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桑昭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他沉默了一會兒，盯著那么大一只的蓬松團子，面色嚴肅地點了點頭。
“好的，我不會吵了。你回去睡吧。”
結(jié)果，狗坐在那里，甩了甩尾巴，開始扭捏起來了。
它期期艾艾地開口：“可是耶耶、耶耶想加你的微信。”
桑昭擰著眉毛，盯著它瞧。
他才不想加薩摩耶的微信呢！
他是小貓咪，貓咪又不喜歡狗。
尤其是這種，丑兮兮的大白狗，更不喜歡了！
狗搓了搓自己的狗爪，跺了跺腳，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耶耶其實也搬來就兩個月，在樓里沒有朋友。貓好，貓不是大型動物，耶耶不怕你，耶耶想和你做朋友。”
桑昭耳根有點漲漲的。
都說了，他作為貓咪，很討厭二話不說就打直球的狗！很討厭！
桑昭輕咳一聲：“你不是說樓上有一只邊牧嗎？它怎么不和你做朋友？”
狗長長地嘆了口氣，狗臉上都能看出愁眉苦臉。
“哎，邊老師的圈子，耶耶融不進去。”
桑昭：……也是。
小學生薩摩耶要是能融進研究生導師邊牧的圈子里，那才是見鬼了呢。
他打量了一圈，瞧著它狂甩的尾巴，其實心里有些得意。
桑昭之前，還沒有過小狗朋友呢！
貓咪不喜歡狗狗，可桑昭想要一只小狗朋友。
他傲嬌地哼了一聲，掏出手機按開微信，嘴巴上卻要扯開話題：“你怎么一直自稱耶耶啊？你正常點，不要裝可愛！”
那狗歪著頭，咧著嘴，笑得傻乎乎的：“沒有裝可愛，他們都說耶耶是真可愛。”
桑昭和它加了微信。聽見這話，也沒破防，反而盯著它，頗有些神秘地笑了一下。
“是嗎？可是，沒見到有小狗教，只見到有小貓教哦。”
桑昭下了結(jié)論：“所以貓咪更可愛。”
他說完，伸手推狗，結(jié)果那狗以為他想和它玩，還用腦殼蹭他的手。
桑昭不耐煩地催它：“去睡覺吧小狗，成熟貓咪早起要上班，幼稚小狗早起去上小學。”
時間緊迫，人類世界不好混，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做寵物的時候了，快快快快快去睡覺！
早上起來，就是新的一天。
——可是新的一天，也很可惡。
早上被鬧鐘叫醒，桑昭拉開窗簾一看，發(fā)現(xiàn)外面下雨了。
啊！多么美好的雨天，雨天明明最適合在微涼的瓷磚地上睡覺，等主人打獵回家喂凍干。
結(jié)果現(xiàn)在倒反天罡，小貓咪還要強迫自己出門上班。
他罵罵咧咧地穿了件新衣服，笨手笨腳地蹬好鞋子，拿起手機，踩著死線一樣出門就跑。
到了門口，他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傘。
問公寓管理員借了一把傘，又學了學怎么用，這才順利出門。八點五十分，他已經(jīng)坐在樓梯間的臺階上，吃他在地鐵口買的煎餅了。
好在沒遲到。他啃兩口香噴噴的煎餅，這么想。
煎餅味道大，他沒拿去辦公室吃，而是躲在這里吃。當然，也是因為他已經(jīng)打完卡了，坐在這里吃早飯，摸魚還可以遲點上班。
他昨晚根本沒睡好，很困，又很餓，還很饞，于是再怎么樣，早飯還是一定要吃。
雜糧煎餅里面夾了薄脆和雞柳，不要蔥和香菜，桑昭不喜歡它們帶著些刺激性的味道。刷了海鮮醬，吃起來鮮鮮的像是魚。
和他貓咪裝人一樣，雜糧煎餅也可以裝魚。
他躲在這里，聽著樓梯拐角窗外的雨聲，一邊吃煎餅，一邊迷迷糊糊打瞌睡。
本來以為不會有人找到這里來的，結(jié)果下一秒，防火門嘎吱一聲就被推開了。
桑昭一驚，看過去，發(fā)現(xiàn)這人他認識。
是唐毓。
唐毓是叼著一根才吸了兩口的煙進來的。
他微微有一點煙癮，心煩的時候就會抽一根煙。
畢竟做總裁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他這是創(chuàng)業(yè)公司，資金流怪緊張的，唐毓基本每天都是超負荷工作，抽煙不僅解悶，也能提神。
他看到撞見桑昭了，也揚起眉梢。
可唐毓還沒說什么呢，桑昭吸吸鼻子，聞到了空氣中的味道，已經(jīng)嘎一下就跳起來了。
他捧著雜糧煎餅，生怕煎餅掉了，到處看看：“什么味道！什么味道！著火了嗎？”
唐毓跟著看了兩眼，默默掐滅了煙。
“是煙味。抱歉，我不知道這里有人。”他打起精神，問他，“你對煙味很敏感嗎？”
空氣里的味道沒那么快散掉，桑昭有些沒精打采的。
“是啊……”他拖著長音，低頭想啃煎餅，又惡心，沒什么胃口了。
何止是不喜歡煙味，一切刺激性的氣味，桑昭都討厭。
煙味、香水味、樟腦丸味、風油精味、辛辣味……他不喜歡刺激他的味道。
虧得唐毓把煙掐滅得及時，不然桑昭就要干嘔了。
看他這么討厭煙味，唐毓也不想吸煙了。可掐了煙之后的手微僵在胸前，唐毓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不抽煙，那在樓梯間里做什么？
這是寫字樓的頂樓，大家都坐電梯的，樓梯間和無人密室一樣。
可直接掉頭離去，又顯得不怎么禮貌。他默默站著，腦子里有些空白。
桑昭倒是掏了掏自己的褲子口袋。
他摸出來袋東西，遞到了唐毓面前。
唐毓一看，是一根棒棒糖。
是昨天桑昭去妖管局的時候，那邊的工作人員給他的。他沒舍得吃，就先揣著了。
現(xiàn)在給唐毓也很好。
“叼著棒棒糖桿兒。”桑昭比劃示意著，“看起來也很像是在抽煙。”
唐毓胸腔震顫了一下，是一聲很輕很輕的笑。
……要這種“像”做什么，真是的。
他還是從容地伸出手，直視著桑昭的眼睛，柔和了目光。
“謝謝你。”他接了過來，看了兩眼，是牛奶味的。
棒棒糖就算了，怎么還是這么小朋友的味道？唐毓暗暗垂眸。
所以，桑昭到底多大啊？他也是疑惑了。
不過唐毓還是吃了。沉默著撕開包裝紙，把里面牛奶味的糖取出來，塞進嘴里。
這糖是妖管局那邊專門拿來哄小妖怪的，自然格外好吃，哪怕是25歲的成年人總裁，吃到嘴里后眼睛也微微亮了起來。
好濃的牛奶味。
入口的一瞬間，甜味就從舌尖開始蔓延開來。是很香濃的牛奶味，醇厚極了，像在抿一口淡奶油。
一點兒都不膩，是云朵一樣輕柔的甜味。唐毓微垂著眼簾，細細品味著。
本來心情不太好，焦躁地想抽煙。現(xiàn)在叼著一根棒棒糖，看著面前漂亮的小橘毛，一時間也不煩悶了，反倒是靈魂都清爽起來了一樣。
他心情開始好轉(zhuǎn)。
桑昭就捧著自己的雜糧煎餅，眼巴巴地看著他。
唐毓微妙地懂了桑昭的小心思，但他不說，只在心底偷偷地笑。
氛圍安靜下來，在靜謐的樓梯間里，桑昭握著雜糧煎餅吃一口，唐毓含著棒棒糖。
他們相視一笑，一起避開這可惡的世界，躲在這里。
本來挺安靜的。
可是沒安靜兩三分鐘，就開始吵了。
桑昭耳朵靈敏，聽見一陣撲棱撲棱的聲音，從遠及近奔著這里就來了。
這聲音又大又雜，瞧著像是搬家公司或者是裝修隊出動了。
在他做貓和裝人的有限時間里，沒有聽過類似的聲音。他的警惕心一下子就拉滿了。
桑昭下意識地躲，拉著唐毓的手腕，往上走了半層樓梯。
因為這是頂層，再往上半層就是樓頂平臺的入口，那里是大鐵門，里面一層門，外面一層門，外面的門還鎖著鐵鏈子。
不過鐵門前有一塊空地可以站人。
他拉著唐毓就上到了那里，半蹲在鐵門前，弓著身子，探著頭往下看。
唐毓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被桑昭拉到樓上了。
他腦子都是懵的。
干嘛呢？我們是在躲什么？
他正要開口問，也聽到了撲棱咣當piapia的聲音，在寂靜的樓梯間里，格外響亮。
唐毓就是個普通人，還是讀過一些恐怖小說的普通人。在安靜的地方聽到詭異的聲音，他下意識就開始害怕了。
他自覺地往桑昭的方向躲了躲。
是，他是25歲的身高185的成年男性，可又怎么了？那他也是會害怕的啊！
旁邊就有一米九骨架大他一圈，還目光灼灼往下看，瞧著什么都不怕的弟弟可以依靠，為什么不依靠！
唐毓站得離桑昭更近了。
他倆鬼鬼祟祟地盯著樓下，沒幾秒，就看見了永生難忘的一幕。
就見一個人倒立著，用手走路，用腳給自己打著傘，一路哐當哐當?shù)嘏芰松蟻怼?br />
……如果這個沒有用到腳的行走方式，可以叫作跑的話。
桑昭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個人他認識。
這不就是小安姐嘛！
唐毓戰(zhàn)戰(zhàn)兢兢看過去，他慢了一拍，但也認出來了，是他公司秘書處的員工，他記得她叫安媞瑚。
跑到門口了，安媞瑚利落地把自己翻了過來。
在防火門前站好，拍了拍手上的灰，收起了傘，整理了一下穿的套裝衣服褲子，又從包里拿出皮鞋蹬上。
把自己從剛才的異種模樣，搞成現(xiàn)在人模人樣的了，就按開防火門，美美進去了。
留下偷窺的桑昭和唐毓在樓梯間里，懷疑著貓生和人生。
他倆的腦殼都快炸了。
唐毓顫顫巍巍，莫名其妙：……這什么啊！！行為藝術(shù)嗎？！
他忍不住喃喃開口：“這是怎么了……喪尸爆發(fā)了嗎？”
想了想，還是想不通。
主要是他有一種無言的憋屈感哽在心口。
唐毓面色復雜：“不是，在我的公司工作，壓力就這么大嗎？”
他做總裁的自信，在此刻，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天啊，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還算不錯的老板呢！
怎么都癲成這樣了嗎？！他的公司把好好的人逼迫到了這般地步，他是什么剝皮魚嗎？
桑昭卻淡定多了。
他啃了一口煎餅，嚼嚼嚼。
那是一臉的恍然大悟啊！
耶？好跌跌撞撞的上班方式啊。原來人類是這樣的啊？
裝人要做到這種地步的嘛？
他也可以的呀，他小貓咪平衡感超棒的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