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的旅行》開創新模式,招收素人孩子和新手家長是始料未及的決定,但霍予安心知肚明自己成為節目嘉賓的資格是怎么得來的。
簡暮是一個很有效率的人,昨晚剛答應的協定,今天就把資源喂到他嘴邊,這讓他心情有些復雜。
這算什么,公事公辦?
趁欒夏柏和杜玢不注意,霍予安溜回自己房間,房門緊閉,甚至把窗戶和窗簾都關嚴實了,生怕房間里見不得人的交易泄露出一絲一毫。
然后給簡暮打了一通電話。
手機響起時,簡暮剛開完會,他和幾個經理最后交代了事務,回到辦公室,踩著電話自動掛斷的最后一秒接通。
“是我。”
alpha通過電話聽筒而稍稍變形的低沉嗓音久違地響起,讓簡暮有些恍惚。
上次從電話里聽到他的聲音,是很多年以前了。
“嗯,我知道。”簡暮淡淡說。
清晨簡暮起床來公司時,霍予安還睡著。
簡暮在浴室門口撿到霍予安不知何時掉落在地的手機,試了三次密碼。第一個是霍予安的生日,第二個是簡暮的生日,第三個是將近十年前,安海一中高二九月二日的開學日期。
第三個密碼成功了。
簡暮的嗓子干燥發緊,不明顯地顫抖著的眼眸抬起,望了望趴在床上衣不蔽體,睡得不省人事的人。
是他自作多情了嗎?
那是他和霍予安第一次遇見的日子。
簡暮把自己現在的電話號碼和微信號都加進霍予安的手機里。
所以他一點也不意外霍予安能直接找到他。
好不容易鼓起來打電話的勇氣隨著漫長的鈴聲而逐漸磨滅,就在霍予安差一點掛斷時,竟然就猝不及防打通了。
腦子空白了五秒,他才想起來自己打電話的目的。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說:“我酒醒了。”
簡暮點頭:“嗯,看出來現在清醒著。”
“昨晚你說的事……”說著說著,霍予安就感覺好像閃了舌頭,吞吞吐吐扭扭捏捏,他不禁有些唾棄自己怎么跟個小媳婦似的。
簡暮目光一寒,聲音也冷了幾分:“你想反悔?”
“不不不,沒想反悔!”霍予安下意識地反駁,后知后覺發現這反駁顯得自己多急不可耐、居心不良,好像上趕著一樣。
簡暮偷偷松了一口氣:“沒有最好,但我還是希望霍先生有契約精神,畢竟我已經讓你深思熟慮過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是,我的選擇,我當然會負責。”霍予安說,“我只是想和你說,節目的邀約,我已經收到了。果然還是簡總最有契約精神,昨晚才定的協議,今天就把事兒幫我辦妥了。”
他的語氣不缺挖苦和反諷,簡暮充耳未聞,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收到了就好。”簡暮看了眼日期,“明天晚上有沒有空?來我家,地址我發到你的微信。”
掛了電話,簡暮靠在沙發上放空了半晌,樂茸拿著文件進來,和他報告剛才會議上的城南經開區的開發方案。
簡暮聽完吩咐了幾句,樂茸一一記下。
完事正要出門,被簡暮叫住了。
“我讓溫白給霍予安安排的資源,溫白有和你說過他安排了什么嗎?”
樂茸從善如流道:“溫總和我打了個招呼,他把霍先生安排進《一家的旅行》綜藝里了。”
這個節目有點耳熟,簡暮一時沒想起來,作罷。總歸溫白雖然偶爾人不靠譜,但辦事牢靠。
想起一天沒見的兒子,簡暮又問:“歲歲說想要去玩的那檔綜藝,溫白有幫他辦成嗎?”
樂茸:“也已經成功安排進去了。”
簡暮一時半會兒記不起來歲歲想要參加什么節目:“那個節目的名字叫什么?”
樂茸:“叫《一家的旅行》。”
簡暮:“好,我知道了。”
樂茸出去了。
簡暮端起桌上的咖啡,遞到嘴邊。
忽然手一抖,咖啡灑了一褲兜子。
???
樂茸說霍予安和簡寧歲兩個人參加的是什么節目?!
-
今晚要去簡暮那兒,但下午四點到七點半有一個雜志的拍攝,霍予安提前和簡暮說可能會遲一點到。
簡暮說了聲“好”,問他拍攝地點在哪里。
霍予安把所在的大樓定位發給他。
身為一個合格的金絲雀,他會主動和金主匯報自己的行蹤,這是霍予安為自己規定的作為金絲雀的應有職業素養。
晚上拍完雜志,霍予安卸了妝,裹著風衣,研究著簡暮給他發的他家地址,從大樓里出來。
他查了查地圖軟件,附近的直達公交最近一班還要等半個多小時。
霍予安環顧四周,直奔街邊停著的共享單車,掃了一輛,開啟導航,腳蹬得飛快,順著導航往簡暮那里趕。
這里離簡暮家不近不遠,打車要三十來塊,霍予安果斷選兩塊錢的共享單車。
笑話,打車多貴,怎么可能花錢上班?還是共享單車便宜。
哼哧哼哧騎了二十分鐘,累倒是不累,就是騎出了一身汗。
“已到達目的地附近,本次導航結束。”
霍予安找了個位置停車。
轉頭望著這片赤果果地寫著“有錢”和“奢華”的臨江對望的安海頂奢小區。
他看著守衛森嚴的的大門,忐忑地走過去。
意料之中被攔下了。
霍予安正想要給簡暮打電話,讓他喊保安放行,剛拿出手機,簡暮一通電話就進來了。
“正好呢,你快和保安說讓我進去。”霍予安說著就要把手機給保安,被簡暮的話語說得停下了動作。
“?”簡暮興師問罪的話語憋在喉嚨里,“你在哪里?”
大門這塊地方風大,霍予安扯著嗓子喊:“你家小區大門口啊!”
“……”簡暮咋舌,“你怎么過來的?”
霍予安納悶:“我自己過來的啊,還能怎么過來?”
簡暮:“……”
他好笑地揉了揉眉心。
剛才司機小汪打電話給他,說在霍予安拍雜志的大樓樓下,等了半天沒接到他。
簡暮的心涼了半截。
他以為霍予安還是臨時反悔了。
沒想到這人甩開司機自己跑來了。
“你把手機給保安。”
霍予安只見保安聽了幾句之后,冷硬的臉忽然變得和藹可親,雙手遞上恭恭敬敬地還回手機,直接打開門放行。
霍予安在小區中踱步,繞著豐茂的樹林和噴涌的噴泉,找著簡暮給出的樓號。
這個小區在安海樓盤知名度中非常排得上名號。
貴和地段好是其一。
另一個原因是,這個小區是知名的二奶房,撐起安海經濟半邊天的大佬……的小情人基本都住在這里。
真正做到了兩步一二奶,五步一小三。
霍予安打心底里對這小區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歸屬感。
從電梯出來,霍予安沒有直接敲門,站在門口回想了一遍他這兩天記錄的《金絲雀守則》上的內容。
他是來給簡暮做情人的。
現在簡暮有正經的老公,和他之間再也沒了除情人之外的可能,他應該認清自己的身份,不給簡暮惹事,低調行事,不活蹦亂跳給他老公添堵。
伺候好金主,安守本分,不肖想有的沒的,努力做到見錢眼開,水泥封心。
對,就是這樣。
面前的恢弘大氣的雙開房門忽然“砰”一聲打開,險險擦著霍予安的鼻尖蹭過去,掀起的風讓他額前的碎發呼地往后吹。
簡暮擰著眉,疑惑問:“到了不進來,站在門口做什么?”
房門口有監控,五分鐘前他就收到監控發來的門口有人的提醒,結果等了半晌,門口還是沒動靜,簡暮坐不住了,出來看情況。
“沒什么。”霍予安深吸一口氣,隨著簡暮走入屋子。
這是一個四百平的大平層,簡暮買了兩層,上下打通共近九百平,入門不遠處右側就是樓梯。
“一樓是會客空間,健身房泳池都在一樓,起居室在樓上。”簡暮穿著一身淺灰色的純棉居家服,還沒洗漱過,頭上的發膠把柔軟的發絲固定得一絲不茍,整個人看上去是舒適放松的。
他從鞋柜里取出一雙新拖鞋,拆開包裝遞給霍予安:“晚飯吃了嗎?”
說起晚飯的問題,霍予安難免想到那天晚上,簡暮氣急敗壞地問他吃沒吃晚飯。
臉頓時有點黑。
但又想起剛才一掃旁邊的鞋柜,發現鞋柜里除了這雙簡暮剛給他的拖鞋,再沒有其他拖鞋,又讓他感覺心里舒服了不少。
證明他是這個房子的第一個來客,至少簡暮沒有帶其他鶯鶯燕燕來過這里。
“還沒吃。”霍予安怕簡暮又嫌棄他沒勁,如實說。
在攝影棚里忙到現在,結束后匆匆就趕來了,他還沒來得及吃飯,騎車來時肚子叫了一路。
簡暮領他到餐廳,霍予安坐下,簡暮從廚房端出兩碗清水面,一碗放到霍予安面前。
“我也沒吃,一起吃一點吧。”
簡暮坐到他對面。
霍予安心不在焉地往嘴里挑面。
簡暮錦衣玉食長大,沒有多少廚藝技能,除了泡面外,唯一會煮的只有這清水面。
清湯寡水,只加一點醬油、鹽和香油,再煎一顆溏心蛋,燙幾片菜葉子。
霍予安起初還覺得味道一般,吃著吃著就習慣了。
分開后,他試著按照當初簡暮的方法自己做了一碗,但無論如何,都不是那個味道。
哪怕調料的用量都一模一樣,可終究不是那個人做的。
再次吃到,霍予安驟然有種想落淚的沖動。
他抬眼偷覷對面的簡暮。
omega漂亮的眉眼清絕瀲滟,暖光鍍釉,少了年少的稚氣,多了成熟的淡然,面容上仍然籠著一如當年淺薄不散的病氣。
霍予安心想,雖然不小心弄丟了少年的他,但好在時過經年,這人帶著所有熟悉的感覺,又回到他身邊。
每一刻都彌足珍貴。
簡暮真的餓了,很快吃完了一碗面,擦了擦嘴,看對面的人吃的慢慢悠悠,一根一根地往嘴里送面。
“還是感覺不好吃嗎?”
不知為何,相逢后,他的嗓音永遠沾著冷,不似從前清亮,而是很低很沉,像是沒有多少活氣,帶著攝人的壓迫感。
霍予安心一凜,搖頭:“沒有,很好吃。”這是他真心實意的話,他從來沒感覺一碗面這么難能可貴。
簡暮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至少他所說的話,讓他很開心,眉眼都舒展幾分。
他沉吟半晌,說:“過幾天,我想帶你見一個人。”
“見誰?”霍予安嘴角掛著半根面,詫異地問。
一只金絲雀能被金主帶著見誰?
難不成金主的正牌老公?
這么刺激?!
簡暮賣關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現在他們即將要上同一檔節目,霍予安遲早要知道歲歲的存在,不如直接告訴他,讓他認真照顧孩子。
霍予安猜不透簡暮的用意,但是想起來簡暮老公,他問:“那天晚上過后,你……吃藥了沒?”
簡暮沒反應過來:“什么藥?”
霍予安有點不好意思,但也理所當然:“避孕藥啊。”
簡暮淡淡的笑意逐漸被審視和僵硬所覆蓋。
“不想和我有孩子嗎?”
他的聲音一直都平淡無波,哪怕氣急也是如此,讓人察覺不出他的情緒起伏。
這些年他把情緒藏得太好,哪怕是曾經最親密的人,也無法立刻感知他真正的心情。
霍予安不敢抬頭看他,錯過了他臉上的傷痛。
當然想。
從前是想的,做夢都想,他連孩子的名字都起了一百個。
但是今時不比往日。
“我應該是不想的。”霍予安埋頭吃面。
他哪里還敢想。
現在這人不再屬于他,要是弄出一個孩子,簡暮的丈夫會這么想。
這么做,他把簡暮置于何地,把他們的孩子置于何地?
簡暮的臉驀然一黑。
霍予安忽然覺得周圍氣壓沉沉,空氣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