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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項小說網 > 其他小說 > 病弱女帝拯救中 > 230-235
    第231章

    秦玅觀一向覺得, 唐笙這人是小王八吐不出象牙,會逗她高興,情話總是說得直白坦蕩, 沒她那般內斂溫和。

    可如今,唐笙對她說:”你是我唯一的牽絆。“

    秦玅觀頃刻間失聲了, 縱有伶牙俐齒, 也不知該說些什么了。

    得到在“愿意留下”期許之外的答案,她有些不知所措。因為太過珍視,反倒開始惶恐不安。

    唐笙將所有自己知曉的,自己心中全部所想,都告訴了秦玅觀, 沒有保留絲毫。

    她說起了因留下她而消失的唐簡,說起真正死去的“唐笙”,說起了自己原本的家庭,說起了那個不一樣的時空,她所有的遭遇, 所有的不甘……

    秦玅觀安靜聽著,所有的情緒全被她牽動了。

    “我有錯, 我一直沒說唐簡的事, 我傷著你,也怕,也怕……”

    “也怕什么?”

    唐笙不想說,她明知道自己的憂心是多余的, 忍了許久,但仍想問。

    “怎么不說了, 我那么可怖么。”秦玅觀勾著她起身,生怕王八潛到這窄小的銅盆中。

    她點了點衣襟, 叫她瞧一瞧自己的打扮。

    “脫了那身黃皮袍服,又在人后。”秦玅觀說,“我是你的妻,沒什么可怖的。”

    唐笙思忖了片刻,才緩緩道:“那我說了?”

    秦玅觀頷首,這動作在唐笙看來,莫名覺得她乖巧。

    “我其實最早能瞧見你的壽數。”唐笙說,“不知為何,就是能瞧見。”

    “每每入夢,總有個霧團子同我說下邊會發生什么,我得做些什么,再到后來,那霧團子便不見了。但我還能瞧你的壽數。”

    “這也就是那時,我為什么寧愿頂撞你,也要去治疫,也要去遼東按住海陵王的原因。”唐笙哽了哽,“那時最早我是想著遵從霧團說的,一一完成她的指令早日回去,因為我覺得你陰晴不定,我遲早要丟命。陪侍陛下走了,才知道陛下不是草菅人命的君主,反而惜生慈愛……”

    秦玅觀被她委屈巴巴的語調都笑了,眼底泛著淚光,唇角確實上揚的:“也不是那般慈愛。”

    唐笙眼睛有點酸,今天站久了腿也累,干脆一屁股坐在妝臺前,占了皇帝姥兒的位置。秦玅觀向前一步,好叫她隨時可以抱著,窩在懷里擦眼淚。

    “霧團的預測到海陵王被誅殺后,便戛然而止了,剩下的事,我一邊摸索一邊處置,幸好熬過來了。”唐笙說,“我本以為是自個幸運,后來重傷那次,我昏昏沉沉的,終于瞧清了團霧。”

    說到這,唐笙的眼淚已經止不住了。

    秦玅觀那樣聰慧,其實早就猜出來了。

    “是唐簡么?”

    唐笙頷首。

    “她說,她曾回溯過無數次,都無法改變定局,就想著境中人怕是都有屬于自己的宿命,才將我提進了這個世界。”

    “聽起來分外荒謬,可是我就這般聽到的,也是這般從異世穿來的。”

    秦玅觀喉頭發澀,低低道:“那她呢。”

    “我重傷那回,是最后一次回去的契機……”唐笙抵上秦玅觀,心里分外難過。

    再次醒來時,她沒有再看到秦玅觀顱頂的血條,便已猜到了唐簡的結局。

    “她換你回來的?”秦玅觀的聲音發了顫。

    唐笙點頭:“她換我回來的……”

    她向秦玅觀講述了自己清醒前,最后的所見所聞。

    一身素衣的唐簡走向了一片虛幻的桃林中,滿園春色里,她長久立與邊界,凝望著園中玩鬧的孩童。

    她無法向秦玅觀準確描述最后看到的場景,秦玅觀卻已經在心中擘畫出了一段塵封已久的回憶。

    唐簡自始自終都沒能走出那片暮春的桃林。

    “本宮就是崇明,你是新來的伴讀嗎?”

    “殿下,我是您今后的伴讀,唐簡。”

    “你是因本宮挨竹板的,本宮記著。別哭了,是本宮對不住你。”

    “殿下,我不痛,我只是想起了母親。”

    “嬤嬤和師傅說,我是臣子,要對您盡忠,這板子本就是我該挨的。”

    “可你明明沒有做錯,明明是本宮逃了學。”

    “我是您的臣子嘛。”

    “我是您的臣子,不該叫您為難。”

    ……

    秦玅觀又想起了那張玉蘭花浸濕的紙上寫下的詩句。

    “愿君千萬歲,無歲不逢春。”

    偏偏是她早早走出了那個春日,唐簡那樣聰慧的人卻永遠地留下了。

    “她可曾留什么話給我……”秦玅觀的語調沙啞了。

    唐笙搖頭:“不曾。”

    秦玅觀闔眸,突如其來的暈眩促使她下意識撐住了妝臺。

    “什么都沒有么。”秦玅觀鼻息發沉。

    唐笙再次回憶,低低道:“不曾。”

    喉頭卡著千言萬語,可再多的話也只是徒勞。

    秦玅觀歉疚,悲痛,詫異,數種情緒交雜在一起,叫她感受到灼心悶痛。

    “忠臣……”秦玅觀重復呢喃著這兩個字,身體不受控制地滑落,好似被抽去了力氣,“忠臣……”

    唐笙扶緊了她。

    秦玅觀終于立穩。

    “愚忠……”秦玅觀喃喃道。

    帝王之術,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是一副愚忠的模樣,死心塌地地尊崇圣上,不叫皇帝為難,被壓榨干價值便早早死去,以免功高震主。

    她曾希望許多人都像這般追隨著她,但這些人里,不能包括她的摯友,她的親人,她的心上人。

    秦玅觀為因操縱掌心的傀儡長出血肉生出感情而苦惱,也會因情感的發展越過操縱而憂心。時至今日,再從唐笙口中聽到唐簡的結局,秦玅觀生出種濃重的無力感,那些壓抑已久的歉疚快要將她吞沒了。

    心隨境轉,她敏銳地覺察到,唐簡并不似她記憶里那樣沉悶持重,這種感覺在她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后瘋狂滋長。

    秦玅觀無法想象,唐簡慷慨赴死后望著朝局不受控制地傾頹時該有多痛,也無法想象唐簡決絕離開時的心緒。

    她忽然明白唐笙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死守這個秘密了。

    “她可曾問過你什么?”

    “她只問我是否想留下。”

    秦玅觀的身影頹敗下去,恍然間,唐笙又看到了她燒毀畫卷時的神情。

    唐笙怕她有事,想去叫太醫,秦玅觀拉住了她:“不必了。”

    神情落寞的秦玅觀抬眸,眸光爍動。

    她再一次向唐笙詢問,語調懇切:

    “你會離開我么?”

    “不會了。”唐笙搖頭,牽緊了她,“我不走。”

    第232章

    陛下和唐大人即將啟程回京的消息傳到京中時, 秦長華興奮得快一宿沒睡著。

    尚宮聽著帳帷內翻來覆去的“烙餅”音響直嘆氣,氣息還未收回能便聽著秦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緊接著被衾掀開帶來的風就刮動了帳帷。

    “孤怎么這個眼皮今日跳個不停呢?”秦長華靠著榻, 抱著棉被,一臉困惑。

    “殿下, 是左眼還是右眼?”尚宮的聲音隔著帷幕傳來, 秦長華瞧見了那道恭敬的身影,苦悶地抓了抓腦袋。

    “右眼。”她說,“不過孤不信這個,就是睡不著罷了。”

    起初她是因為陛下和唐大人要回來興奮得輾轉難眠,后來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秦妙姝的臉, 腦袋就變得亂糟糟的,總是覺得她近來有些不對勁。

    “你有沒有覺得弘安姐姐面上笑少了?”她隔著帷幕望著尚宮,希望能得到個確切的答案。

    尚宮沉默了片刻,答道:“回殿下話,弘安殿下這段時日面上的笑確實是少了, 想來應當是——”

    尚宮說著說著就不說了,給秦長華聽急了, 忙掀簾探頭詢問:“快講, 這是太女之命!”

    “這……”尚宮真是覺得小殿下越長越跟陛下像了,不只是相貌上,更是說話上,行事風格上, “回殿下話,太后重病已久, 執一道長來也只是緩住了,未見有好轉, 弘安殿下當然不高興了。”

    “為何從未有人給孤稟報過?”秦長華急了,“她也是,一天天的只給我報喜,同我說的執一道長已將太后醫好了,眼下就差將養好了!”

    尚宮后悔自己最快給小殿下說了實話,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

    “殿下,您想啊,能用的法子自然是都用過了,剩下的不就只剩吊命這條了?”尚宮也不好太直白地勸諫她,只得隱晦地提了兩嘴。

    不想皇太女已經鉆了出來,一邊套著靴一邊說:“我今日就瞧姐姐臉色不對,該是出事了,我就找她去,你們不必跟著了!”

    尚宮駭得拉著太女衣服就跟上:“殿下,殿下,您穿那些怎么夠?!衣冠不整叫人抓著報給陛下怎么好?!”

    “陛下不會不通情理。”秦長華接了袍服套上小跑起來。

    她比尋常十二三的孩童長得高好些,只比尚宮矮上丁點,腿又長,三步并兩步一邁就將尚宮甩開了。

    “殿下!”

    “殿下——”

    “殿下……”

    各種各樣的呼喝越來越遠,秦長華的速度也愈來愈快,漸漸的身后就剩三四個侍衛跟著了。

    穿過冬季寒梅盛放的聽風園,秦長華終于舍得停下接過革帶扣上了。

    她扶著膝,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中衣為汗水浸濕。

    燈火朦朧了頤寧宮地輪廓,好似自她進攻來,頤寧宮就與旁的宮殿不同,總是燈火通明。

    以秦長華如今的身份,她無需忌憚守門的這幾個侍衛武官的,宮人一叩門,頤寧宮中值守的大小宮女太監便來迎接了。

    秦長華敏銳地覺察到不對,心狂跳起來——她剛入頤寧宮便瞧見了守在偏殿的蕭醫官徒兒一臉焦灼地瞧著里邊。

    “怎么回事?”秦長華匆忙道。

    醫官來不及行禮便被她揪著領子制止了動作。

    “回殿下話,回殿下話……”醫官面色慘白,緩了好一會都沒說得出話。

    秦長話心跳得更快了,丟了人便往內殿去。

    穿過她上回與秦妙姝同用過糕點的小廳,秦長華遠遠便瞧見了跪在榻前的弘安。

    她跪伏在母親榻邊,聽見腳步聲也未回眸。

    在她的身后,醫官們已成片跪下,戰戰兢兢地等待詔令。

    秦長華邁過地栿,腳步不由自主地放得輕緩了。

    她瞧見了榻上的人:太后面色灰白,唇瓣毫無血色,面頰因為長久的病痛已經瘦得凹陷,再無初見時雍容華貴的模樣了。

    秦長華撫袍跪下,杏黃色的袍服挨到了秦妙姝的。

    覺察到有人靠近,秦妙姝緩緩回眸,眼眸灰暗。

    “小殿下……”她喃喃道。

    秦長華鼻子一酸,眼淚差一點就要下來了。

    “姐姐。”她說。

    秦妙姝本以為自己的眼淚已經流干了,但還是在聽到小長華這一聲輕喚后落下了眼淚。她迅速用手背擦拭干凈,握緊了手中的念珠。

    “阿娘說,她本想熬到陛下歸來,待到慶賀大典辦完再去的,可真的熬不住了……”她垂眸望著手中的念珠,“她叫我將這個還給陛下,這是陛下生母遺物,叫我和陛下說說歉疚……”

    說著說著,秦妙姝的眼淚越掉越多,想要起身,卻因跪久了雙腿麻木了險些栽倒。

    秦長華扶住了她,眼淚已在眼眶中打著圈了。

    “阿娘說了,我已經十七了,下邊的路該我獨自走了……”秦妙姝哽咽,“陛下還未歸來,你還年幼,我是才是真正的宗室主心骨,我不該這樣的,我不能軟弱……”

    她攥著念珠往外走去,在心中默念著要做的事情,行了一段路卻又忘記了方才想了什么。

    她越念越難過,扶著朱門哽咽了許久。

    “你要去哪?”秦長華帶著哭腔道,“我陪你去。”

    “阿娘說了,要召集群臣,昭告天下……”秦妙姝哭出了聲,“她說,她還有個心愿……”

    秦妙姝又想起了母親最后的音容。

    裴音憐牽著秦妙姝的手,聲音顫抖,好似懸在風中的細線,隨時都要斷開了。

    她說,她這一生囿于深宮之中,為了存活,為了安穩幾乎將良知拋卻了。她不要與先帝合葬,更不要死后困縛于帝陵,她要葬在從前所居的閨閣下,那里一推開窗便能看到盛放的木蘭花。

    裴音憐也明白這宮中規制不可違,且秦玅觀應當對她恨之入骨,只不過有著秦妙姝的關系才容忍下來,她這個愿望大概是不可能實現了。所以她叫秦妙姝一定要將她生前常佩的簪子埋在那落滿木蘭花土地里。

    “我不能哭了。”秦妙姝不停的重復著這句話。

    小長華急得滿含淚水,視線模糊。

    “你哭嘛,你越是這樣越不像你,姐姐你不能有事,我怕……”她抱住秦妙姝,“我方才傳師傅方府尹入宮了,你等她們來,她們會操持好的——”

    “我陪著你,你回去陪著太后娘娘……”

    秦妙姝回抱住她,輕撫著她的發,好似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闔宮上下傳來了鐘鳴。

    秦長華沒聽過,淚眼婆娑地瞧著秦妙姝。

    “是喪鐘,再過一個時辰,朝臣就要來了,我們都要服喪衣,縞素,你趁著還能歇息,再去睡會罷。”

    “我怎么可能睡得著,我醒了半晌了。你去哪我去哪,我要陪著你!”

    秦妙姝微頷首,轉而松開了她。秦長華忙抓住她的手,慌忙跟上。

    *

    已近五更天,天際已有些泛白了,再過一個時辰就要日出了。

    回鑾途中的秦玅觀接著急報,倚著車壁燃燈觀望。

    車還在行,燈火晃得厲害,秦玅觀定睛瞧了許久才瞧清那些字眼。

    睡眼惺忪的唐笙摸了過來,枕在她身上,懵懵道:“怎么了,怎么這副神情?”

    秦玅觀低低道:“太后薨了。”

    唐笙微瞠眸,睡意頃刻間消散了。

    執一也曾奏報過病情,只是不想,太后的病竟惡化得這樣快。

    唐笙捏著信紙湊到燈火前細致閱讀,讀罷手垂了下來。

    “妙姝該怎么辦?”唐笙想起了那張未脫稚氣的臉,“她和她阿娘……”

    秦玅觀支頤,拇指摁著太陽穴:“怎么會這般突然。”

    她冷靜了片刻,叩響厚重的車壁,守候在側的女衛當即策馬前行,悶重的聲音傳了進來。

    “陛下?”

    “到何處了?”

    “回陛下話,到幽州了。”

    “快些,四個時辰內,必須護送朕到禁宮。”

    “是!”

    ……

    輿車不再求穩,馬匹撒蹄奔跑,沖得車內人只能抵邊說話。

    “她說的那些,您應允么?”唐笙問。

    裴音憐這個事其實有些難辦,全然依照她留下的遺言來辦會違制,秦玅觀很容易被罵不孝,但唐笙知曉秦玅觀眉心的愁緒并非因此事而起。

    “我若是她,也不愿同慶熙合葬。”秦玅觀說,“她說的我會為她辦到。”

    “你細致讀那些,其實她也思忖到了,怕攪了慶賀大典,只叫我戴孝三日,百官二十七日,百日內不得宴飲婚嫁罷了。這段時日剛好足夠遼東和蕃西報上軍功到兵部核查。”

    唐笙沉默了。

    “照例,皇太后薨,朕要百日縞素,釋服后要素服二十七月。”秦玅觀說,“禮部的那些人也在等朕發話——”

    “朕同太后不睦,朝野皆知,許多事都難辦。”

    唐笙知曉她是心軟了,但嘴上仍是不松口。人心都是肉長的,接連幾日收到這樣的消息,再堅硬的心都會有所松動。

    秦玅觀此刻也是難過的,聽到這樣的訊息,她腦海里反而記不起那些恩怨了,唯有母親尚在時,她們談笑時的情形。

    良久,秦玅觀出聲了。

    “恩恩怨怨。”她嘆息,“歸根結底,錯的,也并非是太后。”

    秦玅觀闔眸:“她去的這樣匆忙,妙姝該怎么辦?”

    第233章

    天亮大亮之際, 輿車終于行到了京師外城。

    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長,已是正月,仍是偶有落雪, 灰白相映間,襯得迎駕隊伍更為肅穆了。

    皇太女、弘安公主、殿閣大學士陳棲白、京兆府尹方采薇、御前掌事方汀并著六部與大小京畿官員相迎, 各個翹首以盼, 面露焦灼。

    御駕行近京師護城橋時,探看儀駕的太監飛奔向前,官員會意,當即作出手勢叫眾人肅靜恭候。一片白蒼蒼中,班列像是護城橋兩側的圍欄那樣, 開辟出了氣勢恢宏的道路。

    眾人估算著時辰,但遲遲沒有見著御駕的身影。

    方姑姑叫來當值太監,叮囑道:“別是那雪積橋上了,輿車上不來,你叫人抬轎去, 務必要將陛下平安迎回宮!”

    “姑姑,瞧清了, 陛下和唐大人攙扶著過橋呢, 輿車在后邊跟著。”太監擦著汗,眼睛快要睜不開了,“還是候著吧,奴才勸過了, 先行的華蓋已叫上去遮擋風雪了!”

    聽得是秦玅觀執意如此,方汀也不得再說些什么了, 唇線崩緊了些,喃喃道:“可別著涼了。”

    約莫一刻鐘過去了, 護城橋上出現了許多朦朧黑影,方汀認出了那是派遣至百里外的禁軍都統回來了。

    “奏凱旋樂!”方汀揮手,樂官們起聲。

    銅角、鐃、得勝鼓、簫笛管笙齊鳴,聲調磅礴,唐笙和秦玅觀遠遠便聽著了。

    秦玅觀步伐微滯,唐笙輕聲問:“怎么了,身體不適么?”

    秦玅觀搖頭,低低道:“六年前,我也曾走過這條橋,那時沒有凱樂,如今走來,真覺恍如隔世。”

    六年前便是慶熙十七年的臘月了,秦玅觀知曉她說的是從遼東奔襲千里掌控京畿,心不由得沉了下來。

    那年寒冬,漫天飛雪中,刀尖染血的秦玅觀染在鬢角的雪水已結成了冰粒,眼前迷蒙,幾乎要失去知覺。走在橋上,意識復蘇的幾個瞬間,她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正一步一步地走過奈何橋。

    說是奈何橋也是差不離,因為道路盡頭迎接她的并非凱樂,而是數不清的刀槍劍戟。

    “陛下……”唐笙握緊了她的手。

    秦玅觀回神,指腹摩挲著她,叫她放心。

    積雪早早清理過了,她們走得每一步都很穩當。華蓋追逐她們的身影,想要為她們遮擋風雪,秦玅觀呵退了。

    她們行至橋中央,飛雪中有一道杏黃色的身影沖了出來,像是一只小兔撞開了高高的草窠。

    “那是長華么?”離京小半年,唐笙有些不敢認了。

    “瞧服制應當是。”秦玅觀答。

    她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侍奉太女的宮人們也飛奔起來,想要將即將失儀的小殿下拉回來。

    結果陛下她們過了橋,那道杏黃色的身影也沒被捉住。杏黃色的小兔飛一般砸進了陛下和唐參贊懷中,張著臂膀用力圈著她們,將腦袋埋進了秦玅觀懷中。

    秦玅觀被她撞得一個趔趄,唐笙眼疾手快護住秦玅觀的腰身才叫一大一小沒跌進雪地里。

    “陛下……”小長華撅著嘴巴,眼淚汪汪,顧不得什么儀態和規矩了。

    “陛下,你這一去也太久了,你不知道京師怎么了……”小長華說得磕磕巴巴,難過出了帶著哭腔的鼻音,“太后娘娘薨了,弘安姐姐哭了好久了,朝堂上他們都好氣人,當太女好累啊……”

    秦玅觀抱緊了她,輕拍她的背脊,微別過臉,好讓旁人瞧不清她眼底的光點。

    唐笙瞧著她們,心中更沉悶了。

    侍奉太女的宮人們趕上來時,忙跪在雪地中,為主子的失儀而請罪。

    層疊的人群中,秦玅觀看到了隱在最后身形單薄的秦妙姝。

    她張開一只臂膀,靜靜望著她,眸光微爍。

    秦妙姝哭的無神的雙眼又涌出了淚花,她緩步上前,旋即小跑起來,抱住了秦玅觀。

    “妙姝。”秦玅觀揉著抵在自己肩上垂淚的人,溫聲喚她,“想哭便哭,不必強忍著,那些規矩不遵也罷。”

    秦妙姝終于痛哭出聲,邊向秦玅觀請罪邊訴說母親生命最后的悔意,聲調夾雜了太多的難受與痛楚。

    秦玅觀闔眸。

    回宮的路忽然變得很是漫長,等到她帶著家人回到禁宮時,秦妙姝的眼淚還未止住。

    母親一去,她連在可以依靠的人面前發生大哭的機會都沒有了,陛下的寬容的擁抱催化了她心中的愧疚,秦妙姝幾乎要無地自容了。

    宣室殿中,秦玅觀勸慰了她許久,小蘿卜頭一聽她說話便想哭,再聽到陛下說話眼淚便直接下來了。

    “阿娘她自知有錯,不敢懇求陛下原諒。她說她去得罪有應得,喪禮操辦與否,陛下不必按照圣母皇太后的規制來……她唯一懇求陛下的,便是不要讓她與父皇合葬,她無顏去見江皇后,也不想去死后仍要侍奉父皇……”

    “她,她還叫我把這個交予您,說是物歸原主——”

    秦妙姝摸出了藏在懷中許久的白玉念珠,放到秦玅觀手中。秦玅觀摸著那還帶著體溫的珠串,心緒蕪雜。

    她微垂腕,露出了寬袖遮掩下的念珠,幾乎一樣的珠串散著溫潤的光澤,像是先后江蕪那雙慈悲溫和的眼眸。

    秦玅觀想起了母親還在時她們的點滴,長嘆息。

    “念珠本是母后遺物,太后那串亦是母后贈與,朕沒有收回的道理。”秦玅觀頓了頓,斂起眼眸,好似陷入一段漫長的回憶。

    裴音憐與慶熙帝的撲擊之癥密不可分,又在她奪位的關鍵時刻毒殺了慶熙,雖是出于私利但也確確實實幫助了她。她在母親生產時做了手腳,又幾次妄圖帝位,險些毒殺她亦是真。

    得知她殺母之事時秦玅觀恨不得當庭手刃了她,可過去了這么久她反倒心中多了許多哀戚。

    良久,秦玅觀道:“從前,宮里的女人總是身不由己。”

    秦妙姝抬眸,眼底閃著淚光。

    “你母親的喪事,只以太妃之禮操辦,至親服孝朕不干預,但朝中大臣只有一月,百姓不過百日。”她緩了緩才道,“朕允她葬于所求之地,不與先皇合葬。”

    “阿姊……”秦妙姝哽咽道。

    秦玅觀垂眸,將白玉念珠戴到她的手腕上:“這是你阿娘留給你的念想。”

    “朕將它,交還與你。”

    “阿姊……”秦妙姝全明白了。

    念珠便是江皇后堅定仁善慈悲為懷的延續,江皇后贈與女兒與她的阿娘,都是希望宮中的女子能夠和睦安定地生存下來,在這四四方方的囚籠中,不再囿于后宮爭斗。

    江皇后的話為陛下銘記于心,這也是陛下為何在最后寬恕母親之因。如今陛下將這串念珠轉交給她,不僅是想給她留個念想,更是想要她銘記江皇后的話——宮中女子的刀刃,要面向朝野,要面向囚籠。這捆縛住她們的樊籠反而將她們凝作一團,代代向前打破桎梏。

    “阿姊,妙姝全明白了!”她哽咽道,“阿姊……”

    秦玅觀再次張開臂膀,秦妙姝毫不猶豫地擁了上來。余光里秦長華正滿眼淚光地瞧著她,秦玅觀叫她過來,將她一并擁入懷中。

    *

    稍晚些時候,十八女衛中除了遠在遼東的方清露,其余的全聚集于宣室殿外等待述職。

    這還是半年來唐笙頭次見人這么齊整,外殿值守時一見著便奔了出來和方采薇撞了個滿懷。撲上來的女衛愈來愈多,一層裹著一層,將唐笙裹成了個洋蔥心。

    “往那兒一站都要認不出了,嗬,那氣魄,還是咱們小十九么?!”

    “唐少傅、唐參贊、唐總督……唐大人……”

    “別叫了,折煞我了三姐!”

    “到京多久了,用飯了么?”

    “還差個二姐,二姐呢?”

    “還有些時日才能回呢!”

    ……

    女衛們你一言我一語,唐笙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剛來這個世界的那個冬天,方家姐妹圍住她烤火取暖的情形。

    所幸戍邊衛都過后,她們都還活著,還能重聚于此。

    唐笙憂心太后喪氣未過,她們這般吵鬧可能會引來言官彈劾,努力安撫起姐姐們,應答起來她們關于戰事和傷勢的詢問。

    團聚的欣喜淡化了時辰的流逝,冬日的天又暗得極早,等到唐笙騰出工夫入殿時,秦長華和秦妙姝已經告退了。

    陛下斜倚著書房的五屏椅,肘部抵起身,支頤闔眸養神。聽著腳步聲,半啟眼眸。

    唐笙立在昏黃的燈光中,身形愈發沉穩高挑了。權勢養人,她單是立著便已顯露出了少年權臣的意氣,不比俗氣的雍容,她更顯得清貴,就同旁人描述秦玅觀那樣。

    “圓日落山了。”秦玅觀看向唐笙身后能映出殿外情形的烏金磚,語不達意。

    唐笙知曉她這是在慨嘆,緩步上前,來到她身旁,替她捏肩,舒緩舒緩緊繃的情緒。

    “總覺著,越活越心軟了。”秦玅觀靠著她說。

    “本來就是菩薩心腸,怎么能叫‘越活越心軟’?”唐笙答。

    秦玅觀輕嘆息:“那些死于齊軍刀下的人,那些死在朕手上的人,不計其數,菩薩心腸同朕沒有絲毫干系。”

    唐笙指肩的動作停下了,她探長了脖頸繞到秦玅觀跟前尋找她的雙眼。

    “怎么了?”秦玅觀似有些疲倦,眼底略顯迷蒙。

    “一心為國,竭盡全力促變法,敢為天下先,為何不是菩薩心腸?”唐笙蹙著眉頭,語調里藏著心疼,“旁人不知曉你,我還不知曉你嗎?”

    秦玅觀輕笑著轉身擁住她,雙手搭在她的肩頭:“也就阿笙最會哄我開心了。”

    她明明在笑,唐笙卻總覺得她的笑容里藏著苦澀,眼睛里也飽含悲憫。

    “這哪兒是哄,我不愛說謊話,我說得都是實話。古往今來,你是最好的陛下。”

    秦玅觀微微瞠眸,望著她,有片刻失神。

    “我只是覺著,女子在這世上活得太苦了,總是不忍心……這深宮之中,多是苦命人——”

    “啟于一念罷了。”

    這樣云淡風輕的話,卻叫唐笙紅了眼圈。

    她啄了秦玅觀,將眼淚蹭到了她的面頰上。

    “一念么,明明是執念。”

    秦玅觀笑而不語,唐笙卻撲了上來將她抱得緊緊的。

    第234章

    太后喪期這百天, 秦玅觀作為君主出于維系皇室的規秩的考量,服喪三日,輟朝七日, 剩下的百日喪期除了不許宴飲行樂,一切都照常進行。

    這百日里, 遼東和蕃西大小軍士都在清點功績, 逐級上報至主官,再上報至兵部清查,最后呈給秦玅觀定奪。

    唐笙和秦玅觀朱筆一揮,提拔起了大批青年才俊,將親近且有才德之人填充了諸多高位, 一時間遼東和蕃西的面貌煥然一新,朝廷也多出了許溫和且堅定的面孔,唐笙后來上朝都覺得宣政殿內的氣流都清新了許多。

    她的袍制換成了除了玄黃二禁色外,無比尊貴的絳色。放眼整個大齊只有沈長卿、方箬、方清露和林朝洛能同她一般穿著絳色袍服了。十八親衛中,立有功勛的亦是步步高升, 品銜最低的也穿上了靛藍服制安派了六部要職,老小之一的方維寧亦是穿上了緋紅袍服, 成了神采奕奕前途無量的京官, 夏琳這位小小的屬官亦成了一城知府,御林衛中也有不少得到了拔擢。

    這百日,是朝野上下難得安寧的百日。大權在握,皇威正盛的秦玅觀借著這個時機下令徹查了唐簡一案, 懲處了追參多年的言官,亦處理了幕后主使。她還下令做了一件事, 叫好些人都只能端端正正地等在家中……

    方清露和林朝洛便是其中兩員。

    京中方清露的宅邸里,集賢院的畫師一下逮著兩位大員, 忙叫來同僚和畫童打下手。

    “兩位大人坐得稍遠些,這畫皆是單人的,您兩位這般,身側的樣貌臣等畫不好吶——”

    林朝洛心里煩得打緊,恨不得將這些個畫師趕出去才好,又礙于是陛下的詔令只能忍下。

    “你安生些,陛下叫畫這些是為了送入凌煙閣的,這不正順了你的光耀門楣之心么。”方清露端坐著,神態寧靜,言語間卻又陰陽了林朝洛一回。

    林朝洛哪管得了這個,她們遠在遼東,回京本就比尋常人晚些,忙完這忙完那,好不容易逮到個能和方清露獨處的機會,卻被這些個畫師搶了先,她急得就差要抓耳撓腮了。

    “你叫她們回去在畫不成么?我有話要對你說。”

    “什么話不能坦坦蕩蕩說。”方清露借著畫師更換顏料,活動了下肩膀,目不斜視道,“你要背著人必定是想了什么餿點子,我才不聽。”

    林朝洛抿了抿唇,無奈道:“我不是不敢說,我是怕你不敢聽。”

    方清露:“?”

    她狐疑地側身,聽得林朝洛吐露了兩個字便慌忙叫她閉上嘴。

    “你們都先下去吧,明兒再來。”方清露對畫師說。

    “大人,您明兒還還在這么?”

    方清露頷首,叫人送客。

    林朝洛總算能挨著她坐了,笑盈盈道:“我同你說了吧,要私下說成婚的事。”

    方清露擰了把她胳膊上的肉,掐得林朝洛直叫:“輕點,傷還沒好利索呢!”

    “鬼才信你,沒好利索還日日往我這兒跑,還死活不肯走,哪有一點傷沒好利索的樣?”

    林朝洛自知理虧,摟著方清露就不肯松了:“你先聽我說完。”

    “說。”方清露瞥了她一眼,抽出被她困住的手,將官帽摘至一旁。

    “我想著請陛下來當證婚人。”

    方清露動作一僵:“陛下她……”

    “定然會來的。”林朝洛萬分篤定。

    “遼東新政推行不錯,新女戶已占半數,新學也興得不錯。”方清露頓了頓道,“陛下笑意都多了,正忙著將行政推行至另外六省,想來應當是騰不出工夫的,更何況太后喪期還未過,咱們延一延罷。”

    “軍戶里也不錯啊,上手的都有咱們摸出的路可走,哪有那樣難,陛下挑幾個頂事的填上官缺就好了,沒想得那樣忙罷?”林朝洛被她說得有些動搖了,但還是想爭一爭。

    遲疑了許久,方清露道:“那……奏呈陛下?”

    “好!”林朝洛當機立斷,“還要給執一遞信,叫她算個好時辰!”

    “你消停些罷,執一道長哪有工夫管你的閑事!”

    “陛下都管了她能不管?”

    林朝洛理直氣壯,叫方清露又忍不住掐了她兩下。

    她從鎮國將軍府派出的人趕至朝元觀時,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執一道人門前正蹲著幾個青袍官員。

    小廝瞧見了那京官帶來的器具便知是宮中來的畫師了——這些日子老有畫師往方林兩府跑,跑著跑著都瞧眼熟了。

    小廝報名姓,觀中小道前來指引和,那畫師身形矯健,借機沖進了觀中奔向執一道人所在的屋舍,叫她躲不得。

    執一無奈啟窗,在占卦合婚的間隙同小廝交談了幾句。

    “你是常在京畿報信的么。”

    “回道長話,是。”

    “去過沈府么。”

    “沈府,沈府不是燒了么?”

    “沈太傅府。”

    “噢——去過,不過近來未曾去過,沈大人正閉門養病呢,誰的信都不接。”

    執一指尖動作一頓,微揚首。

    “四月十二是吉日。”執一語調低了些,“轉告林帥罷。”

    小廝正想告謝,執一道人卻早已拂袖而去。

    畫師也一同被請了出去。

    下山的路上,小廝同畫童交談了幾句。

    “怎么覺著你們滿京城躥呢?”

    “哪有滿京城?能入凌煙閣的能有幾人呢,不過方林二位大人都是大功之臣,才叫你時常瞧見我們。”

    “那……還有幾位大人?”

    “唐少傅是一個、沈太傅是一個、方尚書是一個……”

    畫童正數著,卻挨了畫師一掌:“怎么什么豆子都往外倒?!”

    小廝收聲,揣著懷里的“吉日吉辰”跑得更快了。

    *

    唐笙端坐了快一個時辰了,腰酸背痛,一旁的秦玅觀卻倚著軟屜榻打起了盹,手里還握著沒讀完的經書。

    她挪動手臂敲了敲榻,秦玅觀這才慢悠悠地睜開了眼睛。

    “這個睡姿睡久了該頸子疼了,困了早些上床榻上歇息罷。”唐笙小聲說。

    秦玅觀收起書卷,坐直了身,側首打量著紫袍唐笙,良久才說話。

    “人模狗樣。”

    唐笙:“……”

    “不是王八相了?”

    秦玅觀輕笑了聲,眼波輕漾。

    唐笙抿唇笑了。

    臨近的長案上有新送上來的奏疏,秦玅觀挑了最厚實的一本瞧了起來看了首句便說:“百日一過就該大行封賞了,兵部同吏部的合單呈上來了,名字不少。”

    唐笙從長長一句中敏銳的捕捉到了“封賞”和“不少”兩個字眼,心中警鈴大作。

    “不會又要您從內帑拿吧?”

    秦玅觀忍俊不禁,抬眸上下打量了遍唐笙,用眼神問“你說的這是什么話”。

    唐笙不管,她知曉人人都算計著皇帝姥兒錢兜子,就是不肯松嘴。

    “不是說這一季的稅收還沒納上來,國庫就要見底了嗎?”

    秦玅觀闔起厚折挑著她的肩頭戳了戳:“朕樂意從內帑掏錢,倒是你——”

    “掉錢眼里了?”

    唐笙撇撇嘴,本不想答話,視線一轉見著畫師正炯炯有神地盯著她,又老老實實地答起了話。

    “回陛下話,微臣只是覺得,內帑是陛下的私庫。這些年陛下為國盡心,內帑都快掏干凈了,更何況……”

    更何況假借報功勛提拔親信的人肯定不在少數,這都是拿皇帝姥兒的錢和權賣人情,這些事徹查起來也頗費精力,多數人都能藏住,唐笙更見不得這個。

    有些話她沒明說,但秦玅觀明白。

    “你怎知全是利好旁人的。”秦玅觀接著翻折子,視線掃過那一連串的名字,淡淡道,“朕是不較真的人么。”

    唐笙也明白了,狐貍又要借著這個契機發難了。

    先前太后喪禮,秦玅觀借著喪氣作樂和不敬亡靈的由頭摘了一批朝官的烏紗帽,這回又要借著不長心的官員放松警惕帶挈朋黨的契機發難了——朝廷的朋黨幾乎被她一網打盡,地方行省乃至于最基層的軍營還存在著錯綜復雜的關系網,秦玅觀總是要穩坐金鑾殿釣魚的。

    反正如今的大齊,她已大權盡收,沒有了掣肘皇權的力量,有些人再怎么興風作浪都鬧不出來能震動京師的大事了。

    “你還是要拿內帑賞?”唐笙想清楚了這些也沒能放下糾結,安靜了半晌,又忍不住發問了。

    秦玅觀:“……”

    見秦玅觀不答,唐笙用靴子悄悄踢了踢她。

    “從遼東和蕃西運來的歲幣寶物不能賞了么,國庫是連封賞的錢都掏不出了么?”

    秦玅觀的語調有了波瀾,畫師抬眸時唐大人已經默默垂下了腦袋。

    她急得團團轉,陛下終于發話。

    “退下罷。”

    畫師收拾好東西便跑路了,留下陛下和唐大人在殿內對視。

    唐笙隱隱覺得陛下要干什么了,下意識往圈椅后邊挪了挪,仰首瞧著秦玅觀的身影靠近,有些緊張。

    “新政呢?”她開始沒話找話,轉移秦玅觀的注意力。

    “遼東和另兩個省試行地不錯,百姓間的沖突少了,遼東不知,江南與瓊東收上得賦稅這幾季漲得不少,戶部報上來的新女戶漲了二十余萬。”

    輕緩的腳步聲隨著清泠泠的音調逼近,唐笙的脖頸仰得更高了。

    秦玅觀捏住她的下巴將她帶上前來,俯下身,淡淡的藥味攏了上來。

    “還有呢……”唐笙再度發問,“同僚們奏了幾回了……”

    “何事。”秦玅觀有用上了那種能蠱惑人心的語調,勾得唐笙心怦怦跳。

    唐笙喉頭滑動,遲疑了片刻秦玅觀的鼻息便灑在了面頰。

    “封禪的事,要去泰華山封禪的事。”唐笙抬眸,巴巴凝望著她的眼睛。

    秦玅觀耐心耗盡了,唇瓣擦著她的耳廓:

    “明日再說。”

    第235章

    剛打盹醒來的秦玅觀掌心很暖和, 唐笙感受著她的觸碰,卻覺得心尖比她指尖發涼時顫得更厲害。

    “陛下。”唐笙仰首迎上她的親吻,背脊貼上了圈椅。

    秦玅觀仍是覺得距離太遠了, 單膝跪上了圈椅邊角,將唐笙圈于最里邊, 支撐著的那條腿抵在她的雙膝之間。

    唐笙忽覺苦不堪言:秦玅觀好似特別喜歡將她限于窄小的環境里親昵, 她享受這種可操控的安全感,但又時時刻刻顧及著唐笙的想法,總是不忍心展露出粗魯的一面。唐笙回憶起她這種不安全感的來源,記起了遠在蕃西時的一次移位的壓制,陛下不高興了半晌, 還是她主動換到圈椅上任由秦玅觀發揮才將人哄了回來。

    她是打心底地渴盼那個能拉七力弓的秦玅觀能徹底康復回來,不然這“較量”總是不夠勢均力敵。

    “新配的藥有吃么?”唐笙壓下發急鼻息詢問她。

    “怎么忽然問這個?”秦玅觀有些不悅,“不能專心些?”

    唐笙唇瓣吃痛,終于老實了。

    圈椅寬大,不解氣的秦玅觀雙膝都跪了上來, 進一步壓縮了唐笙的活動范圍。唐笙憂心她吃力,雙手繞至她身后托舉。

    驀的, 秦玅觀半身一輕, 回神時已被唐笙托著身體帶起身了。失重感讓她生出了不安,下意識圈緊了唐笙的脖頸。

    “上哪去?”秦玅觀問。

    “明知故問。”唐笙抿抿唇,眼底藏著狡黠的笑意。

    唐笙同秦玅觀不一樣,她喜歡寬大的地方, 一切順著秦玅觀的心意,但不肯叫她脫離了自己的操控范圍。

    秦玅觀覺著這人壞得打緊, 仍不住伸出雙手揪了揪她的耳朵,真要發力了卻又舍不得將她扯痛。這剛好順了唐笙的心, 成了鼓動她放肆的由頭,激得唐笙什么“忤逆君心”的事都能做出來了。

    今日歇朝,秦玅觀穿得隨意,長發只以一支玉簪低挽著,枕上褥子的剎那簪子松松垮垮的發就被蹭散了。唐笙怕簪子傷了她騰出手來塞至枕下,秦玅觀反倒趁著這個機會解了她領邊的盤扣,指尖一路往下。

    這是挑釁,唐笙心道,手上的力氣不由自主地用大了些。

    “心口的傷當真好利索了?”

    秦玅觀撫著那處淡去了許多的疤痕眼眸澄澈,全然沒有挑釁的意味。唐笙一時松懈,全然忘了她的狐貍心思。

    “好了……”唐笙囁嚅,指尖也在此刻突然滑進中衣,她小臂一軟直接就趴下了,秦玅觀順勢顛了個位將人圈在懷里。

    唐笙不服,很快便起身擁住了秦玅觀。

    “大膽。”秦玅觀掙扎了兩下,“怎么敢對朕動手動腳?”

    唐笙:“……”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先動手動腳的。

    “陛下……”唐笙從身后枕著她的肩膀,圈著人說話,“我不鬧了。”

    見她今日服軟得這般快秦玅觀還有些狐疑,結果下一瞬唐笙便有了動作。托著脖頸的掌心滑動到了面頰,制服貼著她的唇瓣。秦玅觀在悶哼前咬住了她的指節。

    “靠緊我,不必緊繃著。”唐笙附在她耳畔,勾了勾指尖,“放松些。”

    *

    這幾日封賞的詔令發出去不少,京中的官員是最先拿到的,傳詔官員遵照詔執,往來奉送的路上都極為熱鬧,就是借病告假久居私宅的沈長卿都有所耳聞。

    新宅面積要比從前的沈府小上好些,位置也偏遠。沈長卿立在窗沿邊聽著鑼鼓聲由近及遠。

    隨從叩門,獲得應允后入內,見她面有愁緒,溫聲寬慰道:“大人,這才是第三批,一二品的大員接到詔旨的屈指可數……”

    沈長卿撫著窗沿,并不想解釋,只道:“都取回來了么。”

    “回大人話,取回了。”隨從閃身,十來個小廝托著二十來籠鳥雀掛滿了檐下。

    沈長卿出了房,目光掠過成片的鳥雀落在了隨從身上。

    “都在此處了?”

    “是,已無寄存的了。”

    沈府大火那日,豢養在沈府的鳥雀被燒了個一干二凈,最后隨著斷壁殘垣消散在深冬的大雪之中。沈崇年余下的鳥雀寄養在京中各處宅院和鳥舍中,沈宅被查抄后,這些鳥雀在沈長卿回京后擁有了新主。

    沈長卿不喜鳥雀,尤其是養在籠中的鳥雀。

    “都放了。”她說。

    眾人抬眸,目光匯聚到她身上。沈崇年收集的這些個鳥雀幾乎是個頂個的名貴,沈長卿從遼東歸來后正缺銀錢,竟不想用這些鳥雀換錢。

    沈長卿重復了遍:“啟籠。”

    隨從照做,這些長久捆縛于鐵籠的鳥雀只有幾只撲打著翅膀飛遠了,還有好些怔在原處,小心翼翼地踱步探望,沈長卿拍了拍鳥籠催促它們遠行,幾只鳥雀終于振翅高飛。

    數十只羽色各異的鳥雀奮力展翅飛越四四方方的宅院,沈長卿目送著它們遠行,視線抑制不住地模糊起來。她頭仰得很高很高,長久佇立,直到天際連小小的黑點都消失了才緩緩地垂下腦袋。

    門扉處立著道石青色的身影,沈長卿回眸,模糊的視線有片刻是清晰的,等到再眨眼時,那道身影推開門扉徑直朝她走在,立在了中庭。

    沈長卿唇瓣翕動,喉頭卻發不出聲音。

    引人入內的隨從悄然退下,庭院中只剩下她們兩人了。

    天色漸暗,細算起時辰,沈長卿能猜出執一是何時下山的。

    她有許多話想說,可開口了思緒卻又陷入了一片空白。

    執一心跳得厲害,踟躕了許久才敢開口:

    “聞說太傅病了,貧道便想下山探望——”

    “敢問太傅,近日安和否?”

    *

    唐笙睜眼時窗外的天黑了大半,殿中也不知何時燃起了燭火。

    身旁的秦玅觀已經換了身中衣,衣冠整齊地靠在枕上,一本折子攤在身上。

    她這模樣唐笙瞧多了,知曉她這是睡醒梳洗了挑了本奏折看,看著看著又睡著了。

    自個的中衣壓在秦玅觀身下,唐笙摸索了半天才將衣裳拽了出來,正套著呢,身旁的人睜眼了。

    “陛下?”唐笙見她眼睛似睜未睜,出聲詢問。

    秦玅觀腦袋一歪,直接翻到了她懷里。

    “我衣裳還沒穿完呢。”唐笙幽幽道,“好歹讓我梳洗下吧……”

    秦玅觀窩在她心口,有氣無力道:“擦拭過了,蓋著被呢,你還要跟我計較這個么。”

    唐笙:“……”

    她順手將秦玅觀身上滑落的折子擱到一旁,將人抱在懷里哄著睡覺。

    秦玅觀這人一旦白日里睡多了必然會頭痛,頭痛了必然會睡不醒,眼下這情形就是又頭痛又睡不醒了。

    安靜趴了片刻,秦玅觀忽然想起了什么,睜開了眼睛。

    唐笙見她不說話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心跟著緊了緊。

    “怎么了?”

    “忘事了。”

    秦玅觀掀被,從唐笙身上翻了過去,唐笙手忙腳亂地拽回被衾遮擋自己,生怕哪里冒出個宮娥。

    “都下去了。”秦玅觀穿好木屐,回首道,“我沒叫人侍奉。”

    唐笙放心了,趴在榻邊問話:“忘什么事了?”

    “沈長卿的詔旨還未寫完,朕想叫她領了戶部的差事,簡著內閣輔臣的位置同陳棲白一同輔佐朝政。”

    “我沒記錯的話,她們好像是師生?”

    “說是有過幾面之緣。沈長卿回京后便一直告病,還未同陳棲白碰面。”

    唐笙支起下巴,瞧著她更衣:“也算是一段佳話了。”

    “是佳話。”秦玅觀見不得她這般懶散閑適,探出一雙手就要拉她起來陪自己處理政務,“朕都起身了,怎么面皮還躺著呢?”

    唐笙滾進了還帶著秦玅觀體溫的那側賴了進去,死活不肯爬起身。

    “我出力多,還不讓我多睡會么?”

    秦玅觀不服往上拉了拉人:“說得像朕沒出力似的。”

    唐笙縮進了被褥中,又團成了個一動不動的王八。

    秦玅觀氣得牙癢癢,但又奈何不了她,只得兀自繞過了屏風前去理政了。

    一封詔書寫完,身后多出了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秦玅觀假裝不知曉,唐笙又躡手躡腳地湊近,鬢角的發掃著她的耳畔。

    秦玅觀忽然靠上五屏椅用筆尾掃著她的下巴,唐笙被抓了個正著心虛地刮了刮鼻梁。正欲說話,卻見陰影處閃出道身影,飛一般躥了出去,嚇得唐笙忙同秦玅觀隔開了距離。

    沒見過這世面的小宮娥臨走前還幫她們帶上了門,聽著闔門聲的唐笙更害臊了。

    “不是說沒人么?!”

    “里間沒人。”

    唐笙無語,用眼睛訴說委屈,秦玅觀只得啄了兩下她的面頰以示安慰。

    秦玅觀輕嘆息,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

    “我想著,從泰華山回來后也得給你個封賞。”

    “不是封賞過了么?”唐笙湊近了她,挑了御書案上的糕點咬了兩口。

    秦玅觀恨她是根木頭,竟沒聽出她的心里話,只得再次試探:

    “林朝洛和二娘的合婚帖你收著了么?”

    “收著了,她們要請陛下當證婚人,我也知曉。”

    秦玅觀等待了片刻,沒聽著她的下句話,出手輕揪她的耳垂。

    “我們呢?”

    唐笙手中的糕點捏扁了,人也有點兒傻眼了。

    秦玅觀抵著牙槽重復了遍。

    “我們呢?”

    “您是想從泰華山回來后就——”她心跳得厲害有些不敢說出“大婚”這兩個字了。

    秦玅觀重重頷首,咬重了字音:

    “敢問唐大人意下如何?”

    唐笙手上的糕點更扁了,唇瓣也繃緊了些,眼底光點爍動,像是下一瞬就要哭出來了。

    “您要封我為后么?”

    秦玅觀恨鐵不成鋼道:“朕不是在問你么。”

    女帝封后亦是這世上頭一遭的新鮮事,若是遵照尋常典制,便是將人限在了后宮中,秦玅觀不想唐笙只能對著四四方方的天空,所以就要創設一套全新的規制,既要提防身后事,又要顧及真摯的情誼。

    這些話在她心中積淀了太久了,林朝洛同方清露的合婚是她點頭的,今日見著唐笙這般躲閃宮娥那種向天下昭告心愛之人的身份的心思再一次瘋狂滋長。

    所以她一定要問清唐笙的想法。

    唐笙思忖了許久,終是搖了搖頭。秦玅觀見狀反倒釋懷似乎笑了。

    “我堅持至今是抱定了與陛下相同的信念。朝野內外提起唐笙惦念的都是行新政立軍功,是陛下親自培土的臂膀,是陛下樹立的表率。”

    “我不想史官工筆,將那些功績那些執著都以封后劃歸為最后的獎賞,將陛下傾盡的心血歸納為一個‘情’字。”

    秦玅觀捧著她的面頰,笑意更深了:“我都明白。”

    “我不要成為你的帝后。”唐笙哽咽了聲,“我要天下女子眼底都有望不盡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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