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霖不問還好,一問,赫爾墨斯本就迷蒙的雙眼直接合上了,半晌才睜開,怔怔地盯著庭霖看了半天,然后突然彈起坐直,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他面前是擺滿東西的圓桌,右邊是女吸血鬼,庭霖無法,抓著赫爾墨斯的黑衣下擺輕輕拽了一下,赫爾墨斯前倒的方向瞬時改變,轉頭埋進了庭霖懷里。
這位東方留學生身上的氣味很獨特,像是初雪落在綠葉上,冰涼青翠,赫爾墨斯深吸兩口氣,勉強找回了點理智,抓著庭霖腰帶抬頭看他,艱難地轉了轉腦子:“去圖書館……?”
庭霖:“嗯。”
“也不用等聚會結束啊……”赫爾墨斯眼眸一動不動,“我們……現在就走,從宿舍到圖書館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天神在上,這酒量也太差了吧。”一個渾身腱子肉的吸血鬼搖搖頭,“一杯沒喝完就分不清自己在哪了。”
“我們還可以飛過去,”赫爾墨斯兩耳不聞,絲毫沒有意識到剛剛被說的人是自己,而是熱得解開了上衣的兩顆紐扣,隨即抓住庭霖的手腕放在自己肩胛骨處,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背后的翅膀,“我雖然還沒有成為【夜皇后】,但我飛得老快了!”
說完,赫爾墨斯“噌”地一下子站了起來,庭霖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差點全部展開的翅膀,緊接著面無表情地以手為刃砍向后頸,接住這具終于安靜下來的身體,對在場的人道:“他醉了,我帶他先回去。”
說完,庭霖干脆利落地拎著赫爾墨斯起身離去,剩下的吸血鬼們面面相覷,隱隱約約覺得有一絲不對。
室內雖點了燈,但比沒點也亮不了多少,黑暗中,一名一直沒怎么說話的吸血鬼像是按耐不住,開口清了清嗓子:“你們難道就沒有點疑惑嗎?”
吸血鬼張開牙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還有翅膀:“他的眼睛不是紅的,沒有尖牙,背后也沒有翅膀,除了黑發之外沒有任何與我們相同的地方——他真的是吸血鬼嗎?”
“精靈王子阿多尼斯親口承認了他的吸血鬼,”查理德反駁,“你不相信赫爾墨斯,也應該相信阿多尼斯,他已經是【自然】了,而庭霖卻連魔藥材料都分不清。”
“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他真的是【獵魔】,而不是吸血鬼呢?”吸血鬼焦慮地抓了抓頭發,“【獵魔】可是……”
“可是什么?【獵魔】和吸血鬼又有什么兩樣?”回答庭霖問題的那位女性吸血鬼冷冷道,“一樣的命運,一樣的在夾縫中生存罷了。如果他是【獵魔】,我只會更歡迎他——我受夠了這個由龍族統治的世界了。”
“亡靈、狼人、吸血鬼、精靈、龍族……幾大序列先后崛起,龍族已經在巔峰一百多年了,也該輪到下一序列了。”
與此同時,圖書館外,被寄予厚望的庭霖召出無名劍,拎著赫爾墨斯后衣領踏上了劍身。
無名劍離地面越來越遠,逐漸升高到了三層樓的高度,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朝著宿舍的方向飛馳而去。庭霖掂了一下手里的分量,聽著耳邊熟悉的風聲,心道這吸血鬼還挺沉。
庭霖敲了敲系統:“這個吸血鬼不太對勁,他真的沒成為【夜皇后】?”
【我不知道。】系統無奈道,【但我知道他對你的好感度已經達到88%了。】
“他裝得跟我親師兄弟似的,好感度不漲才怪。”庭霖瞥了一眼吸血鬼緊閉的雙眼,有一瞬間希望他能睜開眼,這樣,庭霖就有了理由,可以順理成章地把他丟到懸崖下弄死再毀尸滅跡。
今晚參與聚會的吸血鬼有近二十位,庭霖不指望他們能全部相信自己是吸血鬼——以庭霖過往的倒霉經歷來看,這十幾人中起碼有一個不會相信,再加上赫爾墨斯這一番表現,明天一早,估計又會多了幾條能證明庭霖是【獵魔】的真真假假的證據。
系統:【雖然但是,你剛剛摸額頭診脈那一連串的動作也……】
“我以為禁言咒水土不服地把他搞發燒了,也什么?”
庭霖衣袂翩躚,流星般迅速劃過夜空,“沒想到是真醉了。”
赫爾墨斯沒說過自己住哪,庭霖只能把他帶回自己宿舍,從走廊里打開的窗戶直接進入五樓后收劍回鞘,最終來到自己的門前,庭霖一手攬著赫爾墨斯,一手去摸門把手。
臨走前,庭霖往自己門上拍了張符,為了防止有人趁他不在強行破門,現在看來他的警惕十分正確——就在這短短的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里,已經有人來過了,但由于門上的封閉符沒能進去。
庭霖將符紙撕下,打開門轉手貼在了門內,接著把赫爾墨斯扔到床上,拉過一床被子把他從頭到腳全部蓋住,眼不見為凈地一點發絲都沒留。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庭霖照例打坐修煉到天明,直到床邊突然傳來的“咚”的一聲。
這一下的動靜太大了,庭霖揉揉眉心,不得不睜開眼。
修煉半天但修為沒有絲毫進步的感覺不好受,但他還不得不修煉——修為不增進就算了,但無論如何不能再退了。庭霖現在心情不佳,起身走到床邊,對著把自己睡覺睡到床下的赫爾墨斯默默無言。
這睡眠質量也太好了,這都不醒?
人掉地上就掉地上吧,庭霖微微俯身,伸手去撿跟著赫爾墨斯一起掉到地上的枕頭,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赫爾墨斯醒了。
庭霖昨晚摘下了發冠,脫掉了外袍,萬千墨發只用一條銀白錦帶草草攏起,低頭彎腰的時候,鬢邊碎發不受控制的滑落,赫爾墨斯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幾縷青絲,目光緩緩上移挪到庭霖點綴著星點的雙眸上,茫然地喃喃道:“庭霖同學?”
“嗯。”庭霖毫不留情地撿起枕頭扔到床頭,簡短解釋道:“你昨天喝多了。”
他這句話的意思是,赫爾墨斯喝多了,又沒說自己住哪個宿舍,于是庭霖把他帶到了自己宿舍。但昨晚一杯酒就喝斷片了的吸血鬼明顯想得有點不對,庭霖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臉色一點點泛起薄紅,磕磕絆絆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起來,抱著被子站那不動了。
赫爾墨斯動作僵硬地扯了扯胸前散開的衣襟,手足無措地將被子放到床上,然后愣在原地,小聲問:“我酒量確實不好……”
赫爾墨斯咽了一口唾沫,“我昨天除了喝多了,還還干什么了?”
“你?”庭霖散開發帶,重新梳理因俯身而略微凌亂的發絲,“你昨天非要自己飛回來,還說自己很快。”
赫爾墨斯好像更僵硬了,他的表情稱得上空洞:“……那我快嗎?”
“你都暈死了,還快不快,”庭霖瞥了他一眼,“以后少喝酒。”
“……哦。”赫爾墨斯渾渾噩噩地看著庭霖散落的黑發和掛在藤椅上的外袍,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不自在地活動了一下渾身的關節肌肉,后知后覺地覺得自己該做點什么,同手同腳地上前,抽走庭霖用雙唇叼住的發帶:“我來吧。”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就算剛進門年紀還小那會兒也沒人給庭霖扎過頭發,庭霖轉身回眸:“我們的關系還沒到這種程度吧?”
“……”赫爾墨斯深吸一口氣,“我們的關系還不夠親密嗎?”
“以前和你差不多的那些人,也沒人要給我扎頭發啊。”庭霖不解。
赫爾墨斯的表情卻由紅潤變得青白,“……那些?”
赫爾墨斯腦子的各種線亂成了一團,幾乎宕機,聽完這句話卻瞬間清醒:“你交過多少朋友?”
“同家族的兄弟姐妹都是我的朋友。”庭霖不滿回視,“不光是我朋友,就連我老師也沒在我成年之外的日子給我扎過頭發。”
赫爾墨斯定定地看著他,五秒鐘后松開了手,移開目光道:“今天早餐你想吃什么?”
“不吃了,我直接去競技場。”
今天上午的課是格斗課,教室由室內轉移到了室外,學生要向老師學習各種格斗技巧,再在同學之間相互切磋、學習,庭霖把發冠摘下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因為他的行李里沒有第二個的發冠,雖然正常情況來講以他的實力能毫無疑問地橫掃全年級,但一旦事有意外,不小心損壞了發冠,那未來的他都只能披頭散發了。
庭霖將嬰兒手腕粗細的發絲在腦后綁成一個長長的馬尾,走到門邊打開門道:“我要換衣服。”
赫爾墨斯步履沉重,陰沉著臉一步一步走遠,最終,他停在庭霖對面的宿舍,掏出鑰匙打開門,低聲道:“我就住你對面,以后……不會再有意外了。”
庭霖點點頭:“好。”
說完,他面無表情地關上了門。
旁觀兩人對話的系統略有些崩潰:【你有沒有覺得,他好像誤會了什么?】
“他誤會了什么我不知道,”庭霖冷笑一聲,“但別人會誤會什么我大體知道了。”
剛剛他開門的時候,外面有兩三個早醒的序列正在走廊走動,旁人不知道庭霖不知道赫爾墨斯的宿舍,只會默認兩人明明住對面卻偏要住一間屋。
系統:【你好像并不在意別人認為你是【獵魔】。】
“順其自然,謠言這種東西越急著澄清就傳播的越快。”庭霖從行李里挑了一身紅金相間的勁裝,打個響指令發帶變成同色,“反正校規又沒規定【獵魔】不能上學。”
庭霖一把抓起桌上的無名劍,氣勢洶洶地摔門而去,“聽說……今天的格斗課是和一班一起上的。”
“那位副校長的親兒子弗里曼就在一班,對吧?”
【你想干什么?!】系統立刻炸毛,【仙君,需要我給你背誦一下校規嗎,第八條除競技場外,禁止以任何形式、任何理由對同學造成三級及以上傷害!!】
“唔,除競技場外。”
庭霖和顏悅色,“我這就去競技場挑幾個人練劍,我看他們都很有和我探討劍法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