顧泠汀都舉不起手。
夜晚,顧泠汀吃過飯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的星空。
今天天氣還不錯,夜里星星比前幾天還要亮。
城市里是看不到這么美的星空的。
這幾天的晚上,顧泠汀都喜歡吃過飯后,在院子里吹吹風,看看夜空。
今天白天找鐘泉找累了,有點犯懶,便只是坐在了窗邊。
冷不丁一低頭,顧泠汀看到外面的水池里竟然飄著幾個河燈。
這小子又想搞什么鬼?
人不見了,派河燈出現?
顧泠汀帶著疑惑走下樓,來到了院子里。
一邊往水池邊走,顧泠汀一邊心想:水池又不是河,放河燈做什么?是暗喻河燈與自己一樣,要被困在這方寸之間嗎?
顧泠汀蹲在水池邊,撈上來最近的一個河燈,才發現河燈上面寫了字。
手上這一只河燈上面寫的字是,“對不起。”
顧泠汀又撈起一只。
“原諒我吧。”
“哥哥,我錯了。”
“我以后會乖的。”
……
顧泠汀把河燈一個接著一個的撈出來,在水池邊整整齊齊擺了一排。
撈到最后一只,顧泠汀看到上面的字的時候,卻是一怔。
“生日快樂。”
顧泠汀愣愣地看著手上的河燈。
生日?
誰的生日?
我的嗎?
顧泠汀還在發著呆,《祝你生日快樂》的音樂響起,顧泠汀一轉頭,就看到從別墅后花園里推出來一個巨大的生日蛋糕塔。
搞笑的是,生日蛋糕是被一個穿著玩偶服的悲傷蛙推出來的。
顧泠汀起身與悲傷蛙對視。
不知道該以何種心情面對“他”。
幾個月前,為了哄鐘泉開心,顧泠汀曾陪著鐘泉一起穿過這身搞笑的裝扮來著。
可如今……
如今,悲傷蛙放著生日快樂歌,伸出蛙手,遞給了顧泠汀一根電子蠟燭,示意讓他許愿。
顧泠汀接過電子蠟燭,看著悲傷蛙,認真地問道,“許的愿都能實現嗎?”
悲傷蛙點了點頭。
顧泠汀盯著悲傷蛙的眼睛,似乎想透過這只玩偶,看清里面的人的表情。
“那我要許愿,讓自己快點離開這里。”
悲傷蛙沉默了。
悲傷蛙搖了搖頭,伸手要把蠟燭拿回去,顧泠汀把他攔住了。
顧泠汀雙手捧著蠟燭合十,閉上眼認真許了愿,然后睜開眼吹滅了蠟燭。
他許的愿望,不是離開。
而是……
希望鐘泉能夠復活。
悲傷蛙看著被吹滅的蠟燭,身體好像微微有些顫抖,顧泠汀假裝沒有注意到。
顧泠汀坐到一旁的搖椅上,把熄滅的電子蠟燭隨手放在了石桌上,抬起頭問悲傷蛙,
“許完愿望了,接下來呢?”
BGM突然響起,是某短視頻平臺最近很火的音樂。
用這個音樂的視頻標題都是:學會這只舞,跳給你喜歡的人看吧。
顧泠汀看到悲傷蛙開始跟著音樂跳舞了,蹩腳的舞蹈,四肢像是第一天認識,總忍不住互相打架。
顧泠汀看了一會兒就看不下去了。
顧泠汀站起來,走到悲傷蛙面前,悲傷蛙也隨之停了下來。
雖然穿著巨大的玩偶服,但這一次顧泠汀很清晰的看到,悲傷蛙里面的人在顫抖著。
“我應該會很開心,在知道你騙我之前。”
顧泠汀一邊說,一邊抬手,摘下了悲傷蛙的頭套,露出鐘泉一張哭得梨花帶雨的俏臉。
鐘泉哭過很多次了,但像現在這樣鼻涕眼淚一大把,整張臉皺皺巴巴,哭得完全不顧形象的樣子,顧泠汀倒還是第一次見。
有些新奇。
顧泠汀抬手拿拇指拭了拭鐘泉眼角的淚。
“這次的眼淚,是真實的嗎?”
顧泠汀殘忍的問出口。
結果,摘了頭套的悲傷蛙哭得更傷心了。
顧泠汀靜靜看著鐘泉哭。
內心仿佛被扎了個小刺,不致命,但很難受。
鐘泉哭了很久,抽噎著道,
“我很久……之前……就在準備了。”
“我在好多天……以前,就在學習……做……做這個千層蛋糕塔。”
“如果……如果,那天沒有被哥哥發現……就好了。”
那他就可以給哥哥準備一場完美的生日會了。
“那是怪我發現太早了?”顧泠汀好心的反思了一下自己。
“不是,”鐘泉趕緊解釋,“是我錯了,是我應該早點跟哥哥坦白的。”
鐘泉胡亂擦了兩下自己臉上的眼淚,然后搶走了顧泠汀手中的悲傷蛙頭套,轉身頭也不回的跑遠了。
顧泠汀在原地看著悲傷蛙逃跑的背影,嘆了口氣,低聲道,
“你還沒有親口對我說生日快樂呢,怎么就跑了。”
悲傷蛙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夜幕中。
顧泠汀回到搖椅上,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躺下,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
如果不是被關著,這里的環境真的很好。
星星很閃,月亮很亮,夜空很美,夜晚很靜。
自從父母去世,再沒有人記得顧泠汀的生日,他也再沒有過過生日了。
連顧泠汀自己都忘了,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生日這種東西。
說不感動是假的。
要原諒他嗎?
可是,顧泠汀現在不敢再相信鐘泉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當初付出的一切。
時間,精力,和……感情。
到了最后都是一場騙局,都是鐘泉輕飄飄的一句:“他心軟,好騙”。
一想到這些,顧泠汀就覺得心臟痛得麻木。
如果原諒了他,再次相信了他,到頭來又是耍他的該怎么辦?
畢竟,從撿到鐘泉的那天起,他就在欺騙自己啊。
有什么是真的呢?
摩天輪,會是真的嗎?
那天的表白,會是真的嗎?
今天的眼淚,會是真的嗎?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第六十六章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
顧泠汀本來以為,過了這個生日,鐘泉就會放了自己。
可結果,一覺睡醒,顧泠汀卻發現,鐘泉非但沒有放了自己,還把他入睡的房間門也給鎖死了。
顧泠汀拿腳用力踹了幾下房門,不知道房門是什么材質制成的,結實得很,顧泠汀腳都踹疼了,也沒能踹開,整個房門完好無損。
“鐘泉!”顧泠汀大聲喊著那只鬼的名字。
原本以為鐘泉不會出現,結果才喊了一聲,身后就有人回應,“哥哥。”
顧泠汀轉回身,揪著鐘泉的衣領,“說好的放我走呢?”顧泠汀指著緊鎖的房門,大聲質問道,“這又是什么意思?”
鐘泉額前的發耷拉著,眼睛隱藏在陰影里,淡淡回道,
“沒什么意思,我反悔了。”
顧泠汀被氣笑了,咬著牙一巴掌甩在了鐘泉的臉上。
白皙的臉頰上多了五個淡淡的紅色指痕。
顧泠汀到底沒舍得,這一巴掌雖然聲音清脆,但下手并不重。
鐘泉的頭被打得歪在一邊,又馬上轉了回來,抓著顧泠汀的手腕按在自己的臉頰上,沉聲道,
“哥哥,你就那么想離開我嗎?”
就連生日愿望,都是要離開自己。
越想越心痛。
就好像,哥哥這一離開,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再也不會見他了。
想到這里,鐘泉握著顧泠汀手腕的手收得更緊了。
顧泠汀吃痛,掙扎了幾下沒掙脫開,抬腿便朝著鐘泉的小腿踢去,卻被鐘泉輕巧一絆,整個人就躺倒在了床上。
顧泠汀正要起身,卻被鐘泉牢牢按在身下,還沒等開罵,就被對方強硬地吻了上來。
顧泠汀用力掙脫,但鐘泉現在的力量根本就是壓倒性的,無論他怎么推怎么踹,鐘泉都紋絲不動。
鐘泉一只手壓著顧泠汀的兩只胳膊,另一只手伸進顧泠汀的襯衫里。
顧泠汀不由渾身一顫,感覺這樣下去會被鐘泉牽著鼻子走,于是用力咬了一口闖進自己口腔的舌頭。
鐘泉吃痛,抬起了頭。
顧泠汀想著小鬼不是普通人,又氣到極點,因此下口狠極了。
鐘泉嘴邊遂即溢出了血漬,來自被顧泠汀咬破的舌,他臉上的表情既傷心又委屈。
“哥哥,好疼啊。”
這個表情,成功令顧泠汀心疼了一秒,但也僅限這一秒,下一秒,顧泠汀便抬腳踹在了鐘泉的肚子上。
已經不會再相信他的眼淚了。
顧泠汀力氣很大,鐘泉差點被踹下床,但沒有,鐘泉穩住身子,反手握住了顧泠汀的腳腕,對著自己的腹部又補了幾腳。
“哥哥,這樣你就能解氣嗎?”
鐘泉的聲音低沉得如同鬼魅,卻又帶著幾分委屈和不甘。
顧泠汀想把腿收回,但被鐘泉握得很緊,只好罵道,“你他媽是不是瘋了!放開我!”
鐘泉放開了顧泠汀的腳腕。
顧泠汀舒了口氣,還好,還算聽話……
可馬上,顧泠汀就不這么想了。
鐘泉再次棲身壓下來,用自己的雙腿卡住了顧泠汀的腿,這下,顧泠汀想抬腿都不能了。
“你這是要做什么?鐘泉!你他馬真的瘋了?我再說一遍!放開我!”
鐘泉壓著顧泠汀,慢條斯理地替人一顆一顆地解開襯衫扣子。
“哥哥,你生氣可以罵我,打我,懲罰我。只要能讓哥哥開心,對我做什么都可以。”
鐘泉臉上的表情乖戾而瘋狂,已經完全找不到從前那只乖巧可愛的小鬼模樣了。
“但是,哥哥不可以離開我。”
鐘泉一口咬在了顧泠汀的下巴上,顧泠汀感覺自己的骨頭隨時都有被他咬碎的風險。
這只鬼真的瘋了。
“你要做什么,你……別瘋……”
顧泠汀心里還是有點慌的,他拿不準現在鐘泉的想法。
眼前的這個鐘泉,雖然也叫鐘泉,雖然也長著這副好看的樣貌,但就是讓顧泠汀感覺很陌生。
而這一點,令顧泠汀的心更痛了。
他原來,真的一點也不了解鐘泉,哪怕與他共處一室將近半年了。
可鐘泉不懂顧泠汀心里所想,他只覺得哥哥要離開他。
在昨晚親眼看到哥哥在他面前許愿要離開的時候,這種恐慌的感覺到達了巔峰。
鐘泉順著顧泠汀美好的肌肉吻下去。
“你知道的,我離不開哥哥的。”
鐘泉抬起頭,目光溫柔,嘴角含笑,但那神情卻怎么看怎么危險。
顧泠汀厲聲喝道,
“鐘泉!你別再鬧了!你是想讓我一輩子都不能原諒你嗎?”
鐘泉聞言怔了怔,笑容一下子消失了,眼神一瞬間有些慌張。
但很快,那點慌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和難過。
“反正,不管怎么樣,哥哥都不會原諒我。”
“聽話也生氣,不聽話也生氣。”
“那我只好隨心所欲,至少先把哥哥抓到手里,把哥哥變成我的。”
如果可以,真想挑斷哥哥的腳筋,讓他哪里也去不了。
但是他舍不得。
他見不得哥哥受一點傷害。
鐘泉偏執地低頭,看來是不打算聽話了。
顧泠汀在心里怒罵,
這個狗崽子……
可顧泠汀還記得,小鬼不能吃人類的食物!
顧泠汀一下子著急了,“鐘泉!吐出來!”
會不會吃壞啊!
鐘泉抬頭看著顧泠汀焦躁的樣子,心情又好了,湊上去親了親顧泠汀的唇。
“哥哥,你在擔心我?”
顧泠汀一頓,立刻撇過頭,“我是嫌你惡心。”
鐘泉眼神黯了黯,解開了束縛著顧泠汀手腕的領帶,然后抓著顧泠汀的手在自己白凈的臉蛋上扇了幾個耳光。
聲音清脆,力氣大得把顧泠汀的手掌都震麻了。
很快,鐘泉臉蛋上就多了幾個巴掌印,印跡由紅變紫,再加上嘴角的血漬,看起來好不慘烈。
好像鐘泉更像是被囚禁被關起來的那個人一樣。
顧泠汀抽回手,皺著眉罵道,“你有病?我看你是真的瘋了。”
嘴上罵著,可看著鐘泉凄慘的樣子,心里卻還是疼的不行。
顧泠汀忍不住在心里罵自己賤。
鐘泉自己動手,反而比顧泠汀剛剛甩的那一巴掌下手重得多,這會兒嘴角已經破皮出血了。
鐘泉拿著顧泠汀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深情道,
“我在幫哥哥出氣啊。”
鐘泉睜著大大的眼睛,眼眶含淚,像一只被主人拋棄的喪家犬。
“哥哥,可不可以不生我的氣了。”
顧泠汀不想再被他這副模樣欺騙了,于是閉緊了雙眼,冷聲道,“我沒有生氣。”
鐘泉眼神一亮,卻聽顧泠汀接著說道,“我只是,不會再相信你了。”
鐘泉心臟一痛。
“哥哥……”
顧泠汀原本還在因為自己說的話太過冷血而自責,卻聽鐘泉下一句說道,“那等哥哥原諒我了,我再放哥哥離開。”?
顧泠汀氣得想再打他兩巴掌。
但鐘泉的兩邊臉頰都腫得厲害,已經沒地方可以下手了。
顧泠汀只能憤憤地丟了個枕頭過去。
“滾!”
鐘泉穩穩地接住了顧泠汀丟過來的枕頭,輕輕放在了顧泠汀的腳邊,然后輕聲回道,“我滾了,哥哥好好休息。”
鐘泉的眼神黯淡無光,像是被主人拋棄的流浪犬。
顧泠汀怕自己心軟,索性翻了個身,背對著鐘泉,不肯讓自己再看到對方那慣會騙人的可憐眼神。
明明剛剛還像頭狼一樣瘋,眨眼間又開始裝可憐了。
鐘泉你不做影帝真是可惜了。
鐘泉消失了一上午,到了午飯時間,端著一托盤餐食又出現在了房間里。
“滾。”
顧泠汀除了這個字不想再說別的。
“哥哥,該吃飯了。”鐘泉像是沒聽見一樣,端著托盤走到床邊,輕聲道。
顧泠汀只覺得煩躁,起身一把掀翻了托盤。
“滾!我他馬叫你滾!”
因為顧泠汀早上就沒吃飯,鐘泉特意給他煮了稀飯和排骨湯。
此刻,滾燙的湯汁全都撒在了鐘泉的身上。
鐘泉默默把自己弄干凈,然后變出抹布,蹲下身開始擦拭地板的湯漬。
顧泠汀一口氣憋在心里,忽然就覺得有那么一點委屈。
“鐘泉,騙我的是你,把我關在這里辱我的也是你,你現在這副姿態是做給誰看的?嗯?”
鐘泉抬起頭看著顧泠汀,臉上露出十分難過的表情。
“哥哥,我承認我之前騙過你,我已經受到了懲罰了,為什么你還是不肯原諒我?為什么你始終不肯相信,我現在是真心的?又為什么一定要離開我?”
顧泠汀頭又開始疼了,不光頭疼,早上沒吃飯,現在胃也開始疼了。
“你說你現在是真心的,如何證明你的真心?把我關起來證明嗎?”
鐘泉起身與顧泠汀對峙著,沉聲道,“不然呢?放任哥哥躲著我,去和別的弟弟談天說地?”
顧泠汀不知道鐘泉為什么總是揪著簡儀不放,眼下他也實在沒心情解釋更多。
隨他去吧。
顧泠汀說不通,背對鐘泉重新躺下,冷聲道,“滾出去。”
鐘泉出去了,但很快又回來了。
“是我錯了,哥哥吃點東西吧。”
聽著鐘泉話語里近乎懇求的語氣,顧泠汀不免有些動容。
他真的,看不懂這只鬼了。
第六十七章 錄像帶
“啤酒鴨。”顧泠汀突然開口。
鐘泉怔了怔,眼神一下子晴朗起來。
“好,啤酒鴨,我……我現在就去給哥哥做。”
哥哥肯提要求,就是要原諒自己了。
鐘泉太開心了,開心得拿托盤的手都在抖。
啤酒鴨做法繁瑣,顧泠汀知道,鐘泉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了。
顧泠汀走到窗邊,低頭往下看。
高墻依然圍筑著,院門依然緊鎖著。
但總比被關在房間里好過。
若這一次妥協,下一次,那只鬼再犯什么瘋病,豈不是會把自己鎖在床上?
想到這,顧泠汀舉起一旁的椅子,狠狠朝窗玻璃砸去。
由于最近幾日疏于鍛煉,顧泠汀直砸了兩下,才把窗玻璃砸碎,胳膊還被留在窗框上的碎玻璃劃傷了,嘩啦啦往地上淌血。
顧泠汀沒管胳膊上的傷,跳到窗臺上,縱身便往樓下跳。
二樓而已,跳下去不會摔死的。
頂多……斷條腿。
顧泠汀已經準備好摔斷腿了,結果跳下去的一瞬間,就被一個冰涼的身體牢牢接住了。
顧泠汀有些悲哀。
這只鬼動作還真是快。
自己還沒怎么感受外面的新鮮空氣,就被抓到了。
鐘泉長長的眼睫低垂著,目光里無悲無喜,看不出什么表情。
顧泠汀心道:這瘋小子該不會真的要把自己綁床上吧?
鐘泉把顧泠汀帶回房間,輕輕放在床上,然后消失了一秒鐘,很快帶著藥箱又出現了。
鐘泉像顧泠汀之前給他做過的那樣,給顧泠汀清理胳膊上的傷口,拿酒精認真消毒,上藥,然后拿紗布一圈一圈包扎。
顧泠汀很想告訴他不用這樣,傷口并不深。
但顧泠汀沒舍得。
總覺得眼前的鐘泉,好像那種失落和破碎感又被放大了。
整個人頹然地跪坐在顧泠汀身前,只是面無表情地幫顧泠汀包扎傷口。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
空氣安靜得甚至能聽到灰塵落地的聲音。
須臾,鐘泉把紗布打了個結,終于開口道,
“哥哥不要傷害自己了,我放你出去。”
顧泠汀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這樣?
這么簡單就放了自己了?
鐘泉又消失了一下,回來時,雙手捧著一個東西遞給顧泠汀。
是顧泠汀那部消失了多日的手機。
與外界失聯了一個多星期了。
不知道手機有沒有被打爆。
顧泠汀接過手機,打開翻了翻。
的確有很多未接來電和信息。
最多的來自盡職盡責的張秘書。
然后是王斯年和鐘嘉。
包通海也發過一條信息,問顧泠汀什么時候去他那拿錄像帶。
錄像帶的事事不宜遲了。
顧泠汀回復:今天就去。
而王斯年和鐘嘉的信息,鐘泉已經用合適的理由搪塞過去,給了合理的回復。
顧泠汀又回復了幾個客戶和合作商的消息,翻了翻手機,事情基本上都處理得差不多了,顧泠汀才抬起頭瞄了一眼眼前的少年鬼。
鐘泉耷拉著腦袋跪坐在地上,看起來好不可憐。
顧泠汀的心臟又抽痛了一下。
顧泠汀努力壓下心臟的那種鈍痛感,殘是確認一般問道,“真的放我走?”
鐘泉點點頭,只是點過頭之后垂得更低了。
“啤酒鴨,哥哥還吃嗎?”鐘泉的聲音沉悶無力,卻帶著一絲掙扎和試探。
“我其實并不是很想吃。”
顧泠汀淡漠地說完這句話以后,就看到鐘泉垂著頭的身體開始輕輕顫抖起來。
這種樣子很熟悉。
顧泠汀起身,蹲在鐘泉面前,拿食指挑起鐘泉的下巴。
果然,鐘泉臉上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落。
顧泠汀嘆了口氣,松開手,淡淡道,“你既然知道我心軟,就不應該用這種強硬的方式留住我,我告訴過你,我最討厭被人強迫和威脅。”
鐘泉閉著眼睛沒說話,似乎想讓眼淚往回流,但他沒能做到。
事到如今,說什么都沒用了。
哥哥寧可從二樓一躍而下,寧可摔斷腿,寧可弄傷手臂,也要離開自己。
真的要失去哥哥了……
鐘泉哭得很傷心。
一開始還是無聲地流眼淚,后面開始小聲啜泣,最后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顧泠汀松開捏著鐘泉下巴的手,手上已經被鐘泉的眼淚打濕了。
哭聲惹得顧泠汀心情煩躁而難受,遂起身打算離開,卻被鐘泉一下子握住了手掌。
“哥……哥哥,真的沒有可能……原諒我了嗎?”
顧泠汀看著他哭得泛紅的眼眶,還是沒忍住伸出大拇指幫鐘泉拭去了眼淚。
“鐘泉,”顧泠汀很認真地叫他的名字,鐘泉一下子停止了哭泣,也很認真的聽顧泠汀說話。
“我要真心換真心。只要你讓我感受到你是真心的,我就原諒你。”
說完,顧泠汀近乎逃跑一般飛奔下樓。
而身后,鐘泉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變,但表情確實驚喜的。
哥哥的話是什么意思?
自己還有機會是嗎?
可是要怎么證明自己的心呢?
道歉認錯沒能證明,困著哥哥與他朝夕相處沒能證明,陪哥哥過生日也沒能證明。
還要怎樣可以證明呢?
顧泠汀一路快步走到門口,別墅院子的大門門鎖已經打開了。
顧泠汀一邊用手機叫了輛計程車,一邊推開大門。
顧泠汀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鮮空氣。
還是自由更好。
若是哪天顧泠汀真的原諒了小鬼,那他一定要先把這家伙的瘋病治好。
還是以前乖巧聽話的小鬼更可愛啊。
坐上計程車,顧泠汀直接開去了包通海提供的地址。
自從上次被綁架過后,包通海就換了地方住。
快到終點時,顧泠汀提前通知了包通海。
結果一下車,顧泠汀就看到那個老道士揮舞著手臂給顧泠汀打招呼。
這家伙真是記吃不記打。
才被套著棉麻編織袋捉走過,這又在光天化日下當顯眼包。
顧泠汀恐再生變故,大步快走幾步,來到了包通海身側。
“錄像帶呢?”
包通海朝著不遠處的一個小破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您來放給您看了。”
第六十八章 實驗
鐘泉獨自在別墅的院子里坐了許久。
如果,他現在是一個普通的人類,是不是哥哥會更容易接受一點。
恰好手機鈴聲響起。
鐘泉接通了。
“按計劃進行。”
掛斷電話,鐘泉才聽到有腳步聲漸進,轉頭看去,不由渾身一凜。
是,噩夢來了……
三年前。
鐘泉跟著前面的中年男人穿過濃密的樹林,往林深處走去。
“爸爸,我們要去哪?”鐘泉兩個大拇指來回翻攪著,內心十分忐忑。
是還在氣自己沒有轉專業嗎?
可是,哥買了蛋糕道歉后,自己就已經老老實實在那張轉專業同意書上簽字了呀。
不然,是因為看到桌上的蛋糕和咖啡生氣了?
媽媽去世前,爸爸一直不準鐘泉吃三餐以外的東西,說是不健康,對身體不好。
但卻會逼著鐘泉吃各種顏色古怪的藥物,鐘泉若是哭鬧著不吃,就會當著他的面剪碎他心愛的玩偶娃娃。
雖然,媽媽去世后,爸爸對他友好了許多。
但,看到自己亂吃東西,還是會生氣的吧。
前面的男人感覺到了鐘泉語氣中的局促不安,腳步頓了頓,轉頭朝著鐘泉慈愛地笑了笑。
“爸爸帶你去過生日啊。”
鐘泉瞳孔瞬間放大,感覺整個世界都跟著他明亮起來。
可一瞬間,那明媚的眼神又倏然黯淡下來。
“可是……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啊。”
鐘世忠目光閃爍了一下,接著笑道,“不是嗎?哈哈,爸爸當然知道今天不是泉泉的生日。今年泉泉的生日爸爸有事耽擱了,現在來彌補泉泉,泉泉不開心嗎?”
鐘泉高興地咧開嘴,露出一顆小虎牙。
“開心。”
鐘世忠朝鐘泉伸出手,邀請他繼續往前走。
鐘泉絲毫沒有猶豫地握住了那只手。
卻不知道,邀請他的,不是樂園。
而是,地獄。
昏暗的實驗室。
鐘泉被關在透明玻璃箱里。
玻璃箱的外面,有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似在圍觀,又似在觀察。
鐘泉輕輕敲了敲玻璃,不安地問道,“爸爸,這里是哪里?”
鐘世忠站在那群白衣人身后不遠處,冷眼看著玻璃箱里的鐘泉,像機器一樣冷冰冰地開口下達指令。
“開始。”
鐘泉乖乖站在玻璃箱里眼巴巴看著玻璃外不遠處的爸爸。
猝不及防一陣電流打進玻璃箱內,劇烈的疼痛襲來,鐘泉慘叫了一聲,被電流擊得擰成了一團躺在地上。
鐘泉臉色慘白,呼吸急促,冷汗順著臉頰涔涔落下,憑借著最后一點意識,掙扎著抬起頭,十分可憐地拍打著玻璃向外面求助,
“爸爸……好疼……求你……我好疼……啊——”
鐘泉的求饒聲被慘叫聲打斷。
蝕骨的疼痛,仿佛千萬根鋼針,一股股刺向鐘泉的每一寸皮肉。
玻璃箱外的白衣人冷眼旁觀著一切。
鐘世忠透過人群,冷漠的嘴角漸漸浮現出一絲殘忍的笑意。
“沒關系的,泉泉啊,爸爸讓他們動作快一點,很快你就不難受了。”
鐘世忠一邊安慰著,一邊對一旁穿白大褂的年輕男人問道,“小甄,數據怎么樣了?”
鐘泉依靠朦朧的雙眼,勉強認出了那個年輕男人的身份。
是他的化學老師甄司洛。
“老板,實驗體自主意識比較強,恐怕難以與肉體剝離,建議先處理。”
鐘世忠抬起手做了個手勢,玻璃箱里的電流瞬間消失。
鐘泉癱倒在地上,忽然吐出一大口鮮血。
“咳咳……”
劇烈咳嗽后,鐘泉閉上眼安靜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看起來乖乖的,像是睡著了。
鐘世忠走近玻璃箱,不知道按了什么按鈕,玻璃門打開,鐘世忠走了進去。
鐘世忠走到鐘泉面前蹲下身,溫柔地替他擦掉嘴角的血。
鐘泉滿臉都是因疼痛流出的生理性淚水,感受到有人在撫摸他,鐘泉睜開眼,像是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著鐘世忠的衣角哭著求助,
“爸爸,救救我……我好疼啊嗚嗚……”
鐘世忠細心地幫鐘泉擦拭血漬,儼然一副慈父模樣,
“泉泉乖,很快就不疼了。”
下一秒,那只溫柔拭去血漬的手一下子卡住了鐘泉白皙脆弱的脖頸。
“嘖嘖,不行。”還沒有用力,鐘世忠便松開了手,從旁邊拿起一個抱枕用力壓在了鐘泉的頭上。
鐘泉的眼前一下子變得漆黑,窒息感襲來,求生欲迫使他劇烈掙扎起來,但很快就有人按住了他的雙腿和雙手。
連肩膀也被人死死壓住。
鐘世忠用抱枕死死捂著鐘泉的口鼻,笑著大聲道,“泉泉安心,爸爸會替你好好活下去的,哈哈哈……”
鐘世忠似乎已經想到了美好的未來,笑得猙獰,笑得瘋魔,笑得可怖。
鐘泉很快就不掙扎了。
按著鐘泉的白衣人退下。
鐘世忠止了笑,丟掉抱枕,從衣兜里掏出手帕,象征性地擦了擦手,看著靜靜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年,雖然嘴角含笑,但語氣卻格外冰冷無情,
“小甄,測數據。”
甄司洛應了一聲,惶恐不安地上前在鐘泉頭上插了幾個導管,而后回到實驗桌旁,噼里啪啦地擺弄著電腦。
“鐘……鐘先生,尸體還有意識。”
鐘世忠嘴角的笑意散去,皺著眉道,“不可能!心跳……測心跳!快,看看還有沒有心跳?”
甄司洛噼里啪啦操控著電腦,另一邊,有一位白衣人帶著聽診器,已經在測鐘泉的心跳了。
很快,甄司洛和那位白衣人幾乎異口同聲,
“確認已經死亡。”
鐘世忠一下子掀翻了身旁的實驗桌。
甄司洛嚇得眉毛一抖,內心卻在心疼那些被摔壞的實驗用品。
這個老瘋子。
“我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他的意識給我逼出來!”
錄像帶記錄著箱體實驗的完整過程。
顧泠汀在看到鐘泉一臉茫然無措看著玻璃箱外面的人時,就已經不忍心看下去了。
看到鐘泉滿頭冷汗地在玻璃箱里打滾,顧泠汀眉心皺得厲害,心像是被針扎破,再被刀尖狠狠刺穿,跟著屏幕里的那個小家伙一起,疼得厲害。
后面的實驗,鐘世忠沒有再參與過。
但那些實驗人員,依照鐘世忠的指示,在鐘泉的尸體上使用了各種各樣殘忍的方式。
殘忍的實驗持續了將近一年,最后因為實驗室巨大爆炸而停止。
鐘泉的身體死亡了,但意識還在。
那場殘忍的實驗過程中,好多次,顧泠汀都仿佛聽到了屏幕里,來自那個少年的慘叫和求饒聲。
顧泠汀緊咬著后槽牙,手指握緊成拳,甚至因為握得太用力,在掌心硌出了一排深深的指痕。
原來,鐘泉怕黑是真的,怕疼也是真的。
經歷過地獄般的世界,又怎么還能繼續保持陽光?
顧泠汀的心早已軟成了一灘。
孩子死去的那一年,過得那么苦,那么痛,那么可怕。
利用一下自己又能怎樣呢?
自己生氣,氣他騙自己他忘記了。
但這些痛苦的事情,還不如忘了比較好。
想起最后離開前,鐘泉頹然跪坐在地上的可憐模樣。
顧泠汀不由心臟一陣抽痛。
鐘泉好不容易從地獄掙扎逃出,因為曾經的一面之緣,讓他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抱著最后的期望來找自己。
自己給了他溫暖,卻又因為受不了欺騙而拋棄了他。
站在鐘泉的角度,怎么不算殘忍呢?
顧泠汀好像抱一抱鐘泉,即便被他欺騙。
于是,顧泠汀收好錄像帶,開著拿包通海身份證租來的車,往鐘泉的別墅開去。
然而,等顧泠汀回到別墅,卻是人去樓空。
坐在副駕駛的包通海跟著顧泠汀下車,邊打哈欠邊道,“我看,這只鬼應該是去你家找你了吧。”
顧泠汀搖搖頭,撿起掉在地上的小兔子玩偶,沉聲道,
“不,他是被抓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