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我不想做人。”桑昭郁悶地說。
桑昭呆滯地坐在李主任辦公室的椅子上，哽咽了一聲：“把我變回小貓咪可以嗎？我只想做小貓咪。”
他滿臉渴望地盯著面前的李主任。
李主任是妖管局行動科的主任，她還沒見過這么不想做人的。
她干練地甩出一張表格，公事公辦，說：“來，橘貓成精是吧，先把表填了。”
桑昭摳了摳紙張的角角，有些心虛，但還是理直氣壯地無辜道：“我不會寫字。”
李主任遲疑了一下。
她把表格接過來：“我問，你說，我寫。”
“姓名？”
“桑昭。”
“過往經歷？”
“我給人類做過兩次寵物貓。”
“有無傷人史？”
“沒有的，我是那種很有貓德的小貓咪，我不啃人的。”
沒說兩句話，桑昭就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
他手揪著自己大腿上的褲子，側過身子抖了抖。
左手去撓右肩膀，右手去撓左肋骨，擰著身子，一副渾身不自在的樣子，腳也不老老實實踩在地面上。
他對面的李主任攔了他一下，望著他的目光里滿是嚴肅。
“做什么？”
桑昭實話實說：“我有點緊張，我要用我的后腳撓撓我的腦殼。”
李主任：“什么玩意兒？？你像話嗎？！”
她深吸了一口氣：“聽好，桑昭，你現在沒有前腳和后腳了，你只有手和腳，明白嗎？”
“你已經不是貓了，你要學著做人，做不好人，裝也得裝成人類的樣子！”
桑昭漫不經心地抖了抖自己的腦袋。
他現在已經不是毛絨絨的了，只有腦袋上面的頭發是茸茸的。
抖一抖，頭發就蓬蓬松松。
他頂著一頭太陽光一樣的小橘毛，這個發色橙橙金金的，是他作為一只紅虎斑橘貓最得意的毛色。
不過中國田園橘貓可以長橘毛，中國人長不出天生的橘毛。
但李主任說沒關系，人類也染發。
他可以裝人類里的叛逆少年。
但橘毛就不好去上學了，李主任決定直接安排他去上班。
一聽現在還要上班，桑昭真的害怕。
桑昭表情皺巴巴的：“不想上班。我以前的人類上班回來，都要摸我很久才能振作起來。上班會吸人精氣的！”
加班處理桑昭的“橘貓變人”突發事件，滿臉疲憊被吸掉精氣的李主任：“……是喔！”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突然了。
桑昭本來在馬路上游蕩，準備碰瓷個心善的新主人養自己。小貓咪在線尋找心軟的神！
結果他打了兩個嗝，腦殼發暈，就撅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妖管局就把他收容了，說他已經修為大成，不能做貓了，要裝人融入人類社會。
可他只想做貓啊！！
他和李主任面面相覷了一會兒。
桑昭很慫的，他看李主任沒有退讓的意思，環顧了一圈妖管局的裝著防彈玻璃的精密辦公大樓。
又透過窗戶，看看外面崗亭那里的持槍警衛。
他果斷壓下了逃跑的計劃。
行，工作就工作。
桑昭想了想，興奮又忐忑地舉起手：“那我可以做主任嗎？”
李主任：“……那我做什么？”
桑昭拿出做小貓咪的本領討好她：“因為姐姐看著很厲害，做主任又威風，所以我想做主任。”
“反正都是上班，我可以做主任嗎？”他發出貓咪暴言。
李主任又氣又想笑：“不可以！我做了八年基層，收容了好多小妖怪才做到主任的，小貓咪不可以直接做主任。”
桑昭苦惱極了。
“那我做什么工作，我可以去給蘇打餅干打孔，給趣多多點巧克力豆。”
李主任無語住了：“那些也不是工作！”
桑昭愣在椅子上，想了想自己夢想的工作，突然押韻地說了句：“我是小貓咪，我要開飛機。”
李主任深深呼吸了一下：“你不能開飛機，你現在也不是小貓咪了，你自己看看你自己，一米九的大男人了，不要動不動就說自己是小貓咪！”
桑昭感到不安。
他伸出手，想舔舔自己的手背，被李主任用死亡威脅的眼神制止住了，可也渾身不自在。
他怏怏不樂地，自暴自棄地開口：“那你幫我找一份小白臉的工作吧，就是那種被人養著的，不用坐班的。”
他眼巴巴地盯著她：“我不想上班。”
別說貓了，人都不想上班。
桑昭看李主任不怎么贊同他想做小白臉的樣子，靈機一動：“要不我去貓咖工作吧？我這樣貓德強盛的小貓咪，一定是貓咖的銷冠。”
李主任靠著公職人員的毅力，壓住了自己吐槽的欲^望。
她從桌面上拿了三份文件，遞給桑昭。
“這三家公司都是妖管局的合作單位，都有缺口崗位，你看看喜歡哪家，偏向于做什么，我們安排你去上班。”
桑昭握著文件，遲疑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主任，我不僅不會寫字，我也不怎么認字……”
李主任笑得更燦爛了：“你真……”
她沒說出口的話，可能都是對小貓的夸贊吧！桑昭這么想。
李主任把文件收回來，若有所思了一會兒。
哎，不認字，半文盲，這就不好找工作了呀。
她思考了一會兒，想到了什么，站起身：“走吧，我領你去上班。”
桑昭不情不愿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磨蹭了一會兒，挨不住李主任的威脅眼神，慢吞吞走過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要我做體力活嗎？用脆弱的小貓爪子織毛毯什么的？”
李主任盯著他，他就用pikapika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回望，一副很會撒嬌賣乖吃白飯的模樣。
李主任面色嚴肅，但其實有被萌到，語氣也和緩了些：“不會的，不是很累的壓榨工作。”
——是局里通過各種渠道搞來的關系戶工作。
就是那種打雜點卯吃干飯的關系戶工作，旨在收容笨一些的小妖怪。
這點李主任沒說出口，她怕說了，貓就飄了。
出了妖管局，她開公務車，拉著桑昭去他的新公司。
路上，桑昭被副駕駛的安全帶勒得難受，一直吐著舌頭裝干嘔，想讓她把安全帶解開。
李主任面不改色：“老實一點，我逮過幾百只小妖怪了，你這樣的壞心思在我面前無所遁形！”
桑昭扯著安全帶，梗著脖子：“那你介意我在你車上吐毛球嗎？”
她大驚：“你敢！！”
一路上桑昭折騰來，折騰去，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李主任停好車，抹了抹臉，揪著桑昭下車，往路邊的一個寫字樓走去。
桑昭發出微弱的掙扎：“不想上班，我不要上班，為什么要裝人？！我一點都不想做人！！”
“小點聲！”李主任扣住他的脈門，威脅他，語氣又放緩，哄著他，“你先去看看，不合適咱們再換嘛。”
“來，只要你先去看看，出來我就給你買火炙三文魚吃。”
桑昭掙扎的幅度小了起來。
“還有局里給你分配的房子，loft公寓26樓，你工作定了我就帶你去拿鑰匙。”
她語氣里滿是蠱惑：“這么高的房子，趴窗戶那里看風景，得是什么感受呀？”
桑昭逐漸開始不掙扎了。
他被扯著，進了寫字樓。
桑昭是在寫字樓的頂層見到的唐毓。
唐毓是這家公司的總裁，清俊挺拔地站在那里，一頭微長發剪成了狼尾，還在脖頸的位置扎了一個小啾啾。
他還沒說話，先帶了幾分笑。
隨著他說話的時候擺動頭部，扎著的小啾啾也晃來晃去的。
桑昭一直盯著他的后脖頸看。
那個小啾啾對桑昭的吸引力，就和逗貓棒一樣，他根本忍不住不看。
他拿人家公司總裁當作逗貓棒的時候，唐毓和李主任之間展開了成年人的social。
“唐總，又打擾您了，還是我們之前的情況……”
“了解了解，放心，我們公司一直很支持慈善事業的。”
“那就給您添麻煩了。”
“哪里哪里，也麻煩您帶人過來。”
桑昭一直盯著人家看，唐毓自然發現了。
唐毓沒在意，只是笑著對他招招手，從懷里掏了張名片遞給他。
桑昭接過來，低頭一看，那名片是鏤空燙金的，印著潑墨山水，精致漂亮得像個藝術品。
他盯著上面的字，仔細看了看，其實沒怎么看懂，但鄭重地對唐毓點了點頭。
桑昭：“嗯！”
李主任離開，去和人事幫著桑昭辦手續了。桑昭就留在會議室里坐著，吃桌上待客果盤里的蜜瓜。
他吃完一塊，又吃一塊。
唐毓接電話回來，見桑昭還在，就瞧了桑昭一眼。
又瞧了一眼。
桑昭長得很漂亮，眼尾和眉弓走勢上揚，臉部輪廓緊致，一點也不干瘦，臉頰肉還挺飽滿的，看著嫩生生的。
下巴有點短，但嘴唇又很飽滿。
是那種有些魅的貓系長相，但眼神很清澈，很有反差感。
瞧著年紀小，長得好，不過就是這個打扮……嘶，這是什么造型？
一頭燦金色的橘毛，蛋黃色的t恤，寬寬松松的黑色五分褲，露出了膝蓋，蹬著一雙白色運動鞋。
不像是要來工作的模樣，倒像是高三剛畢業做了個叛逆造型的十八歲小男生。
唐毓把想法在心底過了一圈，也不知道這人年紀多小，但也沒放在心上。
關系戶嘛，被塞進來接著就是了，管他哪里的關系呢？
唐毓也才25歲，性格又不古板，見桑昭在這里，就和他搭話聊天。
他注意到了桑昭t恤下擺印著的小小貓頭，就順嘴說：“是小貓呢。”
桑昭抖了一下。
他鬼鬼祟祟地放下蜜瓜，偷感很重地緩緩回頭，對上唐毓的眼神，慢半拍地意識到這句“是小貓呢”說的不是自己。
桑昭低頭看看衣服，扯著下擺，看見那里印了一只白貓的貓貓頭。
這件衣服是妖管局工作人員給他買的，見他是小貓咪，就給他買了印小貓咪的衣服。
桑昭卻不是很喜歡。
他們貓咪之間，都不喜歡白貓。看唐毓盯著白貓看，桑昭就揪了揪衣服上的貓貓頭：“這樣丑兮兮的大白貓有什么可看的……”
唐毓：“咦，你不喜歡貓嗎？”
桑昭美滋滋地說：“我最喜歡貓了！”
唐毓就也跟著開玩笑：“啊，真巧，我也是小貓教的。”
反正也是閑聊天，唐毓笑瞇瞇地逗他：“小貓教你知道嗎？圣火昭昭，圣火耀耀，小貓小貓，喵喵喵喵！”
“只要喜歡小貓，就都不是壞人！對不對？”
桑昭：哇！他懂我！
桑昭的眼睛biu地一下就亮起來了。
于是等李主任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桑昭扯著唐毓的西裝袖口，一個勁兒地癡纏：“我我我就要在這里上班！！喵喵喵！”
唐毓都笑出聲了，溫和地和他道歉：“不好意思，我剛剛開玩笑的，不是一定要喵喵喵的。”
桑昭很高興：“沒關系，我喜歡喵，我可以天天喵！”
李主任看著這一幕，青筋都起來了。
“桑昭！”她大叫一聲。
不過，望著桑昭身上陡然生起的濃厚興趣，李主任還是很滿意的。
不錯！肯上班就行！
肯上班就離融入人類社會不遠了！
努力學習，好好裝人！
一切都很美好，她笑瞇瞇地看著桑昭握住了唐毓的手。
桑昭緩慢地對著唐毓眨了眨眼睛，然后他向前兩步，想進一步接觸。
李主任：哈哈！小貓想打招呼呢，有點可愛。
……等會兒，貓怎么打招呼的來著？
她眼看著桑昭握住唐毓的胳膊就攀附上去，臉也湊近……
喔，想起來了，貓一般蹭人或者舔人。
她猛地向前，一把揪住桑昭的胳膊，使勁扯住，硬生生把他拽了回來。
還端著自然的神色，對唐毓說：“他比較熱情，不好意思。”
唐毓望著桑昭亮晶晶的眼睛，有些遲疑：“……沒關系。”
他剛剛想干嘛？
貼面吻唐毓也不是沒見過，可……可剛剛桑昭也不像是要親他的樣子……
唐毓默默想，反倒是像想哧溜點什么。
……什么人啊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