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科斯學院最高峰惠斯勒山前,面積比教堂都大的露天競技場門口,三五聚集了一年級一班和三班的學生。
與華麗奢靡的巴洛克風格的學堂和教堂不同,競技場莊嚴古樸,線條粗糲廣闊大開大合,橢圓形的高大墻壁內(nèi)側(cè)層層架起數(shù)十層看臺,從最上層的貧民區(qū)俯身往下看,最中央的空地恍若螞蟻決斗的巢穴。
庭霖抱臂遠離人群,側(cè)身眺望場內(nèi),只見冷風刮過場內(nèi)粗糙沙礫帶起陣陣黃煙,某些稍大的石子上,還殘留著干涸暗紅的血跡。
格斗課老師是名號稱近戰(zhàn)能力最強的狼人序列,名為巴克,身高近兩米,肌肉虬結(jié)賁張,兩手化為鋒利的狼爪,赤/裸著上身,用野獸捕食前緊繃森寒的目光剖視著每一位學生。
如果說塔麗莎菲爾老師是積久的威嚴,她看你的眼神像一位要求嚴苛、治學嚴謹?shù)拈L輩,冷臉只是為了你更認真的態(tài)度和更優(yōu)秀的成績,那這位巴克老師的眼神就截然不同——他以一種審視、敵視、想要撲上去撕咬至不死不休的姿態(tài)半蹲在競技場前,所有嬉笑打鬧的學生到了附近,都不由自主地閉上了嘴。
于是,庭霖遺憾失去了被人挑釁然后報復回去的機會,那些本想當面嘲諷的同學們欲言又止,頻頻回頭看了庭霖半天,也沒膽子主動上前。
因為庭霖正和巴克站在一起。
開學舞會上砍了副校長親兒子胳膊的事跡太過驚世駭俗,巴克瞇眼盯著庭霖,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獨樹一幟的穿著打扮,十分有興趣地問:“你就是那個從哪來的那誰?”
“……是。”庭霖大體明白了他的意思。
“聽說你正在舞會上發(fā)著呆,突然就從空氣中抽出一把劍把弗里曼的右臂砍了,就是這把劍嗎?”巴克撓了撓下巴,“你是怎么做到的?”
“謠言。”庭霖面不改色,不明白怎么有些事傳著穿著就從右手變成右臂了,“我那晚根本沒帶劍。”
“哦,那你怎么赤手空拳把弗里曼的胳膊砍下來的?”巴克不為所動,更有興趣了。
庭霖眼都沒眨,還未開口,晚到的赫爾墨斯突然走到兩人之間,旁若無人地輕輕抬手搭在庭霖右肩,遞給他一枚通體橙黃的果實:“給你帶的早餐。”
說完,他才慢慢回頭轉(zhuǎn)身,禮貌地沖巴克一點頭:“老師,弗里曼同學就在那邊,要不要我?guī)湍阉衼恚俊?br />
吸血鬼本身的聲音并不大,但奈何周圍太過安靜,話音剛落,妖魔鬼怪們終于有理由光明正大地抬眼望了門口的三人一眼。人群中心,弗里曼抱著自己恢復完好的右臂,面色青灰,顯然是回憶起了一些不美好的記憶。
“哎,算了。”巴克算了算時間,從地上站起來,露出獠牙獰笑,“上課了同學們,給你們十秒鐘的時間按班級站好,站不好的可以去過來讓我吃了,正好我也沒吃早餐。”
說實話,這個巴克老師說要吃學生時的表情不像開玩笑,庭霖不緊不慢地找好位置站定,腦海中回響著系統(tǒng)忙不迭的新消息:【巴克,狼人【黃昏】,專門教格斗課。傳聞曾在競技場打死過一個學生,還曾煽動學生內(nèi)斗至五人重傷,但因個人實力過于強悍,外加背后家族勢力強盛,所以并未受到嚴厲處罰。】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系統(tǒng)嚴肅道,【仙君,狼人為第二序列,這一序列的【黃昏】可以在三米內(nèi)進行瞬移,并可以對對視對象造成兩秒的僵直——乍看上去好像不像【自然】【奇跡】【夜皇后】那樣力量非凡,但一旦加上狼人一族卓越的爆發(fā)力和他們天生的越打越興奮的種族基因,足以令【黃昏】在近戰(zhàn)中接近無敵。】
系統(tǒng)忍無可忍:【等等!我說這話的意思是讓你小心別惹他!你興奮什么?!!】
“太長時間沒活動筋骨了,我很想找個對手互毆一下。”庭霖目不斜視地把橙黃色果實塞回身旁的赫爾墨斯手里,“否則再這樣下去,我恐怕連人都不會殺了。”
沒人想直面這樣兇神惡煞的老師,庭霖和赫爾墨斯以及查理德等幾個獨來獨往的人自然而然地擠到了第一排,庭霖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按住赫爾墨斯左手,意念傳音道:“別動。”
赫爾墨斯一怔,半抬的手慢慢放了下去,過了幾秒才將手心攥著的果實塞進褲兜。
巴克懶得點出兩人的小動作,直接嗤笑一聲,大馬金刀地叉腿往競技場門前一站,“動作還算利索,不錯,比上一屆強點。現(xiàn)在,從一班最后一排最右邊開始,挨個上來跟我格斗。”
巴克露出露出一個猙獰的微笑:“用盡全力,不要保留,不然你極有可能被我揍扁——雖然我的目的是看看你們的基礎(chǔ)怎樣,但萬一你的基礎(chǔ)太差,說不定我先一生氣,后一不小心,不知不覺就把你弄死了。”
這又是一個不走尋常路的老師——正常來說不管干什么,一般順序都是從每個班第一排的最左側(cè)開始,但他偏偏要從最后一排的最右側(cè)開始,倒數(shù)第一一下子變成了正數(shù)第一,有些人往后站本就是為了磨蹭一會,聽完這句話后的臉肉眼可見的綠了。
巴克不滿地“嘖”了一聲,“再愣著不動我們就去競技場里格斗。”
很多人并沒有意識到巴克話里話外的意思,只以為是單純的警告,但被系統(tǒng)碎碎念洗禮的庭霖卻瞬間反應了過來——競技場外,無論師生都受校規(guī)第八條的約束,巴克是暗示自己再怎么著也會手下留情,不會對學生造成三級以上傷害。
突然由倒一變正一的那位同學恐怕就沒有細想,直接嚇得腿都軟了,精靈一序列本就不擅長格斗,這位更是不擅長中的不擅長,下盤不穩(wěn)、出拳不快、后撤不迅、力量不強,更離譜的是眼神也不好使,膽子還奇小,巴克站在原地腿都沒動,一巴掌就把他掀翻在地。
精靈灰頭土臉地爬起來,巴克點評都沒點評,直接命令道:“回去站著。下一個。”
一班各位像涮肉似的挨個上去挨揍,快輪到弗里曼時,和他緊挨著的羅拉不情不愿地接收到了他暗示的眼神。
羅拉不是很想搭理他,頭都懶得偏,本想裝沒看見,但很快弗里曼的暗示變成了明示,羅拉面無表情地把短褲的褲腳從他手里薅出來,大聲道:“老師!弗里曼同學剛剛受了重傷,現(xiàn)在右手還動不了!”
動不了個屁。
副校長的親兒子,前腳剛踏出宴舞廳,后腳精靈【奇跡】就來了,一天多的時間還動不了,騙鬼呢。
巴克一個鞭腿將弗里曼前一位的同學踹出去三米,磨牙哼笑:“到了戰(zhàn)場上,你的敵人難道會因為你負傷上陣而饒過你一命嗎?”
巴克大喝:“上前!貴族紳士就是這么一群欺軟怕硬的窩囊廢嗎?!”
弗里曼臉色逐漸由青灰漲成了豬肝色,憋著一口氣大步向前,猛地對著巴克的下肋攻去,同時空地上平白無故刮起一陣旋風,夾雜著數(shù)百鋒利的石塊和干擾視線的塵土,直奔巴克面門!
旋風不大,帶起的土卻不少,一時間紛紛響起了咳嗽聲,庭霖微微垂睫觀察著弗里曼聲勢浩大的單方面被毆,赫爾墨斯趁此機會,仗著沒人注意這邊,直接把果實遞到庭霖嘴邊,輕輕碰了碰:“張嘴。”
庭霖無言回視,傳音道:“你張口說話的時候,有沒有覺得吃進去了很多沙子?”
“……哦。”赫爾墨斯抿唇,一手捂住口鼻,一手執(zhí)拗地舉著果實:“那你拿著,過會再吃。”
庭霖無奈:“我不用吃早餐。”
赫爾墨斯一怔,終于不再堅持,庭霖本以為他就此放棄老老實實上課,沒想到煙沒散完,赫爾墨斯沉默了還沒兩秒,又湊了過來,壓低聲音問:“是到了必需期了嗎?”
“??”庭霖滿頭問號,吸血鬼難道還像女子似的每月都有葵水?
庭霖今天的衣服沒有寬大的廣袖,赫爾墨斯沒找到能拽的地方,糾結(jié)了一瞬,抬手按住庭霖肩膀讓他不得不稍稍偏身,聲音更小了:“帶血了嗎?”
“沒帶的話我有。”
赫爾墨斯自眼尾劃到唇角的那道血痕業(yè)已結(jié)痂,橫在蒼白的臉上分外明顯,仿佛一塊被摔出裂痕的玉,“要不要回宿舍?”
“已經(jīng)吸過血了。”庭霖一敲赫爾墨斯手腕,示意他站好:“他們打完了。”
龍族本體渾身覆蓋著厚厚的鱗片,化成人形也格外抗揍,弗里曼愣是在巴克手中挨了近一分鐘,打破了一班同學六十秒內(nèi)必敗的記錄,巴克看著躺在地上差點爬不起來的弗里曼,表情更加兇狠:“明明實力還行,偏偏躲在后面不出來,懦夫。”
堂堂副校長親兒子哪被人這么罵過,羅拉上前想將他架起來,弗里曼卻冷臉將她掀開,自己回到了后排。
據(jù)庭霖觀察,這位羅拉小姐很想翻白眼,但最終也只是靜靜地走到巴克面前,“老師,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