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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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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影是傅向隅挑的。

    幾十年前的片子修復重映, 又是在工作日,影廳內的入座率并不算高,這個場次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對年輕小情侶和零星幾個年輕人。

    兩人的位置在中后排,正中央的位置。

    秋池一開始還以為他會選一個偏僻一點的座位, 畢竟傅向隅每次來找他, 大多是為了解決生理需求。

    這次突然約自己出來看電影, 秋池想當然的以為, 這人可能想玩點不一樣的……

    中學時有些同學之間會互相傳閱各類獵奇小說和露|骨雜志, 秋池當時有位同桌就經常偷著看,甚至是廢寢忘食地看,最后還拉著秋池一塊看。

    秋池當時光看目錄就覺得臉紅耳赤, 什么偏僻小樹林、電影院后排、露天游泳池……總之就是不能在正經的地方干那些不正經的事。

    但他不太喜歡這樣, 而且據說影院里的紅外監控很高清, 還有工作人員在監控后邊時時盯著。

    所以秋池甚至已經提前想好了拒絕的說辭。

    但熒幕上的影片已經播放了很久,傅向隅一直都很安靜,也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

    隨著影片漸入佳境,秋池原本緊張的情緒也慢慢緩和了下來,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影片吸引了。

    故事走向高|潮的時候,傅向隅忽然偏頭看向了坐在自己隔壁的那個人, Beta瞳孔里正倒映著五彩斑斕的光, 他似乎看得很認真。

    傅向隅沒想到秋池會哭。

    這個人哭得很安靜,眼淚在下眼瞼上匯成很大的一滴淚珠,過了一會兒才又很安靜地跌落下去。

    似乎是想要掩蓋“掉眼淚”這件事, 秋池悄無聲息地把頭往旁邊偏了偏。

    他以為傅向隅并沒有發現。

    很小的時候他就這樣,會被影視作品里很微小的一點情節觸動, 然后就會控制不住地掉眼淚。

    秋池完全沒想到傅向隅會突然伸手過來。Alpha先是只手捧過他半張臉,然后用指腹在他眼角上蹭了蹭。

    秋池有點不好意思, 被傅向隅蹭過的眼角有些發燙,他感覺自己這樣好像有點丟臉,于是很小聲地說了句:“沒事!

    全場寂靜無聲,只剩下電影臺詞和那偶爾才有的、一兩聲很輕微的抽泣聲。

    電影是傅向隅隨便選的,因為場次時間合適,所以就挑了這部,沒想到劇情會這么壓抑。

    拾掇好情緒后,秋池忍不住又繼續沉浸在了電影劇情里。故事的推進節奏慢慢開始快起來,正當那熒幕中的主角面臨著重大抉擇之跡,秋池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背被什么東西很輕地碰了一下。

    他偏過頭,看見傅向隅的手指正貼著他的手背。

    秋池的心跳一下就亂了。

    與此同時,電影里所有的臺詞、念白,甚至是音效都消失了。

    傅向隅湊到他耳邊,很輕地問:“要牽嗎?”

    秋池的手動了一下,隨即Alpha的那只手很自然地握住了他。

    傅向隅的體溫要比他略高一些,秋池感覺自己的每一根手指都被他不輕不重地捏過,指尖上時不時傳來酥麻的癢意。

    最后十指交扣,變成了一個緊密貼合的姿勢。

    心跳始終保持著高頻跳動的狀態,于是秋池再也無法把這種感覺用任何借口推脫掉。

    他知道這樣不對,可又舍不得松開傅向隅的手。

    回過神來的時候,電影已經接近尾聲,后面一小段劇情秋池幾乎沒看進去,但影片的結局是場沉默的悲劇。

    秋池看著熒幕上滾動的片尾字幕,有些愣神,也有幾分恍惚。

    要散場了。影院里的燈光慢慢亮了起來,不知道是誰先松開的手,等到有人站起來離場時,兩人的手已經各自收了回去。

    剛才掌心里的溫度和膨脹的心跳,都像是一場轉瞬即逝的幻覺。

    已經很晚了。

    這個商場離都蘭有些遠,十幾公里的距離,大約要二十分鐘左右才能到學校。

    秋池一直很安靜地坐在副駕駛上,他也不玩手機,只是靜靜地看著車窗外的城市街景。

    一直等到傅向隅把車子停下等來紅燈,秋池的臉才朝他那邊偏了偏,然后小聲開口問:“你什么時候有時間,我請你吃頓飯吧……就今晚那個地方。”

    傅向隅聞言似乎沒什么反應,他不說話,秋池心里就有點七上八下的。

    一開始的時候這個人就對自己說過,不希望自己“主動來找”,他在心里有些糾結地想,請吃飯這件事算是他“主動去找”嗎?

    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交易”的界限似乎開始變得模糊了,傅向隅來找自己,不全都是為了做|愛和泄|欲,有時候只是吃一頓午飯,抱著他睡上幾十分鐘的午覺。

    甚至是像今天這樣,到外面餐廳吃飯,一起進影院看電影,就好像是……在約會一樣。

    那些沒有“性”存在的場景,也被包含在“交易”里嗎?秋池一直沒有問,傅向隅也沒有說。

    “換個地方吧!备迪蛴缃K于回答。

    “……好!

    “最近期末有點忙,”傅向隅又道,“不然等暑假?”

    秋池:“暑假你不回家嗎?”

    “不想回。”

    “好,那就等暑假吧!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傅向隅說暑假不想回的時候,秋池心里竟隱隱有些開心。

    車子開進北區大門,一路駛過林蔭小道。

    這個點學校里還有不少學生,夜跑的夜跑,散步的散步。

    段鑫燁此時才剛從校外燒烤攤上吃完宵夜回來,他喝得有點多,一手架在彭爍肩膀上,一手勾著許亦楊的脖子,三個人勾肩搭背的,像只大螃蟹一樣左右晃。

    “還是垃圾食品好吃點,”彭爍一臉幸福地打了個飽嗝,“明晚我請客,去吃剛高珂推薦的那家私房菜,你們明晚都來吧?”

    許亦楊:“得了吧彭爍,一學期我都胖十斤了,我都怕這暑假回去被我爸媽送去減肥訓練營!

    “許亦楊你肯定是豬八戒轉世,天天在一塊吃,怎么我和葉子沒胖,就你胖了?”

    “你他媽的!”

    兩人一邊閑磕牙,一邊把擠在中間的段鑫燁擠來撞去,段鑫燁忍無可忍,怒叫了一下:“他媽的你倆聊天就聊天,老往我身上擠,這么大條路呢!”

    正說著,他看見一輛長得挺眼熟的車子從旁邊緩緩駛過。

    看見車牌號的時候,段鑫燁下意識朝車屁股喊了一聲:“向隅!”

    秋池剛剛一直在看窗外,所以他第一眼就看見了段鑫燁,他對這三人并沒有那么熟悉,反應過來后,才下意識地往下低頭躲了躲。

    傅向隅注意到他的動作:“怎么了?”

    “好像是你舍友……”

    說完秋池才想到,車里沒開內燈,段鑫燁他們應該看不見自己。

    傅向隅其實隔著十來米就看見那三個傻缺了,但懶得繞道走,而且也沒必要。

    “沒事,”他說,“外面看不清!

    車子開到道路盡頭,然后拐彎開進了那一片靜謐非常的舊舍區,車窗外飄來一陣陣蟬鳴聲。

    秋池已經在這里度過了好幾個夏天,可直到今天,他才發覺這里的蟬鳴聲有些聒噪,起起伏伏的旋律,托著他心跳聲一起上下。

    車子在花壇邊停下。

    車門開鎖的聲音就像是一個信號,秋池沒有著急下車,而是轉頭看向駕駛座上的人。

    然后很小聲地問:“電影票根……能送給我嗎?”

    “我想收藏!

    傅向隅估計這人應該有什么收集癖,就像是他愛撿那些形狀特別的樹葉花朵做成書簽那樣。

    于是他從口袋里翻出了那兩張有點皺的電影票根,遞給了秋池。

    “謝謝!闭f話時Beta眼里閃動著幾分雀躍神色。

    傅向隅忍不住道:“我記得熱敏紙好像沒法長期保存。”

    秋池聞言露出一個很淡的笑:“應該有辦法吧,我回去上網查一查!

    “我走了,”秋池把那兩張票根收好,然后才道,“……再見!

    他今天心情似乎很好,傅向隅注意到他的尾音有點上揚,眼睛也亮亮的。

    于是傅向隅脫口對這人說:“親一下!

    秋池愣了愣,然后才慢吞吞地湊過去,在傅向隅的唇上碰了一下。

    說是一下,就真的只有一下。

    Alpha似乎有點不滿,伸手捏住他下半張臉:“就這樣?”

    秋池有點不懂他的意思,于是小聲問:“那要、要做嗎?”

    傅向隅不說話。

    秋池感覺自己可能理解錯了,于是他抓住傅向隅的手腕,重新又湊上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然后學著傅向隅平時的樣子,抵開他抿緊的唇縫,很小心地舔了一下他的上顎。

    Alpha的舌尖很快也攀了上來,兩人親密無間地吻在一起,令人臉紅心跳的水聲在狹小的車內顯得分外刺耳。

    唇分之際,傅向隅忽然有點后悔,欲|火已然被這個吻完全地挑起來了,可他明天一早就得去研究所做定期復檢,無法使用抑制劑,信息素最好也不能有太大的變動。

    于是傅向隅只好低頭在這人的額頭上又吻了吻:“下次見!

    “晚安。”

    秋池有點頭重腳輕地下了車。

    他一路走回家,到家的第一件事,是小跑著來到窗邊,悄悄看了眼傅向隅車停的方向。

    傅向隅剛要開車掉頭,忽然看見二樓那冒出個探出窗戶的腦袋,離得有點遠,傅向隅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兩人視線相交的那一刻,傅向隅看見那顆腦袋又慢吞吞地縮回到了窗戶里,他無意識地笑了笑,然后才掉過頭,把車開了回去。

    032

    032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 秋池每天最期待的事變成了下班之后能在家里看見傅向隅。

    以前一個人的時候,秋池從沒覺得自己的宿舍冷清過,可傅向隅的出現讓“一個人待在宿舍里”這件事變得有些難熬。

    他做菜的手藝越來越好,現在下廚已經不需要再看菜譜。

    這個宿舍里屬于傅向隅的東西也越來越多, 盥洗室里的牙杯、牙刷, 以及窗外樓下平臺上晾曬的毛巾、枕套, 一切都是成雙成對的。

    秋池總是會想起傅向隅。

    工作的時候、喂貓的時候, 甚至是做家務、洗澡、看書……

    可這種未知的悸動里同時也帶著很深的恐懼感。

    他開始害怕傅向隅某一天忽然就不再出現了。畢竟他們之間只有交易關系, 傅向隅隨時都可能“玩”膩,而這場交易也隨時都有可能結束。

    每一次見面的時候秋池都會想,今天會不會是最后一次。

    等這個人一離開, 他就又要回到他黯淡無光的生活里去了。

    每次想到這個, 秋池悸動的心都會冷下來一點?傻认乱淮卧僖姷礁迪蛴, 他又會忍不住再次墜入其中。

    暑假開始后,傅向隅偶爾會過來他這里住,有時候會待一兩天,有時則是三五天。

    學生離校后, 秋池的工作內容也清閑了許多,只偶爾會被領班叫去做些雜工。

    傅向隅很怕熱, 他在的時候, 空調的溫度總被調的很低。有時候兩個人會一起擠在這張小床上,睡一整個下午,什么都不做。

    睡醒之后, 如果時間已經很晚了,秋池就會系上圍裙到廚房里去準備晚飯, 很快傅向隅就會被廚房里“滋啦”的聲響吵醒,緊接著就會聞到一股吊人胃口的飯菜香味。

    他們在很多地方做|愛。

    車座、床、書桌、浴室, 還有那間三平米不到的逼仄廚房。

    秋池做的菜越來越合他胃口,身體也越來越媚順。

    傅向隅有時候會有一剎那的恍惚,覺得一直這樣下去其實也還不錯。

    可研究所的監測儀器和復檢結果顯示,他的信息素水平始終處于很危險的狀態,暫時的穩定只是假象。

    每一次無法被“完全滿足”的發熱期過后,身體里的信息素就會往完全失控的邊緣滑動一點。

    直到完全決堤崩潰的那一天,不僅是他自己,甚至是身邊的人,都會有危險。

    研究所那邊早已經對此商討出了應對方案,如果直到那時他的命定之番都還沒有出現,那就只能將他關進完全密閉的“安全屋”內。以傅家的權勢,想找幾個高匹配度的Omega“志愿者”進“安全屋”并不是什么難事。

    按照研究所的觀點,就連和他高匹配度Omega的信息素,對他來說也只是飲鴆止渴,只能相對地延緩他變成“怪物”的時間,卻無法治好他。

    所以這個Beta不會,也不可能是他的解藥。

    *

    臨近開學的時候。

    兩人約好在一個距離首都兩百多公里外的濱海小城見面。

    秋池提前在網上看了很多攻略,又提早訂了一套價位還算適中的民宿,據說在二樓陽臺就可以看見沙灘和海面。

    因為很早就在想“請客”的事,之前臨近期末時,秋池接了很多代做代寫的單子,除了那些有技術限制的沒法做之外,其他單子秋池幾乎是來者不拒。

    剛好那段時間傅向隅來找他的頻率也低,秋池為了在規定期限內完成單子,有時候一熬就熬到凌晨三四點。不過都蘭的大部分學生都不在乎價格,給錢給的很痛快,最后算下來那小半個月大概賺了有三四千塊。

    再加上平時攢下來的工資,多少也湊出了一點錢來。

    不知道為什么,秋池不太想拿傅向隅打給他的那些錢來請客。那張卡里的錢他至今也沒怎么動過,只給媽媽寄回去了一些。

    他好久沒去查余額了,可能已經攢夠了,但他故意不去想這個。

    路上有點堵。

    傅向隅看著秋池從那個灰撲撲的舊書包里掏出水和飲料,問他要哪個。

    傅向隅說要礦泉水,于是這個Beta就殷勤地擰開蓋,把瓶口送到他嘴邊。

    就著秋池的手喝水的時候,傅向隅看見他的眼睛又變得很亮。他發現秋池最近好像變得很容易快樂,一些在他看來很莫名其妙的事,都會讓他心情變得很好。

    每次秋池用這種眼神看他的時候,他都會被挑起欲|望。

    但現在他們在高速公路上,什么都沒法做。

    下午快兩點的時候兩人才到的民宿,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海腥味。民宿老板是個戴草帽的老伯,皮膚曬得黝黑,人很精瘦,也很熱情,還問他們需不需要自己幫忙拎行李。

    兩人沒帶太多東西,把隨身的那些物品拿進屋后,就去了民宿老板推薦的一家海鮮大排檔。

    這個點沒什么人,老板和一眾店員也都懶洋洋的。店里賣的都是新鮮海貨,裝在充氧的透明玻璃缸里,現撈現做,也沒有菜單可選、口味可挑,做成什么樣全憑老板高興。

    傅向隅還是人生第一次來這種飯店,桌上鋪著塊一次性的塑料紅桌布,隨著旁邊那個巨大電扇的搖頭轉向,塑料布也時不時地飛揚起來。

    好在店內衛生整體還算干凈,而且這一排全是差不多風格的海鮮大排檔,挑也沒什么好挑的。

    秋池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好幾臺大電扇一起運行的動靜實在太吵,秋池不得不湊到傅向隅耳邊講話:“你覺得這里……可以嗎?”

    這一片區還沒有商業化完全,周圍也沒什么星級飯店。晚上秋池定了一家看著挺上檔次的海景餐廳,那家餐廳生意非常火爆,二樓露臺上的位置還得靠搶,秋池去看的時候平臺顯示二樓的座位已經被預定完了。

    本來想退而求其次選個室內的,結果當天晚上平臺上又多出幾個座位來,秋池馬上就花錢預定了。雖然意識到這可能是店家在做饑餓營銷,但能訂到座,秋池還是挺開心的。

    不過稍微算算賬,秋池感覺連吃兩頓高檔餐廳的話,還是有點兒負擔不起,中午干脆就隨便找家店先湊合一下。

    “要不換家店再看看?”秋池又問。

    傅向隅其實并不大看重口腹之欲,雖然這種地方,如果是他自己一個人的話,肯定不會走進來。

    傅向隅不想讓他難堪,于是說:“挺好的!

    秋池知道這里的環境對于傅向隅來說,肯定很不怎樣,畢竟他之前帶自己去的都是高檔飯店。那種沒有傅向隅,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走進去的地方。

    他心里很愧疚,可自己就這么大的能力,好像也送不起傅向隅其他更好的。

    秋池想說,等以后自己攢夠錢,再請他吃更好的,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怎么還穿這件衣服?”傅向隅忽然問,秋池身上還是那件白色豎條襯衣,一整個夏天,就那幾件舊衣服來回換,“沒買點新的嗎?”

    秋池搖搖頭:“夠換洗就好了!

    過了會兒,他又小聲問:“是不是不好看。俊

    因為之前穿這件的時候被傅向隅夸過,所以秋池后來穿它穿得很勤,他以為傅向隅是喜歡的。

    傅向隅其實很早就想問了,自己陸陸續續已經給他打了不少錢,可這人卻依然活得很儉省。但相處這么久,傅向隅也沒見他有什么不良嗜好。

    煙酒不沾,也沒有賭癮,連游戲都不玩。他不過去的時候,這個人甚至連吃飯都能湊合,傅向隅實在想不到他把那些錢都花在了哪里。

    “你現在還很缺錢嗎?”

    秋池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自己這個,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還好!

    “那為什么不對自己好點?”傅向隅問他,“我給你的錢,你有用嗎?”

    秋池聞言一愣:“我想攢著……”

    “買房?還是想買車?”

    傅向隅看見這人搖搖頭,然后說:“我想攢下來給我媽媽……做手術!

    他從未和傅向隅提起過母親的現狀,傅向隅也是現在才意識到,這個人之前和自己說的,都是“以前”的事。

    “什么?”

    服務員已經把菜端上來了,兩人之間的交談氛圍忽然被打斷。秋池沉默了半分鐘,然后才低低地:“是尿毒癥!

    “那時候她一個人要打好幾份工,回來還要指導我的功課,醫生說她可能是勞累過度,”秋池的聲音低低的,“很早之前她就有點不舒服了,但因為怕要花錢,就一直拖著沒去醫院看。”

    傅向隅并沒有安慰人的經驗,他只是很安靜地看著秋池,等他繼續往下說。

    “后來她的精神狀態也變得很差,這個也需要按時吃藥和定期復查!鼻锍亟忉屨f,“所以那些錢我想攢下來,要是哪天能等到腎源的話,就不用再發愁錢的問題了!

    說完這些,秋池又故作輕松地朝著傅向隅一笑:“……所以真的很謝謝你。向隅!

    “如果以后你還需要我的話……”

    “怎么,”傅向隅打斷他,“你要為我兩肋插刀嗎?”

    他說的是玩笑話,只是想緩解一下氛圍。

    可秋池卻很認真地:“我會的!

    傅向隅有點怕他這種認真,那雙眼里有些怯懦,卻又直勾勾的,全是不摻假的東西。

    直到此刻他才終于警覺,事態好像已經變得不受自己掌控了。這個Beta算是他的什么?情人還是炮|友?他們之間本該只需要有交易關系,可現在他卻陪著這個Beta坐在這家連餐椅都掉漆的大排檔里。

    傅向隅又開始覺得煩躁,風扇聲嗡嗡噪噪的,聽得人很心煩。

    “不需要。”傅向隅說。

    秋池看著傅向隅的表情忽而變得冷,氣氛好像更糟了,他有點后悔自己剛剛多說了那句多余的話。

    菜很快就上齊了。

    沒人說話,秋池埋頭剝了一整碗蝦,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到了傅向隅面前。

    這個人喜歡吃海鮮,但不喜歡弄臟手,所以每次做這些帶殼類的菜,秋池都會提前幫他把肉挑好。

    見Alpha并沒有把那只小碗推回來,秋池提起來的心才稍稍落下去一點。

    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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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向隅好像有點不高興了。

    下午兩個人哪里都沒去, 一直待在民宿里。秋池看他興致不高,也不好意思問他要不要出去逛逛。

    傅向隅不理他,他不知道要做什么。從樓下種滿花的院子里繞了一圈回來,做賊一樣拍了幾張照片, 然后喜提一腿的蚊子包。

    Alpha在樓上臥室里睡午覺, 窗簾緊閉著, 房間里很黑。秋池摸索著走到床邊, 傅向隅的臉側向床沿, 看起來睡得很熟。

    秋池盯著黑暗中那張只剩下大致輪廓的臉看了很久,他很少像這樣盯著傅向隅看過,每次視線相交超過三秒, 他就會不自覺地錯開眼。

    身體不受控制地前傾、俯身, 一直貼近到Alpha的唇角上方, 幾乎只剩毫米的距離,秋池閉上眼,可最終卻沒有勇氣吻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從另一側爬上床,然后慢慢朝著傅向隅貼過去, 最后在離他還有一點距離的地方停下了。

    這張床太大了。

    所以秋池沒法像在宿舍里那樣,“名正言順”地和這個人緊緊依偎著。

    秋池沒什么睡意, 上|床也只是想跟傅向隅一起躺著。他盯著傅向隅的背, 很安靜地想,如果自己是個Omega就好了,至少可以聞出他現在是什么心情, 是不是很討厭自己。

    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背對著他的人忽然翻了個身, 因為離得很近,所以秋池感到自己像是被他抱住了。

    “吵死了, ”秋池聽見他說,“上|床就上|床,干嘛跟蚯蚓一樣挪?”

    “抱歉……”

    秋池的小臂抵在傅向隅懷里,他很快就感覺到了從Alpha身上傳遞過來的體溫。

    “你是不是……生氣了?”秋池忽然說。

    傅向隅閉著眼,但秋池感覺他應該在聽。

    “剛剛我說的話,是不是讓你感覺有負擔了?”秋池小聲反思道,“我不會糾纏的,如果你說結束了,我會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傅向隅一直不說話,這種冷漠的態度令秋池感到有些害怕。

    于是他又說:“如果你不喜歡這里,我們現在就回去吧!

    “……向隅。”

    “閉嘴!备迪蛴绾鋈蛔プ×怂哪,憤怒的吻疾風驟雨般落下來,然后他吻住了秋池的唇,像是恨不得將他吞進肚子里。

    最后還不解氣似的,又把人整個地翻了過來,他掐著秋池的前頸,另一只手找到Beta腺體的位置,指腹壓在上面很重地搓了搓。

    這里還留著四五天以前自己在上面留下的牙印,已經很淺了,就連殘留在里面的信息素也被代謝排出。

    敏|感的部位被這樣粗暴地對待,秋池忍不住顫抖起來,背脊微微繃緊,發出無意識的叫聲。

    傅向隅低下頭,照著那個剛剛愈合的咬痕再次咬下去,他咬得很深,濃縮的信息素暢通無阻地進入了Beta的身體。

    秋池感覺自己的后頸處在燒,他像是被那股格外粘稠的花香灌|滿了,連呼吸之間都像有傅向隅的味道。

    標記的動作已經完成了,可傅向隅并沒有離開。

    他沒有從這個Beta身上得到信息素的反饋,微弱的橙子味被他的信息素壓制的幾乎消失掉了,標記是無效的,于是他本能地繼續往Beta的身體里注入更多的信息素。

    太多了。

    秋池痛苦地繃緊了腳背,眼淚不受控制地溢出,像即將要溺死了一樣,大張著嘴,連喘|息這樣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完成。

    等傅向隅回過神來的時候,這人已經完全濕透了,臉上布滿了透明的液體,連衣領都濕掉了。

    傅向隅下床拉開了床簾,窗戶也被打開,咸濕的海風吹進來,可床上的人依然躺在那里一動不動。

    “秋池?”傅向隅用手抹掉他臉上的眼淚和涎水,聲音變得緊張。

    指尖有些顫抖,傅向隅發現自己好像感覺不到他的呼吸了。于是他只能俯下身將耳朵貼在秋池的心口上,心跳聲很激烈,下一秒,這人的胸口忽然猛烈起伏了一下。

    傅向隅忍不住抱住他。

    聽見這個Beta說“結束了”,說什么“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傅向隅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發那么大的火,理智瞬間被陡然升高的信息素撞碎。剛剛那一刻,他只想將這個人完全占為己有。

    秋池無意識地抓著傅向隅卡在他胸前的手腕,大腦里還是一片空白,一直到傅向隅湊過來吻他的眼角,秋池的眼珠才轉動了一下。

    他也有點后怕,剛才Alpha持續不斷的標記行為就像是一場酷刑,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經常被咬,他的耐受度已經提高了,于是只能被迫清醒地承受著這樣的痛苦。

    “你現在……”秋池有氣無力地問,“還生我的氣嗎?”

    這個Beta大概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面臨著什么,死里逃生,第一句話竟然是關心他還生不生氣。

    傅向隅沒說話,只是在他濕掉的臉頰上吻了吻。

    過了一會兒,他才低聲問了句:“疼嗎?”

    “還行!鼻锍匕颜菩馁N在Alpha的手背上,“我能去洗個澡嗎?”

    傅向隅這才松開他。

    拿好換洗的衣服后,秋池又小聲問:“晚上我定了餐廳,你還……想去嗎?”

    “嗯!

    洗完澡出來后,傅向隅發現秋池的臉有點紅,問他有沒有不舒服,秋池搖搖頭:“可能天氣太熱了,有點中暑!

    傍晚出門的時候氣溫降低了幾度,夕陽轉瞬即逝,只剩下幾縷玫瑰色的云霧,以及一大片海濤藍色的云彩和天空。

    露臺上快坐滿了,幾乎都是一塊來的小情侶。

    秋池把菜單遞給傅向隅:“你點吧。”

    “有預算嗎?”

    秋池搖搖頭:“我有帶夠錢,沒關系。”

    傅向隅也沒太和他客氣,點了兩個人的分量,選酒飲的時候他遲疑了一下,只點了瓶百元的干白,度數不高,但和海鮮很搭。

    云很好看,不遠處的海灘上潮水漲落,推出一層層白色的浪花。

    很多人都拿著手機在拍照,秋池也忍不住拿手機四處拍了一圈,最后偷偷把鏡頭對準了傅向隅。

    手機鏡頭有些畸變,屏幕里的傅向隅似乎沒有肉眼看到的好看,秋池悄悄切到了錄像界面,鏡頭瞬間拉近,他看見傅向隅忽然看向鏡頭:“在拍我嗎?”

    秋池的手抖了一下,有些做賊心虛地放下了手機。

    下午才剛鬧過不愉快,秋池猶豫了一下,沒有承認自己的偷拍行為,他低著眼,有點磕巴地說:“沒有、我拍風景呢!

    “好看嗎?”

    “嗯!

    到底是有格調的餐廳,送上來的菜品擺盤精美,分量比下午的海鮮大排檔少了至少一半,但價格卻貴了好幾倍。

    傅向隅嘗了幾口,然后看向秋池:“我能評價嗎?”

    秋池點點頭。

    “沒下午那家海鮮大排檔做的好吃。”傅向隅說的很小聲。

    秋池忍不住笑了笑:“我也覺得!

    他心里剛剛其實也這么想的,但沒好意思說,來這里吃的其實就是一個環境和氛圍,只要傅向隅滿意,他就不覺得虧。

    “不過云很漂亮!鼻锍卣f。

    傅向隅給他的酒杯里加了一點酒:“酒也不錯。”

    兩人相視一笑。

    好像沒什么可笑的,但秋池莫名感覺自己的心又膨脹了起來,被一種很莫名其妙的幸福感塞得滿滿當當。

    可這種幸福感里又帶著一點隱隱約約的失落。

    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下一次,可他也沒法像保存樹葉、花朵那樣,把當下的感覺像做塑封書簽一樣封存起來。

    飯后他們來到最近的一片海灘散步,秋池的臉還是有點紅,傅向隅忍不住用手搓了搓他的臉頰。

    可能是因為高濃度的Alpha信息素還滯留在他身體里,短時間內無法被代謝掉,秋池的皮膚摸起來有點燙。

    頭其實一直都有點暈,但秋池沒有告訴傅向隅。

    他們并肩走在海浪邊上,海風微微涼,風里帶著幾分咸濕的粘膩感。

    兩只垂落的手隨著走路的動作,時不時輕輕蹭在一起。過了一會兒,傅向隅忽然把手伸了過來,秋池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就抓住了他的手。

    兩只手有些僵硬地貼在了一起,秋池的心跳得很快,頭也更暈了。

    他們沿著沙灘,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和人談過嗎?”傅向隅忽然問,“以前!

    秋池搖搖頭。

    “沒人追你嗎?”

    秋池想了想,念中學時好像收到過幾封情書,但他沒有打開看過,那時候他心里只有讀書、刷題、穩定排名,從小他的目標就是首都大學,沒有變過。

    “可能有一兩個吧,”秋池遲疑道,“我那時候像個書呆子,不怎么受歡迎!

    傅向隅:“你成績很好?”

    “還可以。”

    “后來大學學的什么專業?”還是閑談的語氣。

    秋池猶豫了一下,然后說:“……生物工程!

    傅向隅感覺自己牽住的那只手在微微地抖,于是他把那只手握得更緊。

    “能和我說說嗎?”他問,“發生了什么?”

    傅向隅肯定知道了什么,秋池心跳很亂,可這件事他已經不想再提:“可以不說嗎?”

    傅向隅:“我想知道!

    “他們說你是強|奸|犯……”Alpha又說。

    秋池不想被他誤解,頭還是暈,他心里忽然生出幾分委屈來,過了一會兒,他才小聲辯駁:“我沒有……”

    034

    034

    作為全國頂尖的高等學府, 都蘭的錄取分數線歷年以來都位居全國榜首。

    但因為都蘭對Beta的招收名額有限,所以每年針對Beta的最低分數線都要比另兩類人種的高出30分左右,因此能被成功錄取的Beta幾乎都是每一省份考生中的佼佼者。

    秋池現在對高考前的那段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只記得每天三點一線, 黑板上逐天減少的倒計時天數、刷不完的卷子、一抽屜的空筆芯……

    印象里他似乎從來都沒有請過假。他沒有發熱期, 不用定期去醫院檢查腺體和信息素的發育情況, 也不用接種長效抑制劑, 更不會有服用或注射抑制發熱藥物的副作用。

    就算發燒, 他也會戴個很厚的口罩坐在學校里。

    秋池從來沒有停下來休息過,哪怕只有一天。

    所以他理所應當地考上了這座頂尖學府,因為成績優異, 每年秋池都能申請到最高檔的獎學金和助學金。只要順利從這個學校畢業, 他就可以實現階級躍遷, 從幾乎僅由AO人種占有的資源里分得一小塊蛋糕。

    可就在大一下的時候,母親在工位上忽然暈倒,被同事送去醫院后,查出了尿毒癥, 無法再繼續工作。

    這個由兩個人組成的小家頓時失去了最主要的收入來源,而且每個月的治療費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當初為了讓秋池能盡量享受到好的教育資源, 媽媽把大部分工資全都花在了替他找課外輔導班上, 家里幾乎沒剩下什么存款,就連住的房子都是租來的。

    房租、水電、學費、生活費和治療費,所有的經濟壓力都落在了秋池一個人的肩膀上, 僅憑一學期才發放一次的獎助學金,顯然是完全不夠的。

    期間他嘗試了好幾份兼職, 但工資都不太高,而且經常會和上課時間起沖突。

    課業不能落下, 他得繼續爭取每一學期的獎學金,可是能配合他上課時間的校內兼職時薪很低,時薪高一些的兼職又都需要整塊的空閑時間。

    好在中介不久后就給他推薦了都蘭附近的一家高級會所,做夜班侍應生。雖然偶爾會有喝得醉醺醺的客人黏上來動手動腳,但這份工作的確是他所能找到的兼職里工資最高的,而且工作時間和他的上課時間也不沖突。

    秋池的運氣還不錯,每次遇到難纏的客人,都能被他成功敷衍應付過去。

    那天晚上他和往常一樣,被安排去給包廂內的客人送酒。

    秋池照例先敲了敲門,不輕不重地提醒:“先生,你們點的酒到了!

    說完后等了幾秒,然后才推門走進去。

    包廂內的燈光很昏暗,音響里放著震得人頭皮發麻的重金屬音樂,秋池俯身把托盤放下,然后把酒杯擺好。

    起身的時候包廂內的氛圍燈忽然變亮,秋池余光看見沙發上躺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似乎正被另一個人緊緊壓制著。

    秋池記得包廂內的兩名客人都是Alpha,他在這里已經兼職了大半年,知道這家會所也在提供“理療服務”,很多“理療”從業者甚至是和他一個年紀的大學生。

    可余光里那個被壓制住的“侍應生”掙扎幅度很大,搖滾樂里時不時夾雜著幾聲刺耳的哭叫,包廂里的氣氛似乎也有些不同尋常。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樣,那他現在的處境也很危險。他不打算做任何詢問,第一反應就是先離開這個包廂,至于后續到底是要去告知經理,還是直接報警處理,這些都是他順利離開之后的事。

    于是他眼觀鼻、鼻觀心,放穩酒杯后就打算直接轉身離開。

    可就在他轉身的同時,其中一個Alpha忽然朝他走了過來,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你是Omega?C等還是D等?”

    秋池忙道:“我是Beta,先生!

    Alpha看向他的后頸,那里平坦干凈,會所里的氣味很雜亂,就算是最低等的Omega,也不敢任由自己后頸上空蕩蕩的出現在這里。

    “Beta嗎?”

    “我好像見過你!弊眭铬傅恼Z氣。

    秋池低下臉:“您記錯了。”

    看他一副老實又懦弱的樣子,Alpha笑了笑,然后從皮夾里抽出幾張最大面額的紙鈔,疊好了,塞到他胸前的口袋里:“你嘴嚴不嚴呢?”

    沙發上,那個看起來像Omega的青年已經完全被剝干凈了,哭叫聲和咒罵聲混雜著起伏的音樂,越來越刺耳。

    見他不回答,Alpha干脆捏住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掰向沙發的方向:“我問你,看見什么了嗎?”

    Alpha聲音很冷,毒蛇一般攀附上來,秋池忍不住握緊了拳頭,但下一秒還是露出了一個略帶諂媚的笑:“我什么都沒看見,先生,謝謝您的‘小費’。”

    “祝你們玩得愉快。”

    會所內的職工都接受過培訓,一切以客戶的利益為重,只要不在會所內鬧出人命來,愛怎么玩怎么玩,他們不會出手干涉。

    Alpha似乎很滿意他的表態,他認識這家會所的老板,知道他不會讓自己的職工多嘴。

    正當他準備松開按在秋池肩上的手,要放他離開的時候,沙發上被壓制的Omega忽然掙扎著弓起身子,然后無助地朝他們這邊望了過來。

    看見秋池的第一眼,姜翌就像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驚恐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秋池?!”

    那聲音簡直像是從肺腑里發出的,他朝著秋池的方向大喊道:“救我!求你救救我!他們是強|奸|犯,我不是自愿的!我是被他們騙來的唔……”

    姜翌的嘴被捂住,兩個Alpha的視線忽然同時落在了秋池的身上。

    秋池感覺自己的小臂被人狠狠攥住了,他明白自己可能走不了了。

    玻璃茶幾上有只被暴力拆卸下來的手環,極短的時間里,秋池猜到那應該是Omega的東西,因為天生處于弱勢地位,Omega的手環上一般都設有緊急報警鍵,只要摁下去就會自動鎖定地址。

    “原來你們認識。俊盇lpha陰冷地笑笑,“剛剛怎么沒說呢小哥,是不是想出去之后再報警?”

    秋池沒猶豫,眼疾手快地拽住Alpha的小臂,使了巧勁將他整個人往地上摜去。

    Alpha有些微醺,也有點輕視了這個Beta,沒任何防備地被他重重摜到了地上。

    趁著Alpha摔懵之際,秋池立即抓起桌上的那只手環,迅速打開保險扣,然后連摁了幾下報警鍵。

    不知道有沒有成功,但很快秋池就感覺手腕一麻,那只手環被另一個Alpha打飛了出去。

    緊接著后腦上“砰”的一聲巨響,秋池感覺自己似乎是被酒瓶之類的東西砸中了,高等級Alpha的體能遠勝于他們這樣的普通人,秋池很快就被兩個Alpha踹翻在地上。

    有只皮鞋踩在他后頸上,碾地他抬不起頭來,秋池聽見其中一個Alpha居高臨下的咒罵:“媽的臭|婊|子,居然敢打我。”

    另一個Alpha似乎是酒勁上頭,大著舌頭說:“裘哥,我看這Beta屁股也挺翹的,不如一塊辦了算了!

    話落兩個Alpha相視一笑。

    秋池被扯著衣領從地上拽了起來,其中一個Alpha上來就打了他兩巴掌,又不解氣地抖了抖手掌,正打算再給他來兩下時,把秋池從地上拎起來的那個男人忽然開口:“先去看看那個手環。”

    于是那個Alpha便彎腰去撿地上的那只手環,才看了一眼,男人就怒罵一聲:“艸,裘哥,這賤|貨報警了!”

    兩人很快對視了一眼。沙發上的Omega被他們下了藥,現在已然神志不清了。

    雖然兩人都還算家境顯赫,但強|奸Omega這種事,要是直接被警察抓到,也免不了麻煩。

    這種事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被稱作“裘哥”的那個Alpha看起來很冷靜,他思考了幾分鐘,然后對另一個人說:“你去叫經理過來,他會處理好現場!

    包廂內的搖滾樂被Alpha關掉了,外面似乎傳來了幾聲隱隱約約的警笛聲。

    “來不及了裘哥,”這人面上露出幾分慌亂,“警察估計已經到了。我們怎么辦?”

    沒有人說話,只有沙發上被捆住的姜翌正在發出哼哼唧唧的難耐叫聲。

    姓裘的Alpha皺起眉,忽然一把薅起秋池的頭發,沒有絲毫猶豫,拽著他的頭就狠狠砸在了玻璃茶幾上。

    玻璃茶幾“砰”的一聲碎掉了。

    Beta的臉上全是血,倒在一堆玻璃渣里掙動了兩下,然后就完全不動了。

    另一個Alpha突然有些害怕:“裘、裘哥,他會不會死?”

    “怕什么,死了更好!

    ……

    秋池并沒有描述太多細節,可他能感覺到傅向隅握住他的那只手越來越緊。

    那次秋池在醫院里躺了很久。

    結果已經顯而易見,那兩個Alpha顛倒黑白,控訴秋池企圖強|奸同校同學,而他們見義勇為,救人過程中失手把秋池打暈了,這才阻止了這場悲劇。

    對了,還有“證據”。

    檢測報告里顯示Omega的腺體上留下的牙印的確是屬于他的,警方甚至還從他的員工更衣柜里找到了促發|情的違禁藥物。

    媽媽一直在為他四處奔走,他們想盡了一切辦法聯系上那個Omega,得到的消息卻是姜翌全家都已經出了國。

    受害者拒絕出庭作證,而秋池百口莫辯。

    對方的律師找到秋池,勸他認罪,反正是未遂,受害者也出具了諒解書,不打算追究他的責任,他們會給他一筆錢,然后盡量為他爭取保釋。

    秋池始終沉默不語。

    在法庭上,他一直否認自己的“罪行”。

    他要求察看會所當晚的監控,他是去那個房間送酒的,不僅是監控,會所內的調酒師和同事都可以證明,自己根本沒有作案時間;其次,那個包廂也是兩個Alpha訂的,他不可能蠢到進到客人訂的房間里去強|奸那個Omega;最后,他每一筆收入、支出都會事無巨細地羅列成電子賬單,只要仔細核對,就知道他根本拿不出這么大一筆錢去黑市購買違禁藥物。

    他的思路很清晰,一條條羅列出來的,都直指對方漏洞百出的謊言。

    可是他們卻告訴他,會所內的監控丟失了那段時間的數據,調酒師和同事也否認了他的說辭;會所提供的營業數據里顯示,當晚這個包廂根本就沒人定;甚至最后還有一個同事站出來作證,說自己曾經私下借給秋池三千塊錢,是現金,因為是熟人所以也沒有打欠條。

    可秋池根本不記得自己在會所里有跟他說過什么話。

    那一年秋池才不到20歲。一直以來,受到的教育都告訴他,法律是最平等的、是捍衛公平最有力的武器,他也以為自己豐富的學識足以讓他有力舉起這個武器。

    可但他第一次試圖舉起“武器”時,這個社會比法律更具“優先級”的“潛規則”卻將他狠狠地踩到了腳底下。

    太可笑了。

    一審的判決結果下來后,秋池依然不肯認,繼續提出上訴。

    那段時間里,媽媽一直在四處奔走,試圖替他找到證明清白的證據,但很可惜,她什么也沒有找到。

    于是她開始跟蹤那兩個Alpha,看見他們開著豪車,依然頻繁出入于高檔會所與各種娛樂場所之間,他們繼續在學校上學、繼續花天酒地。

    這兩個罪犯的未來無限光明,可她的孩子的人生卻被毀掉了。

    律師告訴她,二審的判決結果大概率還是會維持原判。

    那天媽媽從家里拿了一把刀,一直走到那兩個Alpha面前,她只想要這兩個真正的罪犯為她孩子的人生“償命”。

    可她太弱小了,又生了很久的病,鋒利的刀尖只在其中一個Alpha的腰上淺淺的劃開了一道,然后她就被另一個人踢翻在地。

    從律師那里聽說母親將被以“故意傷人罪”起訴的時候,秋池心急如焚,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律師卻朝他推過去一張傷情鑒定書,上面顯示他媽媽把那個Alpha捅成了輕傷。

    彼時的秋池還不知道那張鑒定書是偽造的。但他第一時間還是提出要和母親進行通訊。

    可律師告訴他,母親已經被逮捕了,現在身在專為兩類特殊人種建設的看守所里,無法滿足他的通訊需求。

    二審開庭的前一天晚上,校長秘書來見他,對方語氣和緩溫柔,微笑著對他說:“小秋,你是我們學校的學生,發生這樣的事,我們也很遺憾!

    秋池沒說話。

    “我是代我們校長過來看看你的,”他繼續說,“你母親故意捅傷我校學生這件事,對方家屬其實也是不欲追究的,主要還是看你的態度!

    校長助理完全漠視了他的抗拒與冷漠,他仍然保持著風度翩翩的微笑:“出于人道主義,叔叔建議你還是再好好想想,只要說出‘真相’,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為你爭取緩刑。”

    “而且你媽媽現在身體這么羸弱,要是真的被判刑,在監獄里也是很難吃得消的。”他說,“你這么年輕,又是個聰明孩子,應該會懂得變通的道理,是不是?”

    ……

    第二天在法庭上,秋池終于“認罪”。

    離開看守所后,他的整個人生天翻地覆。被學校開除、找不到工作、媽媽的病也越來越嚴重……

    他本來離那個“很好的人生”只剩一步之遙了。在出事之前,甚至有個很喜歡他的專業課老師和他說過,如果他有意向的話,自己可以為他保留一個學碩名額。

    只要一切順利,他一畢業就可以進到研究所工作。

    可這場變故把這一切全毀了。

    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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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來后我一直沒找到工作……我只有高中畢業證書, 學歷達不到那些‘好工作’的門檻,但大部分服務業也都不肯要一個存在性犯罪記錄的職工。多的是找不到工作的求職者,他們沒必要為我承擔這個‘風險’!

    “后來我回學校宿舍收拾東西的時候,校長秘書問我想不想留在學校, 他可以給我安排一個校工的職位。”

    秋池知道他們提出這一建議并不是因為突然的良心發現, 而是怕他走投無路之下會做出什么過激舉動, 比如像他母親那樣, 突然朝著那兩個Alpha掏出一把刀子。

    而且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盯著, 也更“安全”一些。

    秋池一開始并不想接受,可那個醒目的“性犯罪烙痕”就像是附骨之疽般長在他的個人履歷上,科技的進步讓每一個人的過去都變得一覽無余, 對方只需要用手環掃描一下他的證件, 就能看到那個恥辱的紅印。

    他現在就連一個稍微穩定一點的兼職都找不到。

    可是人總要活下去, 他還有生病的媽媽要養。

    短暫的猶豫過后,秋池終于還是接受了校方“施舍”給自己的這個職位。

    傅向隅偏頭看向秋池,說話間,他們已經從偏僻的沙灘走到了一處海灘露營地, 有好幾撥人都圍在升起的篝火附近,嬉笑著碰杯, 一片歡聲笑語。

    沙灘上的人越來越多, 可兩人的手卻并沒有松開。

    “我媽一直想證明給那個男人看,她希望我能爭氣,希望我能考上最好的大學, ”秋池的聲音很輕,“我剛考上那會兒, 那個男人還提著禮物來過我們家,但我媽媽沒讓他進門。”

    那天大概是媽媽最高興的一天, 因為秋池看見她臉上滿是揚眉吐氣的喜悅。

    “這件事之后,我媽媽的精神就不太好了。”秋池說,“她可能有點恨我,恨我那么輕易地就認了‘罪’,甚至還留在了那個學校里當校工!

    傅向隅終于開口:“又不是你的錯。”

    秋池搖搖頭。

    事情發生后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處在無法接受的頹靡狀態里。他很難過,但他知道媽媽的難過絕不會在他之下。

    說話間,有幾個年輕人從車后備箱里搬出了幾箱煙花,在沙灘上一個接一個地碼好。

    傅向隅拉著秋池退到后邊,引線很快被點燃了,因為離得很近,所以兩人腳下的震動特別明顯。

    煙花一朵接著一朵,在深藍色的海天之間開出絢爛的顏色,盛放之后轉瞬又凋落。秋池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煙花,他把腦袋仰的很高,剛才敘述時的委屈和難過好像都沒有了。

    海風撩動著秋池垂在額前的頭發,他的眼睛被閃爍的花火照映得忽明忽暗,傅向隅注意到他的睫毛是向下的,不短、但也沒那么長。

    “秋池。”他忽然叫他。

    秋池下意識偏過頭,煙花很響,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傅向隅看著他的眼睛,這雙眼里正盛放著如火般的金屑,他那樣真誠地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可傅向隅卻沉默了。

    “沒事!鼻锍芈犚姼迪蛴缯f,“就想叫叫你!

    ……

    一整個暑假,段鑫燁不是在家里打游戲,就是和朋友在外面鬼混,過得是晝夜顛倒、神仙一樣的日子。

    開學前一周,段鑫燁本來和彭爍他們約好了去首都附近的一個度假村玩一玩,結果臨行前兩天,卻被小姨拽到了這里來。

    小姨一家本來約好了在孩子開學前來這里度假,結果他那個工作狂姨夫臨時有事,又不放心自己的妻子小孩,于是看起來很閑的段鑫燁便在小姨和小表妹的炮轟下,被抓來這里當扛行李的工具人。

    雖然他看著有些不靠譜,但到底是個高等級Alpha,只要往那一站,一般也不會有不長眼的過來找事。

    這兩天段鑫燁都快無聊死了,因為要開車接送這兩個祖宗,他酒也不能喝,游戲剛打一半,就要被這兩人抓去當人形手機支架,給拍了半天照還得挨罵。

    段鑫燁覺得自己這幾天,過得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于是每天就在群里罵爹罵娘。

    剛剛看見有人要放煙花,那兩祖宗又把手機塞他手里了,他站在一處人工搭建的亭臺上,很敷衍地給這對母女拍了幾張照片。

    拍到一半,段鑫燁瞳孔驟然一縮——他突然在照片里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連忙朝著照片里的方向看去,煙花把這一片天空照得很亮。他跟傅向隅從小就認識,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可能認錯人。

    段鑫燁現在真是恨不得拿個望遠鏡來,仔仔細細地看,可惜他沒有帶。

    兩人轉身往堤壩上走的時候,傅向隅旁邊那人的臉在段鑫燁眼中晃了一晃,他像是做賊一樣,下意識就往下一蹲,躲在了扶手后面。

    等回過神來后,他才小聲叫道:“艸!”

    天吶。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站在傅向隅旁邊的那個人就是那個他一直看不爽的校工,那個有案底的強|奸|犯……

    而且兩人舉止親昵,好像還牽著手。

    他之所以被很巧合地跟傅向隅安排在了同一間宿舍,就是因為傅向隅的病,傅統帥讓他要“多照顧向隅”,段鑫燁雖然看著有點傻,但這種話還是聽得懂的。

    他是希望自己看著傅向隅,之前傅統帥百忙之中還給他來過兩通電話,詢問他傅向隅的近況。

    但現在這種情況……段鑫燁拿著自己的手機,很糾結,他覺得自己應該告訴傅統帥,但又不太敢打那個電話。

    可要是不打這個電話,他心里又實在憋得慌,蹲在地上想了半天,他終于還是把剛剛拍下的那張照片發給了秦蔚。

    秦蔚的電話馬上就打了過來:“這照片你是p的還是真的?”

    “我哪有那技術?”段鑫燁壓著聲音說,“再說我就算要p,也不可能異想天開把他倆p一塊。 

    “我就說之前怎么看見向隅把車往那個方向開呢,我們宿舍明明在另一邊,我還以為他閑著沒事故意想在學校里兜風玩呢……”

    段鑫燁滔滔不絕:“他媽的可真牛逼傅向隅,他倆處多久了啊,跟咱倆一點都沒說!

    秦蔚稍微比他要冷靜一些:“跟你個傻缺大嘴巴說,他是想讓你幫忙開場新聞發布會嗎?”

    “你媽的你才傻缺,你才大嘴巴!”

    “總之這事你先別跟別人說,”秦蔚道,“你就假裝什么都沒看見,懂嗎?”

    段鑫燁哀叫一聲:“我跟誰說我?我第一時間就告訴你了,到時候他要是想殺我倆滅口,你必須先替我擋擋……唉這么大個八卦我得憋著,憋一秒都給我憋得七竅生煙了快!

    *

    晚上民宿老板拿了半顆冰鎮西瓜過來,說是自己家里剛切的,還很貼心地給了兩人一人一把小鐵勺。

    洗完澡后兩人坐在露臺上看星星,風里隱約傳來海浪的聲音。

    秋池抱著西瓜和傅向隅并排坐在一起,他把正中心的那塊挖下來,然后小心翼翼地抵到了傅向隅嘴邊。

    “你吃吧,”傅向隅說,“我不怎么吃西瓜。”

    秋池于是把那一大塊最甜的果肉塞進了嘴里,是脆甜的,又涼又冰。

    他接連挖了好幾勺,傅向隅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終于也湊過去,說:“嘗一口。”

    秋池愣了愣,擓了勺不帶籽的喂給他,傅向隅嚼了幾口,咽了才評價:“不好吃!

    “那你……還要嗎?”

    傅向隅朝他欺近,低聲說:“我想吃橙子!

    秋池的臉還是紅,他有些頭暈,眼前Alpha的臉越來越近,等到傅向隅行將碰上他濕潤的唇瓣時,秋池忽然感覺鼻子很癢。

    他忍不住低頭用手掌蹭了一下,卻蹭了一手的血。

    秋池怔住了,傅向隅也愣了一下。

    回過神來后,秋池連忙低頭捏住鼻子,傅向隅則回房間給他拿了包紙。

    沒過幾分鐘血就止住了。

    傅向隅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還是有些燙手:“是不是中暑了?”

    秋池搖搖頭。

    雖然這個Beta堅稱并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但傅向隅還是把人拉去了附近的一家小診所。

    診所內幾乎都是海鮮過敏以及急性胃腸炎的游客,秋池一進來就被一個護士打扮的大姨拉去驗血。

    報告單很快就出來了。

    坐診的老大爺先是推了推厚重的老花眼鏡,對著報告單看了一會兒,然后說:“你血液里信息素的濃度很高啊,是發熱期到了嗎?”

    旁邊的傅向隅回答:“他是Beta!

    老大爺看了眼傅向隅,又瞇起眼看了看秋池,心下了然:“Beta天然消化不了這么高濃度的信息素,所以我建議盡量還是不要發生標記行為。又沒什么作用,而且你這高等級的信息素一下把人家腺體功能都弄紊亂了,當然會難受了。”

    大爺給開了一板退燒藥和一盒降溫貼,又叮囑他回去以后要多喝水,好好休息。

    回到民宿時,傅向隅看見院門口的把手上掛著一個外賣袋,他轉身看了眼跟在他后面的秋池:“你點的嗎?”

    秋池點點頭。然后小聲說:“今天是我生日!

    剛剛洗澡前他就在網上下好了訂單,有點晚了,附近的好幾家蛋糕店都只接受預定,好在還有一兩家點還開著,并且還在接單。

    “怎么沒說?”

    秋池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才道:“出來玩我已經很開心了。而且我也點了蛋糕。”

    他已經好幾年都不過生日了。印象里大多數的生日都在工作日,但媽媽每次都會給他買一塊小蛋糕,晚自習下課后已經很晚了,可媽媽總在客廳里等著他。

    蛋糕是在床頭柜上拆開的,秋池在那個巴掌大的蛋糕上插了七根蠟燭。傅向隅跟他一塊點燃了蠟燭。

    “你二十七了?”Alpha的語氣略微有些驚訝。

    “是啊!北桓迪蛴邕@么一問,秋池才猛然發覺時間過得真的有點快,他的人生好像被暫停在了二十歲的那一天,沒有再往前走。

    一晃竟然已經過去七年了。

    秋池將雙手合十,許了特別久的愿望。

    傅向隅沒有催,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他猜這個Beta想要的東西大概有很多,所以他打算等秋池睜開眼的時候,就滿足他的其中一個心愿。

    秋池睜開眼的時候,嘴唇上突然被人抹了一小坨奶油,他忍不住舔了一下。是甜的。

    “不知道你今天過生日,也沒有準備禮物,”傅向隅說,“這樣,滿足你一個愿望,你有什么特別想要的,告訴我!

    秋池腦門上還貼著剛才在車里傅向隅給他貼上的退熱貼,聞言有些怔怔然。

    “……什么都可以嗎?”

    傅向隅笑了笑:“但也別太過分!

    秋池也傻笑了一聲,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笑。然后他看著那個蛋糕,想了很久。

    在這一塊空白的沉默里,傅向隅甚至思考了一下自己的零花錢夠不夠全款買下首都的一套房。如果秋池想要的話,他也會盡量滿足他的愿望。

    秋池磨蹭了很久,才終于開口道:“我就想……要是有天你不想再來找我了,可以和我告個別嗎?”

    “什么意思?”

    “就是,”秋池解釋道,“如果我們的交易要結束了,我想你能提前一點告訴我!

    “……可以嗎?”

    傅向隅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才說:“我盡量!

    “謝謝你。”

    “還有其他的嗎?”

    秋池沒怎么猶豫就搖了搖頭。

    “你已經給我很多了,”秋池有些詞窮,停頓了一下,然后說,“你是個特別好的人,真的!

    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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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向隅忍不住又吻了他, 這個吻帶著奶油的甜香氣,他不怎么愛吃甜食,任何甜點吃一口就覺得膩了。

    但這個吻不一樣。

    秋池主動地捧住他的臉,掌心、指尖, 灼燙的體溫。他把貼在后頸上的阻隔貼扯下來, 傅向隅很快就在他身上聞到了一股屬于自己的鳶尾香氣。

    心口忽然變得飽脹、充盈, 還有一點淺淡的酸。

    秋池吻了吻他的下巴, 小聲問:“可以抱你嗎?”

    傅向隅張開手臂, 秋池小心翼翼地貼上去,把下巴擱在他的肩頸處,然后偏頭湊在他腺體的位置上嗅了嗅, 上面只有浴液留下的皂香味。

    這上面有許多針孔, 有的已經很淡了, 秋池忍不住在他的傷口處貼了一下。

    柔軟的唇瓣和灼熱的呼吸陡然貼近這一敏|感處,傅向隅下意識地抓緊了秋池的后背,嗓音有些發。骸皠e碰那里……”

    秋池有點暈乎乎地,聞言輕輕地往那里吹了口氣, 他感覺到傅向隅的脊背瞬間繃緊了,像只被人拍了屁股的野獸。

    他有點生氣地拽開身上的Beta, 語氣有點兇:“找|操呢是不是?”

    這個Beta不僅發燒了, 鼻血還毀了一件上衣,現在只能穿著他帶來的衣服,醫囑說讓好好休息, 傅向隅今晚本來打算放過他的。

    可秋池的眼睛亮亮的,沾著一丁點濕潤的水汽:“你腺體的病……能治好嗎?”

    傅向隅被他一句話問得沒脾氣了:“治不好!彼芴谷。

    “除非這世上突然出現一個跟我匹配度達到100%的Omega, ”傅向隅的語氣帶著幾分微妙的嘲諷,“但迄今為止被發現的命定之番有幾對?”

    秋池沒太關注這方面的新聞, 他們Beta之間并不存在信息素匹配度。但他對“命定之番”這一名詞還算有所耳聞,還在念小學中學的時候,就有許多Omega沉迷于那樣的偶像劇,并堅信未來也能找到屬于自己的“命定之人”。

    據說“命定之番”只有億分之一的概率,實際可能還要更低一些。

    秋池好像有些難過:“那怎么辦?”

    傅向隅看他一副嚴肅的樣子,就覺得有點想笑。腺體功能紊亂通常也會帶來體內激素的失衡,體現在這個Beta身上,大概就是變得有些脆弱和柔軟。

    不過傅向隅并不討厭他這樣子。

    “不知道!备迪蛴绨堰@個忽然變得多愁善感的人塞進了被子里,然后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可能沒辦法,所以睡覺吧!

    Beta今晚抱起來很燙,燈已經熄掉,臥室里安靜得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傅向隅似乎已經睡熟了,呼吸變得很淺。秋池今晚一直都暈乎乎的,腦袋也有些發脹,很困了,但閉上眼卻怎么也睡不著。

    他的體溫越來越高,欲|望也越來越強烈。以前他從來沒有這樣過。

    秋池一直忍到傅向隅的呼吸變緩變輕,才偷偷地把手放下去。

    Alpha就躺在他旁邊,十厘米不到的距離,秋池不敢有什么大動作,連按耐不住的氣喘聲都很矜持。

    出不來。怎么都出不來。

    秋池難得有些煩躁脾氣,傅向隅的信息素就像是毒|品一樣,那是秋池前二十六年從未“感知”到過的氣味。

    秋池覺得自己的精神可能已經被那股鳶尾花的香氣給標記了。雖然以前偶爾也……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每次都只差一點點。

    身體已經濕透了,秋池忍不住將手探向身后,直到那只手突然被人從后面抓住。

    Alpha朝他貼了過來,睡意未退的音調,明知故問:“在做什么?”

    秋池頓時不敢再動:“沒什么。”

    “有點……睡不著。”秋池的心跳得飛快,有些心虛地解釋,“是不是吵到你了唔……”

    傅向隅將頭埋在他后頸處,然后毫無征兆地、突然整個地抓住了他。

    這個人的腺體很燙,傷口處隱隱滲出了幾分橙子香氣,很淡,夾雜在血腥氣里。

    傅向隅忍不住把手指攪進他唇縫,秋池沒有任何抗拒,反而咬住了他越探越深的指節。

    ……

    這一次秋池很快就出來了。

    結束后傅向隅松開他:“現在能好好睡了嗎?”

    秋池沒說話。

    傅向隅單手撐床,越過他開了一盞壁燈,他想下樓到車里拿一針抑制劑,不然他估計自己也沒法睡了。

    壁燈的光線很弱,傅向隅看見秋池的臉已經紅透了,帶粉的薄紅色一直延伸進寬大的睡衣領口。傅向隅伸手摸了摸他腦門,睡前新換上去的那副退熱貼又變暖了。

    Beta的眼神有些迷離,胡亂往他身上扯了扯,抓住了他的衣服:“你能不能再……”

    傅向隅的喉頭滾動了一下,這是秋池第一次向自己主動要求,可他只是碰了碰他的鼻尖:“等燒退了!

    “這次不算交易。”秋池很小聲地說,“我不要錢。”

    傅向隅動搖了,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這個人現在的姿態,實在是……

    “我好難受……向隅!

    媽的。

    傅向隅徹底忍不住了。

    *

    九月,開學季。

    段鑫燁拉著一個行李箱走進宿舍,看見坐在沙發上看書的傅向隅,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干巴巴地“嗨”了一聲。

    傅向隅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這么早回?”

    “明天不是就開學了,”段鑫燁有點郁悶,“什么意思,嫌我煩?就這么不想看見我?”

    “挺有自知之明。”傅向隅評價,“一會兒把你那老鼠窩收拾一下,之前我路過都聽見老鼠叫了!

    段鑫燁睜大了眼:“我去,真的假的?”

    “要不要叫滅鼠隊啊艸,不是,我上哪兒找滅鼠隊啊?”

    傅向隅有點陰損地笑笑:“真有老鼠我能把它塞你嘴里,注意點個人衛生吧段同學!

    段鑫燁反應過來,“哼哼”地叫了兩聲:“又不讓你住,我就愛拿臟衣服鋪地毯,管得著嗎你?”

    他心里自覺拿住了傅向隅的把柄,因此連話也反駁的很硬氣。

    嫌我臟?你還和掃垃圾的談戀愛呢你!

    但硬氣了沒幾秒,段鑫燁又有點尷尬地把話鋒一轉,問他:“怎么還看起書了?”

    傅向隅把書簽夾進紙頁:“隨便看看。”

    “你暑假就在學校待著,一直沒回啊?”

    傅向隅“嗯”了一聲。

    段鑫燁把行李箱推回到臥室里:“放假有去哪里玩嗎?我跟秦蔚一暑假好像都沒怎么見到你人!

    “沒去。”傅向隅說,“外面熱死了!

    “也是!倍析螣钣悬c刻意地笑笑。

    頓了頓,又問:“你那病咋樣了啊?”

    傅向隅忽然朝他看了過來,眼神有些怪異:“問這個干嘛?”

    “有人和你說什么了?”

    段鑫燁此人向來沒心沒肺,除非有人恰好提起,才會跟著附和著問問傅向隅的病,否則他那鵪鶉蛋大的腦子自己想不起這個來。

    被他這樣盯著,段鑫燁頓時感覺自己心虛的連手都沒地兒放了,差點就要和盤托出,好在他最后還是忍住了:“傅叔叔前兩天打電話和我問你呢,打聽你近況啥的,我說我離校了,我倆也不待在一塊,我哪知道。”

    這事倒是真的,段鑫燁說話的時候表情很自然,因此傅向隅并沒有再起疑。

    兩人緊接著又聊了幾句,段鑫燁沒敢再亂說話,把話鋒轉到了秦蔚身上:“你看秦蔚那朋友圈了沒有?”

    “沒看!备迪蛴珉S口接,“又換人了?”

    “被你猜準了,”段鑫燁挺嫌棄地說,“這次換了個女孩兒,等級好像還挺高的,據說還是個挺有名的模特!

    “照這樣浪下去他遲早讓人給閹了。上次那個小O你還記得吧?死活不愿意分,軟硬不吃,給錢都打發不走,上次在路上碰見,上來臉就給秦蔚撓花了,連我都差點被他撓一跟頭!

    傅向隅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那最后怎么解決的?”

    “還能怎么解決,你那好兄弟又爆金幣了唄,這世上就沒錢不能解決的事兒,如果有,那就是給的還不夠多!

    ……

    晚上段鑫燁提著大包小包下樓丟垃圾。

    丟完垃圾還得去校內商超買點生活用品,段鑫燁本來想叫隔壁彭爍一塊,沒想到隔壁那兩貨都還沒來,據說打算每天起一大早趕回來上早十。

    剛下樓段鑫燁就看見了秋池。

    因為剛開學,所以宿舍樓下的這片垃圾箱很快就滿到溢出來了。初秋氣溫稍降,可還是熱,這幾堆垃圾要是不盡快處理掉,放一晚上就該臭了。

    段鑫燁走過去的時候,秋池正跟另幾個校工一起清理垃圾箱周圍的垃圾袋。

    看見段鑫燁手里的垃圾,秋池下意識伸出手:“給我吧!

    段鑫燁沒跟別人一樣遞過去,秋池俯身把旁邊的一袋垃圾丟進清理車,然后才抬起頭:“同學你好,垃圾箱已經滿了,我們正在清理……”

    看見段鑫燁的臉,秋池很明顯愣了一下。這人不知道又發的什么瘋,表情怪異地盯著自己,一副吃了屎的樣子。

    秋池以為他湊過來又要沒事找事地冷嘲熱諷,于是冷漠道:“有事嗎?”

    沒想到這次段鑫燁憋了半天,卻只憋出一句:“……沒事!

    說完他就把手里的幾袋垃圾順手丟進了垃圾清理車,走的時候秋池看見那個男的還偷偷回頭往這邊看了好幾眼。

    有病。

    秋池沒把這事放在心上,這陣子才剛開學,他實在有點忙。

    兜里的手機震了一下,秋池的心跳又變快了,雖然猜到了可能是傅向隅發來的消息,但他現在正帶著加厚的□□手套,沒法用手機。

    好幾個人一起,那堆垃圾很快就被清理干凈了。

    把清理用具收回雜物間的時候,秋池聽見有人抱怨:“剛上班就加班,大晚上的過來倒垃圾,也沒給個加班費什么的!

    “知足吧,咱們這學校工資已經給的算高了!

    秋池很快地收拾好工具,然后脫掉厚重的手套。

    屏幕上果然是傅向隅發來的消息:「去買蛋糕了嗎?」

    「昨天才剛買過!

    「今天不想吃?」

    秋池刪刪改改,然后才點了發送:「也不能天天吃,我怕得糖尿病……」

    「好吧。」

    「在干什么?」

    「加班!

    過了一會兒,秋池又發過去一條消息:「剛剛在你們宿舍樓下清理垃圾。」

    「還在嗎?」

    「嗯!

    「等一下我。」

    「和你一起回家。」

    秋池的目光落在“回家”兩個字上,心口處有些麻癢,又有種溫水淌過的感覺。

    傅向隅很快就下來了,兩人鉆進林蔭小道,然后Alpha突然低下頭吻了他。

    秋池沒敢動,心跳得特別快,他驚詫于這個人的大膽,這里是學生宿舍樓下,隨時都可能被傅向隅的熟人撞見。

    好在傅向隅并沒有吻很長時間:“好久沒看到你了!

    秋池想了想,小聲說:“才三天吧。”

    “不長嗎?”

    秋池很輕地笑:“很長!

    緊接著他頓了頓,然后說:“下次還是不要在這邊那、那樣,有點不安全!

    的確很“危險”,學校里的大部分師生都認識他,就算完全不熟,對方也可能記得他的臉。

    可剛剛那一刻,傅向隅忽然有點不想再藏著掖著了。既然不可能找到命定之番,那跟Beta還是Omega在一塊,對傅向隅來說,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差別。

    “可我就想親,”傅向隅說,“不行嗎?”

    當然沒什么不可以,學校里多的是找個角落就能親上的小情侶,十幾二十歲的年紀,年輕的肉|體,張揚又熱烈的靈魂,一個對視就會情難自禁。

    可這個人大概忘記了,他們并不是那樣的關系。他也不是和他一樣的學生。

    但秋池也不打算戳破,在Alpha親口說出“結束”以前,他希望他們能一直開開心心的。

    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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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逐漸轉涼。

    首都今年下第一場雪的時候, 秋池剛洗干凈手從廚房里出來,雪粒砸在書桌前的窗戶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秋池拉開窗,又探出去一只手, 落在掌心里的雪粒頃刻間便化成了水。

    這幾天氣溫驟降, 但到底才剛入冬, 氣溫不算很低, 所以這場小雪飄得半融不化, 更像是雨夾雪。

    秋池對著外面拍了兩張照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光線太暗,不能怎么能拍得清, 于是秋池干脆錄了個幾秒的視頻。

    他把視頻反復看了幾遍, 然后才發給傅向隅:「外面下雪了。」

    “什么時候過來……”后一句話還沒來得及發送過去, 門口處就忽然響起了鑰匙插入門鎖的聲響。

    房門向內打開,傅向隅走進來,換上了屬于自己的那雙毛絨拖鞋。

    “做好飯了?”他抬頭看向朝這邊小跑著過來的秋池。

    “還有一道小炒!爆F在天氣冷了,他怕太早炒好一會兒就放涼了。

    說完他又低頭看向傅向隅手里提的蛋糕, 有些怔楞:“怎么忽然買蛋糕?”

    “慶祝我今天十九了!备迪蛴鐩_他一笑。

    Alpha的發梢看上去有些微濕,像是冒雨來的。

    秋池剛要伸手去接蛋糕, 聞言有些驚訝:“怎么不告訴我?”

    傅向隅只告訴他今晚會過來吃飯, 沒說其他的,所以秋池只做了一桌家常菜。

    “怕你破費,”他說, “一會兒家里還有一場,七點走, 得回去做做樣子!

    這會兒已經五點半了,想到傅向隅待不了多久了, 秋池心里就有點小失落。

    他把那塊蛋糕拿進廚房,然后打開冰箱,給傅向隅帶來的蛋糕騰了個位置。

    秋池今天穿著一件淺灰色的高領毛衣,是傅向隅之前買給他的一堆衣服里的其中一件。

    那天從海邊回來后,傅向隅說要補給他生日禮物,送了他一張校門口蛋糕店的充值卡和很多件衣服,春夏秋冬都有,尺碼也都剛好合適。

    都是秋池看不懂的牌子,他怕被人問,所以一般就在家里穿穿,或者穿在工作服里面。

    傅向隅沒過一會兒也走進來了,這人先是輕車熟路地俯下身子從后面抱住他,然后貼著他的臉頰,很膩歪地:“晚上想和你睡!

    “那結束后……要過來嗎?”

    “可能來不及,一會兒估計要喝酒!

    “還是少喝點……”

    傅向隅不說話,只親了親他的嘴角。

    Alpha一直抱著他,害得他分神了好幾次,鍋里的豆角炒肉也糊了一點,炒焦的干辣椒嗆得兩人一前一后地開始咳嗽。

    秋池連忙把火關掉,傅向隅則抵在他背后笑。

    秋池很小聲地說他:“傻子!

    兩人一塊把廚房里做好的菜端到了外面,坐下的時候傅向隅偏頭望向窗外的雪,忽然提起:“去年今天我是在你家睡的,還記得嗎?”

    秋池愣了一下,過了幾秒才想起來,他輕笑一聲:“那天原來是你生日啊。其實本來沒想帶你回我家的,但你當時一直扯著我的手,一點都掰不開!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又道:“那時候……你好像有點傷心。為什么?”

    傅向隅沉默了幾秒,然后才道:“那天是我母親的忌日,我剛成年,也剛知道他被埋在那里。”

    “確實有點難過!

    說到這里他忽然很輕地笑:”還好碰上一個特別好心的小伙子把我撿回家!

    秋池被他的語氣逗笑了。

    可這笑容只有片刻,默了會兒他忍不住又問:“你的病……是不是因為……”

    “都有吧!备迪蛴缣谷坏溃拔疫沒來得及出生他就斷氣了,那時候離我的預產期好像還有一個多月!

    “我的信息素無法被評級,聽說剛出生那會兒,我爸完全不管我,你知道我們這兩類人種,無論是在胚胎期還是幼兒期,都需要父母雙方的信息素撫慰才會有安全感。”

    秋池點點頭,他有聽說過這個。

    “檢查出有問題的時候,腺體的發育已經不可逆了。他那時候才開始有點緊張!

    傅向隅的語氣很平淡,仿佛并不是在談論自己,而是在講另一個與他完全無關的人。

    可他越是這樣,秋池心里的緊澀感便愈盛,他看著傅向隅,有種想要抱住他的沖動。

    “干嘛,”傅向隅注意到他的眼眶有些泛紅,于是笑著逗他說,“這么心疼我?”

    秋池沒說話。

    “別哭,池哥。”

    秋池的眼睛睜大了一點:“我沒哭!

    “而且好怪啊……別叫我那個!

    “那叫你什么?不讓叫哥,那要叫你寶寶嗎?”

    “寶寶?”

    秋池起身過來捂住了他的嘴。

    這人幾乎是從座椅上跳起來的,傅向隅盯著他變紅的臉和耳廓,笑了。

    Beta的反應很好玩,弄得他再一次福至心靈,想到了一些更肉麻的昵稱。

    可下一秒,秋池卻紅著臉湊過來,然后在他的腦門上親了一下:“生日快樂啊!

    他似乎有點詞窮:“又長大一歲了。”

    這話有點像是在哄小孩,傅向隅有點不太高興,他拉開秋池壓在他下半張臉上的手,追問:“沒了?”

    “祝福呢?”

    “希望、”秋池想了挺久,然后才很真誠地說,“希望你開心!

    “病也能變好!

    雖然傅向隅幾乎不會和他提起自己的病,但秋池看得見,Alpha腺體上的針眼越來越密,進入發熱期的時候,這個人就會變得有點嚇人。在強效抑制劑起效之前,他完全無法溝通,總會弄得他很疼。

    不過每次只要緊緊抱住Alpha,他似乎就會恢復一點意識,變得不那么兇。

    傅向隅是真的有點害怕秋池這樣的眼神,太真了,弄得他有點舍不得“欺負”他。

    他憋了會兒,卻只輕輕攬住這個人的后腰,然后抬頭親了親他的下巴:“你也開心!

    雖然這一桌都是家常菜,但每一道都很合傅向隅的胃口,他吃了一碗飯,秋池還想再去給他添。

    “不要了!

    “切蛋糕吧!

    秋池剛把廚房里的蛋糕搬出來,傅向隅腕上的手環就響了,是秦蔚打來的,傅向隅對著提著蛋糕朝自己走過來的Beta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秋池于是很安靜地在他面前坐下。

    對面的聲音特別亂:“怎么還不過來?到底誰過生日啊,一群人全跑過來問我你在哪兒,我酒都替你喝了十來杯了!

    “馬上到!备迪蛴缯f。

    “趕緊的啊,你到哪兒了?”

    “宿舍樓下。”

    秦蔚罵了句娘。

    通話掛斷后,秋池恂恂地看向傅向隅:“要走了嗎?”

    “嗯,”傅向隅說,“等我吹完蠟燭!

    秋池于是趕緊伸手去拆那個蛋糕,配的蠟燭是數字的,他把數字“1”和“9”從包裝盒里拆出來,然后端端正正地插在了蛋糕上。

    兩朵火苗搖曳著明亮。

    傅向隅閉上眼睛,他從來不對著蠟燭許愿,每次被眾人圍將著在蛋糕前,那半分鐘的沉默,傅向隅的腦海里總是一片空白。

    他沒什么愿望。也不相信在心里沒什么誠意地默念一下,愿望就會被實現。

    可這一次閉上眼,他腦海中卻徒然浮現出了秋池的臉……

    一直這樣下去吧,他忍不住想。

    分別時的吻是奶油味的。

    傅向隅有點舍不得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想起自己剛才淋了點雨,發型有點亂了,于是他說:“不然我洗個頭再走吧。也不差這一會兒了!

    秋池于是轉身去給他拿毛巾。

    浴室里很快便響起了水聲,秋池拿著毛巾站在門口,過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問他:“……明天你還過來嗎?”

    水聲太大了,傅向隅有點沒聽清。

    他關掉花灑,問:“什么?”

    秋池:“沒什么!

    幾秒種后,浴室門忽然被打開了,秋池有些驚愕地后退一步。Alpha完全赤|裸著,渾身都濕漉漉的滴著水。

    “你……”

    不等秋池說完,傅向隅便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秋池躲閃不及,被他一把拽進懷里,衣服也給蹭濕了。

    “剛說什么了?”

    秋池小聲:“我就隨便說說,沒事。”

    傅向隅好像有點生氣,挺用力地掐住他的臉,捏地他的嘴撅起來:“你每次都這樣。”

    “再說一次會要了你的命嗎?”

    “到底說什么了?”傅向隅追問。

    秋池只好低著眼重復:“就是想問問你,明天還過來嗎……”

    空氣突然安靜了幾秒。

    傅向隅反應挺冷淡的:“不是很想來。”

    他瞥見了秋池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落,可這人卻仍要裝模作樣地說:“知道了!

    “你快洗吧,”秋池說,“一會兒該著涼了!

    傅向隅忍不住用濕潤的指腹蹭了蹭他眉頭上的那顆小痣,面色放緩,忽然又改了口:“會來!

    秋池抬頭看他。

    “突然又想來了!

    秋池看見他臉上帶笑,是在逗他的意思。

    “以后不許再趁我洗澡的時候‘蚊子叫’,”傅向隅報復似地搓了搓他的臉,“凍死我了!

    秋池趕緊把人推回浴室里去。

    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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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家主宅。

    傅向隅才剛到, 就被一群人圍將著擁進了會客廳,有人開玩笑說:“咱們傅少怎么比統帥還忙?來半天了都見不到你人。”

    手里被塞了一杯西柚汁混調的開胃酒,傅向隅抿了一口,然后隨口敷衍:“學校臨時有事!

    “什么事弄到這么晚?”有人說, “我記得秦蔚跟你都是都蘭的吧, 今晚剛好裘少也在, 早知道讓他打個電話跟那邊說一下了!

    緊接著又有人笑著接口:“我記得都蘭好像就他家開的吧?哪個老師不長眼讓我們傅少‘留堂’了?趕緊叫裘哥打電話過去‘教育教育’!”

    說話間, 那個被稱作“裘哥”的Alpha走上前來, 朝傅向隅伸出手,笑笑:“裘彥明。我們之前應該見過的。”

    傅向隅對此人沒什么印象,但那位校長膝下只有一兒一女, 于是他輕描淡寫地:“是嗎?”

    “好像在新聞上見過你, ‘見義勇為模范青年’。”

    裘彥明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尷尬:“都多久之前的新聞了, 傅少怎么還關注這個。那時候年紀小,熱血上頭就動手了,新聞都寫得太夸大其詞了。

    “什么見義勇為。课以趺礇]聽說過?”旁邊有人問。

    裘彥明敷衍著應了兩句。伸出去的手沒人回應,于是他挺尷尬地又把手收了回去。

    段鑫燁端著酒在旁邊站了半天, 愣是沒擠進去,他看了眼裘彥明, 然后用手肘懟了一下秦蔚:“那人誰?好像沒見過。”

    這人平時跟他們不是一個圈里的, 而且看著年紀挺大了。秦蔚低聲說:“都蘭那個老校長的兒子吧,聽說是老來得子,所以特別寵!

    “我去, 他呀。”段鑫燁雖然沒怎么見過他本人,但私底下聽說過不少和這人有關的八卦, 這人的“花”不像秦蔚那樣,崇尚一個你情我愿、好聚好散。

    明明前好幾年就已經結婚生子, 但還是不安分,有幾次都鬧上新聞了,也虧得他家有錢有勢,才能壓得下來。

    “之前怎么沒見他來過?”段鑫燁小聲問。

    秦蔚把這個大嘴巴拉到一邊,好在會客廳內人多,挺鬧的,被議論的本人并沒注意到段鑫燁。

    “他爸馬上要退休了吧,”秦蔚低聲,“之前招惹了那么多人,怕遭報應唄,估計特意叫他過來巴結巴結傅叔叔!

    “下次有什么等人走了再說,人就站旁邊你也逼逼賴賴!

    段鑫燁還有點不服氣:“我管他!

    過了會兒,段鑫燁又聽見秦蔚小小聲問他:“向隅是不是還談著呢,跟那個Beta?”

    段鑫燁愣了一下:“他跟你說的?”

    “怎么可能!

    這事兩人一開始估摸著傅向隅也就是想玩玩,雖然打小就玩在一塊,但他們很默契的,彼此都不插手對方的私生活。秦蔚以己度人,認為傅向隅之所以跟那個校工在一塊,可能也就是為了方便解決生理需求,玩不了兩個月估計就得分了。

    畢竟都在學校里,而且那Beta長得也還可以,不磕磣。

    不過身份上的確有點拿不出手,為了避免傅向隅尷尬,所以兩人直到現在,都很好心的一個字沒跟他提。

    “那你干嘛忽然說這個?”段鑫燁問。

    秦蔚看了眼傅向隅那邊,然后才說:“剛他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我聞到他洗發水味了。”

    段鑫燁目光怪異地看了他一眼:“你沒事聞這個干嘛?你是同性戀?”

    秦蔚感覺自己跟這個傻缺的腦回路可能有壁,好好的八卦,結果聊得他直冒火。

    “我鼻子靈不行嗎?”秦蔚低聲罵道,他自詡風月場上過,細節這塊還是拿捏得很準的,不然也不能有那么多跟他處過的都對他念念不忘,“反正他平時用的肯定不是這款洗發水,頭發也是剛洗過的!

    段鑫燁還是聽不懂:“那能說明什么?說明今天他換了款洗發水洗頭?”

    “艸,”秦蔚罵他,“明天我請你去醫院測測智商好不好?你怎么考上大學的?是不是讓你爸偷著給買分了?”

    “你倆用那洗發水平時十年八年都不換的,每天都那個無聊的味,我一聞就聞出來了!

    “而且剛我打電話問他的時候,他是不是說在‘宿舍樓下了’?結果又等了快一個小時才過來,他平時很少遲到吧?就算遲到也不會遲到這么久。過來的時候洗了頭,可能還洗了澡,洗發水的味道還和平時不一樣,這天氣至于出那么多汗嗎?肯定是剛從誰床上下來的!”

    他說了這么一堆,段鑫燁才有點回過味來。

    “所以你去問問他唄,”秦蔚慫恿他,“旁敲側擊一下!

    段鑫燁果斷拒絕:“我不要。要去你去,我跟他不熟!

    ……

    太喧鬧了。

    一人接一句的祝福聲像蟬聲一樣,傅向隅被圍在一個很大的蛋糕前,頂燈被熄掉了,只剩下幾盞昏暗的氛圍燈。

    九只直筒蠟燭一塊被點燃,場面看起來像是要發射火箭。等到煙花行將燃盡的時候,站在傅向隅身后的傅霽忽然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

    傅向隅回過頭,看見這個男人不帶什么感情地朝著自己笑了笑:“長大了。”

    一眨眼,他已經長得和傅霽一樣高了,甚至還要更高一點。

    “一會兒來我書房一趟,”他保持著那個屬于長輩的慈愛的笑容,“爸爸有話要跟你談談!

    吹過“蠟燭”后,宴會逐漸開始收尾,客人們也陸陸續續地回去了,最后客廳里就剩下秦蔚和段鑫燁兩個人。

    段鑫燁看起來已經明顯有了幾分醉意,躺在沙發上朝他招了招手:“不是說今晚上通宵打游戲嗎?你要去哪兒?”

    “我爸找我!彼f。

    段鑫燁“哦”了一聲。

    傅霽的書房在三樓,這一層做了專門的隔音處理,一切大小響動都被隔絕在外,安靜得有些可怕。

    傅向隅敲響了書房的門。

    “進。”

    傅霽放下了手里的咖啡,他站在巨大的拱形落地窗前,夜很靜,從這個位置剛好可以看見莊園內的那處人工湖。

    “最近學習還好嗎?”

    “就那樣!

    傅霽轉過身,沒什么表情地看向他:“昨天我去了趟研究所,他們告訴我一個喜訊,和你有關的。”

    “想著剛好今天你生日,就當做是送給你的生日禮物了,所以他們應該還沒跟你說!

    傅向隅光是聽見他的聲音,就有些莫名的煩躁:“是什么,又有新藥了?”

    傅霽笑了笑:“是能根治你的病的‘藥’!

    “恭喜我們小隅,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命定之番’!

    傅向隅猛地怔住了。

    “很突然是吧,”傅霽說,“之前這個小朋友都在國外生活,在腺體發育成熟以前就去了國外,所以國內的信息素庫里沒有他的采樣。最近他剛好回國待了幾個月,又剛好生病,醫院系統上傳了他的信息素采樣,結果和你的信息素百分百匹配。”

    “怎么不說話?”

    傅向隅:“沒有,只是確實感覺有點突然。”

    頓了頓,又開口問:“年齡合適嗎?”

    “當然!备奠V說,“那孩子今年十九,比你要大幾個月。配對結果出來的時候就已經通知他家里人了,那孩子似乎對你也挺感興趣的!

    “不過他應該還有兩個月才能完成學業,在那之前你們可以先加上聯系方式,相互熟悉一下!

    傅霽伸手拍在他肩上,然后微笑著說:“兩個月,該斷的都斷干凈,別到時候鬧到人家面前去,弄得不好看。”

    “好了,去和你的朋友們玩吧!

    直到走出那間書房,傅向隅才慢慢開始回過味來。

    傅霽什么都知道。

    就像在看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只要他不出格,乖乖待在他預定好的框架內,傅霽就還是那個表面上的“慈父”。

    兩個月……

    他該怎么和秋池說。

    傅向隅心亂如麻,剛下樓梯,迎面就撲過來一束禮花,弄得他滿身都是亮片。

    秦蔚往他手里塞了一塊滑雪單板:“剛出的聯名限量款,還有配套的護具和同款雙板,放你家客廳里了。等放假了咱三一塊去滑雪!

    段鑫燁不甘示弱:“我給你買了只機械大蜘蛛,我在店里看過,爬得特快,晚上還會自己回倉充電。”

    秦蔚挺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傅向隅拍了拍身上的亮片,跟著兩人一塊去了樓下的游戲區。小時候他們經常在這兒聚,兩人都喜歡上他家來玩,因為傅統帥十天有九天都不在,沒大人管,玩得也格外盡興。

    “他看起來是不是有點不高興?”段鑫燁撞了撞秦蔚的小臂,自以為挺小聲地逼逼賴賴,“干嘛都不說話?”

    秦蔚早看出來了,就是沒找到時機問,此時剛好借著段鑫燁的話開口:“向隅,傅叔叔剛跟你說什么了?”

    傅向隅心里挺煩,靠在皮面軟沙發上點了根煙:“……研究所那邊找到了我的‘命定之番’!

    “那不是很好,”秦蔚聞言也有些驚訝,“不是說只要跟‘命定之番’相互標記,你的病就有可能被治好嗎?”

    “而且‘命定之番’那么罕見,你運氣是真好!

    段鑫燁也忍不住問:“那人男的女的啊,漂亮嗎?有照片嗎?”

    傅向隅挺冷淡地:“沒見過!

    “放心吧。能跟你百分百匹配的,肯定也是個頂級Omega,”段鑫燁打了個酒嗝,語氣里隱隱有些羨慕意味,“100%什么概念?你倆只要一對上眼,一輩子眼里就沒別人了!

    他父母親的匹配度不算高,記憶里兩個人經常吵架鬧離婚,后來母親患癌離世,段父一滴眼淚沒掉,轉眼就娶了新老婆。

    “你就別多愁善感了,”段鑫燁酒勁上頭,越說越起勁,“再怎么不濟,這人肯定也比那個校工強吧……”

    他話音未落,傅向隅就猛地抬頭朝他看了過來。

    段鑫燁被他盯得脊背發寒,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他反倒理直氣壯地提高了音量,用玩笑的語氣:“跟那種人也就隨便玩玩還行,他一個Beta應該也沒臉纏著你吧?給點錢打發掉就行了……”

    沒來得及把話說完,段鑫燁便被無端開始憤怒的傅向隅一把抓住了衣領:“你告訴我爸的?”

    “我沒說,我一個字都沒說!”段鑫燁很大聲地囔,“我就告訴了秦蔚一個,多仗義!你都不知道傅叔問我的時候我有多心虛!

    他囔完了自己還覺得挺委屈,段鑫燁平時對朋友都挺仗義的,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傅向隅這事真是憋掉了他一條命,為了“保住”好友的臉面,他愣是跟彭爍他們都沒提。

    傅向隅看他那副又慫又委屈的樣子,看也不是他說的,這人臉上掛不住事,要真是他漏給傅霽的,這會兒估計已經心虛地給他下跪了。

    于是傅向隅松開他:“什么時候知道的?”

    “那天我陪我小姨和表妹開學旅行……我先聲明一下,離首都最近的就那片海濱景點,我可沒有跟蹤你,”他說,“而且你倆就那么光明正大地在海灘上拉手,我想看不見都很難!

    傅向隅轉頭看向秦蔚。

    秦蔚忙道:“我怎么可能說,之前葉子和我說這事的時候,我還提醒他別亂說呢。”

    見他這幅樣子,秦蔚的眼神微微變了,他試探著問:“你不會對那個Beta真上心了?”

    “應該不會吧?”他又找補地笑了笑。

    可傅向隅沒說話。

    039

    039

    傅向隅已經很久不在這邊過夜了。

    他躺在小時候睡過的床上, 躺了很久都沒能醞釀出睡意來。

    接近零點的時候,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彈出一條消息來,傅向隅看見屏幕上秋池的頭像, 手比腦子更快一步, 一下就點了進去。

    「你休息了嗎?」

    傅向隅點開他之前發來的那條視頻, 還沒完全暗下去的天色里飄過幾顆鹽粒大的雪, 在路燈的暖光下細微的閃爍著。

    他仿佛能透過這個短暫的視頻聽見Beta的呼吸聲。

    秋池緊接著又發了張照片過來, 照片里是他那張小床,鋪了層淡紫色的床單,沒什么花紋, 但看著很柔軟。

    「我買了套稍微大點的被子, 這樣以后一起蓋就不會冷了!

    傅向隅不知道該怎么回, 猶豫了片刻,索性關掉了聊天界面。

    ……

    洗完澡的秋池躺在剛鋪上新床單的小床上,發完那幾條消息后,他又忍不住點進去看了好幾次。

    以往傅向隅每次都回得很快, 但這次卻一直都沒有回。

    秋池猜測他可能是喝多了酒,已經睡著了。

    因為每天都要早起清掃責任區的枯枝落葉, 秋池現在也很困了, 他抓著手機又等了會兒,沒等到傅向隅的回復,于是打開手機, 在輸入框里打下了“晚安”兩個字。

    第二天秋池剛好休息,于是起了個大早, 到離這兒最近的農貿市場買了一堆菜。

    昨晚他就提前列好了清單,挑的都是平時不大舍得買的食材, 沒想到剛到宿舍不久,就接到了傅向隅打來的電話。

    秋池趕緊把手里提的食材都擱在了廚房臺面上,然后飛快地接起電話:“喂?”

    沒什么鋪墊,傅向隅開門見山道:“今天有事,就不過去了!

    秋池愣了一下,看了眼臺面上剛買回來的菜,小聲地說了句:“好!

    “……那明天呢?”

    “看看吧!

    秋池本來還想再說些什么,但他敏銳地察覺到傅向隅的語氣似乎有些敷衍,也有些冷淡,于是就沒有再開口。

    掛斷電話后,他把剛買好的那些菜放進冰箱里碼好。

    可能是太忙了吧,他想。

    這之后傅向隅一連小半月都沒再過來。

    秋池發給他那些消息,他好像也都看不到。有時候會挑著回一兩條,但秋池能感覺到他好像沒什么熱情,一直都是很敷衍的態度。

    于是秋池開始反思自己的話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十一月下旬的時候,首都下了場大雪。

    秋池在學校里碰到過傅向隅好幾次,有幾次兩人離得有點遠,傅向隅似乎沒看到他,除了在那間逼仄的職工宿舍里,Alpha大概在哪里都是眾星捧月的。

    很早之前,他好像就已經無法抑制住自己看向傅向隅的目光了。

    秋池見過他站在禮堂上發言、領獎,也見過他被同樣光鮮亮麗的同齡人簇擁在其中。那個年輕的Alpha就像是站在另一個世界里,而他則藏在眾人看不到的角落之中,心里既驕傲又難過。

    隔很遠他就看見傅向隅了。

    這人身旁站著一個棕頭發的女孩,秋池知道她,傅向隅的同班同學,和彭爍那群人也玩得很好。

    兩人似乎正在討論著什么,秋池手里拿著鏟雪的工具,剛剛領班在群里通知他去處理天橋階梯那塊的積雪,他急急忙忙地趕過來,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傅向隅。

    和傅向隅擦肩而過的時候,秋池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可這個人卻好像沒看見他一樣,熟視無睹地從他旁邊經過,連一個眼神都沒有。

    這么近的距離,他不可能沒看到自己。

    之前的每一次“偶遇”,傅向隅的目光都會短暫地停留在他身上,直到秋池也抬眼悄悄回應他的目光。

    秋池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他覺得這場交易可能就快“結束”了,可傅向隅還沒有跟他提起這個詞,他本能地保留著最后一絲幻想。

    萬一不是呢?

    那天傅向隅從他家離開的時候,兩人并沒有鬧矛盾,Alpha也沒有不高興,那天晚上他還冒雨跑出去買了禮物。

    可傅向隅從那天之后再沒來過。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是不是不該問他那個問題,不該在他洗澡的時候開口,不該和蚊子一樣小聲地說話……

    是不是莫名其妙的就被他討厭了。

    *

    十二月初,都蘭建校三百年慶典。

    慶典當天校方邀請了上千名校友,報名的志愿者有點不夠,策劃小組于是從校工里抽調了一批人員負責現場布置和物料發放。

    當天秋池推了好幾車礦泉水送到禮堂,又跟其他人一起把水一箱一箱地卸下來。

    其中一位負責人進來看了眼,然后點了秋池和另兩個校工:“麻煩你們三位把礦泉水拆開,然后在禮堂的那些空桌上擺放好。”

    “每桌都要?”

    “是的。時間有點來不及了,每人就各負責兩列吧,剩下的我再去喊人。”

    秋池來回搬了幾趟,才剛擺到一半有余的時候,被邀請過來的校友和學生代表就已經陸續開始入場了。

    秋池在這些人里看見了傅向隅,他只用余光往那個方向匆匆瞥了一眼,然后就低下頭,繼續專心地擺放那些礦泉水。

    再次折回到那間臨時倉庫搬水的時候,剛走出去沒多遠,秋池就被一個從拐角那兒突然冒出來的男人很重地撞了一下。

    秋池手里的一箱礦泉水差點沒拿穩,雖然是對方先撞到的他,但他還是下意識地說了句:“抱歉……”

    秋池聽見那人很輕蔑地嗤笑了一聲。

    他抬眼看向對方,看見那人臉上露出了一個惡劣的笑:“你沒長眼嗎?“

    秋池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張臉。

    下一秒,裘彥明也從那個拐角處走了出來,他笑了笑,隨即不輕不重地訓斥道:“你干嘛呢耿迪,一把年紀了還欺負同學?”

    “我哪欺負他了,”耿迪理直氣壯地,“明明這么寬的走道,他非撞我身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裘彥明則從另一側堵住秋池的去路,語氣很輕松,像是熟人碰面:“好久不見啊,小秋同學。”

    “在學校里掃垃圾的感覺怎么樣?”他笑得古怪,“挺賓至如歸的吧?畢竟這才是你們Beta應該干的事兒。”

    耿迪則在后面挺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背:“本來就不該收他們這些垃圾,要不是教育部有規定,必須收幾個Beta做做樣子,這些下等人怎么可能考的進來。”

    說到這里他忽然一頓,直勾勾地盯著秋池的眼睛:“令堂應該還健在吧?”

    秋池終于抬頭瞪了他一眼。

    耿迪笑起來,又看向裘彥明,有點不甘心地說:“媽的當初那瘋婆子在我腰上拉了道這么長的口子,縫了二十來針,沒讓那瘋婆子坐牢真是便宜她了!

    當初好在被刀刺傷的不是裘彥明,否則那起案子到最后也不會被高高拿起、輕輕放下,都蘭這位老校長愛子如命,哪怕是蹭破太子爺一塊皮,那都得拿“命”來償。

    “干嘛呢,這樣瞪著我,”耿迪像是發現了什么特別有趣的事兒,“是不是特想打我?坐牢還沒坐夠呢?”

    秋池一直在克制著心頭的憤怒和火氣,抱著礦泉水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可就算出手,他也打不過這兩個Alpha,反而還會為此丟掉唯一一份穩定的工作。

    說話間,裘彥明忽然伸手扯開他的口罩,秋池厭惡地往后躲了一下,卻撞在了耿迪身上。

    “我最近在追藍茵,”裘彥明嘖一聲,“那小|婊|子還挺裝的,老來欲迎還拒那一套!

    “聽人說你倆以前處過。恳黄鹑D書館,整的還挺浪漫,”他極輕蔑地睨了秋池一眼,“她怎么能看上你啊,不是你死纏爛打吧?”

    秋池一直沒說話。

    聽見裘彥明提起藍茵,秋池猜到這人很可能是在她那里吃了癟,有氣沒處撒,又剛好看到了自己,所以才特意找過來找茬瀉火。

    耿迪又從后面推了他一把:“我們裘哥問你話呢,啞巴啦?”

    藍茵是他大學同學,一個B級Omega,兩人在學業上都很上進,經常組隊一起完成作業,每次配合得也都很默契。

    一樣的人生目標讓兩人有了許多的共同話題,大概是互相對對方都有些欣賞意味,那段時間他跟藍茵確實走得很近,兩人還玩笑著說以后說不定可以選到同一個導師。

    一直到他出事。

    藍茵并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避開他,甚至很積極地在幫他找律師,可是當時沒有哪一家首都律所敢接手他的案子,而且秋池家里也拿不出那些錢去聘請好律師。她為秋池感到憤憤不平,甚至上網發布了一些憤慨言論。

    后來大概是被輔導員警告了,在校方的不斷施壓下,藍茵把那些帖子都刪除了。秋池不想連累她,后來藍茵來找過他幾回,他都沒怎么給回應。

    自那之后兩個人也沒有再聯系了。

    ……

    禮堂內。

    傅向隅聽見有個負責人問校工說:“負責這兩排的那小哥人呢?”

    那校工想了想,說:“剛好像看見有兩個人去找他,可能有什么事吧!

    “那行,”這會兒入場的人越來越多,負責人忙得焦頭爛額,也沒空去管那個突然消失的校工,“那就麻煩叔你們幾個了,咱順便把剩的那點也幫忙擺了吧,要有什么急事就提前說一聲,我這一雙眼睛也看不過來是不是?”

    傅向隅猶豫了幾秒,隨即忽然起身。

    旁邊的秦蔚看了他一眼:“你去哪?”

    “洗手間。”

    傅向隅從拐角那兒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秋池被那兩個Alpha夾在中間,裘彥明似乎伸手在秋池的臀部上抓了一把,嘴里在說什么話傅向隅根本沒聽清楚。

    因為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裘彥明旁邊,這人看見他,有些意外,張了張嘴似乎想跟他打招呼:“傅……”

    然而沒等他說完這個音節,傅向隅迎面就是一拳。

    他沒怎么和人打過架,幾乎沒有近身搏斗的經驗,畢竟從小到大根本沒人惹他,就算是煩到他的人,也不需要他親自動手解決。

    落在裘彥明拳腳毫無章法,但每一拳都是實打實的,這人一時間被壓在地上打懵了,連話都說不出來。

    秋池看見傅向隅后頸上的阻隔貼被他自己扯開了,來自于頂級Alpha信息素的絕對壓制,讓眼前剛剛還囂張得不行的兩個Alpha都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只有秋池完全不受影響。他上前試圖拽住傅向隅的肩膀,拽不動,于是又去扯他的小臂。

    倒在地上的那個Alpha鼻血已經流了滿臉,可秋池根本拉不住傅向隅。

    等級相當的Alpha信息素只會激發對方強烈的爭斗欲,但傅向隅的信息素等級已經超過了傳統評定Alpha等級的最高區間。

    被他壓在地上打的那個Alpha在信息素的絕對壓制下,毫無反抗能力,甚至已經開始不自覺地抽搐,身下也有腥|臊的黃色液體在白色的瓷磚地板上緩緩洇開。

    秋池很怕他弄出人命來,他有些手足無措,此時去叫人來無疑會把事情鬧得更大。

    于是他只好跪在地上,用盡全力抱住他:“求你了向隅……”

    “別這樣。”

    Alpha在他懷里掙扎,接連幾次掙脫,可秋池卻鍥而不舍地又抱住他。

    終于,傅向隅好像冷靜了下來。秋池趕忙伸手去探地上那個Alpha的鼻息,雖然他做夢都想讓裘彥明死,但決不能是因為傅向隅。

    他不想讓傅向隅被自己牽連。

    可傅向隅卻抓住了他的手腕,厭惡的口吻:“沒死。臟死了,別亂碰。”

    剛剛傅向隅的信息素迅速蔓延開來,耿迪下意識地就跑開了幾米,但現在仍是全身難受,他捂住疼痛難耐的后頸,心有余悸地看著傅向隅。

    “你是哪一級的學生,你知道……”

    傅向隅回頭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耿迪瞬間住了嘴。

    Alpha之間的信息素等級分明,耿迪發自本能地畏懼著這個擁有著超出常理的高等級信息素的同類。

    傅向隅從裘彥明身上站起來,又用鞋底踩了踩他的臉,可惜他的鞋底太干凈了,并沒有在這人臉上留下什么痕跡。

    秋池看見傅向隅挺冷漠地給秦蔚打了個電話,也沒多說什么,就讓他“出來一下!

    秦蔚剛一靠近這里,就忍不住捏緊了鼻子,暴躁地罵道:“快把你那味道收收傅向隅,他媽的里面那么多人,你發什么瘋?”

    那個被摘到一半的阻隔貼不知道還管不管用,但有總比沒有好,秋池小心翼翼地替傅向隅把它又給粘回去了。

    秦蔚看了癱軟在地上滿臉是血的裘彥明一眼,又瞥了眼秋池,最后才看向傅向隅:“不是……

    “這你打的?”

    “嗯,”傅向隅輕飄飄地說,“麻煩你幫我處理一下!

    秦蔚:“?”

    “謝謝。”

    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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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堂這邊離校內停車場很近。

    秋池被傅向隅一路拉著拽上車, 車門剛關上,Alpha的身體就抵向了他,并用一種很可怕的眼神盯著他:“他剛碰你了?”

    秋池下意識否認:“沒……”

    “除了這里,還有哪兒?”身下的軟肉被狠狠地擰了一下, 秋池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可惜沒能將人成功推開。

    “……就那里, 其他沒了。你別生氣。”

    Beta身上眼下全是那兩個Alpha的味道, 兩種難聞的氣味混雜在一起, 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不是他的錯,可傅向隅還是有點恨他。

    這人的身體可以容納所有人的信息素,無論是Alpha還是Omega, 不只有他一個人可以占有他。

    所有人都可以覬覦他的東西。

    和他斷掉之后, 他還可以去找其他人, 那張破鐵床上會有其他人擠上去,也會有其他人“嘗”到他的味道。

    那股獨一無二的、他曾經以為只屬于他的橙子味,也會變成別人的。

    光是想想他就覺得自己快瘋了。

    他忍不住又吻了秋池,兩人很快就擁吻在一塊, 熟悉的呼吸、熟悉的節奏,所有情欲頃刻間便被挑起。

    可最后兩人并沒有做下去。因為傅向隅忽然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秋池仍然習慣性地貼上去, 親昵地舔了舔他的喉結, 緊接著又向上吻住Alpha的下唇,他抬眼觀察著傅向隅的反應,但這人并沒有像從前那樣激烈地回吻過來, 眼底甚至透出幾分冷漠。

    于是秋池有點尷尬地緩慢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片刻后。

    傅向隅啟動了車子,然后兩人就這么一路沉默著開回到了舊舍區。

    Alpha一直很沉默, 途中秋池嘗試著開了幾個話頭,可傅向隅都沒有接。

    他有種預感, 傅向隅大概是要跟他“告別”了。

    回到宿舍后,秋池找出一個塑料小藥箱,他不再試圖說話,而是很安靜地抓住傅向隅的手,替他處理了一下指骨上的輕微挫傷。

    傅向隅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發頂,那一小圈長得很規整的發旋,垂下去的眼睫,最后是藏在眉毛里的那顆小痣……刻意回避了很久的情感又開始洶涌。

    他說不出口。

    怎么才能斷干凈?一輩子都不再和這個Beta見面嗎?傅向隅覺得自己可能做不到。

    秋池把藥盒收好,放回到原處。傅向隅默默注視著這人的背影,正要開口的時候,秋池忽然從床頭柜里拿出來一個很小的絨布盒,然后小心翼翼地塞到他手里。

    “生日禮物!彼f,“本來想第二天就補給你的,但你一直沒有來!

    傅向隅打開那個盒子,里面裝著一對紫色的袖扣,不是特別貴的牌子,可也不便宜。

    秋池挺小聲地說:“感覺它的顏色有點像你……”

    傅向隅一直沒反應,秋池盯著他的眼,問:“是不是……不喜歡。俊

    “挺好看的。”傅向隅終于說,“謝謝!

    秋池很少看見他情緒這么低落的時候,他想安慰這個Alpha,但不知道這個人現在還需不需要自己的觸碰。

    他猶豫了一下,然后坐到傅向隅身邊。

    “最近是不是特別忙?”

    秋池很小心地貼過去,兩人的肩膀于是輕輕地碰在了一塊,Alpha似乎對他的親近并沒有產生任何抵觸。

    兩人之間的氛圍恍惚間又回到了之前的樣子。

    傅向隅答了聲“嗯”。

    “難怪你好久都不來了!

    “向隅,”秋池忽然偏過臉,兩人的視線相接,近在咫尺的距離,傅向隅發現他的眼睛好像有點紅,“你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

    傅向隅哽了一下,幾乎是脫口而出:“沒有!

    “為什么這么想?”

    秋池沒說話。

    傅向隅舍不得看他這樣子。

    他不知道為什么這個人明明就坐在自己身邊,可他仍然會生出一種類似于“想念”的情緒。

    下一刻,他忽然轉身很用力地抱住秋池,吻他的額頭,吻他藏在眉毛里的那顆小痣。

    秋池也摟住了他的背,兩人抱在一起很久,他才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問:“你以后還來嗎?”

    “來!

    傅向隅直到最后也沒說出那句話。

    *

    回到宿舍時已經是晚上了。

    剛走進宿舍,傅向隅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秦蔚,這人正跟段鑫燁一人叼著根煙,弄得整個客廳里都煙熏霧繚、烏煙瘴氣的。

    聽見開門聲,秦蔚一臉怒氣地看向他:“傅向隅!”

    他連珠炮似地一口氣道:“把爛攤子丟給我,還一整天都不接電話,你打的人,我還得替你跟人賠禮道歉,我是你奴才么我?”

    “下次請你吃飯,”傅向隅說,“我不太會處理這些!

    秦蔚瞪了瞪眼:“……我難道就是什么天生的奴才命嗎?”

    傅向隅走過來,段鑫燁很自覺地給他讓開一個空座,他剛坐下,秦蔚就聞到了他頭發上那股有點兒陌生的洗發水味。

    “人有事嗎?”

    “沒多大事兒,說是鼻骨骨折、軟組織挫傷,而且還被你那信息素沖懵了,不過送醫及時,應該不至于留下后遺癥,”秦蔚掐了煙:“你走后沒多久,救護車就過來把人送醫院了,后來保衛處的人還過來了,消殺了半天才把你那股味道處理掉!

    “那姓裘的也知道要臉,就說跟你發生了一點小摩擦,不過那老校長還是心疼得不行,傍晚給你爸打了通電話,你爸也沒說什么,就讓你找個時間去醫院給人賠個禮道個歉!

    段鑫燁在旁邊一臉八卦的樣子:“不是,到底為啥打人?我長這么大都沒聽說過你動手打人。不過那個姓裘的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他長得一臉賤樣,一看就是個傻逼。我這第六感,果然還是挺牛的!

    說完他還很驕傲地仰了一下頭。

    兩人很默契地都沒搭理他。

    “礙著統帥的面,這事他們肯定也不敢怎么樣。不過他爸雖然快退休了,但這么多年第一學府校長的位置肯定也沒白坐,手里頭多多少少捏著點高官的把柄,就算是統帥,也不可能一點面兒都不給他留。”

    秦蔚頓了頓,還是有點不理解:“但就為了這么一個Beta,你真是有點……反正我是真不理解!

    他一直游戲人生,對上過的每個男女朋友都有過一丁點真心,但每次就算愛,也愛得很有限。他只圖新鮮感,從來不留戀,也不吃回頭草,很難理解像傅向隅這樣的人,會放不下那個平平無奇的Beta。

    那種劣等基因,甚至連信息素都散不出來,更談不上有多漂亮,世界上多的是比他嬌比他軟的Omega。

    “你就是見得太少,也沒碰過Omega,”秦蔚比他倆都年長兩歲,挺嚴肅地以一個過來人的口吻勸告傅向隅,“你知道那種高度契合的‘快感’嗎?之前我碰到過一個匹配度89%的,真是他一個眼神過來,你就能化成水。”

    那人也是他談過最久的一個。

    “真的,”秦蔚繼續對他說,“我說真心話,要斷就趁早斷了,不然到時候你跟那個‘命定之番’一下看對眼相互標記了,你讓人家怎么辦?”

    秦蔚這人除了太花,但在外風評倒還不錯,原因無他,無非是他從來不劈腿,對待每個情人都溫柔又貼心,且出手闊綽,要斷的時候完全不拖泥帶水。

    傅向隅從段鑫燁那搶了根煙,點燃了夾在指縫里。

    命定之番就像是一個魔咒,只要兩個人見過一次面,他們就會不約而同地一輩子追隨著對方的信息素。

    就像連體嬰一樣,一方離開后,另一方也很快就會死亡。

    傅向隅最近翻閱了很多資料和研究報告,越看越覺得毛骨悚然,無論他愛不愛那個人,他都會被那種“生物本能”驅使著,只要標記成功,就永遠都離不開那個Omega。

    哪怕那個Omega有可能治好他的病,可治好以后呢?他依然是不自由的。

    “如果不見面呢?”傅向隅突然問。

    秦蔚不可思議地看向他:“那你的病怎么辦?”

    傅向隅沒說話。

    “而且傅叔只是現在懶得管,你要真為了那個Beta不去見那個命定之番,到時候會發生什么事你想過沒有?”

    傅向隅當然想過,每天晚上都在想。

    可他舍不得斷。

    他痛恨自己只有十九歲。天真又可笑,以為什么事都可以被自己掌控在手中。

    一開始他以為這不過只是一場你情我愿的交易,那樣單薄的關系,只要他開口叫停,這場交易隨時都可以被結束。

    他以為自己可以只泄|欲、不動情,所以才肆無忌憚地貪戀著那股橙子香氣。

    傅向隅根本沒想到最后自己會這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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