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封奚彎腰拍了拍安索的頭頂, 雪豹圓潤的隨之抖動，尾巴卷翹在空中打懸。

    安索在精神域中是正常體型，大貓在他周圍轉圈, 引著他朝山腰走。

    他沒到過高級哨兵的精神域，對這片雪山的面積與具體構造沒有把握, 只能先記下異常的位置，為之后的梳理做打算。

    這兒算是祁沐的精神圖景，精神體生活其中。想要開始梳理，他必須從圖景中突兀的位置下手，好進入真正的精神域。

    空中還漂著星星點點的雪花，安索在這片荒蕪地界刨出了道深坑, 幾乎有成年男性的高度。

    封奚走到安索身邊, “這下面有什么？”

    是需要梳理的位置？還是埋藏著祁沐心底最想找到的回憶？

    他的心中冒出很多猜測，可傻豹子只會吼上幾聲, 爪子在地上磨了磨，講不出所以然來。

    封奚放棄詢問, 在亂石上穩住身體，艱難下山，安索攀爬得比他利索，不時在封奚前方搖晃尾巴, 引著他前行。

    雪豹不時蹭蹭封奚的手臂，催促他放出自己的精神體。

    封奚感受自己精神域的動靜, 捧天正呼呼大睡, 完全沒現身的想法。

    可憐的安索沒得到捧天青睞，大受打擊, 只能更加賣力地展現自己，甚至貼心將路上礙事的石頭全踢飛了出去。

    終于到達明顯異常的位置, 封奚感受過具體的波動，伸出手與之共鳴。

    半晌，他皺眉停下。

    因為有安索在中接應，他很容易便進入了精神圖景，但祁沐的精神域屏障還在，他很難直接進去。

    如果不破開這層防御，就算能擠進去，他也會因為過度防衛被彈出來。

    身邊精神力波動明顯，安索猛抬起頭，獸瞳收縮片刻，封奚的融合態映上它的眼瞳。

    向導利落的短發拉長搭在肩上，灰藍色的眼眸被金黃豎瞳取代，些許鱗片爬上頸側，凝神盯著不斷收縮的精神屏障。

    他梳理時共情能力很低，但在這樣的極端情況，低共情帶來的疼痛反而能成為利刃，破開祁沐的層層防護，直劈內里。

    看準時機，精神力凝結成束扎向愈來愈多的裂縫。

    特種人精神域沉積有過往記憶，大多是他們在意的片段，交織編造后成為另一幅模樣，有時連本人都無法分清其中哪些屬實，哪些出于幻想。兩者結合產生特種人最純粹的欲望，借助這些欲望來鞏固哨兵的精神域，能清除許多堆積的雜質。

    而想找出欲望，就必須從記憶入手。

    眼前白芒閃過，封奚成功進入記憶片段。

    這里是片集市，集市上行人熙熙攘攘，支著不少招牌，其上的文字晦澀難懂，他的視野也矮了一截，只能到行人的上身。

    衣袖被拉扯，封奚轉頭，與蹲在貨物旁邊的祁沐對上視線。

    看到祁沐脖子上箍著的環，封奚的身體下意識瑟縮了瞬，他抬手摸向自己的頸側，果然發現了同樣的裝置。

    這是他們在Y83的時候，研究所每隔半個月就會放他們出去段時間，目的是減少心里疾病。為了防止逃跑，他們每個人都會佩戴這樣的頸環，回到研究所才能取下。

    祁沐指向頭頂，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封奚抬頭，看向覆滿貨物的攤位，很難想象在星際時代還有這樣原始落后的市場，成堆沒有經過處理的蔬菜或水果在高溫烘炙下散發出腐爛的味道，被來往顧客挑挑揀揀。

    “準備！”祁沐一只手拉上封奚，另一只手將貨幣放到攤位后抓起把綠葉離開。

    集市的人從來不會賣東西給實驗體，靠著強買強賣，他們成功得到了科克草。

    兩人氣喘吁吁站定，科克草被祁沐攥出了汁液，他眼眸彎彎，“聽說哨兵能通過這個嘗出普通的味道，我們也來試試。”

    沒得到封奚回應，他又開始盤算，“我們再去找點蔬菜，一定要嘗出味道。”

    最終他們也沒成功，兩人將科克草分了分，生嚼了青草，祁沐猶長吁短嘆，“連廚具都不愿意借給我們，真摳門。”

    說罷，他看向封奚，“等逃出去，我再買科克草給你做飯，我做飯很厲害的。”

    封奚轉過頭，沒與祁沐對視，“好。”

    沒等到祁沐出現過敏反應，眼前場景再次虛化。

    再次清晰之后，一個體格壯實的中年男性舉著大塊的食材，祁沐拎著廚具，跟在他身后。

    封奚沒了宿體，意識飄在空中。對他來說，看祁沐和他父親相處是件很新奇的事，從兩人的相處模式來看，祁沐的父親還不錯。

    粗狂的聲音響起，“今天想吃什么？”

    到了廚房，中年男人掏出刀，在桌面切肉，他看祁沐即將上手，連忙趕過去阻止，“唉，別動，小沐，你待著就行。”

    “最近精神域痛不痛？怕你切到自己的手。”

    祁沐將手上拎著的雞放到地面，有些氣，“我做飯很難吃嗎？每次你都這么多事。”

    中年男人嘿了聲，放出自己精神體，“嫌你爹事多了還？敢不敢用實力說話？”

    灰色的緬因貓在地板上刨了會兒土，撲向沒長大的安索。

    特種人的精神體在分化時誕生，隨著主人一同長大，祁沐還是少年，安索的體型也不夠大，加上祁沐對自己的精神力沒什么經驗，小豹子沒一會兒就被按在地上叼住了脖子，脆弱地嚶嚶叫。

    中年男人慌了神，又不知道該怎么哄，“快管管你的精神體，別哭了。”

    見祁沐要跟他僵持到底，他手忙腳亂讓出點位置，“你要做什么？你來你來。”

    終于能讓疲憊一天的父親休息，祁沐露出胸有成竹的笑，“水晶果燉紐扣草煮黑尾蝎，怎么樣？”

    中年男人砸吧了下嘴，“跟古藍星的地三鮮挺像，不過你可注意點黑尾蝎，我不想被毒死。”

    在祁沐自信的笑容中，烹飪開始，他先處理了黑尾蝎，接著將其余兩種食材放入。

    半個小時后，封奚看著熬的發黑的湯汁，有些疑惑。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哨兵吃的食物里不會放調料，這顏色是怎么做出來的？

    菜端上去，中年男人竟然全都吃了下去，面目猙獰地笑呵呵回了臥室，噸噸灌下幾大口水。

    之后便平躺下，胸口都沒了起伏。

    祁沐則指揮安索叼上吃光的餐盤，將其放到水池，但臨到半路，它忍不住停下呸了兩聲，一陣干嘔后回了精神域。

    這飯……

    怪不得祁沐喜歡喝營養液。

    沒看到祁沐對廚藝的復盤，記憶轉換，新的場景顯現。

    封奚看向身前鏡子，他的融合態映在其中。

    能看到他原本的樣子，這段記憶便是欲望所在。

    房門叩擊聲音響起，封奚轉身，他正在衛生間，而祁沐倚著門框，眼中笑意吟吟。

    封奚：“怎么？”

    他走出門，認出這是祁沐的公寓。

    和他那邊布置差不多，封奚走到沙發位置，毫不客氣坐下，長腿交疊，滿是反客為主的氣勢。

    祁沐果然沒覺不對，他朝封奚展示終端上的圖片，“這道菜怎么樣？終雪星特色。”

    看到其上十幾種食材，封奚沉吟片刻，“沒有簡單點的嗎？今天想吃些清淡的。”

    祁沐眼睛垂下，“已經快做好了，真不吃？”

    封奚：“行吧，吃。”

    祁沐之前能做成那個鬼樣子，今天會怎么樣？

    不對，封奚自顧自洗腦，那都將近十年前的事了，怎么可能沒一點提升？

    很快，廚房聲音停下，封奚坐在桌前，支著下巴看祁沐端出來的食物。

    怎么說呢，賣相很正常。

    他更加放松，向祁沐挑起話題，“祁沐，你有沒有什么特別想要的東西？或者特別想做的事？”

    得先找出這些記憶下的欲望。

    祁沐把眼一橫，搞得封奚有些慌，“怎么了？”

    放好筷子，祁沐開口，“你一直叫我沐沐的，今天怎么突然換了叫法？”

    封奚口中含著的飲料差點噴出去，他上下打量祁沐，“…沐沐？”

    這稱呼祁沐不覺得羞恥嗎？

    祁沐矜持點頭，“沒錯。”

    封奚覺得必須找件事緩解這稱呼憑空帶來的尷尬，便動筷子夾菜，“你先說你特別想要什么。”

    祁沐準備了碗水，將加過調料的食物在水中涮了涮，低頭思考。

    封奚咬上菜幫子，眼睛盯著祁沐看，咋摸下舌頭，沒嘗出味。

    于是他又夾了個看不出哪來的肉塊。

    一股火辣辣的痛覺霎時自喉頭上涌，封奚顫著手將肉快移開，不可思議看向手下的食物，怎么這么咸！

    給他舌頭都咸麻了，接著就是刺激性的辣，他想立刻舍棄味覺。

    看封奚難受的樣子，祁沐貼心遞了杯水過去，“ 不好吃嗎？”

    封奚險險掛著笑，“好吃的。”

    估計是哨兵每次吃普通人的食物都被刺激的難受，完全模擬不出正常的食物味道。

    他這得算工傷。

    祁沐的聲音傳來，“不知道為什么，我特別想跟你好好吃頓飯。”

    “挺好笑的是吧。明明咱們就在吃飯。”

    欲望稀里糊涂被牽扯出來，封奚被彈出精神域，對上祁沐忍痛的眼。

    經歷過精神梳理，兩人間出現條精神鏈接，他能感受到祁沐疼得厲害。

    沒共情能力就這點難辦，他沒辦法麻痹哨兵的感官，醫治頑疾時的痛苦會被祁沐一絲不落接下。

    兩人正以種糟糕的姿勢抱在一起，封奚的手壓著祁沐的脖頸，而祁沐在封奚脖子上留了幾個牙印，氣喘吁吁。

    松開纏在一起的手腳，封奚想起開，但祁沐的手搭在他腰身，壓著他又摔了回去。

    隨之而來的是哨兵的氣息，祁沐蹭著脖頸，咬牙講理，“梳理后的溫存很重要，你得負責。”

    為了忍住口齒間的顫抖，他這話聽著兇狠極了，封奚被他拱的想笑，“溫存多久？”

    他低頭，“回去一起吃頓飯吧？在你家做，我還沒去過你住處呢。”

    祁沐因為耳尖氣息臉頰微紅，“好，我給你做。”

    封奚手抖了下，不太妙的記憶竄出，“別啊。”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嗯？”祁沐發出道鼻音, 他還有點暈，勉強扶著墻站起身，眼尾還有點泛紅, 仔細看去甚至掛著點淚光。

    “我學過，真的還行, 好吃的。”

    “行行行，好吃的。”這種時候得順著說下去才有機會揭過這茬，封奚將手伸到祁沐面前，給人借力，“我想表現表現不行嗎？”

    他頗覺轉移話題的重要性，閑著的手抹上祁沐眼角, “疼哭了啊上將？”

    祁沐偏過頭, 語氣正常，“生理性眼淚, 沒哭。”

    “哦~”封奚點頭，笑著回嘴, “有眼淚，那不還是哭了嗎？”

    就生理性淚水是不是流淚爭執了會兒，兩人乘著軍部的懸浮車回到公寓，天色早已黑沉, 幾顆星遠遠點在天空。

    公寓下少有人走動，封奚拎著剛送來的蔬菜, 敲響了祁沐的房門。

    提醒過后, 他通過驗證，看到等在門廳的祁沐, 他揚手，“過來拿, 你來打下手。”

    在家用機器人全面入侵廚房的現下，祁沐家的儲物柜放著大支小支的營養液，絲毫不給機器人發揮的余地。封奚大致看過廚具所在的位置，放好蔬菜，他打開終端開始搜索食物做法。

    “那什么…你不會做啊？”祁沐心中七上八下，將肉塊恰好后放上調料腌制。

    老實說，他對封奚的廚藝沒底，但封奚說要表現，他怎么都不會覺得難吃就是了。

    封奚點頭，“會煮速食食物算嗎？中心星智能管家比較方便，大致知道廚具怎么用。”

    祁沐苦口婆心勸導，“要不讓我來？做飯需要天賦的，我有經驗。”

    得虧祁沐沒說自己有天賦，還算有自知之明。

    封奚拿鍋鏟指他，“你這話我不愛聽，不是說好了我來展示嗎？”

    祁沐敗下陣，不再狡辯，老實當個合格的切菜工具人。

    他駕駛機甲時都能完美操控刀刃，此時完美將技巧移到肉塊上，凍得結實的肉塊很快呈現出圖片中的質感，條理分明，看著賣相不錯。

    看祁沐利落的刀工，封奚突然覺得，停在這一步，祁沐手下的食材死得還不算冤枉。

    如果端出成品，他覺得那些動植物真不如不死。

    趕祁沐去餐桌等，封奚將飯分成兩份，一邊照常放調料，另一邊干脆什么都不放。

    最后添了道粘稠米粥，一齊擺好，熱氣蒸騰在木桌之上，映著暖色燈光，家的味道瞬間被襯了出來。

    祁沐眨眼，總覺心中莫名涌出股酸澀，左思右想找不出來源，只能歸結于他想一直和封奚待下去的愿望短暫滿足。

    封奚：“你不餓嗎？”

    “餓！”祁沐連連點頭。

    兩人又對上視線，封奚低眸示意祁沐開動，“餓你不吃？”

    他不吃是怕自己步了祁沐后塵，不想試毒，但祁沐不吃是什么意思，不信任他的廚藝？

    見祁沐又呆住，封奚妥協，先動了筷子。

    味道還不錯。

    祁沐回過神，也連忙下筷，被自己沒腦子的行為逗得直笑，筷子都有點拿不穩。

    封奚掀起眼皮看他，“笑什么，非等我吃了才肯吃？”

    祁沐誠實搖頭，“沒，不是。”

    他舉例，“我去朋友家吃飯時，他妻子就是這么招呼他的，有點開心。”

    終于吃到菜，祁沐震驚抬眸，“這么好吃！”

    真比他做的好吃不止一點。

    “簡單。”封奚勾了勾唇，不就是對著配料看放多少嗎？

    比某個愚蠢的哨兵強多了，封奚喝了口粥，“我的味覺還算正常。”

    某個哨兵完全沒聽懂封奚話中的深層含義，愉快應下，“我做的好像不太一樣，有機會讓你嘗嘗。”

    封奚：……

    怎么又扯到這上面來了。

    他吃了幾口，把菜一股腦推到祁沐身邊，“好吃就多吃點，別總想著做飯，”

    哨兵找了碗水涮去上面的調料，吃得津津有味。

    一頓飯過去，祁沐收拾碗筷去水池，智能管家嗡嗡運行，很快清潔完成。

    看封奚在沙發上坐著，他溜達過去，“做什么呢？”

    封奚亮出終端界面，是中封來的郵件，很常規的消息。

    見人不是在做正事，祁沐施施然在身邊落座。

    推開往身上擠得哨兵，封奚關了終端，“干什么呢？”

    祁沐：“我們現在算是什么關系？”

    封奚沒想到問這個，一時回答不上來，只遲疑了一瞬，被祁沐壓住。

    “算在一起了吧？”祁沐按著封奚肩膀，沒得到想要的答案，便要自己證明，沒看到封奚厭惡神色，他語氣篤定，“就是在一起了，你現在是我男朋友對不對？”

    比封奚體溫高些的手從他的衣服下擺滑了進來，沿著脊背上移，帶過一陣酥麻觸感。

    祁沐低頭吻他，比起吻更像發泄似的撞擊，一下下敲在唇上，濕潤的氣息交纏，一時間讓他有點迷茫。

    雙重夾擊下，還真有點上火。

    他承認，是挺舒服的。

    哨兵另一只手也要在他身上瞎晃悠，封奚沒忍住，卡著祁沐的腰向后壓。

    沙發挺大，很軟，壓在上面像摔進朵云里，連帶著身體都沒彈動幾下，貼在一起無比契合。

    祁沐被封奚按得偏頭，語中滿是氣音，“你來親也行，累了換我。”

    他是哨兵，怎么都是他堅持到最后吧？祁沐覺得整個人都有些飄，覺得讓讓也行。

    封奚笑，“你好自信啊。”

    他這話貼著祁沐耳尖略過，沒等哨兵心中生出旖旎，“你忘了我們之間的精神鏈接？”

    說著，他探出精神力在祁沐精神域淺層摸索，被侵入的危機感讓祁沐繃緊了身體，脊背微彎，喉中泄出壓抑呼吸。

    “精神鏈接有什么…”話沒說完，祁沐的聲音徹底變調。

    當匹配度來到60，意味著兩人能成為合適的伴侶，也說明能搭建起穩固的精神鏈接。

    對哨兵來說，這層精神鏈接會將他們無法處理的信息隔絕在外，并調節他們的五感。

    反過來，通過這道鏈接，封奚不用進入祁沐的精神域就能調節五感，如果將視覺或嗅覺削弱，只留下聽覺與觸覺…

    他伸手捏上祁沐后腰，順著皮膚到達正面，“這什么？上將的腹肌嗎？”

    順著凹線下移，封奚能察覺到手下人的顫抖與愈來愈高的體溫。

    祁沐顫抖開口，“別…別叫上將，其他什么都行。”

    他要死了，封奚的體溫本來就低，他連這人手上的紋理都能覺出來，但因為怕傷到向導，他又生不出反抗的心思，空有強悍的身體沒有用武之地，“別，別按。”

    封奚后退起身，抬腿隔開祁沐雙腿，指尖挑起祁沐下巴，語氣中帶著點調侃，“還自信嗎？”

    上將咬緊牙不肯回答，軟得跟攤泥似的，卻突然半直起腰，死死壓上封奚的唇。

    片刻，他哼了聲，又躺了回去。

    空氣中漂浮著過度濃郁的信息素氣味，借著精神鏈接傳遞信息，封奚能感到祁沐的饜足。

    他頗覺不可思議低下頭，“你這么快？”

    祁沐抬手壓住眼，不去看封奚，“是你作弊。”

    緩了會兒，他認命起身找衣服，快速沖了個澡，擦著頭發拉開門，見封奚正在臥室，他呆住，“怎么沒走？”

    封奚雙手向后支著床，“真丟你一個人啊？安撫之后的溫存很重要。”

    他有意看向祁沐雙腿，“你真沒事啊。”

    祁沐想說臟話，他撲向封奚，“還不是你亂調五感，有本事你給我個機會，我證明給你看！”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封奚挑眉, 如果他是祁沐，他一定不會在吃一塹后照常撲上來。為了照顧哨兵的虛榮心，他伸手在兩人間隔出了個還算正常的距離, 沒做更多，“今晚不行, 恐怕你沒機會證明。”

    “真不行？”在熱期裹挾來的沖動慫恿下，祁沐只覺心中有火在燒，灼得他氣短，全靠封奚的抗拒艱難穩住神智，鼻尖象征性停靠在封奚頸側，試圖欺騙自己正在處于事后余韻。

    片刻, 他忍無可忍抬起頭, 探出手觸碰床上的人。

    欺騙不了一點，他貧瘠的想象力根本沒法復現封奚情動的樣子, 還是要實事求是。

    封奚身上穿著件襯衫，因方才劇烈的動作添上幾處褶皺, 不太服帖壓在身上，現出其下優越身形。

    呼吸短暫停滯，祁沐探出手，碰到封奚側腰, 憑本能感覺前進。

    皮膚觸感柔軟，隨著封奚呼吸緩慢起伏, 肌膚如繃緊的弦, 像能輕易撥動。被碰腹部時，祁沐緊張得咬唇, 此時掌握主動權，他又不想停下, 指尖肆無忌憚向下。

    越過人魚線，手腕被一把攥住，祁沐抬頭，面露挑釁將另一只手按上去，“要不要我幫你？”

    他語氣頗有抱怨的意味，“總不能這也不行吧？”

    “你是不是不行！”

    封奚朝后仰頭，脖頸繃出條曲線，手上筋骨用力凸出，他咬牙，“你這激將法太低級了，我才沒那么幼稚。”

    但他到底沒推開，同樣沒去看祁沐，自然看不到祁沐眼底欲望。

    在滿是向導信息素的房間，祁沐竭力壓制心底悸動，他湊到封奚頸邊，“喜歡嗎？”

    封奚瞥他一眼，沒動彈，抽出心思鞏固精神鏈接。

    鏈接帶來的共感愈發清晰，祁沐漸漸察覺到不對，他目光中滿是譴責，“你又作弊！”

    哨兵與向導之間的聯系鮮明又獨特，但為什么封奚總把共感用到這種事上！

    ……

    “…我贏了。”祁沐手指發酸，癱在床上深呼吸，將近二十分鐘，還要忍耐自己的情動。

    封奚聲音懶散，“非要在這種事上比個高低，你是小朋友嗎祁沐？”

    為了勝者的榮耀，祁沐低頭狠狠啃了口喉結，發泄自己的不滿。

    封奚皺眉，卻又忍不住笑，“你到底是不是屬狗的，我看你的精神體該是犬科才對，這么愛咬人。”

    “別這么說。安索會不開心。”祁沐不松口，“況且，誰說貓就不能咬人了？”

    封奚不可避免想到祁沐喵的那幾聲，眉眼不自覺展開，笑聲愈發抑制不住，“沐沐，你說得對。”

    祁沐不知道封奚曾在自己的精神域受到何種折磨，被稱呼雷得要命，“你受什么刺激了？”

    “有感而發。”

    在祁沐夸張彈雞皮疙瘩的動作中，封奚到浴室洗漱。

    再出來時，祁沐閉著眼，幾乎睡過去，看起來累得不輕。

    他輕拉起被褥，剛躺下，對上祁沐蒙著迷糊的眼，接著，上將的詢問到來，“你喜歡我嗎？”

    至少封奚從沒有正面承認過。

    封奚蹙眉看向窗外，灰藍色的眼眸在夜空中恍惚了瞬，一抹不知是污漬還是什么的東西擋住了他繼續望下去的視線，他便從有些渾濁的窗子上移開，指間漏過祁沐的發絲，吻上黑暗中顯得更紅潤的唇。

    似乎不論多少情感，都被包含了進去。

    但祁沐仍不滿足，他喘著氣，因攝入的信息素饜足且愉悅，他側過身撞入封奚眼睛，雖然這人眼眸虛虛盯著某處，但祁沐知道封奚在看，他緊追不舍，“所以是喜歡嗎？”

    封奚看向祁沐，“喜歡，很喜歡。”

    祁沐滿足拉著被子，又壓不住心中的激動，他翻過身看向封奚，“如果沒有該死的蟲族，我一定要和你一直待下去，在臥室消磨大半的時光。”

    封奚失笑，“你的愿望為什么這么低俗？”

    “不然呢？”祁沐轉頭，也看向窗外，終雪星的衛星光輝映在窗上。

    人們稱它為月星，它的光輝就這么照著，映在窗上，像白色光斑，明亮又皎潔，“邊緣星系生活的大家愿望都很樸素。”

    他突然彎唇，帶著愿望成真的竊喜，“至少這是能實現的美夢。”-

    依生物鐘蘇醒，祁沐看了眼還在沉睡的封奚，小心起身整理衣服。

    他伸了個懶腰，頗覺狀態不錯，在向導素里泡了一整天，又剛經歷過梳理，精神域安穩聽話，沒給他帶來半分不適。

    躡手躡腳下了床，祁沐想了想，又返回身吻上封奚額頭。

    軍部那邊的審問初有結果，不太樂觀，涉及兩位皇子，皇室從昨晚鬧到現在，他不出面，軍部的人拖不下去。

    如果讓皇室把人帶走，他們怕是得不到任何后續。

    收拾好一切，他合上門，朝軍部去。

    軍部，會議室。

    投影中不怒自威的男人放下鋼筆，發出沉悶聲響，氣場牢牢籠罩在室內，他笑容多有輕蔑，“祁上將，做出決定了嗎？整個皇室只等著你一個人呢。”

    布赫皇帝的聲音陰沉沙啞，“祁上將不要忘了，皇室在軍部擁有絕對話語權。以輿論方面看，我必須確保軍部的威嚴，不能出現這樣的丑聞。至于更多的，皇室會查清楚，不勞上將費心。”

    祁沐不為所動，“依照程序，遠洋戰區有資格扣押謝恩與薩德兩位殿下三個月，三個月后，我們會將殿下們完好無損地送回去。”

    他打開謝恩手下出現意外的行動總和，“陛下覺得呢？”

    布赫看了眼就放到旁邊，“這些都可以稍后解釋，你先把謝恩放回來，至于薩德，他不聽我的安排到邊緣星系在先，隨你處置。”

    祁沐：“我不會將謝恩的錯處歸結到薩德身上，無論如何，在查清之前，他不能離開遠洋星系。”

    布赫被氣笑，他濃眉皺緊，“祁上將，你還是這么不知變通。”

    祁沐：“堅持本心而已。”

    第一次交涉不歡而散，在祁沐到來之前，無數封譴責一夜間爆發，但壓得愈狠，事情的古怪越明顯，反倒堅定了祁沐查下去的心。

    兩人的證詞中，謝恩那邊數次審訊一致，只能證明這人的能力實在一般，完全沒有辦法定罪，如果三個月內找不出錯處，他必須把謝恩送回去，并承認這一切都是他的誤判。

    他本能覺得其中缺少一部分拼圖，但一時之間沒辦法抓到手。

    捏了捏眉心，祁沐想去接杯水提提神，被一陣敲門聲喚回注意，應了聲進，巴頓拎著行程表走來，“長官，這是最近的安排。”

    “今天有新的向導來面試，長官要不要去看？”

    祁沐：“哪個方面？”

    巴頓看了眼通知，面露憧憬，“精神域梳理，都是高級向導。”

    掃過巴頓表情，祁沐擺手，“你去吧，我沒興趣。”

    他已經有向導了，不能在外面沾花惹草。

    大致看過行程表，祁沐到機甲訓練室練習，這段時間精神域暴動太頻繁，會影響精神域的活動大多被推后，他有段時間沒碰過機甲和飛船，技術生疏不少，得挑個時間撿起來-

    日上三竿起床，封奚唾棄過自己混亂的作息后，從祁沐的儲藏柜中隨意抽出支營養液填肚子，匆匆趕往通訊中約定的地址。

    來終雪星這些天，有關飛船的靈感頗多，他經常在夜晚伏案工作，作息顛倒。

    昨天睡的早，但也是真的累。

    所幸沒錯過約定的時間，在軍部大廈前下車，封奚再次確認詳細的面試地址，邁步進入。

    調度向導梳理的負責人領著封奚，笑容燦爛，“封向導，那我只給你領到這里，你是上將的專屬向導，有什么問題盡管找我。”

    正中心高大的X型機甲突然踉蹌一下，光刃將目標劈得粉碎，瞬間拿滿分數。

    負責人被嚇到急忙往后退，“封向導，你先忙，我走了。”

    封奚點頭，目光在X型機甲上沒有移開，在心中測算參數，評過分后看向其他沒有啟動的機甲。

    總體來說還算合格，但少數幾架實在落后于時代，完全沒有為新型武器預留位置，機動性也差，是該淘汰的款。

    X型機甲頭部探燈明滅，見沒吸引到封奚注意，駕駛艙彈出，祁沐跳到地面，面上是壓不住的驚喜。

    他沒想到封奚會為了他簽向導協議，還通過了軍部的向導面試，當初他們協議中可沒這條。

    想到錯過了向導面試，祁沐一陣懊悔，他為什么不過去看一眼，說不定能第一時間看到封奚。

    祁沐：“你竟然特意來見我，怎么不提前打聲招呼？我好去接你。”

    封奚啊了聲。

    祁沐扭捏，“你主動來當我的專屬向導，是想給我驚喜嗎？”

    封奚揚起手中的工作證件，“我來給你的機甲當專屬維修師，可以嗎？”

    祁沐呆住，看過機甲師證件，又看封奚，“啊？”

    “哦。”祁沐收斂表情，轉身想上機甲。

    他沒有很失望。

    機甲受封奚重視，他開機甲好了。

    “哎等等。”封奚勾唇，指尖捻動，機甲師證件后藏著的紅底的梳理證隨之暴露，“這個算不算驚喜？”

    “剛認證的。”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祁沐原本站在機甲旁, 在封奚露出梳理證件后，他視線牢牢鎖在上面，一瞬都不想移開。

    他猶覺像在做夢, “這什么啊？”

    封奚嘖了聲，手朝前遞了點兒, “要不要湊近看看？”

    “好啊。”祁沐眼中滿是歡快，上午經歷的不悅全被他拋到腦后，剛被澆滅的火焰卷土重來。

    他伸手去接，“直接給我不得了，逗我好玩嗎？”

    話中質詢的意味被喜悅沖淡，聽著像撒嬌, 封奚挑眉, “挺好玩的，冒犯到上將了嗎？”

    祁沐總覺上將這稱呼從封奚嘴中喊出來過于羞恥, 好像在玩什么角色扮演，他擺手緩解尷尬, “廢話。”

    “真冒犯到了？”封奚抬手去搶梳理證，被祁沐躲過，“護這么緊干什么，我又不會吃了它。”

    “…你, ”知道封奚故意誤會，祁沐還是忍不住解釋,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這上面有一半是我的信息，我就看看。”

    嘴上說看看而已, 手上卻不肯放開，跟護著什么寶貝似的。

    終于看全, 祁沐咳了聲，“給我講講你今天來軍部的經歷唄，怎么想起來做機甲師了？”

    封奚回答得一板一眼：“我原本想來做飛船設計，沒想到遠洋戰區根本沒有這個職位，剛好有機甲師需求，就換了個方向。”

    帝國軍團中都會培養飛船設計師，以擁有更先進的戰斗飛船，軍團中飛船設計師的數量甚至一度作為評判軍團先進程度的標準。

    但遠洋戰區完全沒這回事，不僅沒有設計師存在，連飛船維修師都少的可憐，大多是通用的機械維修師摸索適應過去。

    “至于今天的經歷，早上接到面試通知趕過來，考核用的機甲設備是臺早被淘汰的型號，沒有操作難度。通過考核后剛好路過向導面試，我帶的證明足夠，順便領了梳理證，”

    祁沐迅速抓住話中重點：“不是順便吧？”

    他沒在軍部說過封奚是他的匹配對象，說明封奚一開始就帶著證明文件。

    機甲師考核用不到這些。

    封奚朝他眨眼，“啊被你發現了，我刻意隱藏的秘密暴露了。”

    回答他的是祁沐低聲喃語，“你怎么對我這么好啊？”

    封奚伸出根手指戳戳祁沐肩膀，“是啊，我怎么對你這么好，以后上將走到哪都別忘了我。”

    手指力氣不大，但祁沐依舊被戳得晃了晃，“絕對不會忘的。”

    他抬眼看向封奚，“我教你駕駛機甲的技巧吧，軍用X型。”

    軍用機甲屬于管制武器，封奚不是軍校出身，幾乎沒有接觸的機會。但封奚拿了軍部的梳理證，在危急時刻有可能進入正面戰場，多掌握點技能就多點安全，算是些不正式的訓練。

    封奚唇角彎起：“先切磋一場？”

    軍用的他沒怎么見，但初號X型陳列在老弗朗家中，有老師熏陶，他對X型機甲的構造了如指掌。

    軍部沒幾個人敢和他切磋的。

    封奚的話多少有點狂妄，祁沐挑眉，“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哈？瞧不起學院派嗎？”封奚笑容愈發止不住，頗為挑釁地看了眼祁沐，“馬上讓你見識我的專業素養。”

    兩人嘴上放狠話，但到底沒在現實真的先來場切磋。

    為了對彼此的駕駛習慣有個數，他們躺進模擬艙，進入異星游戲構建的虛擬環境。

    祁沐調出軍部的訓練系統，拉著封奚到了一片常用作戰地圖。

    第一次進異星的隱藏模塊，封奚轉了轉手腕，感受機甲的手腕的旋轉力度，靈活度幾乎與現實無異。

    機甲還沒啟動，祁沐的聲音傳來，“異星內置AI會設置最適合你的參數，出去后可以照著這組參數微調，能解決機甲大部分問題。”

    他調出權限查看封奚的參數，“你的精神力很強，但也需要多與機甲磨合，否則很容易出現斷聯的情況。”

    短暫調試了會兒，封奚駕駛機甲起步，肘部上拉，率先展開攻勢。

    祁沐反應極快，擦著金屬外殼略過，兩臺機甲相撞磨出點點火星，他轉動手臂，攥住封奚攻來的另一只手臂，雙手拉著手臂自然收合，“像這樣，感受四肢的存在，想象與機甲一體，能提高靈活度。”

    肘窩裝載的粒子炮預熱，封奚按下發射開關。

    祁沐側身錯過，失去鉗制的機會，卻沒選擇使用熱武逼停，“就是這樣，你的技巧很不錯，完全撬動了機甲優勢。”

    短暫拉開距離，機甲上推動器開啟，帶著封奚離開地面，錯身躲過祁沐的攻擊。

    封奚手指抓握，拉著石壁凸起緩沖降落，借助地形優勢，在空中轉身壓上地面另一臺機甲，粒子炮瞬間齊發。

    他神色認真，在祁沐的建議下緩慢有序地微調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

    龐大的X型機甲拉著另一臺制式相似的機甲，邁著同頻步伐，像在表演你退我進的探戈舞步。

    共舞結束，封奚有點精神力使用過度的征兆，太陽穴輕微脹痛，機甲靠在石壁休息。

    祁沐也沒好到哪去，他既要防備不被封奚攻擊，又要指出可供改進之處，而他教導的對象進步神速，甚至能反過來提醒他的錯漏。

    他看向封奚，敲了敲機甲，“出來吧，我們實戰。”

    封奚爬出模擬艙，將亂飄的頭發壓向后，“模擬也能這么累？”

    祁沐正整理作戰服，出于哨兵的虛榮心，嘴硬回答，“還好吧，沒多累。”

    “不累？”封奚一眼看出祁沐意圖，走近祁沐上下打量，伸手在哨兵身側亂碰，試圖撓癢癢，“現在累嗎？”

    祁沐被他逼到機甲身邊，哨兵五感本就敏感，又疊加上敏感地帶，他笑得喘不過氣，“你怎么耍流氓啊？我一點都不累！”

    看祁沐癢得幾乎倒在機甲上都沒繳械投降，封奚很佩服，手指壓在祁沐唇上，“別笑了，再笑要岔氣。”

    祁沐瞪視他，“是誰先使壞？”

    他咬了口手指泄憤，側頭平復呼吸。

    封奚因手上奇異的觸感愣神片刻，抽回手背在身后-

    在機甲訓練室消磨半天時光，封奚更為祁沐的敬業程度折服，用機甲高強度訓練兩小時后，他又去開了幾個會議，甚至抽空安撫終雪星的緊張情緒，調換并完善了防御系統。

    一切結束后，這人還邀請他在終雪星閑轉，說要作為他融入異星環境的引路人。

    封奚被他少見的牙酸措辭震撼，但沒拒絕，早早等在約定的地點。

    找了輛軍部懸浮車臨時代步，封奚撇過頭看窗外景色。

    終雪星看起來落后中心星幾個世紀，貼地行駛的改裝車壓著線過去，帶起一陣狂風，混亂又新奇。

    懸浮車在停車位，兩人自天橋穿過車流，上下都有懸浮車駛過，天色暗下，少數霓虹光影開始閃動，露出封奚沒見過的面容。

    最下方是條寬闊河流，封奚停下腳步，轉頭看向祁沐，“你父親在終雪星嗎？”

    祁沐：“不在，終雪星上有太多軍部的人，他不喜歡。我告訴過他幾件有關你的事，他認為你是個很好的人。”

    突然被發好人卡，封奚無語凝噎，拉著欄桿向后靠，“在你口中，我覺得你父親也很好。”

    他推了顆石頭下水，看石子在水面敲起淡淡漣漪，“有機會的話，我想見見你父親。”

    祁沐毫不猶豫，“當然可以，只要你想，隨時都可以。”

    越來越多漣漪在水面出現，封奚的視線從滿是波動的河流上移開。

    雨滴墜落在眼前，越落越大，“怎么突然下雨？你預訂的餐廳在哪個方向，我們趕快過去。”

    雨幕隔斷光線，兩人站在餐廳屋檐下，盡力擰干衣服上的水分，被彼此落魄的模樣逗笑，封奚盡力壓下嘴角，“終雪星的天氣都這么善變嗎？還是這里的預報太落后？”

    祁沐用力甩下發絲上的水珠，“終雪星大氣問題。我的疏忽，該常備把傘。”

    他的懸浮車前幾天作廢，新的還沒物色，完全沒想到在車上備傘。

    封奚側身躲祁沐甩來的水，沒躲過，使壞將濺到他身上的水又蹭回去。

    他們在店內烘了會兒濕透的衣服，終于坐到餐桌前。

    衣服粘膩沉重，封奚索性脫了外套，留下半干的襯衫，在溫暖的室內，還算舒服。

    介于祁上將沒有引導話題的念頭，封奚便打開菜單，落足今日見聞，“上將今天真夠忙的，怎么非得這天出來。”

    “沒，只是些可有可無的會議。”祁沐顯然心不在焉，心中醞釀著待會兒要說的話。

    封奚想繼續開口，余光瞥到窗外夕陽自云后破出，將雨幕都照得亮堂堂，心覺有趣，“怪不得上將不覺得累，忙碌一天看到這樣的景色，只會更熱愛終雪星吧。”

    祁沐抬眸，卻沒心思看落日，封奚正浸在夕陽余暉中，眸中像濺入碎金，臉龐像發著光，更顯沉入陰影的下頜曲線優越。

    襯衫已經不成樣子，但絲毫沒擾亂這人矜貴的氣質，反倒隱隱約約漏出其下身軀蘊含的生氣。

    直到封奚在他面前揮手，“怎么又丟魂了？”

    祁沐端起水含住，緩解燥熱，也遮住滾動的喉結，“沒發呆，看夕陽呢。”

    “什么夕陽能讓你迷成這樣？”封奚確定夕陽在自己面前，“還有，你是不是看錯方向了？”

    祁沐垂下眼睫，急需轉移話題，“邊緣星系在飛船領域基礎過于薄弱，沒有相關職位，以至于我完全忘了你對飛船的熱愛。”

    封奚：“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主動與封奚對上視線，“軍部決定聘請一位飛船設計師，我認為你是最合適的人選，要來嗎？”

    封奚啊了聲，“什么？”

    為什么要在他拿到了機甲師工作后說這個，這樣的話，他豈不是在軍部要做三份工作？

    雖然他欽佩祁沐，但沒有要挺身踐行上將工作模式的意思啊！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祁沐眼眸抬起, 對封奚的反應多有不解，“是我想錯了嗎？抱歉，我以為你更喜歡設計師的附加屬性。”

    遠洋戰區內能接觸先進機械設備與稀缺材料的地方只有軍部, 而被軍部聘請的設計師擁有調動稀缺材料的權限，以將靈感轉化為能被軍部利用的資源。

    如果封奚只想做個輸出圖紙的設計師, 憑他與中封的關系，進入軍部屬實多此一舉。

    邊緣星系的飛船制造業并不發達，沒有能獨立制造飛船的廠商，修學飛船知識的人太少，導致軍部從不奢望遇到相關人才，帝國分什么樣的飛船就用什么, 出問題了按照通用機械手冊修理, 敲敲打打能撐過不少場戰役。

    本想盡可能給封奚帶去點便利，沒想到揣摩出錯, 弄巧成拙，祁沐不知道繼續說什么, 埋頭夾菜。

    他吃了口招牌菜品，面色變得挺為難，壓抑地咳了幾聲，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封奚被祁沐古怪的表情逗得想笑, 兩人間剛漫起來的微妙氣氛瞬間散個干凈，他翻出菜品說明書, 才知道要在冰水中涮掉用來腌制的料汁, 有些幸災樂禍，“怎么樣, 好吃嗎？上面說料里會有顆粒感，黏在一起嚼不開, 你就這么咽下去了？”

    祁沐惱怒瞪了他一眼，伸臂去拿封奚面前的冰水，先灌了口，“好吃，你要來一塊嗎？”

    見人臉上笑意一時半會兒消不下去，祁沐忍了忍，沒忍住，夾著菜傾身遞到封奚口邊，“還笑不笑？”

    粘稠的料汁近在唇前，封奚朝后躲，“別別，不笑了。”

    危機解除，封奚手肘撐在桌面，給自己涮了口菜，拎著筷子指點江山，“祁沐，你幼不幼稚？”

    “哪幼稚了？”祁沐收了筷子，扳回一城，他心情不錯，連帶著開場的尷尬都被他拋到腦后。

    “哪哪都幼稚，屬你最幼稚。”懶得想高深的詞匯，封奚索性當了回復讀機。“你在軍部那些人面前也這樣？”

    祁沐看他一眼，“當然不，你不一樣。”

    “啊，原來我不一樣。”封奚支起耳朵，事示意祁沐繼續講下去。

    “不說了，先吃晚餐。”祁沐顯然對煽情的話題接受不能，他低頭夾菜，余光放在封奚身上，在手邊的水中涮過。

    “錯了，別吃。”封奚想拉住他的手，但晚了一步。

    對上祁沐疑惑視線，封奚指水，“這盤是另一種口味，好像是…”

    他索性對著菜單念，“情侶招牌菜，加入冰水，享受鮮活的菜品初體驗，加入特調水，享受熱辣的菜品在舌尖跳躍，刺激味蕾，恰似愛情千面。”

    照這菜品介紹，那什么都不加的黏膩階段算什么？

    花樣真多。

    “來之前你不看介紹？”封奚看向祁沐，好奇所謂的熱辣刺激是什么味兒。

    “是不是特有意思？”封奚原本笑著，但祁沐整張臉都漫上紅，他覺得不對，低頭去看原料表，“過敏了嗎？”

    沒找到科克草，封奚剛想抬頭，祁沐擋住他面前夕陽，將他整個人都壓進了陰影。

    熾熱呼吸撞來，封奚攬住青年勁瘦腰身，給他向上的支點。

    祁沐聲音含混，“沒，你別說話。”

    起初只是柔軟貼合，但隨著呼吸交換，唇舌糾纏，殘存的味道渡到封奚口中。

    比起痛感，更像電流刺激，直劈向內里。

    這大概是某些情趣設置，封奚悟了，他仰頭平復呼吸，將特調水推走，敬而遠之。

    他轉身推默默噙冰水的哨兵，“你怎么這么不仗義？拉我下水是吧？”

    祁沐哀怨看過來一眼，看著像某些古老情景劇中無能的丈夫悶頭承受愛人指責，扭扭捏捏拉著被角躲到一旁。

    被自己的聯想雷得外焦里嫩，封奚抬手捂眼，“你這表情怎么回事？別看了。”

    祁沐指自己被咬得有點腫的唇，“你看著我再說呢？你也挺舒服的，不能全怪我吧？”

    兩人再次分坐兩側，臉色凝重得像剛開完場星際會議。

    封奚咳了聲，決定和祁沐探討一番未盡的話題，“說回軍部招攬設計師，如果我拿出飛船圖紙，你們有能力制造嗎？”

    “外殼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東西簡單，但核心程序搭配的運算裝置怎么辦？難道要從其他星球運輸？最近的產出星球離這里有半個星系的距離，其中的運輸花費怎么算？”

    他拉出終端的計算板塊給祁沐看，“想發展飛船業務，就必須拿到帝國的預算，眾議院通過的概率很低，大概率沒戲。”

    “可我…”祁沐蹙眉，他的目的不在這方面。

    “可你沒想過真在邊緣星系發展飛船制造？”封奚關閉終端，“如果我告訴你這事有可行性呢？”

    “邊緣星系很大，宜居星球比中心星系多得多，未開采的礦藏星球更是數不勝數，而這些資源目前全部屬于遠洋戰區，決定權在你手中。等蟲族退卻，邊緣戰區的軍部會成為帝國新的軍團，比起重新成為帝國的資源庫，不如趁機分配資源，盡可能拉高邊緣星系水平，這也是你一直在做的事。”

    祁沐垂眸思索，封奚手指撐著下頜，淺抿茶水，等人做出決定。

    權力在中心星能解決大多數問題，但邊緣星系因為戰亂侵襲，軍部的勢力極大，如果運行得當，完全能刺入帝國盤根錯節的權力之間，重新洗牌。

    中封積累的財富沒辦法站到中心星頂端，但能成為邊緣星系的投資者。

    “但軍部沒錢。”

    封奚因為這句過于直白又理直氣壯的回答嗆住，祁沐話音繼續，“戰爭耗財，邊緣星系沒有底蘊積累，沒有實業輸出，星網輻射影響不到現實，改善到現下已經是極限了。”

    來自邊緣星系的窮光蛋目光炯炯看向中心星來的大少爺，毫不猶豫站隊，“我不了解這些，給點建議唄。”

    迎著信任的目光，封奚開口，“不是每個軍團都有財力研制新型飛船，對于嚴重缺乏資金的軍團，帝國設立有競賽評比，中心星有名的飛船大師都會坐鎮，參賽方表達設計理念以及創新之處，帝國會按照名次分撥獎金，保證飛船進入制造流程。”

    “今年就有一次比賽，時間也近，就在三個月后。”

    時間緊代表著留給他們打磨的時間少，祁沐擔憂抬頭，“咱們能贏嗎？”

    封奚誠懇搖頭，“不能。”

    “好的。”祁沐決定瞄準三年后的競賽使勁，沒了斗志。

    “別泄氣啊，”封奚在祁沐眼前攔了下，不讓他走神，“這次競賽第四軍團早早找上中封幫忙，用的是我的稿件，又經過中封多人修改。如果沒有特別的創意，我覺得贏不了。”

    祁沐點頭，合理猜測，“所以你在邊緣星系激發了特別的創意，所以有可能會贏？”

    “不，你可以立刻忘了以上的解決方案，我只是想告訴你常規的解決流程。”

    看祁沐被逗得要炸毛，封奚彎眸，“帝國內部資源星勘探速度跟不上開采速度，中封近幾年有意朝中心星系外圍擴張，有來邊緣星系的打算。”

    “當然，只要你能證明星系內安穩，很多公司都會有意前來。”

    “我試過，”祁沐指尖在桌面敲擊，想起這些年在眾議院干預下碰過的壁，“他們會對洽談好的公司加稅和罰款，極力阻止帝國資源庫脫離掌控。”

    “這樣。我代表邊緣星系提交設計稿，至少能創造機會與中封合作。”封奚很快接受現狀，隨機應變。

    祁沐回身，瞬間抓住重點，“所以你要來軍部做飛船設計？”

    合著說那么多，只這點最讓祁沐在意，封奚扯出一絲冷酷的笑容，雙手放到桌面，“來，我們談談我該拿的工資。”

    “飛船材料預算要批、測試環境的經費、圖紙送賽的獎金、固定提成比例、高級設計師的底酬。”

    “當然，還有精神梳理費，機甲維修固定費用，這三份工作疊加后的辛苦費。上將可以開始算了。”

    祁沐被列出來的一大堆繞得頭暈，他喃喃，“軍部付底酬，疊加來的錢我付可以嗎？”

    封奚：“怎么付？”

    “我名下兩顆宜居星球抵給你，還有幾顆礦藏星供應飛船材料。”

    封奚神色古怪：“我怎么記得這些是你列在相親發言上的，真抵給我你不成窮光蛋了，以后去相親怎么辦？”

    祁沐咬牙，理直氣壯，“沒機會去相親，我纏上你了，沒錢就找你蹭吃蹭喝，你死了這條心吧。”

    說完祁沐便有些后悔。

    那兩顆星球，聽著不像工資，像他的嫁妝。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半個月過去。

    封奚在軍部待得不錯, 沒到戰時，機甲損壞不多，他只需要在屬于飛船設計師的工作室繪制圖紙, 到點準時下班。

    祁沐則忙得多。

    他大多數時候忙著整理線索，意圖定下謝恩的罪行, 可惜進展緩慢。

    皇室那邊開始沉不住氣，接連調來幾個說客動搖軍部的決心，處處碰壁。

    說客換得比衣服還勤，有時封奚還沒記下前一個人的名字，后一個就急匆匆跳出來甩籌碼。

    他都好奇這些說客的話放在一起會不會互相矛盾。

    皇室可完全沒有給他們串通的時間。

    離開軍部休息時，他倆會固定抽出幾個小時在終雪星閑逛, 大多數時候把時間花費在特色食物上, 剛好替代無聊的營養液。

    算是幫封奚徹底送去了終雪星的生活。

    中午，封奚離開辦公室, 到薩德的收押地點，他象征性敲了敲門, 驗證過身份后走進。

    外面因為撈謝恩出去忙翻了天，到了薩德這里卻盡顯冷落，完全忘了這個曾經的帝國繼承人。

    只有封奚時不時進來看看，不至于讓人無聊死在里面。

    “終于想起來兄弟了是吧？”薩德正津津有味撥弄房間投影自帶的視頻軟件, 他被關在這里只是因為身上有只意味不明的寄生蟲，一時半會兒取不出來, 不算嫌疑人, 條件沒那么苛刻。

    看封奚走進，他敲擊玻璃, “真的，我正急著怎么找你呢。”

    封奚：“怎么？你又感受到了蟲族的呼喚聲？”

    薩德搖頭, “跟那玩意兒沒關系，”他意有所指，“那邊又有動作，新來的人叫烏銘智，軍部出身，他上午找過我，但我沒搭理。”

    想到烏銘智代傳的古怪消息，薩德一陣牙酸，“謝恩他真是瘋了，自己還沒出去呢就用帶我出去當籌碼。”

    當初跟在他身后一副扭捏模樣的小孩兒變得滿心算計，就算是作為布赫家族的繼承人也過火了。

    封奚正沉思，薩德的聲音再次響起，他的目光直直看向封奚身后，“烏少將？您怎么又來了？”

    烏銘智一副彪形大漢模樣，頗有些不修邊幅，看起來像跟他們差了輩，“三殿下，您的情況在這兒很難改善，還不如和五殿下他一起回中心星，找專家幫助。”

    薩德冷笑，“在中心星那么多年一點用都沒有，我倒是想試試終雪星的醫療。”

    被嗆聲，烏銘智嘆氣，“您還是這么想，看來這次只能帶回謝恩殿下。”

    薩德：“別開玩笑了，你們本來就沒打算把我帶走，現在一切都是托詞而已。”

    烏銘智無話可說，如果不是那邊的五殿下一直發瘋，他也不會求到這邊來。

    他有什么辦法？謝恩自身都難保，還死活不愿意丟下薩德。

    烏銘智只能另辟蹊徑，“三殿下，不如你給自己找個不走的理由？讓五殿下歇了這個心思吧？”

    薩德煩不勝煩，干脆拉下窗簾謝客。封奚也趁機離開，以免卷入盤問-

    在機甲維修室處理完最后的工作，封奚撿起外套到軍部的食堂看。

    他沒有獨自在家喝營養液的心思，待在軍部還能看看有什么突發情況。

    這兒的飯菜還湊合。

    隨便看了眼今日份菜單，封奚拿出終端跟祁沐拍了張照，算是有點隨意的邀請。

    封奚：吃嗎？

    祁沐回得很快：吃！

    眼前突然多了份盤子，封奚抬眸，少將的肩章率先引入眼簾，烏銘智帶笑的臉隨后展現。

    封奚轉頭看了眼差不多坐滿的位置，“有事？”

    烏銘智伸出手，沒有得到握手的機會，也不尷尬，“認識一下，我姓烏，聽說你是軍部的機甲維修師？可以問問是從哪里來的嗎？”

    出于禮貌，封奚做了簡短回復，“中心星。”

    烏銘智臉上露出了然的微笑，他搓了搓手，“我們談筆交易吧，你幫我勸動薩德殿下，我幫你回到中心星如何？”

    他話中頗有底氣，“我便是自遠洋戰區成功調任中心星系，能給你提供些經驗。”

    “想必你也能感覺到，邊緣星系骯臟、破敗，沒人上升的渠道，走到頭也只能在軍部做個小小的維修師。”

    “但只要得到皇室的提拔…”烏銘智向前傾身，想侵占到封奚面前位置。

    砰的一聲，盤子摔到桌面的聲音炸響，祁沐面帶怒氣，蹙眉看著烏銘智，“誰讓你進來的？”

    烏銘智氣勢瞬間跌入谷底，訕笑幾下，“上將啊，我是來洽談的，不是擅自混進來。”

    封奚轉頭朝向祁沐，“你們認識？”

    “共事過一段時間，他沒多久就當了逃兵。”

    烏銘智因他這話臉腫成了豬肝色，加上他的塊頭，看起來更加不好惹。

    但他竟只唯唯諾諾應了聲是，頭也不回地離開食堂。

    周圍因為他們爆發的沖突圍上一圈人，封奚沒了胃口，拉著祁沐朝外面走。

    祁沐：“去哪啊？”

    “別悶在這里了，跟我找靈感去。”封奚亮出門票，“你說的今天沒會議了，給我留一晚上？”-

    兩人擠著人流進了家酒吧，這兒正舉行變裝舞會，甚至有人穿著航海時代的衣服，祁沐一身利落的作戰服隱在里面，毫不顯眼。

    祁沐很少到這樣人擠人的地方，整個人都想要縮成一團，忍著把周圍清出真空的沖動，他盡力朝封奚身邊擠，“這里要干什么？太亂了。”

    周圍聲音太雜亂，兩人幾乎是吼出來才聽清彼此，“來喝酒！這里的利口酒很不錯。”

    祁沐知道這又是封奚在星網上找的攻略，這些天他們到過很多地方。

    也真的像普通的眷侶般融進氣氛，完全習慣了親吻與擁抱。

    現場逐漸有了秩序，從吧臺拿了酒，兩人縮在角落，隔絕出一塊合適的觀景位。

    利口酒是甜酒，但祁沐依舊被刺激得不輕，他邊喝溫水，邊湊到封奚耳邊，“你有靈感了嗎？”

    出于哨兵爭強好勝的心理，他抱有一種美好的期望。

    說不定靈感之神眷顧，他們能用三個月時間在飛船競賽中脫穎而出。

    封奚：“完全沒有呢。”

    “為什么？”祁沐皺眉，他不常喝酒，有點不勝酒力，很容易就鉆進了牛角尖，“來這里是為了收集靈感，收集不到，不就失敗了？”

    “有道理。”他們湊得近，利口酒的櫻桃芬芳久久不散，色澤鮮艷的酒液沾染上唇，帶起些微妙的欲望。

    最近距離太近，連接吻都有點上癮。

    移開視線，封奚半開玩笑，“我參加過很多宴會，都看膩了，說不定到原始星球生活段時間，我才能有點靈感。”

    “行吧。”祁沐晃了晃頭，覺得有些暈，皺眉起身，“我去洗把臉。”

    目送祁沐成功走到正確道路，封奚收回視線，清脆的杯壁碰撞聲落在耳邊。

    一個穿著前衛，眼眶涂著過分的煙熏妝便不清性別的家伙攔在他桌前。

    他的利口酒被撞的晃出波紋，少數白色泡沫漂浮上升，最終像美夢一般消散。

    “什么事？”他目光中帶上不悅，在幾人身上審視。

    兩根手指壓著杯壁，將被碰過的酒液倒進垃圾桶。

    煙熏妝攏了攏高高翹起的頭發“帥哥…我好喜歡你啊，我看你是一個人？不如和我們結個伴？”

    “不了。”封奚面露拒絕，“我有伴了。”

    可那煙熏妝就像什么都沒聽到似的，一個勁往他身前湊，非要占到便宜不可。

    “多試試嘛，寶貝~”

    封奚被煙熏妝帶顫音的稱呼喊出了幾層雞皮疙瘩。

    在心中計算起給這人打幾分殘好，要控制在泄憤范圍，也不能傷太重。

    剛想動手，一陣碰撞聲噼里啪啦，祁沐漏出半張臉，煙熏妝被他放倒在對面一片狼藉的桌上，給人咯得呲牙咧嘴，“多試試？你要不要進去試試？”

    煙熏妝對祁沐害怕非常。“長官好，哈哈，我醉了，是我醉了。”

    “還不快滾？”

    終于沒人礙眼，封奚松了口氣，靠在卡座拉衣領，“來的好及時啊上將。”

    祁沐對自己的及時并不滿意，“怎么老有人喜歡你啊？一個兩個全往你身邊湊。”

    封奚笑了聲，“你看我愿意被他們湊嗎？再說了，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

    “就是有。”祁沐感覺生活都有些黑暗，“我還沒喊過你那么親密的稱呼，竟然讓那么惡心的人給喊了。”

    他忍不了，清了清嗓子，“我也要喊。”

    “寶…貝。”

    “寶貝寶貝寶貝。”

    “停。這個稱呼還是算了吧。”封奚扶額，“有的東西，我們不學也可以。”

    他有點招架不住。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今晚的目的便是嘗招牌酒液, 作為計劃制定方，封奚沒喝多少，看對面人喝得醉醺醺, 他便決定提前回去，將人送回住處安頓。

    離開的路上, 祁沐朝他脖頸處貼個不停，封奚推了幾次，沒拗過哨兵的毅力，半是妥協，“看不清路了，低點頭。”

    祁沐聽話移開一些, 整個人幾乎壓在封奚身上, 就是不肯好好走路。

    封奚深吸了口氣，他早發現祁沐特愛蹭人, 每次走在路上，如果他不堅定走直線, 這人能給他擠到排水溝里去。

    艱難到達公寓，身份驗證通過，祁沐家的房門彈開，肩頭壓著個人, 封奚不便直接把人丟門口，邁步朝臥室走。

    他買的醒酒藥放在床邊, 祁沐目前沒什么不適, 大概派不上用場。

    房內的燈光應聲開啟，將人放到床上, 封奚俯身確定祁沐情況，確定不會嗆到, 估摸著一會兒就會醒過來自己收拾，他沒動這人衣服。

    自從祁沐的結合熱徹底消退，他幾乎不會主動踏足這邊，對這人的生活習慣不算熟悉。

    家具擺放的位置、常用的水杯，封奚在房中打量，試圖觀察出線索。

    大多數時候，祁沐會在夜晚擠到封奚的公寓，不會待太長時間，主動但不徹底，更像是在等待機會。

    可惜這個機會在過去半個月從來沒到來過。

    而今晚又過分鮮明。

    借著微醺醉意，加上新解鎖的稱呼帶來的勇氣，祁沐閉著眼，心中卻沒在醞釀睡意。

    封奚的腳步從臥室外接近，盛著溫水的玻璃杯被放置在伸手可及的桌面，發出清脆聲響，“歇會兒記得洗漱，藥在旁邊，難受就吃。”

    “走了。”

    燈光熄滅，祁沐的眼隱在黑暗，伸手想抓握，只握住一團空氣，“能不走嗎？”

    窗簾正在智能管家控制下緩慢閉合，清晰的金屬摩擦聲縈繞不散，趁著未歇的星光，封奚能看清沒被埋藏在被下的眼睛，月色映在期間，像藏了塊不菲的黑鉆。

    因為半張臉隱在被下，祁沐聲音發悶，“留下來唄。”

    窗簾嚴絲合縫，屋中沒有一絲燈光，只剩兩道呼吸糾纏。

    封奚沒動身，“我住挺近的。”

    祁沐氣急，他當然知道封奚就住他隔壁，但這能一樣嗎？

    他撐起身，彌補上最后相差的距離，手指交纏，呼吸貼上封奚耳垂，“試試好不好？”

    他不理解，為什么封奚就算被挑撥得動了情意，也能那么快壓下去。

    每當這時，他只能又氣又無奈，只能等下次機會。

    折騰半個月，進度還停滯在原地。

    明明是水到渠成的事，到了他們這里，水像流進了旱地，一滴都沖不到地方。

    他們兩個中指定有一個不行。

    含上耳垂，祁沐去拉手下的衣服，暗扣卡得緊，扒不開，被他扯得發出慘叫。

    “你喝醉了。”封奚捉住在他的手，想救下襯衣，卻重心不穩摔向床。

    祁沐沒抽動手，口上反駁，“沒喝醉，有點暈而已。”

    “你這什么破衣服？”

    被子踹到了地面，膝蓋接著體溫。

    祁沐手臂上肌肉繃起，解個扣子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還沒開。

    哨兵重量壓著，封奚被硌得難受，他抬腿卡住空隙，毫不讓步，“你這動作真不美觀。”

    祁沐被他擠得悶哼一聲，氣聲帶點顫，“別亂動，我想看你。”

    不想讓過分的黑暗侵占視線，他伸手撥開臺燈。

    瑩白光輝照在室內，不止能看清封奚的臉，祁沐面上的隱忍一并顯露無遺。

    封奚原本想踹，見這表情，他略有遲疑，“這么在意啊。”

    “廢話。”祁沐咬唇，眼中侵略如有實質，“我生理很正常。”

    在親吻和擁抱時，隨便一個動作都能掀起他的情|欲。一切都鋪墊恰好，就是走不到終點。

    在他看向封奚時，眼中是無窮無盡的欲望，但封奚看他時，更多的是因他做出的妥協。

    他不喜歡這種發展。

    要么，就妥協到底。

    幸而燈光昏暗，只要他刻意避開視線，便能刻意忽略理智潑來的冷水。

    耐心耗盡，幾顆扣子崩落。

    全被蹭開，封奚卡著祁沐頭發，強迫對上視線，“我覺得我更喜歡細水長流。”

    “去他的細水長流，你讓給我點甜頭再說。”

    熱烈的吻朝著唇壓下，櫻桃的甜味縈繞，少許澀味回甘。

    借著呼吸間隙，祁沐聲音斷斷續續，“給我個機會，就試一試，我會讓你舒服的。”

    一段關系要么前進，要么后退，他唯獨無法忍受卡在中間，做什么都難以松動。

    封奚試圖緩一緩被壓得發麻的手臂，垂下眼只能看到淺淺發旋，“真該給你灌一杯解酒藥的。”

    “我沒醉。”祁沐不甘地瞪回去，“非常清醒，沒有在開玩笑。”

    封奚：“知道你沒醉。”

    就是話說得太大。

    關系在交流中才會發展。

    祁沐捧著滿心熱忱站到喜歡的人身前，猛然發現他連交流的鑰匙都沒有拿到。

    便只能寄希望借助外力推動。

    他笨拙地試圖引導人放松，氣息貼著肩頸，生澀旖旎。

    封奚被吻得緊繃了瞬，呼吸抑制不住發沉。

    祁沐給自己都親迷糊了，封奚目光依舊清明，呼吸平緩，看起來沒被惹動分毫。

    他瞬間泄氣，長手長腳躺倒在床上，頗有不甘地看向封奚，“我不干了。”

    說罷，他又氣憤起來，“你別真不行吧？”

    他轉身想縮進被子，免得再面對這難堪的局面。但被子掉到了地上，他轉身去撿，便沒看到另一人變得危險的眼神。

    終于獲得道具，祁沐用被子將自己整個卷了進去，只留幾縷碎發在外面，一副拒絕交流的架勢。

    封奚隔著被子踹了他一腳，“清醒了就去洗澡。”

    哨兵代謝快，身上滿是酒精的臭味，祁沐也嫌熏得慌，慢吞吞掀開被子爬出去，“知道了，真煩。”

    水流順著脊背潺潺落下，祁沐仰頭看頂，聳動間肩胛骨露起明顯弧度。

    聽到門鎖落合的聲音，他只想嘆氣。

    總不能是他親的太差了吧？-

    放了會兒冷水，封奚打開虛擬艙，上線看有沒有要處理的問題。

    新模型的線上測試沒問題，擬真也做過，數據還不錯，下一步便是在現實測試。

    提前約好測試人選，封奚準備下線休息，陌生聯系人彈出。

    他點開查看。

    不知道烏銘智從哪里找到了他的信息，正盡力朝他拋出橄欖枝。

    烏銘智：唉，小封兄弟，你考慮的如何了？有沒有心動？

    烏銘智：我這邊可是有皇室撐腰的，星網上見個面？

    這人白天被斥了番灰溜溜跑開，倒是有毅力在星網蹲守。

    星網地址是處圖書館，烏銘智蹲坐在門口，看封奚進來，忙迎上去。

    聽烏銘智講了通與白天同樣的長篇大論，封奚深覺這趟白來，利落否決，“不去。”

    烏銘智搓手，“真不幫忙啊？別回絕得那么快嘛，聽說你還是上將的匹配對象？給他梳理可真是危險啊。”

    封奚皺眉看他，“謝恩他沒給你說我具體信息？”

    烏銘智撓頭，“你不是中心星來的向導嗎？能有啥身份？反正在邊緣星系，你能干的事已經被框死了。”

    封奚：“調出邊緣星，你能做的事難道就多了嗎？”

    烏銘智無話可說，他嗨了聲，“行吧，我也是好心才提醒你。”

    退出星網，封奚心中沉思，這人是發自內心覺得自己的選擇沒錯，還以己度人試圖拉更多人一起。

    異星游戲的好友上線提示一閃而過，他沒仔細看，心中壓下的情緒此起彼伏-

    翌日

    謝恩終于脫離軍部收押，他狀態差了不少，整個人狼狽又慘淡，卻抑制不住眉目中的怒氣，“你干什么吃的？把薩德帶出來這么簡單的事都做不到？”

    烏銘智低頭，“殿下他不愿意出來。”

    謝恩怒聲呵責，“關進去這么長時間，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出來，別為你的無能找借口。”

    這點事都沒做好，謝恩一腳踹上附近的站樁，發出吱呀慘叫，“下一步呢？那邊的證據還沒耗干凈，我不能走。”

    烏銘智不禁提醒，“殿下，我們剩下兩個半月不能脫離軍部監控，星網瀏覽也受限制，您注意言辭。”

    謝恩咬牙，沒有再多說。

    待到無人，他撥開通訊，看著畫面那頭的威嚴男人，低聲喊，“父親。”

    布赫聲音沉悶，“出來了，事情處理得怎么樣？”

    “只差最后一只了，但有段時間沒收到消息，我不清楚情況。”見布赫要發怒，謝恩連忙補充，“父親，只要您幫我脫離軍部監控，我一定會處理好的。”

    布赫皇帝轉動手上扳指，勉強點頭，“再出意外，你就不用回來了。”

    通訊掛斷，只留下謝恩滿是怒容的倒影-

    晚上剛被拒絕，祁沐有意避著封奚走，連難得的共進早餐機會都推了。

    他眼下攢著青黑，為一個愚蠢的問題思考了數個小時，實在難熬便上星網刷了一夜的蟲族。

    到底是他們兩個誰的問題？

    熬到午飯時間，他終于克制不住打開終端，剛想看封奚有沒有發消息，率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則新聞。

    「上將伴侶真實身份曝光，邊緣星系參加軍備飛船競賽」

    什么東西？

    祁沐皺眉點開，新聞在中心先驅報刊登，此時正在各大平臺熱榜掛著。

    點進詳情，大多數討論都圍繞著貧瘠的邊緣星系是否真的崛起，但因為設計師名號與伴侶相同，難免衍生出許多猜測。

    祁沐眼前一黑。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如果封奚真是他伴侶, 他早就爬床成功了。

    今時不同往日，當初他因為簡單的關系牽扯就喜不自勝，覺得能越來越接近封奚。

    可現在呢, 祁沐狠狠拽了片綠植的葉子，目前封奚就像他眼前懸著的胡蘿卜, 靠的很近但一擊即離，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抓住。

    心中氣憤，祁沐直接舉報了這條不實消息。但舉報提示慢悠悠轉了幾圈，顯示網絡異常。

    他又換了個舉報原因，不多時，反饋出現。

    平臺客服：親親, 并不是虛假消息哦, 舉報不予成立。

    祁沐干脆關了終端，垂眸思考這則新聞的用意。

    哪些人會瞄準軍部的消息, 更何況，他從沒對外披露過匹配對象的身份, 有意參加飛船競賽的消息更是只刻意傳向了持有軍權的皇室。

    若背后沒人推波助瀾，他一個普通上將的花邊消息怎么傳那么廣。

    帝國內部娛樂業不差，什么都瓜在中心星吃不到，非要來吃邊緣星系的三瓜倆棗？

    這次的報道不止牽扯到封奚, 更是直接把在軍部新設置的設計師職位上畫了靶子。

    心中有了答案，祁沐再次開啟終端, 查看主流平臺上的留言。

    蟲族真惡心：我是第一軍團的, 偏僻地帶的軍團根本就沒有這個部門，設立了也沒什么用, 他們根本沒能力造出來，這不是吃空餉嗎？建議上面徹查。

    這話中的偏僻星系只差直接指名道姓。

    有名頭卻窮得叮當響的軍部只邊緣星系一家。

    我不吃檸檬：整天說邊緣星系軍費不夠, 今天這里超支，明天那里超支，不就是幾只蟲子嗎？哪有那么夸張。是不是都被私吞了？

    異星太難：同意樓主，我在異星模擬上一個月殺了有三只蟲子呢，哪難了？

    我不吃檸檬：對啊，咱們這么多人，一人殺三個蟲族一個月也能徹底殺穿蟲族了。

    我是丈育：樓主這智商…算了，一邊玩去吧。

    祁沐皺眉，接著向下翻，能上星網的當然不只有中心星系，邊緣星系的留言很快到來。

    討厭蟲族：@蟲族真惡心，去你們的吧！只準你們搞飛船，一扯到邊緣星系惡心人，我們花你錢了？

    宇宙第一富：上面的，你們還真花我們錢了，如果不是要友情支援邊緣星系，我們星球早就有免費飛船出行了，你說有沒有影響到我們？

    沒品：狗屎，要被優越感惡心吐了，帝國整體安全沒你一個破飛船出行重要是吧？我在軍部，戰斗用武差就算了，這東西短時間造不出多少，但連醫療援助都沒有，多少哨兵受精神域問題折磨，為了節省軍費，都是生生忍下來的。

    我是社達：帝國資源庫也好意思要福利來了，邊緣星系是你們家，這不你們該的嗎？

    邊緣人：上將他精神域差成那個樣子，明明不該星際航行，上面卻假惺惺開了中心星的療養指南。知道的是去幫中心星幫你們這群蠢貨調整防御系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承了多大的情呢。

    某知名問答平臺出現了條這樣的問題：祁上將這把是有什么深意嗎？

    最高贊也最烏煙瘴氣的回答說的煞有介事。

    答主白水：我仔仔細細看了所有平臺的相關新聞，只能從密密麻麻的字中看出‘好配’兩個字，你們在吵什么啊？當初扒上將匹配對象的時候，不已經知道溪是個很厲害的飛船設計師了嗎？

    好嘛，現在知道這人是中封的，都那么有錢了，還為了上將到窮鄉僻壤做軍部的飛船設計師，誰看了不說一聲真愛，你們不好好坐下吃飯是有什么心思嗎？

    我數一二三，立刻把兩個人的視頻給我剪好端上來。

    我愛見證：我本來想說軍費的，但想到我家的飛船都是中封的，忽然無話可說了。

    白水回復：沒錯，我們才賺多少啊，與其操心這些，不如來猜這兩個人關系到哪一步了，懸賞五千星幣。我先來，我宣布他們立刻結婚，像文里一樣發展。

    回復下面貼著幾個文章鏈接，都是當初祁沐在異星視頻爆火跟風創作出來的。

    我愛見證：答主你…算了我也好奇，我猜他們就普通情侶關系，感覺認識沒多久。

    隨著贊評越來越多，文章的點擊量很快破百萬。

    不想接手中封：你這寫的什么玩意？怎么怎么就做起來了？還有，憑什么是祁沐主導啊，他力氣大怎么了？萬一內心很柔弱呢？

    白水：懂的都懂，看著爽就行了，實在不行筆給你，你來寫，我也愿意吃。

    平平無奇機甲師：只有我注意到樓主的昵稱這么異想天開嗎？

    回答下貼的鏈接太過熟悉，祁沐眼皮跳動，點進去暼了眼就迅速退出去。

    手指在舉報按鈕上停了許久，他移開眼，點擊下載。

    一篇文要1星幣，他一定是手滑才付出去了7星幣-

    “哥，你說句話啊。”封安在投影另一頭焦躁走來走去，他剛睜眼就在星網上看到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信息，最重要的是中封股價跳得比他心臟還快，要給他急死了。

    在封奚踏上旅途的頭十天，他每天都會準時關心封奚的身體狀況，生怕什么時候聽到噩耗，要不遠萬里跑過去救人。好不容易熬過惶恐期，又在熱搜上住下了，他怎么不知道他哥有當明星的體質。

    這次消息出來，一堆人排隊要約他吃飯，一個兩個都覺得中封即將開拓邊緣星系巨大的市場，唯獨封安一臉茫然。

    封奚仔細讀過文件，手指叩擊桌面，很快寫出預案，“沒事，只要你不傻到隨便簽合同就不會有問題，不會影響到中封。”

    他只是短期匹配，遠沒到考慮婚后財產的地步。

    封安雙手撐著桌面，終于有心思坐下，“行，哥你惹到誰了？這么跟你過不去？”

    “沒。”封奚也正思考。

    封安果斷下結論，“那就是祁沐的問題。我聽說皇室那邊已經批準了眾議院干預，剛好是停戰期，督查署那邊接到指令徹查軍部，你們那里肯定要停擺段時間。”

    敲擊的手停下，封奚抬眸，“你在哪聽說的？”

    “眾議院的人找我聊業務，意外聽到的，”封安后知后覺，“祁沐那邊真出事了？有人挪用軍費？”

    “得了，這事你不用打聽，大概是借著我開刀，真正的目的不會簡單。”

    好不容易穩下心，猛想到星網上的污言穢語，封安再次暴躁，“哥你別看話題，我進了個星網問答社區，簡直開了眼了，就事論事不就行了，偏要惡意揣測你和祁沐在熱期的事。”

    “我點了篇文進去，竟然通篇都寫祁沐怎么欺壓你！憑什么啊，我都看得憋屈。”

    封奚：“什么東西？”

    封安把鏈接發了過去，“一篇一星幣，竟然有幾百萬個冤大頭買，偏偏還真符合創作條例，舉報不掉。”

    封奚端著杯水，剛含了口，點進去看過差點沒噴出來，這不齊榆寫過的東西嗎？

    這東西有種魔力，打眼一看有礙觀瞻，可仔細扣字眼，其實沒什么過火的內容，白水熱度蹭得妙，才引來那么多人點擊。

    封安在另一端揮拳，“添這么多麻煩，讓我在現實中遇上祁沐，一定幫你狠狠教訓他。”

    門口傳來聲微咳，封奚扶額轉身，祁沐站在門口，一直手在門上將落不落，“我能進來嗎？”

    說大話被正主抓到，封安不安地轉了轉拳頭，臉上掛著不耐煩，“哥我先下了，一堆簍子等著解決呢。”

    封奚簡直為封安隨機應變的能力折服，還借機夸大輿論帶來的麻煩。

    他給祁沐倒了杯茶，朝人擺手，“進來，給。”

    將水倒了，他也給自己換了杯茶，看到祁沐泛著點兒烏青的眼眶，瞧著頹得要命，他不禁笑了聲，“你這搞什么啊？一晚上解決什么大事去了？”

    祁沐暗暗瞥了封奚一眼，確定沒什么厭煩，他松了口氣，“沒，想東想西睡不著。”

    “剛那個是你弟吧？星網那事是不是給你帶來麻煩了？”

    封奚：“是挺麻煩，你呢，督查署那群人難纏得很，準備怎么應對？”

    他放下杯子，帶著祁沐走到一處空曠房間。

    這地方原本用來停放報廢的機甲，后來騰出來放飛船簡易模型，充當簡陋的模擬室。

    祁沐的回答在室內激起點回音，“我沒做過，督查署查不出什么，最多耗一個月能徹底解決。”

    他們軍費短缺是事實，設備落后也是事實，連買必需品的錢都沒有，根本擠不出閑錢，跟皇室交涉最多的便是軍費事宜，布赫們心知肚明，搞出這檔子事不過是為了遮人耳目。

    督查署要的文件會讓軍部停擺些時間，屆時銷毀證據會更容易。

    封奚停下腳步，低頭看終端。

    一架曲線優美的飛船停靠在正中間，火紅的雙翼呈流線型收攏，像即刻便能展翅。祁沐下意識屏住呼吸，躍躍欲試，“我來試？”

    封奚笑著看向他…的后面。

    “伊崎，報酬按在中封三倍算，你來試。”

    這是他帶來的兩位駕駛員之一，原本就出身邊緣星系，更適應這邊的環境。

    伊崎有頭火紅短發，慢吞吞佩戴好護具，走向飛船。

    祁沐抱臂在后觀望，暗自對比操作，心中吃味，“我不行嗎？”

    封奚正分析數據，抽空回答：“老實說，不太行。”

    祁沐：“為什么？我技術過得去。”

    第一輪測試結束，封奚轉身看向祁沐，快把人看毛的時候才扯唇，“這是普通環境測試，讓你來試，我是要給超人駕駛嗎？”

    不是惡評，祁沐很快在心中將這話合理化為夸獎，“哦。”

    “那以后我可以的時候，讓我來唄。”

    第30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

    數據在系統中分析, 光芒折射在封奚瞳上，雖然沒有明顯表情，但祁沐覺得他對這次收集到的數據還算滿意。

    是個邀請的好時機。

    “唉, 你好奇薩德的情況嗎？軍部最近有點頭緒，那些直接出現在他腦海中的聲音和他交出的蟲子有關系。不出意外的話, 我這幾天要到臨近星球證實。”

    封奚嗯了聲，數據大概整理歸攏，“哪個星球？”

    “C系列殖民星，離終雪星兩天行程。”祁沐露出一抹笑，盡力給自己的話增添點說服力，“如果有時間的話, 你跟我一起去唄。你需要的材料在途中另一個星球上, 許可證已經發下來。

    我去殖民星調查，快的話可以順道幫你處理合約。”

    聽著還不錯, 封奚掀起眼皮看他，“為了幫我處理合約？調查預計多長時間？”

    祁沐視線四處亂暼, “呃，差不多半個月？情況不復雜的話就快點。”

    他在封奚回以的禮貌微笑中垂死掙扎，“雖然后半程可能趕不上，但有我去刷臉, 說不定材料能優惠，也算幫忙吧？”

    按照常規流程, 這塊材料送到終雪星需要將近一個月, 邊緣星系運輸飛船太少，固定的船次就那幾個, 實在不便。而有許可證允許個人入境，用自己的飛船, 這事幾個星期就能成。

    “沒事，不用你幫忙。”封奚示意伊崎開始下個項目，復又轉過視線，語氣漫不經心“許可證給我得了，我會在心中希望你事務順利的。”

    祁沐敗下陣，“別啊，我這不是不知道要離開多久嗎？剛好能解決你的事，咱們一起啟程唄。”

    這樣他們的行程剛好合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也能多點。

    成功拆穿某個哨兵的小把戲，封奚對這份行程安排不置可否，“先說薩德，他那邊具體怎么情況，和你要去的星球什么關系？”

    他雖然到薩德的收押室看望，但沒打聽過實驗數據，只大概聽說薩德的精神域內被植入了什么東西，才招致一系列精準襲擊。

    封奚想知道祁沐話中的蟲子和殖民星有什么關系，危險程度如何。

    祁沐：“薩德一直隨身攜帶只未知蟲族，比已知的所有蟲族的體型都小得多，我們做了基因比對，發現在殖民星C-b5出現過基因序列幾乎一致的蟲族。當初該殖民星因為沒有關于蟲族的常識，誤把蟲族當成未知的野獸，為了保護牲畜，他們派出哨兵自衛，死傷數人后才被軍部發現，不過…”

    停頓片刻，祁沐接著說，“謝恩曾經參與過該星的救援活動，他手下的隊伍全軍覆沒，有理由懷疑他跟這件事有關。兩位殿下都牽扯進來，還與蟲族有關，軍部有查下去的責任。”

    邊緣星系許多星球有它們獨特的社會結構，沒接上星網，經過上千年獨立演化，許多農牧星極端排外，即使發現異常也不會主動上報，只有親自前往調查才能獲得可靠的信息。

    有蟲族威脅，祁沐很少插手去管殖民星那些千奇百怪的政體，只是通過軍部的士兵大致了解各個星球的特色。

    至少在傳聞中，C-b5及周邊的星球民風沒那么極端，能與軍部相安無事。

    封奚不了解邊緣星系的運作模式，但他了解祁沐，“麻煩到讓你都沒辦法算清什么時候回來？”

    祁沐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承認，“殖民星危險程度不會高，雖然出過導致小隊全軍覆沒的事故，但C系列的星球沒有穩固的政權，本地居民甚至沒有固定途徑離開星球。我擔心的是軍部之外的勢力插手，不知道會遇上什么阻礙。”

    如果能借著這次機會找到謝恩的罪證，事情當然會簡單許多，長達三個月的拉扯也能盡快結束。可他有種直覺，皇室不會讓他那么容易抓住把柄，甚至可能繼續從中作梗。

    這些事他不想牽扯封奚一起擔憂，很快轉變神色，帶著點討巧的笑，“小奚，你是不是心軟了？你就承認吧，猛地要離開我這么長時間，你也不適應著呢，別拒絕我了，趁著還有機會待一起，跟我走唄。”

    “別這么笑，難看。”封奚神色微動，很快壓下那點波動，“你擋著我看數據了。”

    祁沐跟著一起看伊崎那邊動作，他覺得伊崎這頭紅發太招搖了點，封奚應該不會喜歡這種類型，“飛船試飛員底薪多少？說不定我真能完美勝任呢？”

    封奚目光中多有嫌棄，“你知道試飛員最可貴的是什么嗎？”

    祁沐：“不知道。”

    “是自知之明。”能像祁沐這樣大膽夸自己的人挺少，封奚短暫勾唇，很快隱起，“什么時候謙虛點再來找我應聘吧，祁先生，你被刷下去了。”

    “憑什么？我還沒開始展示我的優點呢。”祁沐表情夸張，眉毛都要飛到天上去，“你今天必須給我個說法，不然我絕對不會走的。”

    兩人相互推搡幾下，封奚的視線不知何時停在了不斷開合的唇上，頗有伸手去堵的沖動，“不行，我說到做到，威脅對我來說沒用。”

    “美□□惑呢？我犧牲好大。”祁沐手攬上腰，傾身靠近。

    親吻太平常，封奚幾乎迎上去，還是忍不住損上一句，“你還是這么自信，平時是不是照八百遍鏡子。”

    “額，老板，”伊崎頂著亂糟糟的紅發從飛行器上下來，伏著干嘔了幾下，艱難注視兩人動作，“今天的工作就這些？”

    封奚猛推開祁沐，整理自己被壓得亂七八糟的衣物，“等下讓莉婭來測極端情況，你可以回去了。”

    等伊崎離開，祁沐湊到封奚身邊，“他不是特種人？”

    “不是，伊崎的反應能力沒那么快，模擬普通情況。他妻子是哨兵，剛好彌補極端情況的空缺。”

    只有極端戰機會特意開發哨兵系列，但特種人只占帝國人口的五分之一，細分下去，哨兵的數量更少，還不乏低級哨兵存在，有內置AI輔助駕駛，普通人能駕駛的戰機才是大多數。

    “有妻子啊。”祁沐低聲喃喃。

    “說什么呢？”封奚沒聽清，他調出新模式，示意祁沐走過去，“你不是想試試？來。”

    為了測試實地數據時更易于甄別，他特地挑選了最亮眼的紅色涂裝，此時收攏雙翼停在地上，莫名跟收斂自己的哨兵很搭。

    祁沐呆了瞬，“啊，我能試嗎？模擬機？”

    “快去，給你試試超人型號。”封奚也好奇超S特種人的上限在哪，毫不客氣指使祁沐。

    他手上利落調試新參數，各項靈敏度直線升高，模擬環境選了最極端的暴雨天氣。“這是你努力換來的回報，還通不過就沒下次機會了。”

    祁沐朝他眨眼，拋了個四不像的媚眼，“少爺看我表現！”

    在AI指引下適應系統，祁沐做好安全措施，帶上面罩，朝外比了個準備就緒的手勢。

    看祁沐一幅勝券在握的表情，封奚挑眉，即刻模擬。

    極端雷雨天氣，需要對戰的是幾個蟲族中的高級成蟲，身體強度幾乎比得上金屬，被撞上動力艙就會模擬失敗，這架模型機顏色鮮艷，在黑色的烏云之下成了活靶子，引得無數可疑物體朝上撞。

    祁沐視線轉動，很快記下操作臺所有的需要用的按鈕位置，雷達顯示第一個敵人到達，他點亮引擎，猛地抬升高度，輕松略過了第一批障礙。

    故技重施了幾次，船體的下方傳來悶響，有蟲族拖著被斬斷半截身體的條件攀在上面，一幅將落未落的架勢。

    它的同伴拽著殘肢，一個接一個掛在上面，幾乎有壓沉飛船的趨勢。

    帶著戰機在空中翻轉，到了最高點，祁沐任由飛船下墜，一連攏住數只撞過來的蟲族，又借著慣性全部甩開。

    封奚的聲音突然傳來，“做的不錯，這關過了，繼續嗎？”

    這聲音幾乎壓在祁沐耳邊，在耳廓中打轉，他靠再近也聽不到這種聲音，差點一個操作不穩撞上蟲族，連忙拉住桿，正色咳了聲，“繼續，體驗不錯。”

    至少要證明自己的實力嘛-

    軍部因為檢查署到來亂了幾天，幾個大腹便便的官員擰著眉核對賬目，要查個人賬戶出入，他們光看統計都有點眼花。

    看到祁沐的賬單后，留有濃密胡子的議員眉頭皺得更狠，“祁上將，請告知這筆大額支出是怎么回事？你用它干了什么？是否有用軍部經費彌補這筆支出的念頭。”

    他們都在星網上的虛擬會議室，帝國的艦隊徽章懸掛在背后，一派肅穆景象，但每當來到這里，看到這群滑稽又強裝嚴肅的人，巴頓就忍不住想笑。

    中心星科技那么厲害，怎么沒發展出厲害的減肥套餐，看看這群人都撐成什么樣了。

    但凡有點鍛煉，或者多喝點營養液也不至于成這樣，他們竟一點都不覺羞恥，反而能坐在這里侃侃而談。

    巴頓作為祁沐的辯護開口，“婁議員，這些是祁上將的私人支出，支出對象是他的匹配對象，目前不在現場，但以那人的家世，我想是看不上這幾顆靠近中心星系邊緣星的宜居星的，其上稅收不高，一年只勉強夠支撐邊緣星系一個月的支出，你看？”

    濃胡子皺眉，臉上的肥肉都合在了一起，他回頭看向祁沐，“祁上將有什么說法嗎？既然是你的匹配對象，你支出這筆是為了什么？”

    看話題到了自己這里，祁沐開口回答，“我正在追求他，我想算是合理支出。”

    濃胡子可算找到了新的切入口，緊追不舍，“這么說的話，上將，你是否有想以軍部的工費追求伴侶的想法未能實施，或者已經做過？實在有太多這樣的先例，我們必須慎重。”

    祁沐聲音漸冷，“抱歉，你沒明白我們之間的感情，在來到邊緣星系后，中封接連資助了邊緣星系的數臺設備。從終雪星的自動送貨系統升級，到談好的軍部飛船后續售后，這都是我們情誼的見證。

    你竟然懷疑我們的感情，不如婁議員去向皇室提議補上中封的損失吧，我很樂意看到。”

    婁議員被他噎得說不出話，重重咳了兩聲，朝身邊人求助。

    一場公證下來，他們什么好處都沒有撈到，在戀愛之前，祁沐幾乎完全放棄自己的個人生活，多有用自己的錢補貼軍部的意思，他們找不到漏洞。

    到了祁沐終于開始花錢時，他們又驚奇的發現祁沐上將完全轉變成了戀愛腦。

    在祁上將描述中，這位封奚，他的未來伴侶，戀愛腦程度不輸于他，甚至代表中封簽下了一個又一個虧到家的協議，來鳥不拉屎的邊緣星系發展飛船，這是腦子灌了水的人才會做啊。

    中間的研發費用絕對是個天文數字，讓他們這些議員來看，邊緣星系牽扯上這對真是千年修來的福分，錢不要命地往這片貧瘠之地流，還不如進了他們的口袋呢。

    他們問封奚這么做的原因，就會得到祁沐堪稱自戀的答案。

    “他是為了解決我的憂心。”或是“絕對是為了討我歡心。”

    聽聽，得多自戀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濃胡子覺得自己的胡子都愁掉了幾根，帝國上將竟有如此言行，堪稱世風日下，偏偏他還不能說什么，震驚之中，完全忘記了這次調查的任務還沒完成。

    直到進入加密會議，濃胡子依舊沒想清楚怎么說，可加載已經完成，他不得已看向布赫皇帝，“陛下，實在找不出漏洞，還要耗著嗎？”

    老布赫身態依舊威嚴，“婁議員，用我告訴你怎么查嗎？”

    看濃胡子搖頭，他哼了聲，“耗著，現在查不出來，就掘地三尺查下去！”

    濃胡子擦了擦汗，趕忙得令下去。

    剩布赫一個人看著虛擬信息流，陷入沉思，他那個愚蠢的兒子還沒處理完要緊事，簡直蠢到家。

    布赫捏了捏眉心，根據最新得到的消息，祁沐又要摻和進這個爛攤子，到時候更難收場。

    而另一個人，他拉出一位向導的信息，目露沉思，這可是當年實驗的親歷者，說什么都不能再摻和進來。

    有一個祁沐拆臺就夠了，不能再有所謂的目擊證人調查。

    他找出聯系人，發送暗信。

    ‘炸了飛船。’他點擊發送，總算松了口氣-

    另一邊，接起祁沐的通訊時，封奚的手還放在一沓速食食物上，越過一排排貨架，終于找到個還算安靜的接電話場所。

    “喂，什么事，這么開心？”

    祁沐靠著軍部的墻壁，他的虛擬艙在畫面中露出個邊角，剛從星網出來，他心情正好，“才損完眾議院那些人，我還給中封找了合適的借口，怎么樣，做得還行吧？”

    巴頓的聲音遙遙從畫面外傳來，“封向導，你是不知道上將他怎么說的，他說你做這么多事都是因為喜歡他！哈哈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祁沐一腳給人踹出了門，然后找了把椅子坐下，目露挑釁，“對啊。”

    那表情十分囂張，一幅‘是，我就是說了，拿我怎么著吧？’的意思。

    封奚隔著畫面都覺得這人表情十分欠揍，但礙于不在身邊，只能拳頭發癢，“暗中詆毀我是吧？論戀愛腦我可比不上你，上將，沒記錯的話，現在還在公務時間吧？”

    怎么算都不到下班時間，祁沐擺手，“反正現在沒蟲族，你看皇室那邊帶頭找我茬打擾我工作，我翹個班怎么了？”

    “行，還是你有理。”封奚沒話說，繼續專心挑自己的東西。

    星際旅行第一要務，在不了解目的地的飲食習慣時，一定要準備足夠的食物，以免痛苦整個旅途。

    當然，如果你愛喝營養液的話，可以隨意。營養液這東西在幾百年前就進化到了最終的形態，‘好喝’又健康。

    祁沐被他軟刀子刺了下，絲毫沒有泄氣，“你現在在哪？和我一起去唄？烏銘智他們也要去，估計是有人傳了信，到中轉星咱們再分開。”

    封奚唔了聲，“你隨意嘍，我又不是上將，管不住你。”

    祁沐笑容燦爛，權當默認。

    “行了，我去調試飛船，途中調換挺麻煩的，我還是推薦你別來，我會在到達目的地后給你發消息，那個星球總不可能有什么危險吧？”

    說不定呢？祁沐心中腹誹，他覺得只有他在的地方才安全，其他地方一定不算。

    如果不是這次任務牽扯太多，他鐵要跟著封奚一起過去。封奚的目的地是個靠金屬發家的星球，在星盜叢生的時代，這個星球靠著自研的武器獲得了話語權，民風挺剽悍的。

    掛斷通訊，封奚叫來家居機器人搬運物資，自己則乘坐懸浮車去辦離岸手續。

    終雪星對飛船的管理算得上嚴格，正常情況下，一艘飛船要經過的程序復雜到讓人眼花繚亂，不過介于他目前有強硬的后臺，這些事也就算不上什么。

    一箱箱物資運上，封奚跟內置AI金靈溝通。

    幾聲轟鳴越過，軍部飛行器自天空劃過，駛向域外。

    如果是軍部的精銳出場處理，祁沐的行程估計還要縮短幾天，不過，封奚望天，這行程真的會這么順利嗎？

    他總覺得背后牽扯到的東西麻煩得讓人心中發寒。

    當初莫斯交給他的，可不止有賈爾斯犯罪的證據，中心星塔的高層尚且是其他人的手中刀，研究所背后究竟是何人？能屹立不倒這么多年，總歸是不簡單的。

    明明帝國對特種人研究的懲罰最為嚴厲，連帶著影響到了仿生人行業，還這么容易藏污納垢？

    面色剛想凝重，他背上突然一沉，身著軍部裝束的祁沐站在他身后，衣服上少見別上了薔薇肩章，站姿如松般挺立。

    封奚不禁勾唇，向后靠在自己的飛船上，“你怎么來了？我還沒做好載你的準備。”

    這趟為了少點麻煩只有他一個人駕駛，有金靈陪著，形成還算輕松。更何況，目標星球不算遠，四舍五入算一天時間，如果出了問題，目標星球旁有軍部的瞭望塔，能就近求助。

    祁沐可憐巴巴，“我從中轉星下，載我一程唄，我隊員都走了。”

    “你知道的，如果我真回去了，他們一定會嘲笑我，就讓我上去吧？”

    為了封奚喚醒更多同理心，他的精神體停靠在身邊，安索眼下的斑點下彎，靈活的眼部肌肉將弱小無助表現得活靈活現，甚至用尾巴輕輕勾封奚的褲腳，得寸進尺圈上他的腳踝。

    每個都使盡渾身解數，從那脆弱又無助的眼神中，足以看出安索在下面做的功課。

    封奚沉默幾秒，金靈歡快的聲音先響起，“主人，您叮囑的兩人份餐食上桌了，快邀請您的朋友來吃呀。”

    有時候，人工智能太智能也不太好。

    看著賓至如歸的祁沐，封奚坐在對面，支著下巴思考人生。

    而祁沐，完全一幅鄉巴佬進城的模樣，左看看右看看，滿是感慨，“上次我沒進來，這飛船和星盜那些幾乎差不了多少吧？”

    星盜大多長久漂泊在太空，可能一輩子都生活在船上，而這些船，內部生態堪比星艦，艙室復雜堅固，以承載船員的一生。

    照他看，眼下這艘完全能承擔一個小型團體的生活起居。

    封奚放下筷子，“就是照著曾祖父留下的模型建造的。”

    這么數起來得有好幾百年，想到起源于星空的封家，祁沐哇了聲，“我聽說厲害的星盜家族甚至有星艦，封家有嗎？”

    封奚：“這流言太夸張了。帝國擁有的星艦數目尚不破百，正常星盜怎么可能有？”

    這東西不僅設計有難度，建造起來花費更高，畢竟是能比得上星球的飛船，在設計之初目的是成為公民的太空居所，只不過后來偏到了軍備移動堡壘。

    祁沐歇了心思，邊緣星系不適合星艦作戰，他還沒見過真正的星艦，“好吧，我只在星網上見過星艦，看來沒什么機會切身體會了。”

    封奚正逗貼地鬼鬼祟祟爬行的雪豹，聞言抬眸，“你沒見過？正常星盜沒有，封家還真有。你討好我，說不定我開心了就愿意帶你去看。”

    祁沐接到指令，頗為自覺看向安索，“來安索，表演我們最拿手的后空翻。”

    封奚：……

    被祁沐的腦回路震驚，安索的后空翻又實在標準，封奚壓不住眸中笑意，給自己倒杯茶壓驚，“夠了，別翻了，精神域好轉不是讓你這么用的。”

    飛船上升提示響起，安索回到精神圖景，以免受到影響，祁沐偏帶著一臉驕傲，“快告訴我討好的效果！”

    封奚雙手叉在一起，“看你表演這么賣力的份上，有機會直接把星艦開過來給你看。”

    心愿達成，祁沐有心思在飛船內部閑逛，他推開一扇掛有告牌的門，被里面火紅色的飛行器閃了眼，“你連這個都帶來了？”

    封奚嗯了聲，“帶過去如果有零件不匹配，直接裝卸也簡單。”

    祁沐面上不顯，心中已經和世界上的有錢人拼了。

    “這間算是工作室，不只有模型機，可能用到的能用的操作工具都在里面，聽說過空間折疊技術嗎？”

    祁沐：“只在飛船行駛課上聽過，是在長距快速星際旅行上用的那個嗎？”

    “差不多，這個更特殊一點，經過合適的材料限制，其中折疊的空間儲存物品，其間存放高精設備能免受宇宙復雜環境影響。”

    “不過，這技術還沒發展成熟，只能小范圍應用，抵擋不了長時間航行積累的紊亂。”

    所以這些精密儀器幾乎只能待在先進的星球，因為沒法運，也提供了壟斷的機會。

    祁沐覺得新奇，但又實在了解不多，扯了幾句便看向星空，他們聊天這一會兒，飛船已經進入宇宙，沿著星圖上的軌跡行駛。

    時間太短，連休息都不用。在六個小時后，他就要在中轉點下船，不過能多待這么點時間，他很滿足。

    “你有沒有想過像祖輩一樣遨游星空？”透明金屬外的星空閃爍律動，一種接近虛無的感觸籠在祁沐心間，“星球都像沙礫一樣渺小，但比沙礫還小的人類卻能追尋宇宙的邊界。”

    “星空有便利的科技嗎？”封奚答得漫不經心，“我沒想過這問題。”

    祁沐哈了聲，過去晃他，“如果你生在大航行之前的時代，沒有這些科技呢？如果是那時候的，你不會想在星空中消費生命嗎？”

    封奚不屑，“你這是無端聯想好嗎？哪有這么多如果，定下的事就是定下了。”

    祁沐也靜下來：“我覺得你會是愿意將余生都花在星空的人。”

    封奚：“你哪只眼睛看出來的？”

    祁沐伸出兩根手指指自己的眼睛，“兩只都看出來了，你休想狡辯，開始航行之后，你的注意力完全就不在我身上了。”

    視線再次不可避免地被扯向祁沐，盡管覺得祁沐的重點絕對是最后那句，但封奚還是愣了會兒。

    他表現得有這么明顯嗎？

    自從十三年前那場堪稱死亡流浪的航行后，他便完全陷入了對飛船的熱情之中。

    可他向來對這股熱情敬而遠之，頂多在衍生行業消費情緒。

    “說中了吧？”祁沐瞳孔太暗，連玩笑都像嚴厲的審判。

    過分的濃黑像黑洞般拉著注意力，封奚垂眸，傾身碾上祁沐嘴唇，完全撞進兩團黑洞之中。

    清晰到他能看到祁沐瞳孔因驚嚇帶來的收縮。

    直到呼吸交錯，封奚完全略過方才的觸動，“你躲什么，難得我主動一次。”

    祁沐下意識抹了把嘴，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他將手背在身后。

    “沒躲，太突然了，我喘不過氣。”

    封奚指自己的衣袖，“喘不過氣所以扯壞衣服是吧，賠我。”

    “啊？”

    “我懂了，你這是在質疑我真摯的反應！”祁沐反應過來，怒了，“這時候的財產損失那叫損失嗎？分明是情趣才對！計較太多是不會遇到愛情的。”

    “誰告訴你的？”封奚嗤笑，“沒聽說過窮才是愛情第一敵人嗎？”

    “你這腐朽的想法！”祁沐回嘴。

    兩人幼稚地斗了幾句嘴，祁沐放出王炸，“不和你掰扯了，我要獨自冷靜。”

    船體劇烈猛地晃動，震得祁沐一個踉蹌。

    封奚表情當即嚴肅凌厲，到主控程序臺查看，一連串的報錯傳來，他喊出金靈，“是什么不明物體撞擊？哪個方向？”

    這一撞似乎同時撞壞了金靈的發聲系統，“滋…檢測…不明……”

    很快，AI顯示屏出現一連串雪花，封奚意識到，這絕對不是普通的撞擊。金靈的信號系統被屏蔽了。

    又一波沖撞，通過緊急開啟的顯示器，炮火無聲沿著軌道飛行，內置的追蹤系統讓它們一個個攀咬其上。

    該死的！

    封奚大力轉換方向，附近有軍部哨所，只要撐過去就能解除危機。

    這些炮火直沖著常規飛船的主控室襲擊，如果不是封家的特制型號，第一波炮火他們就要失去抵抗能力。

    祁沐借著墻壁穩住身形，目光死死鎖在炮彈來處，以及隱在煙霧之后的船艙。

    他能駕駛飛船，但他知道這時候該將后背托付給封奚。

    他在出發前沒說過自己打算搭封奚的船，除了隊員，沒人知道他不在飛船上。

    所以這東西是沖著封奚來的！

    眼部肌肉收縮，他的動態視力提高到極限，死死鎖在炮彈上正靠近的編碼。

    又一陣爆炸襲來，氣浪波及到主控室，易碎的玻璃杯先炸開，在祁沐眼下劃了道血痕。

    他轉身看向封奚，眼中是說不出的黑沉冷厲，“別往前，我們立刻后退，絕對不能到哨所的范圍！”

    封奚不明所以，但危機關頭，沒有金靈協助，他一個人把控全部的操作面板，由不得猶豫。

    飛船的前抑制器開啟，剎住了加到極點的速度。

    祁沐閉上眼，取下降噪環，盡可能過濾無用的信息，“向左，有東西在右邊。”

    每句話都言簡意賅，偏偏兩人過分默契，總算拖著破損的飛船退出攻擊范圍。

    祁沐幾乎要松一口氣，但很快，他抓住封奚的手，沒法關注他正進行精密操作，“飛船上有沒有機甲，要么我把那駕飛行器開出去！”

    一定是有什么大東西正過來。

    封奚覺得有些耳鳴，這艘飛船再模仿戰艦也沒辦法完全按照軍備規格來，他們缺少反擊的手段。

    他吼出聲，“只有模型機！我要緊急迫降！你注意防護！”

    星圖顯示最近有顆原始星球，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探索改造，大氣大致在人類能承受的范圍，但幾十年沒有踏足，他心里沒底。

    沒辦法了，封奚做好解體準備，緊急逃生艙全部就緒。

    一片死寂，光彈在太空中炸開，連空間都有些不穩。

    這也太看得起他了吧！

    幾枚救生艙彈出，很快吸引住敵方的視線，讓飛船短暫喘息了會兒。

    船體實在破裂得太厲害，他能感覺到失溫，船艙內的氧氣正在飛速流逝。

    飛船被異星引力捕獲，眼看目標星球愈來愈近，封奚忍住朝敵方比中指的沖動，“快進剩下的救生艙，能防撞擊。”

    封奚咳了聲，覺得快窒息，他驗證密碼想將祁沐朝里推，總共兩個救生艙，剛推出去一個，他們只能擠一起。

    封奚能感受到祁沐的體溫，這樣的極端條件下，哨兵的身體依舊沒有受到多大影響，在明白要進行什么操作后，他甚至有余力反過來幫忙，死死推上蓋。

    所幸救生艙的檢測程序沒失靈，隨著冷卻液注入，封奚只能吼出最后一句，“祈禱我們不用一直在原始星球當原始人吧，怎么叫救援！”

    生死有命，祁沐還有心思開玩笑，“你明明說過要去原始星球找靈感的！我們會沒事的。”

    封奚安靜下來，眼皮愈來愈沉，他沉睡時尚能感到祁沐的動作。

    “最遲一天，軍部一定會派人過來的。”祁沐克制住身體的沉睡欲望，死死盯著艙外情況。

    一陣天旋地轉后，火星迸射，他們成功進了大氣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