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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2章 朋友

    羅伊仿佛腳底生根, 表情一片空白。

    雖然梅爾斯大陸都對感情看得不重,看對眼就滾上床、同時跟好幾個人交往是常事,但吸血鬼這種和遠(yuǎn)古人類有點關(guān)系的序列相對沒那么開放, 羅伊一時難以接受, 尤其這段關(guān)系里還牽扯了他們的王子阿多尼斯。

    這位殿下今年二十有四, 但從未聽說過他有過什么交往對象, 本以為和其他精靈序列一樣清心寡欲, 沒想到他上來就不同凡響!

    而且照赫爾墨斯的反應(yīng)來看,他們王子好像也對這種三個人的關(guān)系非常滿意!

    這真是……

    羅伊閉了閉眼,此時庭霖已經(jīng)放棄了掙扎, 答應(yīng)和赫爾墨斯一起吃飯,并十分認(rèn)真地對赫爾墨斯剛剛的話做出了補充:“我不喜歡他, 謝謝。”

    不喜歡誰, 不喜歡阿多尼斯還是赫爾墨斯?羅伊茫然地目送兩人遠(yuǎn)去,一把拽住路過的查理德, 問:“你們吸血鬼近些年還是一夫一妻制嗎?”

    “不然呢?”查理德不是很看得慣其他序列的泛濫的感情, “一般是這樣的。”

    羅伊沉默了:“那你知道我族的阿多尼斯殿下和庭霖走的很近, 而且赫爾墨斯知道了也依舊很開心嗎?”

    查理德:“???”

    庭霖現(xiàn)在覺得赫爾墨斯有病。

    吸血鬼在得到足夠血液時的恢復(fù)能力很強(qiáng), 還沒等兩人走到食堂, 赫爾墨斯側(cè)頸被無名劍劃出來的血痕就已經(jīng)痊愈, 但吃飯的時候, 他突然拿起小刀在自己手腕上比了比, 抬眼望向庭霖:“你上次說我的血嘗起來不錯,還想要嗎?”

    庭霖對這只吸血鬼的吸血鬼的舉動深感疑惑:“梅爾斯大陸的傳統(tǒng)是吃飯的時候互贈自己的血嗎?”

    “啊,不是, 只是剛剛羅伊的話提醒我了。”赫爾墨斯鄭重道,“庭霖同學(xué), 你要小心阿多尼斯。”

    庭霖:“……”

    一塊靈魂碎片在讓他小心另一塊靈魂碎片,庭霖放下叉子,心平氣和地問:“為什么?”

    “還有為什么?一個人怎么可能平白無故地對你好,他肯定是想從你身上得到什么。”赫爾墨斯仿佛親身經(jīng)歷過什么痛徹心扉的領(lǐng)悟,認(rèn)真道:“你之前并不認(rèn)識阿多尼斯吧?但他冒著得罪龍族的風(fēng)險也要給你解圍,不可能只是因為你無辜吧?”

    庭霖很想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赫爾墨斯,明明他比阿多尼斯更平白無故:“我覺得你說的不對,阿多尼斯的母親是亞科斯學(xué)院的榮譽校長,他出面幫我可能僅僅只是站在亞科斯學(xué)院的角度,不想令亞科斯學(xué)院的公正受到損害而已。”

    赫爾墨斯目露憐憫:“庭霖同學(xué),你太單純了。”

    單純的庭霖想把盤子掀他臉上,耐心逐漸消磨:“你想干什么?”

    “哦,吸血鬼的血不是可以短暫地增進(jìn)實力嗎?雖然我沒在必需期,但也有點作用。”赫爾墨斯期盼道,“你實力增強(qiáng)一些,好提防阿多尼斯啊。”

    吸血鬼制作血仆的其中一步就是令對方喝下自己的血,上次赫爾墨斯必需期發(fā)瘋的時候庭霖都只是沾了沾嘴唇,這次兩人都十分清醒,庭霖更不可能慣著他,一個字沒說地重新拿起刀叉,眼睫掀起又垂下,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這位東方留學(xué)生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一個表情,有時候開玩笑似的再問一遍,就會不是很在意地做出讓步;但一旦涉及到某些敏感問題,就算對方死皮賴臉地糾纏到底、一頭磕死在他面前,他都不會抬一下眼。

    庭霖這個眼神一遞過來,赫爾墨斯頓時心領(lǐng)神會地閉上了嘴,適可而止地終止了話題,以防止被拎著去競技場內(nèi)揍成殘廢。

    歸功于吸血鬼的識相,這一頓飯成了開學(xué)以來最安靜的一頓飯,庭霖不再想方設(shè)法地甩開他,動作都比以往慢了些許,直到太陽落了一半才走出食堂。

    故鄉(xiāng)與遠(yuǎn)方擁有同樣的自然規(guī)律,夕陽西下,漫天殘陽如血,林木瑟瑟,兩人并肩往宿舍走,赫爾墨斯無聊地跳起來摘下高處樹枝上的一朵白花,順手綁在無名劍的劍穗上。

    可能是無名劍外表獨特的原因,赫爾墨斯對這把劍很感興趣,時不時就想拔出來往自己脖子上比劃兩下,而且據(jù)庭霖觀察,查理德也是這樣,吸血鬼序列看見武器的第一反應(yīng)都是在自己身上試驗,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庭霖一向不會主動找話題,被他一個眼神震懾的赫爾墨斯一時半會也不敢說話,直到臨近岔路口,憋了一路的赫爾墨斯終于有了理由開口,遲疑道:“庭霖同學(xué),走錯了,這里應(yīng)該直走。”

    “沒走錯。”庭霖目不斜視地右拐,“我要去找阿多尼斯。”

    年少的吸血鬼當(dāng)即停步不走了。

    庭霖抱臂回首:“我想和他一起去爬山。”

    吸血鬼有些許委屈和不敢置信:“……你甚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海。”

    和他去干什么,不說別的,就沖羅伊和赫爾墨斯之間那打啞謎似的對話,庭霖也打算去拜訪一下阿多尼斯——順便邀請他一塊爬山。

    亞科斯學(xué)院唯一一座山位于競技場北,一次格斗課后,庭霖登上看臺的最高層,越過巍峨聳立的圍墻,遠(yuǎn)眺黎貝卡山。

    這座高百丈有余的山連綿十里,只有最高峰位于亞科斯學(xué)院境內(nèi),植被茂密,郁郁蔥蔥,看上去會有很多野菜和野生草藥的樣子,但庭霖來到梅爾斯大陸一周多了也沒機(jī)會去那里看一下。

    赫爾墨斯攔住他:“你為什么不帶我?”

    “你又不是【自然】。”庭霖拍開他的手,“我要去找點植物。”

    比賽還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要到了,格斗庭霖不愁,文理他準(zhǔn)備去翻圖書館,現(xiàn)在就剩下了化學(xué)——庭霖他們學(xué)的是魔藥材料、魔藥配方與魔藥制作,但比賽只比魔藥制作,而且要求必須是之前沒有面世過的魔藥。

    這個規(guī)則對庭霖既有利又不利——有利的是他知道很多藥方丹方,可以偽裝成新魔藥,不利的是梅爾斯大陸很可能沒有這些方子需要的草藥礦物。

    最新版的《魔藥材料大全》已經(jīng)被庭霖來來回回翻了十二遍了,但他至今都沒有在上面發(fā)現(xiàn)哪怕是一株修真界最常見的草藥,原因只可能有兩個,要么是梅爾斯大陸真的沒有草藥,要么是那些草藥在梅爾斯大陸不屬于魔藥材料。

    庭霖對比賽獎金勢在必得,鐵了心要去爬山,無情地忽視了赫爾墨斯哀怨的眼神:“你和查理德繼續(xù)探討吸血鬼序列的未來吧,你不在的時間里,有阿多尼斯殿下照顧我。”

    那位精靈王子最近很少回教師公寓,自從發(fā)現(xiàn)了赫爾墨斯和阿多尼斯間的關(guān)系后,庭霖沒人的時候就會調(diào)出兩人的位置和靈魂印記來研究,幾天后,他不得不承認(rèn),站在大眾的視角從客觀角度來看,幾乎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倆本質(zhì)上是一個靈魂的可能。

    阿多尼斯出身高貴,成績優(yōu)異,未語先笑,風(fēng)度翩翩,溫柔似水,令人如沐春風(fēng),深受各序列的歡迎。而赫爾墨斯只是一個血脈不是特別珍貴的貴族,不但成績一般,還經(jīng)常挨塔麗莎菲爾老師的罵;一邊對庭霖黏黏糊糊,一邊與其他序列互相孤立;平時的朋友少的可憐,除了煩庭霖就煩查理德,但就連這兩個人還都不是很喜歡搭理他。

    這么一襯托,庭霖好像有點明白羅伊的意思了。

    這只吸血鬼,好像確實有點孤獨。

    四周無人,落日的余暉落在庭霖側(cè)臉上,也令這位東方留學(xué)生看起來有了幾分溫度。

    赫爾墨斯眼角微紅,“我之前和羅伊說那些話不是出自我的本心。我只是不想讓他多管閑事,因為你和誰走的近是你的自由。”

    吸血鬼發(fā)絲凌亂,顯得有有些狼狽,庭霖揉揉他的腦袋,“嗯”了聲:“那你想跟我一起去爬山嗎?”

    “我想和你一起去看海,”赫爾墨斯得寸進(jìn)尺,“山有什么好爬的,吸血鬼常年住在山里,你還沒呆夠嗎?”

    “我說了,我要去找植物。”庭霖抬步往前走,“你要是去就跟著,不去就回去吧。”

    很巧的是,這幾天晚上都不回公寓的阿多尼斯這次居然在家,赫爾墨斯抹干凈眼淚跟上后屈指敲了三下,很快門開了,露出了精靈標(biāo)志性的金發(fā)碧眼。

    一碧綠一血紅的四目相對,在庭霖看不見的角度里,兩人視線短暫地交觸了一下,隨即阿多尼斯以微不可察的速度收回目光,望向站在院子里看花草的庭霖:“庭霖同學(xué),還有赫爾墨斯?”

    阿多尼斯倚著門框,問:“有事嗎?”

    庭霖挑眉:“今天你怎么不說‘很高興見到你’了?”

    “哦,”阿多尼斯的笑意比往常淡了許多,“今天我也很高興見到你,但我不是很高興見到他。”

    這倆真會玩,庭霖看了看一臉茫然的赫爾墨斯,把問吸血鬼的問題又問了精靈一遍:“為什么?”

    “因為最近我聽到了些許傳聞。”阿多尼斯皮笑肉不笑,意有所指道:“庭霖同學(xué),你身份特殊,可要提防啊。”

    在阿多尼斯眼里,現(xiàn)在的庭霖是一名偽裝成吸血鬼的亡靈,他這么提醒無可厚非,可惜庭霖早已看穿了他的真面目,上前走到兩人面前,問赫爾墨斯:“你是不是沒有除了我之外的朋友?”

    赫爾墨斯忽略掉查理德,點頭道:“是,庭霖同學(xué),我只有你了。”

    庭霖沒管他,接著問阿多尼斯:“如果一名來自遠(yuǎn)方,遲遲未能融入亞科斯學(xué)院的人想向你尋求庇佑,你愿意和他做朋友嗎?”

    阿多尼斯注視著庭霖:“如果對方愿意的話,我會欣然接受。”

    “那就好。”庭霖如釋重負(fù),一邊執(zhí)起阿多尼斯的手,一邊握住赫爾墨斯手腕,將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后退一步:“現(xiàn)在你們是朋友了。”

    第023章 黃昏

    黎貝卡山腳下, 被來往行人踩出來的泥土路邊,庭霖蹲下身,伸手撥弄了一下身旁散發(fā)出淺藍(lán)色光芒的草葉。

    阿多尼斯站在他身后, 用唱歌似的語調(diào)說:“光禾, 好吃的。”

    赫爾墨斯抱著庭霖的劍, 鄙夷地反駁道:“能吃, 但不好吃, 他們精靈序列的味覺都有問題,別聽他的。”

    庭霖起身站直,轉(zhuǎn)身看著兩人:“你們的意見能不能有不相左的時候?”

    兩人對視一眼, 迅速撇過頭,不吭聲了。

    庭霖有點頭疼。

    他本來計劃得很好, 精靈序列對植物天生具親和力, 可以幫忙找草藥,吸血鬼在吃喝上面頗有造詣, 能分辨出有哪些野菜——前提是他們真的想幫忙。

    自從進(jìn)山半個小時以來, 三人走走停停, 時不時就要僵持幾分鐘吵兩句, 庭霖最開始還本著積累梅爾斯大陸野外常識的心情, 認(rèn)認(rèn)真真地聽他倆吵, 因為兩序列各持己見, 乍聽起來都十分有道理, 但時間長了吵得次數(shù)多了,庭霖也漸漸由認(rèn)真變得無聊失望再到最后的煩躁。

    無他,緣由只有一個——這兩人一點有用的都不講, 重心全放在人身攻擊上,吵到最后都只會微笑著看向庭霖請他自由選擇, 庭霖又不想學(xué)怎么陰陽怪氣的罵人,與其拖著倆出來練嘴皮子的,還不如自己一個人來。

    不過,鑒于柏梨木樹汁的味道十分令人難忘,庭霖最終還是沒有將這株光禾拔下來。

    這種植物成片成片的出現(xiàn),道路兩旁,點點淺藍(lán)色匯聚成海,庭霖往深處走了兩步,借助俯身撥開光禾叢的動作一翻手腕,拳頭大小的蠱罐悄然點地,沒過幾秒,七八只通體黝黑無光的丑陋蠱蟲排成一列爬進(jìn)了蠱罐。

    庭霖將蠱罐收回乾坤袋,貌似隨意地隨便選了一個方向,繼續(xù)深入。

    阿多尼斯略一猶豫,提醒道:“庭霖同學(xué),那邊上去是斷崖。”

    “沒關(guān)系。”

    庭霖面不改色地踏過坑坑洼洼的山路,直到最后被一人多高的灌木攔住,阿多尼斯打了個響指,在夜晚的黑暗中顯得格外面目猙獰的灌木叢溫順地分開了枝椏,露出了一條小道。

    【自然】的天賦真好用,庭霖有些羨慕地摸了摸小貓似的灌木枝,木靈根雖與精靈天賦相似,但技能大多點在了培育植物上,不能與植物進(jìn)行溝通,以往碰到這種情況,庭霖都只能提劍硬劈出一條路,十分費勁。

    再往前,周圍的草木已經(jīng)茂盛到了一種不正常的地步,暫時沒有表現(xiàn)機(jī)會的赫爾墨斯夜視能力極優(yōu),環(huán)顧一圈后謹(jǐn)慎地提出質(zhì)疑:“這里的樹木和草怎么這么多?還這么高?”

    “哦,沒什么,”阿多尼斯沒什么表情地回道,“不過是死過幾個人罷了,有尸體的滋養(yǎng),植物成長得更快。”

    話音剛落,冷風(fēng)涼颼颼地刮過每個人的后背,赫爾墨斯整個吸血鬼都有點僵硬,一直悶頭趕路的庭霖也終于回了一下頭:“……這里這么危險?”

    在尸體上長出來的草藥有點惡心,庭霖不是很想要:“那我們回去吧。”

    “別。”阿多尼斯催動前方的植物讓道,彬彬有禮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剛剛胡說的,這邊只是朝陽比較好而已。”

    “不要怕,”金發(fā)碧眼的精靈王子從內(nèi)到外都散發(fā)著溫柔的光輝,微微俯身向他伸出右手:“要牽一下手嗎?”

    “……不要。”庭霖繞過他,“赫爾墨斯好像有點害怕,你去牽他的手吧。”

    阿多尼斯瞬間收起了笑:“那還是算了。”

    “現(xiàn)在你們才是好朋友。”庭霖漫不經(jīng)心地敲了敲吸血鬼的肩膀,示意他閉嘴別罵人,“朋友間就應(yīng)該互相幫助,不是嗎?”

    如果說赫爾墨斯總是江南小雨似的一直賴在身邊,那阿多尼斯就是一場時機(jī)微妙且來勢洶洶的及時雨,他總是能在庭霖稍微被為難的時候出現(xiàn),明明某件事憑庭霖自己的能力可以解決,但每次還沒等庭霖出手,阿多尼斯已經(jīng)在他之前替他解決了,并喜歡大張旗鼓地弄得人盡皆知。

    之前開學(xué)舞會上被羅拉舉報攜帶違禁物品那次就是,庭霖本想動用半神級別的修為把在場人的記憶進(jìn)行修改,完美地解決這次不算危機(jī)的危機(jī),可阿多尼斯偏偏頂著精靈王子和榮譽校長親兒子的頭銜出來了,悠哉游哉輕描淡寫地把問題上升到精靈序列和龍族序列上,逼迫加菲爾德副校長放人。

    還有后來,第一次格斗課上,庭霖一打十一戰(zhàn)成名,本來普利爾已經(jīng)被打服了,但他不知道從哪聽說阿多尼斯很欣賞近戰(zhàn)能力強(qiáng)的人,隔天傷都沒養(yǎng)好就又送上門來找打了,結(jié)果毫無疑問地被庭霖再次暴揍一頓。

    號稱近戰(zhàn)能力最強(qiáng)的狼人被一只吸血鬼碾壓成這樣,普利爾精神頹靡,本想重振旗鼓再次挑戰(zhàn),但之前一直對他不冷不熱的阿多尼斯居然主動去他的班級找他了!

    那天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庭霖不是很清楚,只記得當(dāng)時的場面格外轟動壯觀——學(xué)堂頂層所有班級幾乎傾巢而出,水泄不通地拉長了脖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阿多尼斯語氣委婉地提出要和普利爾私聊。

    自那之后,普利爾再也沒主動上門挑釁過。

    雖然每次的問題都得到了解決,但現(xiàn)在的庭霖已對阿多尼斯的真實身份起疑,怎么都覺得某人想坑他。

    系統(tǒng)不解道:【你都懷疑阿多尼斯和赫爾墨斯是同一只【獵魔】的靈魂碎片了,怎么還敢單獨和他們進(jìn)深山老林?】

    “這你就不懂了。夜黑風(fēng)高夜,殺人放火天,你不認(rèn)為今天這個天氣、這個時間和地點,很適合殺人后再毀尸滅跡嗎?”

    【……你不會想把他倆一塊弄死吧仙君,】系統(tǒng)有點崩潰,【我就知道你老實了這么多天是想醞釀醞釀?wù)麄大的,說吧,你是想活埋還是斬首?或者打算凌遲慢慢玩?】

    “想什么嗎呢,”庭霖思緒百轉(zhuǎn)千回,“我是想看看他們會不會對我動手。”

    庭霖既不熟悉地形,唯一一把劍還隨手塞進(jìn)了赫爾墨斯懷里,倘若他們真的有殺心,那這將是一個很好的機(jī)會。

    吸血鬼在夜間也不受限制的視力,再加上周圍遮天蔽日的植物和精靈【自然】的能力,如果他們想,二對一搞死庭霖也不是沒有可能,雖然如果他們真的這么做,庭霖會覺得他們太過自信。

    夜間的山中氣溫偏涼,不知名的蟲子躲在角落發(fā)出此起彼伏的悠長叫聲,庭霖越來越接近懸崖,被撲面而來的冷風(fēng)吹亂了額前碎發(fā)。

    三步外,一株葉片肥厚的石斛蘭正在緊挨著斷崖的一塊巖石邊顫顫巍巍地發(fā)著抖,庭霖默默松了一口氣,總算找到一株認(rèn)識的草藥了。

    有一就有二,庭霖心情不錯,上前小心地觀察著石斛蘭根系的生長情況,對赫爾墨斯伸出手:“劍。”

    庭霖專心致志地低著頭,等了兩秒沒聽到聲音,心道不是吧。

    一個精靈王子,一個有血仆的【夜皇后】,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為他們做事,難道真的會以身涉險地趟這趟渾水?

    庭霖抬眼,不遠(yuǎn)處,赫爾墨斯和阿多尼斯靜靜地站在原地,一聲不吭,好像已經(jīng)和山間的嶙峋怪石融為了一體。

    等等,好像不是好像。

    電光火石之間,庭霖眼神一凜,就地一滾召回?zé)o名劍,剎那間起身,頭也不回地拔劍而出當(dāng)空劈下!

    仿佛眼前一花般,一個彪悍的身影瞬間閃現(xiàn),尖銳的硬物與無名劍猝然相碰,金屬刺耳聲響徹崖岸,帶出了一陣陣飛濺的火星!

    狼人【黃昏】。

    這一天賦只能對對視對象造成兩秒的僵直,所以在場的狼人肯定不止這一個,庭霖持劍擋過這一擊,一抖乾坤袋掏出最大的那只蠱罐,下一秒,漫天蠱蟲暴雨般下落。

    這變故太過突然,對手不可避免了愣了半秒,庭霖趁機(jī)身形頓轉(zhuǎn)橫腿掃出,活生生將身高近兩米的狼人踹出去三步!

    狼人最可怕的不是他們的攻擊技巧和恐怖的力量,而且他們僵直和瞬移的天賦,庭霖腦后發(fā)帶無聲滑落,隨蠱蟲飛舞鎖死了另一位狼人的位置,以不可掙脫的力道將狼人的雙眼緊緊縛住!

    無名劍緊隨上前,破空斜飛,干脆利落地挑斷了狼人的腳筋。

    痛苦的咆哮慘叫直沖云霄,庭霖合上眼,耳邊是自懸崖谷底來的風(fēng)聲、林木聲與蟲聲,利爪掰住巖石向上爬的聲音在其中中幾近于無,可惜,仍有跡可循。

    三只狼人已經(jīng)廢了一只,還剩兩只。

    庭霖抬手握住飛回的無名劍劍柄,閉眼側(cè)身提劍直刺,唇角微微上揚,笑道:“就三個人啊。”

    庭霖冷笑:“看不起誰呢。”

    鮮血順著劍身蜿蜒而下,滴入干燥的礫石地面,庭霖抓住面前狼人的頭發(fā)猛地砸向巖石,墨發(fā)披散,居高臨下地垂眸。

    此時,唯一一位幸存的狼人艱難地摒住了呼吸,庭霖隨手扔下不堪一擊的對手,轉(zhuǎn)身看著呆立在原地的赫爾墨斯和阿多尼斯,面無表情道:“懸崖下還趴著一個,要活的。”

    第024章 誘惑

    庭霖語氣淡然:“給必需期存點血。”

    剛脫離狼人【黃昏】僵直作用的吸血鬼和精靈一時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目光從兩個形容凄慘的狼人身上,緩緩挪到發(fā)尾染血、衣袂翩躚的庭霖身上,不約而同地維持了沉默。

    庭霖不耐煩地“嘖”一聲:“人要跑了。”

    可能是庭霖的表情過于冰冷, 兩人終于醒悟, 一句廢話沒說, 兢兢業(yè)業(yè)地走到懸崖邊, 會飛的一躍而下, 沒有翅膀的操縱植物,姍姍來遲地去追捕已經(jīng)瞬移出好幾米的狼人。

    差點殺紅眼的庭霖把還在滴血的劍插入地面,微微平復(fù)了一下呼吸, 甩出兩張符紙附貼在半死不活的狼人身上。

    他大爺?shù)男R?guī)。

    殺人殺一半還得停下來搶救對手讓他別死,庭霖這輩子沒經(jīng)歷過這么憋屈的事, 神情肅殺, 十分不滿地把滿臉是血的狼人拽起來,問:“誰讓你來的?”

    清一色的狼人, 還都是【黃昏】, 背后來頭不小啊。

    是加菲爾德副校長終于記起陳年舊恨了, 還是某兩位疑似【獵魔】的生物做局?又或者是更深處的至今未露面的其他人?

    最先與庭霖對上的狼人此時已意識昏沉, 問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庭霖懶得費勁把他弄醒, 順手從他身上揪了幾把狼毛擦干凈劍, 冷靜把石斛蘭連同根系全部挖了出來。

    這株草藥算是今天最大的收獲, 回去可以在宿舍里養(yǎng)著,再過兩天,帶回宿舍的植物多了宿舍放不下了, 就可以挑個偏僻的地方開荒,把自己快荒廢的木靈根技能練習(xí)一下。

    庭霖拿砍人脖子的力道挖土, 慢慢的,兩只狼人的傷勢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符紙無火自燃,仿佛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消失在空氣中。而懸崖邊,不知道是不是裝的,赫爾墨斯和阿多尼斯兩個人打一個也打得有些不順,廢了半天功夫才把人活著綁上來。

    庭霖瞥了一眼,把貼上來問“庭霖同學(xué)你受傷了嗎”的吸血鬼推開,繞過試圖饞住他胳膊的精靈,半蹲在地上,問:“誰派你們過來的?”

    這只狼人的雙眼被粘稠的植物汁液糊住,但意識是三只中最清醒的一個,聞言十分具有死士風(fēng)范地嘲諷一笑,閉上了嘴。

    庭霖在修真界流浪期間,路子走的比較野,什么亂七八糟的事都見過,出手必須見血,而此時,他懷揣著一堆能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的酷刑,平靜地將人踹飛了出去。

    校規(guī)第八條,禁止在競技場外以任何形式、任何理由對他人造成三級以上傷害,庭霖將這條校規(guī)來來回回念了五十遍,勉強(qiáng)抑制住了想把幕后黑手剝皮抽筋的欲望。

    亞克斯學(xué)院花錢的地方太多,阿多尼斯送給庭霖的那袋錢已經(jīng)所剩無幾,如果再因為觸犯校規(guī)而不能參加比賽而錯失獎金,那可虧大了。

    但好在,這場莫名其妙的突襲被阿多尼斯報給了學(xué)校,得益于這位精靈王子也動了手,亞克斯學(xué)院最終連處罰都沒有,不痛不癢地翻了篇,只是背后主使仍在追查中。

    “雖然學(xué)校的態(tài)度不錯,但我一點都不指望能得到追查結(jié)果。”

    翌日,赫爾墨斯嘆了口氣,“昨晚上下山的時候,我不小心扭傷了腳踝,好不容易到了教堂,在門外等到了凌晨,終于見到了精靈醫(yī)生——的學(xué)生。”

    “他給我一張紙條,告訴我下個月就能輪到我看病了。”

    赫爾墨斯第一次有求于亞科斯學(xué)院的教堂,結(jié)果連門都沒進(jìn),眼下千言萬語匯集在心中,一句話都不想說:“最后,還是庭霖同學(xué)溫柔地把我?guī)Щ亓怂奚幔謳臀野彦e位的骨頭扭回去的。說實話,就學(xué)校這個效率,估計得二十年后才能查明白吧。”

    羅伊點點頭,忽略掉“溫柔”這個和庭霖八竿子打不著的形容詞,重點跑偏:“你說昨晚和誰一起爬的山?”

    “和庭霖同學(xué)還有阿多尼斯啊。”

    此時庭霖去了塔麗莎菲爾老師的辦公室還沒回來,赫爾墨斯趁機(jī)往庭霖那邊堆吃的,一改在庭霖面前矯揉造作的模樣,十分大度道:“爬山這種事當(dāng)然要帶個精靈啦,不然迷路了多不好。”

    羅伊表情復(fù)雜:“對,你沒迷路,你迷了心。”

    此役過后,有關(guān)【獵魔】的謠言再次喧囂而上,原本因沒有切實的證據(jù)而逐漸清醒的妖魔鬼怪們再次動搖。

    本來謠言這種東西,越驚世駭俗的傳播得越快,更何況是三只狼人被庭霖吸引而與阿多尼斯、赫爾墨斯打起來這種怎么聽起來都像假的事——可它偏偏對了一半。

    昨天晚上確實有三只狼人,阿多尼斯、赫爾墨斯也確實動了手,六人中也確實只有庭霖一人毫發(fā)未損——在這種情況下,誰又真的在乎真相?

    羅伊不相信【獵魔】這種生物真實存在,聽八卦也只是聽個熱鬧,但奈何這只吸血鬼的態(tài)度過于自然。

    赫爾墨斯眨眨眼:“庭霖同學(xué)那么優(yōu)秀那么有魅力,有很多人喜歡他不是很正常嗎?”

    同一時刻,塔麗莎菲爾老師的辦公室內(nèi),還不知道自己有這么大魅力的庭霖目送塔麗莎菲爾老師離去,不動聲色地把目光轉(zhuǎn)向正在觀察花草的阿多尼斯。

    觸犯校規(guī)者不能參賽,塔麗莎菲爾老師前幾天剛向?qū)W校做了擔(dān)保,還沒等正式開賽就碰上了意外,氣得一下課就把庭霖叫到辦公室罵了一頓。

    庭霖在這站了多久,那位精靈立在角落就與那盆還沒巴掌大的瘦弱小草對視了多久,也不說話,也不出聲,仿佛是一尊美貌的雕像。

    現(xiàn)在,塔麗莎菲爾老師都走了,他還沒走。

    庭霖生怕他再整出什么萬人空巷的盛況,慎重道:“做什么呢?”

    “這顆布蘭奇草快死了,我看看能不能成為【奇跡】,救它一命。”

    阿多尼斯柔順的金發(fā)披肩,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但眼睛卻是沮喪的黯淡:“是我沒用。”

    庭霖神情淡漠:“你要符嗎,一個金幣一張。”

    這個價格堪稱搶劫,只有一點不懂物價的精靈王子會感到驚喜:“真的嗎?你還有多少?”

    庭霖估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修為和畫符所需要的真氣,沉吟片刻:“還有四十張,三天后能給你。”

    “我全要了。”阿多尼斯絲毫沒有猶豫,干脆到庭霖瞬間覺得自己宰輕了。

    早知道就應(yīng)該說五個金幣一張,這個精靈王子到底有多少錢?

    富可敵國的阿多尼斯捏了捏耳垂上綠瑩瑩的寶石,抬眸歉意地微笑:“我現(xiàn)在沒帶那么多錢,庭霖同學(xué),你方便來公寓一趟嗎?”

    在他拒絕之前,阿多尼斯再次加碼:“我的母親之所以能成為亞科斯學(xué)院的榮譽校長,不是因為成績優(yōu)異,而且因為給學(xué)校捐了一座圖書館。”

    阿多尼斯放軟了語氣,循循善誘道:“我公寓二層還有很多與文理、化學(xué)有關(guān)的書籍,其中不乏有圖書館都未收錄的圖書,庭霖同學(xué)難道不想來看一看嗎?”

    這個誘惑可比四十個金幣大多了。

    文理比賽一等獎的獎金是兩百金幣,化學(xué)比賽一等獎的獎金是三百金幣,本來庭霖這兩門比賽是奔著二等獎去的,但如果有了錦上添花……

    庭霖毫不猶豫:“我今天答應(yīng)了和赫爾墨斯一起吃午餐,稍等,我去道個歉。”

    阿多尼斯:“要不我去……”

    “不。”庭霖后退一步,想了想又從乾坤袋中掏出一副面具:“過會走的時候,你帶上。”

    這副面具通體烏黑,畫著繁復(fù)華麗的血色花紋,看起來似曾相識。阿多尼斯動作頓了頓,良久才接過面具,語氣頗為復(fù)雜:“你居然沒扔……”

    “你送的,我不會扔。”

    精靈的心思難猜,說不定哪天這副面具就成了他坑過庭霖的證據(jù),庭霖走出辦公室,在三班外站了半分鐘,對赫爾墨斯傳音道:“別往我桌上堆吃的,今天中午我有事,不和你一起吃了。”

    傳音剛畢,教室內(nèi)頓時傳來桌椅被推著劃過地面的聲音,庭霖快步趕到辦公室,拉住阿多尼斯迅速下樓。

    阿多尼斯疑惑:“怎么這么急?”

    “再不急赫爾墨斯就要追上來了。”

    這只吸血鬼別的本事沒有,黏人的本身堪稱登峰造極,簡直防不勝防,庭霖繞過最常走的樓梯,轉(zhuǎn)去學(xué)堂另一側(cè),卻在拐彎處碰見了查理德。

    庭霖一身打扮與相貌過于顯眼,查理德詫異停步,用混雜著震驚和“原來如此”的目光從兩人肢體接觸部分緩慢地挪到阿多尼斯的臉上,不知道是不是該替赫爾墨斯說點什么。

    庭霖隨口道:“你就當(dāng)沒看見我。”

    “那你旁邊那位是阿多……”

    “不是。”周圍人太多,庭霖迅速否認(rèn),抓著阿多尼斯的手腕狂風(fēng)過境般的走了。

    沒過多久,神經(jīng)異常靈敏的赫爾墨斯追了上來,也看見了查理德:“遇見庭霖了嗎?”

    查理德斟酌了一下詞匯,“我沒遇見庭霖,但遇見了一位東方留學(xué)生和一位精靈。”

    眼看赫爾墨聽完后斯?jié)u漸停住了腳步,查理德狐疑道:“你不追了?”

    “不追了。”赫爾墨斯微微一笑,“庭霖同學(xué)要好好學(xué)習(xí)了,我不能去打擾他。”

    第025章 傷痕

    教師公寓內(nèi)一片寂靜, 沒有侍從,沒有守衛(wèi),只有無數(shù)的花花草草。

    庭霖隨阿多尼斯慢步踏過由活木橫向生長而成的臺階, 視野豁然開朗。

    阿多尼斯書房中書架的數(shù)量雖沒有圖書館那么多, 但頂天立地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緊貼著地面與房頂, 密密麻麻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圖書。

    “圖書館為了方便學(xué)生借閱, 很多書都是重復(fù)的,但我這不是。”阿多尼斯了眨眨眼,“每一本書在我這都是獨一無二的。”

    “這邊是桌椅還有茶幾, 一旁還有張床,累了可以休息小憩。”

    阿多尼斯打了個哈欠, 神情有些厭倦, 招手令藤蔓將錢袋交到庭霖手中。

    這邊圖書種類太多,藤蔓順著書架爬到高處, 取下幾本書呈現(xiàn)到庭霖面前。

    精靈不像吸血鬼那樣只需要很少的睡眠, 爬山、打斗、處理后續(xù)事宜都令人感覺到疲憊, 庭霖能感覺到, 這只精靈已經(jīng)很累了, 但還是耐心地拉開椅子請庭霖坐下, 自己坐在床邊, 向庭霖介紹一些他看過的有關(guān)比賽的書籍。

    “這本書對化學(xué)材料進(jìn)行了分類描述, 把現(xiàn)今已投入應(yīng)用的材料按照來源劃分,有文字有配圖,方便比賽的時候一眼找到你需要的材料。”

    “這本是關(guān)于歷史的, 字很多……但你應(yīng)該會喜歡。”

    庭霖若有所思:“你不覺得這些文字非常無趣嗎?”

    “怎么會。”阿多尼斯啞然,“我和其他精靈序列不太一樣, 從小就比較喜歡看這些由墨水寫就的符號……”

    阿多尼斯想起了什么,笑意頓時淺淡了不少:“女王不喜歡文字,就像她不喜歡我一樣。”

    “你是精靈女王唯一的兒子?”

    “是,但精靈族不會由我繼承。”

    庭霖表示了然,本來他就覺得奇怪,堂堂一個和龍族有大仇的精靈序列的王子,居然跑到龍族開辦的學(xué)校里來上學(xué),這怎么聽著都像質(zhì)子。

    阿多尼斯低頭輕輕撫摸著書頁:“每個種族都有很多齷齪,精靈序列也是。我其實是女王最不該出生的一個孩子。”

    “我的出現(xiàn)太多突然,突然到像是神硬塞給她的詛咒,為此女王和她的伴侶發(fā)生了很大的爭執(zhí),雖然最終還是把我生下來了,但我能感受到,我就是橫在他們心間的那根刺。只要我在他們面前一日,他們之間存在一道厚厚的隔閡。”

    “所以,我懂事以后就離開精靈族獨自生活了。”阿多尼斯說得十分輕松,“雖然有時候看到別的家族歡聲笑語會有一點傷心,但我的母親沒有在物質(zhì)方面虧待過我,這么些年給我的吃穿用度也都是頂級的。”

    這種經(jīng)歷庭霖有類似的體驗,親爹和繼母一起給他那個便宜弟弟辦滿月宴的時候,他就默默躲在一邊看著一家人表演闔家歡樂。

    只不過庭霖向來不是任由磋磨的人,那天等所有賓客都來齊了,人最多、氣氛達(dá)到最高潮的時候,庭霖特意挑了一身最破爛的衣裳,沖到人群中向親爹磕了三個響頭,順便溜到東廚在壓軸菜的湯底里加了兩把巴豆。

    庭家在當(dāng)?shù)匾菜阌蓄^有臉的門戶,到場也賓客多是世家富商,鬧了這么一出笑話后,庭家表面的花團(tuán)錦簇才被掀開了一個角。

    庭霖敲了敲桌面,“那你父親呢?”

    阿多尼斯沉默片刻,低頭捏了捏眉心:“女王的伴侶不認(rèn)為我是他的孩子。”

    “回歸正題吧,這邊還有些比較陳舊的書,是講文理的。”

    從小到大一點親情都沒感受過的精靈也沒覺得哪里不好,像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活動了一下手腕關(guān)節(jié),起身從庭霖背后伸手俯身翻開一本筆記。

    不知道是不是靠的近的原因,阿多尼斯身上清新的草木氣息聞起來格外濃郁,如果說以前像初春的新葉嫩芽,那今天就是盛夏茂盛的森林。

    庭霖盯著精靈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和手腕上纏繞著的綠藤看了幾秒,忽然問:“你前兩天晚上都干什么了?”

    “晚上?”阿多尼斯有些意外,“晚上能干什么?當(dāng)然是睡覺啊。”

    “但是,如果庭霖同學(xué)想在晚上來找我,我一定熱情相迎。”阿多尼斯隱隱含著笑意的聲音傳來,一手撐桌,另一只手指尖一勾,纏住了庭霖垂在身后的發(fā)尾。

    時間太急,昨晚把傷好了還賴在他宿舍不走的赫爾墨斯趕回去的時候已臨近天亮,庭霖沒來得及換衣服,甚至連發(fā)都沒束,長發(fā)披散著就來上課了。

    墨發(fā)紅衫,明眸皓齒,極具東方美感的臉龐驚艷卓絕,阿多尼斯撩起庭霖后頸處的長發(fā),輕笑道:“傳聞你已經(jīng)和赫爾墨斯……”

    精靈頓了頓,不緊不慢地補上了后半句話:“你不考慮一下我嗎?”

    庭霖一頭霧水地回憶了半天,不明所以地回頭:“考慮什么?”

    “先別管那個了。”庭霖按住阿多尼斯胳膊,問:“你手怎么了?”

    “這個啊,”阿多尼斯興致缺缺,不是很在意地解開藤蔓,露出來一直被遮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手腕,“小傷。”

    這次換庭霖沉默了,他抬眸看著仿佛事不關(guān)己的精靈,“小傷?”

    七八道刀割般的傷痕深可見骨,交錯縱橫,已經(jīng)暗沉干涸的血跡寄生蟲般猙獰的扎根于精靈雪白的肌膚上,堪稱觸目驚心。

    庭霖眼睫一掀,抬手觸碰到了精靈天鵝絨長袍的衣袖:“是你自己脫,還是我給你脫?”

    阿多尼斯一怔:“就是看著嚇人,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還有好幾本重點書沒看呢……”

    “看什么看。”庭霖生怕出了什么意外,讓這位精靈王子直接死自己面前,態(tài)度強(qiáng)硬地把阿多尼斯按在床上,自上而下卷起了他的袖口。

    伴隨著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越多,數(shù)不清的傷疤、淤青、甚至是還在往外滲血的傷口一點一點現(xiàn)出了真容,層層疊疊,新舊交加,簡直像剛從煉獄中爬出來。

    精靈序列的血沒有血腥氣,全是草木精魄般的馥郁,整間書房內(nèi)的植物都被激得躁動不安,庭霖臉色一沉:“怎么回事?”

    “沒什么,”阿多尼斯一臉風(fēng)輕云淡,就像那些傷都是浮于表面的幻覺,“女王的伴侶被女王拋棄了,他本想靠幾個孩子助力重新回道女王身邊,但卻被女王告知那幾個孩子都不是他的,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了。”

    說來也是諷刺,唯一一個被懷疑的居然最可能是他親生的,庭霖點點頭:“所以這就是你急于成為【奇跡】的原因?”

    “算是吧,他不知道從哪聽來的歪門邪道,認(rèn)為受傷會激發(fā)自我治療的潛能,從而有概率更快地成為【奇跡】。”阿多尼斯無所謂道,“不過不用擔(dān)心,最近我已經(jīng)找到殺死他的機(jī)會了。”

    阿多尼斯支著下巴,用碧綠的眼眸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他:“庭霖同學(xué)要幫我治療這些傷嗎,就像對待赫爾墨斯那樣?”

    庭霖面無表情:“你還是傷著吧。”

    東方留學(xué)生冰冷無情,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疤上拢X。”

    庭霖在阿多尼斯和赫爾墨斯面前抖落的技能已經(jīng)夠多了,也不差這一個,阿多尼斯乖乖躺好后,庭霖勉強(qiáng)在他手腕上挑了處還算完好的皮肉,靜下心來把了一下脈,越把眉心皺得越起。

    火入于肺,氣血大虧,再拖下去指不定什么時候就病入膏肓,嘎嘣一下死了。

    堂堂一個精靈王子混成這樣,而且還沒覺得哪里過得不好,庭霖認(rèn)真疑問:“看過醫(yī)生嗎?”

    “唔,好像看過?”

    庭霖簡直要氣笑了,看過就是看過,沒看過就是沒看過,什么叫好像?

    雖然亞科斯學(xué)院的教堂醫(yī)生看病慢,但他一個十分有錢的王子又不用再這一顆樹上吊死,只要他想,什么級別的精靈【奇跡】見不到?這不純屬諱疾忌醫(yī)嗎?

    鑒于之前與最近的謠言,庭霖不敢想,阿多尼斯這身傷傳出去后又會以一種怎樣離譜的方式歪到自己身上,當(dāng)即以手化刀,砍在精靈后頸。

    這位精靈修為尚可,沒有像赫爾墨斯那樣一聲不吭地暈過去,半昏半醒間還不忘提醒庭霖:“木桌右上角的書都是重點……”

    庭霖對這種好好學(xué)習(xí)的精神肅然起敬,連動作都輕了些,把原本打算硬塞下去的丹藥花了時間磨成粉,沖水內(nèi)服下去。

    這種止血□□的丹藥庭霖的行李里還有一小半葫蘆,效果立竿見影,價格不菲,只可惜亞科斯學(xué)院不讓擺地攤,不然庭霖指定在開學(xué)第一天就把它賣了。

    精靈一時半會死不了,庭霖徹底放下了心,重新把注意力投入到阿多尼斯強(qiáng)調(diào)的書籍上。

    文理比賽不比歷史,庭霖一目十行地瀏覽了還沒幾分鐘,沒等提煉出比賽側(cè)重,突然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細(xì)微響聲。

    一直箍在阿多尼斯上臂的綠藤像是有靈,在主人熟睡后緊貼著地面爬了下來,庭霖新奇地彎腰把它拎起來,嫩綠的藤蔓驟然騰空,受驚般長長了三倍,纏住庭霖的脖頸就要往衣服里鉆。

    第026章 有靈

    這根藤蔓太過靈活, 庭霖一不留神,還真被它甩開手鉆進(jìn)了衣服里,脖頸和后背登時泛起一陣癢意。

    “等等, ”庭霖抓了一把沒抓住, “聽得懂人話嗎?”

    生涼順滑的藤蔓悶頭亂拱的動作停滯了片刻, 慢騰騰地從庭霖后腰盤旋而上爬過胸膛, 從前襟出露出來一片綠葉。

    庭霖輕輕碰了碰葉面, 見它沒有再亂動后翻開一頁阿多尼斯所說的文理重點書,薅住葉莖往外拽了兩寸,指尖劃過一大段文字, 問:“你一直跟在阿多尼斯身邊吧?見他讀過這些內(nèi)容嗎?”

    本來庭霖并不抱希望,只是好奇地隨口一說, 逗逗它, 但沒想到這根藤蔓對著書本老實了兩秒,居然點頭似的顫了顫葉片。

    還真有靈。

    “出來, 幫個忙。”庭霖聲線柔緩了些許, “把你記得的, 你家殿下著重看過的告訴我。”

    藤蔓磨磨蹭蹭, 探出來半寸, 轉(zhuǎn)眼又反悔, 一溜煙鉆了回去。

    “……別亂動。”

    涼絲絲觸感摩擦過皮膚, 藤蔓越長越長、越長越粗, 漸漸頂開了庭霖輕薄的衣衫,從膝窩到大腿根到肩胛骨纏得嚴(yán)絲合縫,庭霖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了一絲危機(jī), 放棄了讓這根通人性但又不是那么通的藤蔓幫忙的想法。

    安靜的室內(nèi)兀然響起一聲清脆的響指聲,不停生長纏繞的藤蔓終于凝固般, 軟趴趴地不動了。庭霖解開衣襟,找了兩分鐘沒找到頭尾,最終硬扯了半天才湊合著揪下來一半。

    一精靈一藤蔓都失去了意識,庭霖把亂成麻袋的藤蔓扔到阿多尼斯身上,總算能坐下來潛心看書——然而,下午上課的時間到了。

    庭霖整理衣衫,匆忙將阿多尼斯喚醒,趕去了教室。

    隨著比賽的時間愈來愈近,許多其他學(xué)校的參賽者也陸陸續(xù)續(xù)地來到了亞科斯學(xué)院,迎接所有人的首先是一場筆試。

    正式比賽的時間只有七天,為了防止有人魚目混珠濫竽充數(shù),在此之前還會舉行一場難度不低的小測驗,用來淘汰一批純粹湊熱鬧的學(xué)生,再分組抽簽一層層地往上比——當(dāng)然,格斗除外,畢竟沒人明知道自己實力不濟(jì)還要主動報名找死。

    “庭霖同學(xué),有個人魚學(xué)院的參賽者到了,他們學(xué)校的學(xué)生全是人魚!”

    可能是吸血鬼自少生活在深山老林的原因,赫爾墨斯沒見過海,也沒怎么近距離接觸過人魚,有些興奮地問:“現(xiàn)在他們就在我們學(xué)校門前的海里!你想去看看嗎?”

    “不想。”

    庭霖在修真界的時候又不是沒見過東海與南海的鮫人,沒覺得有什么稀奇的,比起人魚,他更好奇亡靈,但這次比賽好像并沒有亡靈參加。

    現(xiàn)在的亡靈各個都擁有千年的歲數(shù),除了數(shù)量少不愛見人外,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亞科斯學(xué)院指亡靈硬說【獵魔】的前科在前,就算真有亡靈敢在現(xiàn)在的梅爾斯大陸現(xiàn)身上學(xué),也不可能想不開到亞科斯學(xué)院里來。

    而人魚,亞科斯學(xué)院雖有人魚學(xué)生,但并不想其他序列那般混雜在一起隨機(jī)分班,而是有單獨的班級、單獨的教室,平時上課、吃飯的時候根本見不到人魚的身影。

    “人魚的實力不容小覷。”最近壓力漸大,赫爾墨斯也沒有像往常一樣鍥而不舍地糾纏,被拒絕之后就收起了心思,向庭霖科普梅爾斯大陸的人魚序列。

    “他們那一序列雖然一直不溫不火,沒有至高的輝煌時刻,但這只是陸地上。在海洋、水域中,他們是天然的霸主。”

    赫爾墨斯一直不太贊成庭霖報名格斗比賽,但格斗老師巴克早在庭霖開口前就替他報了名,而且是直通學(xué)校,以評委推薦者的身份替庭霖報的名,連個反悔的機(jī)會都沒有留下。

    赫爾墨斯憂心忡忡:“格斗比賽不是在競技場,而是在一個搭建的魔法域內(nèi),其中既有陸地,又有水域,庭霖同學(xué),萬一你對上了人魚,可一定要捂好耳朵。”

    現(xiàn)如今人魚序列的天賦者有兩種,【風(fēng)云】與【歌者】,尤其是歌者,由人魚曼妙歌喉唱出來的歌曲,有可能是群體增益的溫柔小意,也有可能是群體致幻或聲波攻擊的殘忍。

    “他們很擅長制造幻象,令大批對手在不知不覺中失去抵抗能力,比狼人【黃昏】更難以防御。”

    庭霖情緒沒什么起伏,有一搭沒一搭地回道:“不用擔(dān)心,碰見狼人我就挖他眼,碰見人魚我就割他舌頭,保證他連天賦施展的機(jī)會都沒有。”

    赫爾墨斯笑容一頓,“……那就好。”

    亞科斯學(xué)院對東方留學(xué)生誤解太深,庭霖開學(xué)半個月了也沒整出過特別大的事件,雖然偶爾會在競技場內(nèi)暴打同學(xué),但沒有一個被他打死的,而且和他對手的都是一年級的新生,不少高年級參賽者表面上對庭霖退避三舍,背地里卻并不把他當(dāng)回事。

    在他們眼里,庭霖碾壓同學(xué)就像兩個孩童打架,一個毫不費力的把另一個推到了地上,不代表贏了的那個孩童就有了和大人切磋比劃的實力。

    而文理和化學(xué)……東西方差異太大,庭霖開學(xué)化學(xué)測驗的分?jǐn)?shù)全校知曉,也沒幾個人能覺得庭霖能考出個名堂。

    這種不被人看好的感覺庭霖可太熟悉了,過往二十多年他基本都是這么過來的,哪怕臨飛速之差一步之遙、即將創(chuàng)造修真界歷史的時候,也會有雖然同階但比他大六十歲的前前前輩罵他不自量力。

    懷揣著這種類似于故地重游的心情,庭霖在測驗上提前交卷,在一眾參賽者的注視中揚長而去,在外校的參賽者們面前淺淺露了一手。

    文理還好,化學(xué)比賽可是要比魔藥制作的,亞科斯學(xué)院要為參賽者免費提供魔藥材料,自然不肯把金幣浪費在閑人身上,所出的測驗題目難度非常,但這位東方留學(xué)生竟然還敢提前交卷?還是當(dāng)著著名嚴(yán)師塔麗莎菲爾老師的面交卷?塔麗莎菲爾老師居然還只是瀏覽了一下答題情況,沒有出言諷刺他?

    測驗后,不少外校參賽生對遙遠(yuǎn)東方的第一印象,就是庭霖翩躚衣袂間翻滾的團(tuán)團(tuán)青鸞暗紋,與當(dāng)天競技場上不知名挑釁者的慘叫。

    比賽在及,一般有腦子的人不會找不認(rèn)識的陌生人或交惡的仇人打架,大多數(shù)為了確保能順利參加比賽,練手都只和熟人練,但奈何人多了,總會有那么一兩個臥龍鳳雛。

    庭霖難得放開了手腳,提劍打殺得很爽,只可惜只碰上了兩個送上門來挨揍的,在往后的幾天里,那些外校參賽者看見他都繞著走,令人相當(dāng)遺憾。

    但好在,其他計劃發(fā)展得還算順利,借助蠱蟲,庭霖在黎貝卡山上發(fā)現(xiàn)了好幾種草藥,知識的空缺也在阿多尼斯那的書籍中得到彌補,終于,到了正式比賽的那天,

    亞科斯學(xué)院對得起所收的高昂學(xué)費,偌大的競技場提前七天進(jìn)行了封閉改裝,數(shù)十層看臺煥然一新,向眾多學(xué)校的學(xué)生、貴族、教堂人士做了邀請,于十二個方位搭建魔法陣陣點,連場內(nèi)的沙礫都換了一層。

    最下層的觀眾全是權(quán)貴,庭霖坐在第二層看臺,自下而上掃視整個競技場,第一次見這么多人。

    赫爾墨斯依舊沒有忘記給他帶吃的,將一杯淺度數(shù)的紫紅色莓果酒和兩塊餅干塞進(jìn)他手里,示意庭霖看向正對著他們位置的一角:“看,人魚!”

    庭霖順著他的目光忘去,不出所料地看見了一個巨大的水池,二三十名長有各色魚尾、不同發(fā)色的人魚在其中游曳,堅硬的鱗片在陽光下反射出絢麗的光彩。

    “聽說人魚的眼淚會變成珍珠,”赫爾墨斯托腮,“我還沒見過珍珠呢。”

    “等我在格斗比賽上碰見人魚,把他揍哭了給你造珍珠。”庭霖爭分奪秒地翻過一頁筆記,頭也不抬地回道,直至小腿處傳來一陣奇怪的觸感,像是什么細(xì)條狀物隔著布料攀上了他的身體。

    庭霖抬眸,果不其然在下一層看臺上看見了阿多尼斯。

    這位精靈王子今天打扮得格外正式,鬢間耳后裝飾了幾片綠葉般的翡翠,金發(fā)垂落,眼含橫波,一根眼熟的藤蔓從他手腕間探出頭,比了一個大大的愛心。

    庭霖?fù)炱鹄p在腿上的細(xì)小枝條,遠(yuǎn)遠(yuǎn)前拋扔給阿多尼斯,精靈抬手默契地接住,向他用口型說道:“庭霖同學(xué),加油!”

    這個精靈,就像他不比文理和化學(xué)似的,現(xiàn)在他們好像是對手吧?

    庭霖挑眉,也用口型回道:“你也加油。”

    一旁赫爾墨斯絲毫沒有察覺,正專心致志地低頭給一只梨削皮,查理德拍他肩膀的時候他還納悶:“干什么?”

    “還干什么,”查理德看在同為吸血鬼的份上,壓低聲音提醒道,“你沒發(fā)現(xiàn)你的庭霖同學(xué)書都不看了,正在和阿多尼斯隔空聊天嗎?”

    “聊就聊唄。”赫爾墨斯動作不停,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將西澤梨的皮完整地全部削掉,把皮自己吃了后拎著果柄,興高采烈地呈現(xiàn)到庭霖面前:“吃點東西再加油吧庭霖同學(xué),一等獎一定非你莫屬!”

    第027章 比賽

    今天的人是真的很多。

    數(shù)不清的妖魔鬼怪們幾乎坐滿了競技場的看臺, 第二層庭霖所在的區(qū)域,有坐有站不下二十人,全被赫爾墨斯這一嗓子吸引, 齊刷刷地轉(zhuǎn)頭望過來。

    庭霖按耐住想一劍抽死他的欲望, 接過梨將它和之前的莓果酒、餅干一起放進(jìn)面前小桌的餐盤里, 有些無奈。

    梅爾斯大陸沒有辟谷這一概念, 庭霖嘗試著向赫爾墨斯解釋過自己不吃東西也不會餓, 但那只吸血鬼顯然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赫爾墨斯像是經(jīng)歷過□□,在吃這一方面格外執(zhí)著,寧可多兼一份職也不肯虧待了自己和庭霖那兩張嘴, 現(xiàn)在吸血鬼人魚也不看了,支著下巴湊到庭霖面前, 算了一下時間:“十點鐘正式開場, 上午抽簽分組,下午開始文理比賽, 今天晚上你就見不到我了, 就算這樣你也不愿意吃我為你準(zhǔn)備的食物嗎?”

    庭霖心道我不是不愿意吃, 我是怕你為了拿一等獎給我下毒。

    亞科斯學(xué)院的學(xué)費半年一交, 這學(xué)期的學(xué)費在庭霖眼一睜一閉來到西幻世界之前就已經(jīng)交了, 但下學(xué)期的學(xué)費還沒著落呢。

    一學(xué)期八十金幣的學(xué)費, 乍聽起來不貴, 但折合銅幣卻需要三萬兩千枚, 而普通人一月也難以賺到一個金幣,再加上未來一年所需要的教材費用、宿舍費用、吃飯、材料……零零總總?cè)克愕揭黄穑粚W(xué)期起碼三四百金幣, 且上不封頂。

    要是這次比賽拿不到獎,庭霖就要考慮重操舊業(yè), 去殺人畫符擺地攤了。

    少年吸血鬼血紅色的眼睛恍若鮮血,蒼白的皮膚沒有一絲生氣,背后的黑翼小幅度地抖了抖,眼中的意蘊和眼淚呼之欲出,庭霖每樣嘗了幾口,他才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年幼還未離開庭家時,庭霖就經(jīng)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后來背井離鄉(xiāng),在修真界流浪的時候,因為一心撲在修煉上,有點錢就砸進(jìn)這個無底洞里,也吃不到什么好東西,直到正式拜師才有了正常規(guī)律的三餐。

    而且,梅爾斯大陸絕大部分食物庭霖都吃不來,但這只吸血鬼總是能精準(zhǔn)地挑中庭霖口味,庭霖挨個嘗過去,不出所料地感到不錯。

    反正一般毒毒不倒他,吃吧。

    庭霖?fù)Q了本筆記,安靜地邊吃邊看,直到競技場內(nèi)驀然響起一陣長箭破空聲。

    一只五尺長的巨大箭矢拖著長長的尾巴撕裂空氣,從競技場最東側(cè)劃過長空,精準(zhǔn)地正中西側(cè)高高懸掛的靶心,下一秒,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喧嘩聲浪潮般涌起。

    十點鐘,熱辣的陽光透過競技場上方的天空揮灑而下,魔法陣起,將中央的比賽平臺與看臺間隔開,兩只兇神惡煞、龐大猙獰的魔獸脖頸上拴著手腕粗的鐵鏈,被兩位狼人牽引著拽進(jìn)了場內(nèi)。

    赫爾墨斯笑容一凝:“亞科斯學(xué)院以往好像沒有這種活動啊。”

    “確實沒有。”精靈羅伊搬了張椅子坐在兩人身后,起身看了會熱鬧就坐下了,興致缺缺道:“我哥哥的同學(xué)的妹妹的同桌也參加過我們學(xué)校的比賽,以前開場活動是校長上去講兩句廢話,但那位校長不是因為弄死一只亡靈被調(diào)職了嗎,我們這位剛上任不到一年的新校長可能有什么其他想法。”

    有什么想法庭霖暫時沒看出,此時,兩位狼人已經(jīng)脫帽做完了紳士禮,下場了,而兩只近九尺高的巨型魔獸脖子上的鐵鏈業(yè)已脫落,渾身肌肉緊繃,高高聳起,渾濁的獸瞳剎那間鎖定了對方,忌憚地咧嘴咆哮,露出了鋒利的四排獠牙。

    兩座肉山般的魔獸原地靜止了兩秒,然后在同一時刻猛地上前撲去!

    新修的競技場內(nèi)頓時灑上了新的鮮血,塵土飛揚,野獸嘶吼。

    這是一場最原始的較量。

    赫爾墨斯緘默地看了半晌,突然笑出了聲:“我們校長居然讓狼人上場斗獸……”

    坐在羅伊左手邊的查理德同樣神情復(fù)雜:“……也就欺負(fù)狼人都不懂歷史。”

    羅伊糊里糊涂地迷茫了半天:“你們在說什么?雖然我文理課上課不怎么認(rèn)真,但我自認(rèn)為學(xué)得還算可以,但實際上已經(jīng)到了連和你們聊天都有障礙的地步了嗎?”

    “不是你的問題。”庭霖放下莓果酒酒杯,“老師不講這方面的歷史。”

    “狼人……”赫爾墨斯笑容洋溢,輕聲道:“還有人記得,狼人之前也是魔獸嗎?”

    “千年前,他們還是在原始荒原上一起艱難求生的同類與競爭者。而千年后,其中一個種族已經(jīng)站了起來,驅(qū)使著曾經(jīng)的對手自相殘殺。”

    赫爾墨斯感嘆:“我們這位新校長是位神人。”

    這種殘暴的斗爭雖時有發(fā)生,但拿上這種大型比賽還是頭一次見,有人興奮,有人新奇,但像庭霖這邊一致表情凝重的還是少數(shù)。

    羅伊半懂半懵,大體明白了赫爾墨斯的意思,更沒了看斗獸的心思,起身道:“我去打探一下新校長的消息。”

    這場獨具一格的開場仿佛一瓢熱水潑到油鍋里,沸騰的競技場內(nèi),碰撞、撕咬,血流滿地,破碎的內(nèi)臟、撕扯掉的皮毛與咬下的斷肢殘骸凌亂散布,終于,其中一只被另一只咬斷了喉管,黑血噴涌而出,血濺三尺,嘶啞的哀嚎漸漸衰弱,掙扎著抽搐了兩下,徹底不動了。

    排山倒海的歡呼聲風(fēng)馳電掣之間被拋上了高峰,兩位狼人再次上場,一位原地點起一捧火,將死去的魔獸當(dāng)場焚燒,另一只重新拾起鎖鏈,栓住獲勝魔獸已經(jīng)沒有了皮毛、鮮血淋漓支棱著骨頭的脖子,強(qiáng)行拖了下去。

    亞科斯學(xué)院的新校長掐準(zhǔn)時機(jī),在氣氛正濃時隆重登場,矜持地整了整絲綢長袍,彎腰行李:“女士們先生們,我是亞科斯學(xué)院的校長科內(nèi)利亞,由我宣布,第三十二屆學(xué)競盛典正式開始!”

    “下面,將由我們的加菲爾德先生宣布比賽規(guī)則!”

    蒼老威嚴(yán)的加菲爾德副校長一如既往,拄著他沉重的黃金權(quán)杖,顫顫巍巍地抖展開一張羊皮紙,威嚴(yán)的大喝傳遍整個競技場:“肅靜!”

    庭霖至今記得他在開學(xué)舞會上公然袒護(hù)弗里曼的仇,不是很想聽見他的聲音,忍著惡心聽完規(guī)則后起身:“走了,去抽簽。”

    赫爾墨斯依言推開椅子站起,瞇眼估量了一下從看臺二層到抽簽處的距離,湊近道:“人太多了,可以直接飛過去。”

    “不用,還未到吉時。”文理比賽沒什么看頭,不少人正準(zhǔn)備離開競技場,抽簽的參賽者、往外走的觀眾都擠到了一起,庭霖不慌不忙地順著人流往下,走走停停,用比爬還慢的速度挪到了抽簽處,在已經(jīng)排起長龍的隊伍末尾排隊。

    比賽雖以公平至上,但除實力外,運氣也占很大一部分,總共一百五十名參賽者,只分為十二小組,每小組下十多名參賽者,這就代表注定有一半組的人數(shù)比另一半組的人數(shù)要多。

    庭霖提前作法,給遠(yuǎn)在東方的同門已飛升前輩上香,在良辰吉時抽簽,果然抽到了人數(shù)少的組:第七組。

    赫爾墨斯在第六組,抽完簽后長出一口氣:“前六組人比后六組人多,我怎么能剛好抽到第六組呢。”

    “想開點。”

    每小組內(nèi)決出三人,十二個三人組成一個大組,最終在大組內(nèi)決出一二三等獎,庭霖敷衍地安慰道:“六組挺好的,萬一你抽到了七組,說不定剛好在組內(nèi)排名第四呢。”

    赫爾墨斯:“……我好歹也是一名博覽群書的吸血鬼好嗎!”

    參加文理比賽的參賽者一時都聚在抽簽處,放眼望去,近三分之二都是吸血鬼,庭霖不是很懂赫爾墨斯這個優(yōu)勢在哪。

    阿多尼斯也報名了文理比賽,但這位一點不缺錢的精靈王子明顯就是湊個熱鬧,抽到了人多的第一組也沒什么遺憾,反而十分期待地對庭霖說:“我們這個組有個外校的很有名的學(xué)生,上一屆文理比賽他就得了一等獎。”

    庭霖懶得探聽對手有誰,反正是誰對他來說都一個樣,他更好奇的是人魚怎么比賽,難道要在比賽臺上給他們挖個池子嗎?

    事實卻是,壓根沒有人魚參加文理比賽,也就不用糾結(jié)人魚要怎么上場。

    系統(tǒng)最近的工作被赫爾墨斯搶了不少,難得有了用到它的時候,忙不迭地冒出來解釋道:【讓人魚這種一天到晚泡在水里的種族,學(xué)習(xí)文理這類大部分知識都寫在書本上的學(xué)科,未免有點強(qiáng)人魚所難。】

    【而且,可能是遠(yuǎn)離紛爭的原因,他們這個序列有點不通人性,而文理學(xué)什么?歷史、時事、文學(xué)、哲學(xué),歷史跟他們關(guān)系不大,時事他們接觸不到,文學(xué)更是跟他們沒關(guān)系——他們那個序列甚至沒有發(fā)展出自己的文字,只有語言,而最后一個剩下的哲學(xué)也理所當(dāng)然的一竅不通,畢竟其他序列都聽不懂,更何況人魚。】

    第028章 文理

    雖然上課的時候時事、文學(xué)、哲學(xué)是分開一部分一部分上的, 但比賽的時候卻并不分開一項一項的比。

    第一輪筆試,每人抽取三個題目,每部分一道, 庭霖坐在第七組最前列, 在面前懸浮的一塊平坦石板上印下自己的手印, 下一秒, 被儲存起來的風(fēng)元素激活, 將寫有考題的紙張在小小的空間內(nèi)狂吹打亂,而后漸漸平息,只剩下三張紙條仍飄浮于空中。

    亞科斯學(xué)院的新校長當(dāng)真是位神人, 靈機(jī)一動,在以往的評委席旁又加了個演講臺, 一名高年級的龍族學(xué)長正站在上邊努力調(diào)動氛圍, 試圖令正在往外走的觀眾留步:

    “女士們先生們,盛典的第一場比賽——文理即將開始!現(xiàn)在可以看到我們的參賽者們在抽取題目了!”

    “讓我們先來看看第一組的情況……哦神啊, 阿多尼斯殿下已經(jīng)拿到了他的題目, 如何在梅爾斯大陸最南端的雅奇里州修建州級必備的大型教堂……眾所周知, 雅奇里州是我們國度最貧窮的一個州, 聽說那里的狼人都只能吃草, 這可真是一個很有難度又很貼合時事的問題。”

    聲名遠(yuǎn)揚的阿多尼斯絕對比文理比賽吸引人, 話音剛落, 果真有不少人停止了走動, 原本猶豫要不要離開的也趁機(jī)把椅子向前挪了兩米,紛紛拉長了脖子——

    競技場內(nèi),魔法陣內(nèi)流動的力量記錄下阿多尼斯的一舉一動, 同步放大呈現(xiàn)于空中,庭霖稍一抬頭, 就能看見精靈鬢邊和他眼眸同色的翡翠。

    看臺在阿多尼斯揮手的一刻齊齊發(fā)出尖叫,頗有要把其他人吵死之勢,庭霖抬手取下題目,耳邊全是:“殿下加油!”“阿多尼斯我喜歡你!”“什么時候考慮跟我上床——”的神奇口號。

    梅爾斯大陸是真的很開放。

    阿多尼斯像是早料到會被著重提起,聞言輕輕擱下羽毛筆,眉眼彎彎地抬頭揮了揮手,從微笑到每一個細(xì)微的動作都近乎完美,一點看不出天鵝絨長袍下的累累傷痕。

    而他同組的那位、號稱是上一屆文理一等獎的吸血鬼,同樣被演講臺上的龍族著重介紹了一番。他比阿多尼斯更有準(zhǔn)備,直接起身離開座椅,脫帽向觀眾做了一個紳士禮,隨即向下伸出左手大拇指,點了點地面。

    這個意思在梅爾斯大陸代表了極致的挑釁與輕視,甚至帶了些許侮辱的意味,龍族滔滔不絕的自言自語也不由得卡了一下殼:“呃……看來上一屆的冠軍馬文先生同樣對這一屆的冠軍勢在必得,他甚至沒給其他人一個眼神……難道是我們的阿多尼斯殿下不夠貌美嗎?”

    在場的觀眾亞科斯學(xué)院的學(xué)生居多,沒人吃吸血鬼那一套挑釁,十分不給面子的冷了場。

    龍族也覺得尷尬,眼珠子滿眼眶亂轉(zhuǎn),終于在慌亂中找到一個足夠大的亮點——

    庭霖平靜地將紙條在桌面上鋪平,掃了一遍題目,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不乎意料的簡單:第一題,雅奇里州貧苦的原因;第二題,對《費茲捷勒史詩》進(jìn)行簡單描述,并選取一個不少于五十詞的片段進(jìn)行賞析;第三題,神因何而來。

    這三個問題庭霖都聽老師講過或自己看書的時候看過,簡直毫無壓力,連腦子都不用動,庭霖微微攏起廣袖,露出一節(jié)手腕,伸手去拿一旁的羽毛筆——

    龍族激動的聲音響起:“沒想到,來自遙遠(yuǎn)東方庭霖居然也參加了文理比賽!”

    庭霖:“???”

    這下,競技場內(nèi)更沒聲了,惡名在外的庭霖同學(xué)莫名其妙地抬頭,望了眼面前鑲嵌著魔獸眼睛的魔法陣點,思索了兩秒要不要起來打個招呼。

    但這位龍族文思泉涌,已經(jīng)替他把招呼打完了——“在場的外校同學(xué)可能對我們這位留學(xué)生不太熟悉,沒關(guān)系,容我向你們細(xì)細(xì)道來。”

    “庭霖同學(xué),亞科斯學(xué)院一年級新生,據(jù)說序列為吸血鬼,‘好友’兩位,曾將所有與他有過過節(jié)的人都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頓,不論種族,不論是否同校,只要你敢先按耐不住動手,他就敢把你的這只手砍了。”

    龍族幸災(zāi)樂禍:“讓我們回憶一下,剛剛的馬文先生似乎做了一個不是很友好的手勢?他是在瞧不起我們包括庭霖同學(xué)在內(nèi)的所有參賽者嗎?”

    龍族笑容滿面地止住了話題:“讓我們拭目以待。”

    人怕出名豬怕壯,庭霖對馬文的挑釁沒有任何看法,但奈何馬文已經(jīng)坐不住了,越過大半個競技場,遠(yuǎn)遠(yuǎn)地瞪了庭霖一眼。

    ……什么叫無妄之災(zāi),他也不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仇都要報好嗎?!!

    庭霖神情凜寒地執(zhí)筆刷刷答題,一邊寫出飄逸清晰的字母,一邊認(rèn)真考慮要不要去黎貝卡山上挖個坑,在比完文理后把那位龍族埋了。

    第一輪結(jié)束后,分?jǐn)?shù)被評判完封存,第二輪比賽即將開始,規(guī)則是評委出題,參賽者搶答,答對加一分,答錯減一分,每位參賽者面前印手印的平板被撤下,換成一塊儲存了火元素的魔法石,只要一按,頓時就能有無溫度的火焰冒出來,代表搶答。

    龍族拍拍手,示意比賽開始,立刻有無聊了半天的評委拋出第一個問題:“自梅爾斯大陸最大的一座教堂建成起,到莫爾倫恩大帝上任那天為止,假若所有生物壽命正常、環(huán)境適宜、一對一配對,那么兩只一公一母的比魯斯鼠最多能繁衍出多少后代?”

    不少人一聽完這個問題,當(dāng)場頭都大了。

    梅爾斯大陸最大的一座教堂什么時候建成的?莫爾倫恩大帝什么時候上任的?比魯斯鼠壽命多少?幾歲性成熟?一年幾次發(fā)情期?一胎能生幾個?

    看臺上,打探完消息回來看比賽的羅伊已經(jīng)傻眼了,喃喃道:“……文理什么時候教過這個?我怎么不知道?”

    不僅觀眾傻眼,場內(nèi)的參賽者也有不少人徹底放棄了這一題。這道題雖然不長,但不僅要從犄角旮旯里把生僻的知識扒拉出來,還要現(xiàn)場算出一個想想就很龐大的數(shù)字,一上來就奠定了整個比賽的難度基調(diào)。

    這場比賽是允許使用文具的,除去已經(jīng)放棄的參賽者,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拿起羽毛筆,在空白紙上爭分奪秒地計算數(shù)字,只有某位東方留學(xué)生,不緊不慢地從衣袍下掏出一個好似是木頭做的有很多珠子的奇怪東西,噼里啪啦撥弄了幾秒,抬手按下了魔法石。

    而此時,連馬文先生都沒放下筆,所有人只聽見一聲火焰飛濺聲,愣了兩秒的龍族迅速反應(yīng)過來,將計時用的沙漏倒置:“庭霖同學(xué),請在沙漏中的沙礫漏完前闡述完你的答案。”

    庭霖神情淡漠:“二百零九萬七千一百五十二只。”

    全場寂靜片刻,出題的評委頷首道:“回答正確,加一分。”

    ……什么叫來自東方的神秘力量。

    馬文手都在抖,心態(tài)當(dāng)即崩了一半。

    周圍的喧囂、詫異、歡呼似乎都與庭霖?zé)o關(guān),那位東方留學(xué)生面無表情地動了動指尖,將算盤上的算珠撥回原位,眼睫微垂,午后灼熱的陽光為他打下近乎完美的光影,忽然他感覺到了什么,偏頭向馬文的方向展顏一笑。

    聲浪再次達(dá)到一個高峰。

    雖然庭霖名聲狼藉,但在這場比賽上,他代表的是亞科斯學(xué)院。

    沒有人愿意把冠軍拱手讓給其他學(xué)校,赫爾墨斯輕佻地吹了聲口哨,悄悄向庭霖眨了眨眼。

    而風(fēng)云中心,庭霖略有點困惑地質(zhì)問系統(tǒng):“是我息事寧人的意圖不夠明顯嗎,我怎么感覺那個馬文似乎不是很開心?”

    系統(tǒng):【……有沒有一種可能,你那個微笑更像挑釁的冷笑?】

    “……是嗎。”

    庭霖不是很在意地把注意力放到下一道題上,另一位評委老師沉吟幾瞬,問:“《黛爾傳奇》中,黛爾再次回到故鄉(xiāng)第一次去教堂禮拜的那一天,她的丈夫最有可能和誰在一起?為什么?”

    這個問題不用紙筆計算,馬文終于恢復(fù)了點自信,準(zhǔn)備搶答,但一旁的精靈已經(jīng)按下了魔法石:“最有可能和他的情婦米婭在一起,因為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意識到了婚姻危機(jī),打算和情婦商量離婚去往外地的事宜。”

    “回答正確,加一分。”

    阿多尼斯點頭答謝,同樣向馬文送去一個微笑。

    早聽說過兩人關(guān)系的馬文:“……”

    第三題,也許是不太忍心上一屆冠軍被打壓得這么慘,第三位評委老師把問題往梅爾斯大陸的吸血鬼序列上扯了扯:“梅爾斯大陸上的吸血鬼最常生活在哪?為什么?”

    馬文眼都不敢眨,在聽完問題的第一時刻伸手去按鈴——但還是晚了一步!

    第六組的一位吸血鬼笑嘻嘻地回答:“吸血鬼最常生活在深山老林,一個原因是方便圈養(yǎng)血仆,另一個原因……”

    赫爾墨斯意有所指地往馬文的方向瞟了一眼:“因為某些吸血鬼的存在,大大破壞了吸血鬼序列在其他序列中的形象,有很多人并不待見我們,于是我們就只能生活在深山老林啦。”

    馬文臉色鐵青,很想掀桌子罵人。

    你們?nèi)说降自趺椿厥拢课抑滥銈冴P(guān)系好,但至于這么好嗎?!!

    第029章 詩歌

    第二輪總共就三道題, 如果搶答到這三道題的參賽者在第一輪得分高于三分,那么則直接固定為組內(nèi)第一,晉級大組。

    馬文就是上一屆文理比賽中最先搶答正確晉級名額的人, 但今年的三道題他居然一道都沒搶到!

    他雖然不是亞科斯學(xué)院的, 但梅爾斯大陸所有上點檔次的魔法學(xué)校的學(xué)費都十分高昂, 馬文家境雖也勉強(qiáng)湊合, 但離一下子能拿出幾百金幣的富足家庭還是差了不少的。

    吸血鬼在魔法方面沒有龍族的天賦, 在格斗方面也沒有狼人那種體格,馬文這次比賽只報名了文理,以前積攢的一點資金也因為種種意外花干凈了, 如果拿不到一等獎,他下學(xué)期怎么生活?他的血仆怎么養(yǎng)?

    而且, 他已經(jīng)四年級了, 馬上就要畢業(yè)了,如果因為交不起學(xué)費而被退學(xué), 豈不是前功盡棄?

    本來馬爾自認(rèn)為十拿九穩(wěn), 能像上屆那樣輕松晉級大組, 最差最差也能有個二等獎, 但今天的發(fā)展直接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東方留學(xué)生為什么會對梅爾斯大陸那么熟悉?那只吸血鬼的手速怎么那么快?而且, 不是精靈都不喜歡看書嗎, 那位壓根不缺錢的精靈王子為什么要參加文理比賽?

    馬文面有菜色, 深呼吸兩次才勉強(qiáng)拾回了些理智。

    現(xiàn)在庭霖、阿多尼斯、赫爾墨斯三人已被評委公布了分?jǐn)?shù), 全部晉級,一組內(nèi)還剩兩個名額,馬文打起精神, 不敢再張揚。

    本身馬文的文理水平就算同齡人中的佼佼者,除去阿多尼斯后, 他在組內(nèi)根本找不到對手,在第三輪辯論中把同組參賽者堵得啞口無言。

    馬文終于找到了冠軍該有的意氣風(fēng)發(fā),笑著看向?qū)γ娴耐蛄懈偁幷撸f出口的話一句比一句惡毒:“連這點邏輯都捋不清楚,你配為吸血鬼嗎?”

    下場暫時休息的庭霖坐在競技場一層看臺前、比賽臺邊,全神貫注翻看著自己的筆記,直到聽著這句嘲諷才有些驚訝地抬起頭,旁觀片刻,問:“梅爾斯大陸內(nèi)文理不好的吸血鬼要被除名嗎?”

    “沒有這種習(xí)俗,他只是在單純地諷刺對方實力低而已。”赫爾墨斯難得沒吃吃喝喝,邊仔細(xì)觀察庭霖外袍上的花紋邊道:“其實,那只吸血鬼的知識儲備不算貧瘠,只是有點緊張,被馬文這么一問更不敢吱聲了。而且,吸血鬼也有不喜歡文理的。”

    馬文雖然行為令人不恥,但他第一輪筆試滿分四分得了三點六分,第三輪辯論賽連勝三場,加零點八分,總分四點四,以小組第二名的成績穩(wěn)穩(wěn)妥妥地成為了第四個晉級大組的參賽者。

    在評委宣布他晉級之后,馬文下場,在庭霖身邊找了個位置坐下,十分和善地對庭霖伸出了右手:“庭霖同學(xué),你好。”

    庭霖詫異偏頭,向馬文的方向動了動自己被赫爾墨斯拉住的右手,語調(diào)沒有絲毫起伏地回了個注目禮:“你好。”

    馬文聳聳肩收回右手,環(huán)視四周,向前傾斜著上半身問:“阿多尼斯殿下不在?”

    “他在看臺上被人圍住了。”赫爾墨斯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頭頂?shù)姆较颍嶂X袋純潔無辜地回視:“難道你沒有發(fā)現(xiàn),剛剛你晉級的時候觀眾的尖叫聲特別大嗎?哦,我的神,你該不會認(rèn)為他們是在為你歡呼吧?”

    赫爾墨斯扣住庭霖手腕,用留學(xué)生的十指和掌心在自己心口處平撫了兩下:“對不起,馬文先生,不要生氣,我這只吸血鬼不太懂文理,說話難聽,你要是不想聽就坐遠(yuǎn)些。”

    馬文的嘴角有些抽搐,吸血鬼一向蒼白如紙的臉上甚至氣出了血色,但仍維持著面上的藹然,僵硬地笑道:“哈哈哈哈,怎么會,這位同學(xué),你可是最早晉級的三人之一啊,我自知技不如人,又怎么可能認(rèn)為觀眾是在為我歡呼呢。”

    “哦,原來你知道自己實力不強(qiáng)啊,我看你剛才在臺上對同類說的話,還以為你自負(fù)自矜,心底里把別人都當(dāng)垃圾呢。”

    庭霖把手抽回來,順著赫爾墨斯的話頭望向場內(nèi)那位和馬文辯論的吸血鬼:“嗯,她現(xiàn)在看起來有點傷心。”

    何止是傷心,那位吸血鬼庭霖見過,是他隔壁班的同學(xué),一年級的年輕吸血鬼剛剛上了三個星期的課,有史以來第一次參加學(xué)競盛典,就碰上了喜歡貶低挖苦的對手,連焦慮帶不甘,都快哭出來了。

    庭霖淡淡地問:“你不想去道個歉嗎?”

    道什么歉,弱肉強(qiáng)食,贏了比賽嘲笑兩句還不行了?

    馬文硬著頭皮起身,大步流星地悶頭快走到對手吸血鬼面前,低頭扔下一句“對不起”,連對方聽沒聽見都不管,說完就走了。

    但當(dāng)他竭力掩飾著惱羞成怒再回到看臺下的時候,庭霖和赫爾墨斯都已經(jīng)不見了,座椅上取而代之的是正在看書的精靈王子阿多尼斯。

    馬文馬不停蹄的腳步緊急剎住,在精靈發(fā)現(xiàn)他之前掉頭走了。

    短暫休整后,魔法陣一塊水晶石上公布所有參賽者的成績,按照分?jǐn)?shù)由高到低排列,庭霖四點八,赫爾墨斯四點七,阿多尼斯四點五,馬文四點四,暫時占據(jù)了一二三等獎的位置。

    最后一輪,一直覆蓋住競技場的魔法陣關(guān)閉,二十八位龍族合力搬來十二塊雕刻著復(fù)雜魔咒的陣石,滿頭大汗地撂在地上,砸起一陣塵埃,而后由精通魔法陣的【魔法師】上前,將陣石的位置來回調(diào)正、擺動,最終,在十二陣石的中心放下一只被釘子釘死的木盒,剎那間,白光頓現(xiàn)。

    演講臺邊的龍族擦了擦被激出來的眼淚,捂眼介紹道:“終于到了最后時刻——最后一輪比賽,規(guī)則是進(jìn)入這個有幾百年甚至上千年歷史的空間魔法陣,摘錄一頓詩歌,并探清它的作者、它的大意、它想表達(dá)的思想,限時六個小時,各位,請進(jìn)吧。”

    漸漸的,足以和陽光媲美的白色光芒漸漸趨于黯淡,陣石將整個競技場的空地劃分成十三個區(qū)域,晉級的參賽者們都站在第十三個區(qū)域,左手邊,一扇若隱若現(xiàn)的門靜靜地佇立在滿場的呼噪聲中,是排名第一的參賽者進(jìn)入空間魔法陣的入口,其他人依次順時針遞推。

    十二位參賽者無一出聲,默契地分散開來,庭霖依舊波瀾不驚,伸手搭在虛無縹緲的門把手上,手腕一轉(zhuǎn)——

    大概是和進(jìn)入赫爾墨斯那本魔法陣差不多的感覺,先是鋪天蓋地的白,良久視野中才出現(xiàn)了色彩,首先面前是一座足有九層樓的高大白塔,白塔大門大敞,放眼望去全是書架,除此之外,連風(fēng)聲和雜菜都沒有。

    不出意外,這座白塔就是就是最后一輪比賽的地點。庭霖緩步走進(jìn),四五十方丈的室內(nèi)除了純白的天地和樓梯,就只有書架和書架中各式各樣的書,有卷成一卷的羊皮紙書,有和現(xiàn)在梅爾斯常見的草紙、但比草紙更粗糙一些的紙書,也有直接刻在薄石板上的石書,更有甚者,居然是竹簡。

    庭霖目光凝實,毫不猶豫地伸手取出許久未見的竹簡,展開后,又是一陣白光閃現(xiàn)——

    一汪綠湖之上,白鵝優(yōu)雅地伸長了脖頸,清風(fēng)拂面,漣漪陣陣,一垂髫小童站在岸邊,高歌道:“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庭霖:“……”

    詩歌詠誦完畢幾秒后,畫面消失,庭霖心情復(fù)雜地將竹簡卷起放回,走到另一個書架面前,挑出一本石書。

    這次的畫面不再與修真屆有關(guān),呈現(xiàn)在庭霖面前的是一座狹小的長方形木屋,木屋一面放置著一座與人等高的大理石像,面容祥和悲憫,卷發(fā)長袍,精湛的雕刻技巧令庭霖輕易認(rèn)出了祂的真實身份——銅幣正面的頭像就是祂。

    七八名發(fā)色各異但又沒有明顯序列特征的人跪坐于地,合演于心口處描摹日月,齊聲吟唱道:“我仍然每天懷念我的故土,渴望返回家園,見到歸返的那一天。即使因為有哪個神明在酒色的海上打擊我,我仍會無畏,胸中有一顆堅定的心靈。”

    這次的語言是梅爾斯語,音律平緩自然,但太短了,直到庭霖來來回回聽了兩遍,也沒找到任何有關(guān)這首詩歌作者的痕跡。

    而魔法陣外,十二位參賽者的舉動被投射到空中,看臺上的羅伊心急如焚,看著庭霖不慌不忙地在一層挑挑揀揀,把書拿起又放下,在景象消失后站在原地愣了兩秒,抬步向樓上走去,而后一直重復(fù)這個動作,直至頂樓。

    也參加了比賽但未能晉級的查理德眉心皺起,“庭霖同學(xué)在干什么?”

    “不知道,但他怎么隨機(jī)拿起一本看一兩遍就放下啊,像其他人那樣逮住一本使勁看啊!”羅伊有些焦慮,“那個馬文好像已經(jīng)看完了!”

    話音剛落,第四區(qū)域的魔法陣門一開一合,馬文出來了。

    第030章 結(jié)晶

    查理德臉色微變:“這一輪比賽限時六個小時, 總分五分,其中一分與參賽者所用的時間密切相關(guān)。”

    “倘若在一個小時內(nèi)摘錄完成,就能得一分, 兩個小時完成, 能得零點九分, 依次遞推。”

    “如果庭霖卡點在最后一個小時才出來的話, 那他在前三輪積攢下來的優(yōu)勢必定蕩然無存。”

    羅伊皺眉:“那其他四分呢?”

    “其他四分與詩歌的長度、難度、以及兩外兩個要求的準(zhǔn)確性有關(guān), 說出正確的作者得零點五分,長度零點五分,難度及思想各占一點五。”

    羅伊當(dāng)即就絕望了:“庭霖一個東方留學(xué)生懂什么詩歌!那些圣詠他聽得懂嗎?指著人魚語跟他說那是梅爾斯語的前身他都不見得能辨認(rèn)出來!”

    兩人沒有一個擔(dān)心的赫爾墨斯的, 也對其他參賽者沒什么興趣,一心一意地替庭霖發(fā)愁。

    “這美好生活才開始多久……”羅伊唏噓道, “開學(xué)舞會被刁難, 測驗全班倒數(shù),【獵魔】謠言滿天飛, 好不容易把不長眼地都震懾得安穩(wěn)了些, 又要開始新的格斗回合了?”

    查理德低聲道:“我和庭霖住得比較近, 但我從來沒有在正常的洗漱時間見過他, 也很少在食堂遇見他。除非赫爾墨斯死纏爛打, 庭霖好像就沒有在食堂吃過飯。”

    羅伊徹底坐不住了:“他過的都是什么日子?評委能稍微放一下水嗎?第二輪搶答的時候不就有位和馬文同校的評委給他放水了嗎?”

    “閉嘴, 小點聲, 你說評委放水, 證據(jù)呢?”查理德神經(jīng)緊繃,箭步上前把羅伊拽回來強(qiáng)行按著坐下,“最后搶到那題的可是赫爾墨斯, 你覺得這水看起來更像是給誰放的?”

    “我知道,赫爾墨斯和那位評委一點關(guān)系沒有, 但有誰在意?庭霖不也被硬扣上了【獵魔】的帽子嗎?”

    “而且,這一輪不是評委判分。”

    最后一輪的分?jǐn)?shù),是由魔法陣本身評定的。

    白塔中數(shù)萬本圖書多如牛毛,記載的詩歌縱橫古今,不可能每本都恰好有評委知道,而事實上,哪怕是最資深最有經(jīng)驗的評委,也只能在機(jī)緣巧合之下摘錄翻譯一兩首第六層的詩歌。

    聽完查理德的解釋,羅伊放棄了在評委身上打點的想法,心情剛剛平復(fù)了片霎,結(jié)果剛抬頭往半空中一望,就看見庭霖又拿起了第九層的一本書,而且他不光拿書,還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一張?zhí)僖危苯幼铝耍?br />
    羅伊心大起大落,窒息道:“他這是要住在第九層嗎?他一個剛在梅爾斯大陸呆了不到一個月的留學(xué)生挑戰(zhàn)什么不可能?沒人提醒他大多數(shù)參賽者都只在下三層嗎?”

    何止是下三層,放眼望去,最終晉級的十二位參賽者實力懸殊,簡直是旱得旱死,澇得澇死。有近一半的參賽者自知得獎無望,進(jìn)魔法陣之后在第一層選擇了一本簡單的圖書,只有直奔第三層的馬文,還有庭霖那個仿佛在逛自家后花園的留學(xué)生,獨樹一幟,與眾不同。

    最先出魔法陣的馬文即將得到用時的零點九分,急忙在踏出門的第一時間趕到第十三區(qū)域剛擺好的桌椅上,就一屁股坐下,頭也不抬地拿筆、蘸墨水,以最快的速度默寫下他在三層所見的那首詩歌。

    埋頭枯寫間,馬文聽見看臺上傳來一陣驚嘆,但好像并不是在為自己這個即將拿到冠軍的人歡呼。

    這首詩歌已摘錄完三分之一,馬文越是想靜下心來加快速度,越是想知道觀眾看見了什么,終于他再也忍不住,抬頭往半空中瞥了一眼——

    他愕然發(fā)現(xiàn),前三區(qū)域的庭霖、赫爾墨斯和阿多尼斯,居然都在第九層!

    畫面上,三個巨大的“九”滑稽地排成一排,像小孩排隊乖乖等著被吃,馬文簡直想拍案大笑,什么叫不自量力?什么叫眼高手低?這就是!

    梅爾斯大陸俗語,如果一個人拋開手中的銀幣而去追尋金幣,那最終他連銅幣都得不到,馬文幾乎壓不住咧開的嘴角,再次低頭寫字時手都在抖。

    耳邊看臺上的談?wù)撀曇矟u漸大了起來,不止有一個人在疑問:“這三個人呆在第九層干什么?”

    而魔法陣內(nèi),庭霖放回剛剛結(jié)束畫面的竹簡,抬步走到更深處的書架,取下其中一卷比剛才更具歲月痕跡的簡帛。

    絲帛展開后,一女子泛舟湖邊,哀怨地唱道:“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心不同兮媒勞,恩不甚兮輕絕。石瀨兮淺淺,飛龍兮翩翩。交不忠兮怨長,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閑。”

    女子音調(diào)婉,如泣如訴,飽含思念與憂傷,咿咿呀呀哀嘆許久,才掩淚淡去了身影。

    這次畫面消失后,庭霖沒有像對待其他書那樣在第一時間將絲帛卷起,而是若有所思地凝眸不語,動作輕柔地?fù)崦z帛輕薄的質(zhì)地。

    至此,他確定了一個事實——白塔中圖書的擺放并非雜亂無章,而是是按千百年前,當(dāng)時梅爾斯大陸的人們對這些詩歌的了解程度,自上而下分類擺放的。

    第一層圖書記錄的詩歌在千百年前膾炙人口,第二層的詩歌廣為流傳,第三層的詩歌有過學(xué)習(xí)的人會熟知,到了第九層,只有對詩歌方面有過深刻造詣的大師才能讀懂并品悟出其中真諦。

    這座白塔,完全可以稱其為當(dāng)時詩歌智慧的結(jié)晶,不知有多少人為此貢獻(xiàn)出了自己的力量,才能在那么遙遠(yuǎn)的時代收集到如此海量的詩歌,從民間小調(diào)到祈禱圣詠,從梅爾斯大陸到東方修真界,從書籍保存到建構(gòu)魔法陣,不知耗費了多少圣哲的心血。

    這座魔法陣的奇跡程度,簡直不像近似文盲的妖魔鬼怪們整出來的。

    庭霖放下絲帛,轉(zhuǎn)身收起藤椅去了第三層,開始研究一些尚未聽聞過的梅爾斯大陸詩歌。

    同一時刻,魔法陣第二區(qū)域和第三區(qū)域,一吸血鬼一精靈先后踏過長長的漫長階梯,在白塔第九層停步,而后一人往左,一人往右,走馬觀花般迅速掃過每一個書架,怎么看都不像是來認(rèn)真比賽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飛速流逝,忽然,精靈王子阿多尼斯腳步一頓,碧綠的眼眸有瞬間的變化,但這變化的時間太過短暫,以至于宛若一個一閃而過的錯覺。

    阿多尼斯目光從書架上挪開,轉(zhuǎn)而投射到白塔墻壁上一個陣點,對著魔法陣外的眾多觀眾露出一個明媚的淺笑。

    精靈序列馳名整個西幻世界的美貌頃刻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沒人發(fā)現(xiàn)另一邊的赫爾墨斯走迷宮般悶頭亂轉(zhuǎn),竟也轉(zhuǎn)到了和阿多尼斯同樣的位置。

    吸血鬼身形一偏,背后純黑的雙翼微展,從觀眾的角度,只能看見他蒼白的手指顫抖地從書架下取出一本并不厚的書。

    日漸西山。

    除去排名前三的幾人,其他參賽者都已陸陸續(xù)續(xù)地走出了魔法陣,馬文是第一個向魔法陣提交答卷的參賽者,雖仍未公布成績,但他已有了絕對的自信——阿多尼斯和赫爾墨斯兩人像是住在了九樓,在那呆了半天,也不知道能探清什么東西。而庭霖那個壓根不屬于梅爾斯大陸的東方吸血鬼,先是在各層浪費了兩個小時,然后才恍然大悟去第三層補救,早干什么去了?

    就算他們?nèi)四苷浀脚c他水平相當(dāng)?shù)脑姼瑁菚苍谟脮r上被狠狠拖住腳步,一二三等獎?怕是一個也拿不到吧!

    馬文心情前所未有的晴朗,坦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數(shù)著時間等著手下敗將們出魔法陣。

    少頃,阿多尼斯和赫爾墨斯紛紛下樓,打開門回到競技場,馬文看了阿多尼斯一眼,越過他對排名第二的赫爾墨斯熱情道:“赫爾墨斯,你終于出來了!你不知道,我在魔法陣外等的有過無聊!”

    馬文滿臉寫著興奮:“我很好奇,白塔第九層都有什么?我只在第三層呆了不到兩個小時就出來了,實在沒機(jī)會去九層看一看,那里的詩歌應(yīng)該很精妙吧?”

    和馬文興致勃勃相反的是,一精靈一吸血鬼都十分沉寂,赫爾墨斯尤甚。

    庭霖不在身邊,少年吸血鬼連嘴角都懶得揚,放松地向后倚靠著椅背,眉梢一挑,道:“你的水平也就第三層了。”

    “你問我第九層有什么?”赫爾墨斯邊寫下一個個潦草但清晰的字母,一邊回道:“第九層有你的祖宗,好奇明年再來,畢竟今年的獎金你是拿不到了,再接再厲,加油。”

    馬文:“……”

    他不是很清楚,為什么這個吸血鬼在短短幾個小時之間就像換了個人似的,當(dāng)即熱血上涌,騰地一聲站起來,咬牙切齒道:“我拿不到,難道你就拿得到?落魄貴族還當(dāng)自己是親王?!”

    然而,赫爾墨斯甚至表情都沒變,只顧摘錄自己的詩歌,馬文心底頓時燃?xì)庖魂嚤粺o視的憤怒,下意識邁出一步,一旁無所事事的龍族猝然攔了住他,警告道:“時間未結(jié)束,請勿打擾其他參賽者答題。”

    馬文滿腔怒火被強(qiáng)行鎮(zhèn)壓,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忽然,一直專注于紙筆的赫爾墨斯和阿多尼斯同時抬起頭,身側(cè)傳來“咯噔”一聲輕響。

    萬眾矚目中,庭霖踩著第六小時即將到來的點,一臉云淡風(fēng)輕地踏出了魔法陣門。

    而后,他將門帶上,抬眼對上了兩雙毫不相同但莫名散發(fā)出相同情緒的眼睛。

    庭霖慢慢走到兩人木桌前,遲疑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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