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第 23 章
房門從里面推開。
霍予安低頭, 和四歲的小黑人對視。
小黑人眨巴著和膚色對比,格外顯眼的大眼睛:“?”
霍予安:“……”
直播間觀眾:“……”
【6】
【我還以為是資本丑小孩,沒想到連人種都換了】
【節目組還有什么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黑人……語言能正常交流嗎?】
霍予安搜腸刮肚地調動他無限趨近于零的外語技能:“康桑思密達小朋友, 泥地、窩地,瓦塔西哇……錯了, 好像語種不對……”
【笑瘋了, 這是黑人, 不是日本人】
【安哥的語言系統比我前男友的私生活還混亂】
霍予安和小黑人大眼瞪小眼, 忽然袖子被扯了扯, 他轉過頭,跟拍導演方哥笑得整個人都在抽搐, 指了指手中寫著小嘉賓房號的任務卡, 又指了指霍予安敲開的這扇門的房門號。
“你走錯了,我們的小朋友在1018,這里是1016。”
這時小黑人的媽媽走出來, 疑惑又戒備地打量門口這一群奇怪的人,霍予安尷尬得摳三室一廳, 連忙說“私密馬賽”, 順手幫人家帶上門。
他走到隔壁的房間, 再三確認房門號和任務卡上的數字一致, 才按下門鈴。
很快,房門打開, 露出門后那個還沒到霍予安腰際的小身影。
還在嘲笑開錯門烏龍的彈幕有那么三秒完全凝滯了。
小小的人類幼崽唇紅齒白,圓溜溜的眼睛和貓似的, 含著水, 潤瑩瑩的,黑白分明。皮膚白皙細膩, 小臉肉嘟嘟,但下巴弧度秀氣小巧,齊耳短發烏黑濃密,發梢帶著輕微自來卷,胖手胖腳,穿著看不出牌子的黑白格子毛衣和深色牛仔褲,看上去又可愛又時髦。
【是不是又敲錯門了,資本的丑小孩呢?這長得跟年畫娃娃似的小孩是誰家的,沒人認領我就偷走了】
【國|家不是鼓勵生小孩嗎,我就要這個了】
【誰家父母基因這么好啊,小朋友太可愛了!!!】
【還沒從剛才的小黑人帶來的驚嚇中緩過來,又被這個小朋友嚇到了,這只怎么能這么漂亮】
霍予安看著白嫩嫩怯生生的小團子也愣了幾秒。
從還在安海時,直播間剛開播開始,就一直有人在彈幕里抵制資本強行塞進來的丑小孩,畢竟節目在之前從來沒有傳出過要邀請素人小孩的風聲,而且沒有經歷過海選,就定下了這個孩子,難免有粉絲認為這又是哪個資方家跑出來體驗生活的小孩。
觀眾苦資本丑小孩久已。
這些抗拒資本的粉絲聲勢浩大,有理有據,說得比真金還真,霍予安也被他們洗腦了,都已經暗戳戳地接受了這個設定。
心中的預期太低,以至于看到現實時,感受到了超乎意料的巨大沖擊力。
他蹲下,和躲在門口好奇地打量他們團隊的小朋友平視,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請問,你是歲歲小朋友嗎?”
歲歲眨了眨濕漉漉的大眼,濃黑纖長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陰影:“我是歲歲,歲歲平安的歲歲。”
名字對得上,總算沒有找錯人,完成了節目的第一個任務,霍予安松了一口氣。
“歲歲你好,我叫霍予安。”
“叔叔你好。”
“從今天開始,到節目錄制結束的那一天,你都要喊我安爸爸哦。來,和我念,安爸爸。”
歲歲乖巧地當復讀機,甜糯糯地喊:“安爸爸。”
“誒!”被這么可愛的小孩喊爸爸,霍予安感覺整顆心都熨帖了 ,“我們可以進去嗎?”
歲歲遲疑了一會兒,門縫打開得更大一點,探出身查看了一下酒店的走廊。
中午吃完了飯,小林阿姨說等會兒節目組的人會來,讓歲歲單獨在房間里面等待,阿姨就不再出現了,等節目錄制完畢,阿姨會來接他回安海。
歲歲張望了一圈走廊,才接受從小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保姆已經暫時離開了,接下來他要獨自面對這些陌生人的事實。
他有點害怕,可是面前高大的叔叔讓他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這種安全感是從見到叔叔那一刻開始,便從心底油然升起的,歲歲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但是他直覺地信任面前的人。
他側開身,聲音細聲細氣,極有禮貌:“你們請進。”
霍予安和跟拍團隊進入房間。
可以看出房間里的東西都已經收拾過了,一個和歲歲差不多高的白色行李箱立在沙發前,茶幾上的平板電腦還在播放動畫片。
霍予安沒有搶著幫歲歲收拾,低頭詢問孩子的意見:“我們馬上要離開這里了,需要爸爸幫你整理起來嗎?”
“我自己可以的。”
歲歲噔噔蹬地跑到茶幾前,從沙發角落里拿出一只小鴨子書包,把茶幾上的平板、小汽車玩具、小黃鴨保溫杯和還沒吃完的半袋巧克力餅干裝進了包里。
最后拿起一支電話手表,掛在自己胖胖的手腕上,揚起腦袋,向霍予安投去求助的目光。
霍予安被他還帶著嬰兒肥的臉可愛到了。
“來,我幫你。”
霍予安接過歲歲遞來的手,孩子白皙微肉的手臂像藕段似的,讓人愛不釋手。
這是霍予安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歲歲。
隨著歲歲的靠近,小孩子身上甜甜的奶香撲面而來,不是小嬰兒身上的乳汁香氣,而是那種香濃甜蜜的奶油蛋糕香。
歲歲是個omega,這應該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不過他除了奶油香之外,還伴隨著很淺很淡的薄荷味,不像是從他身上內源性地散發出來的,而是像是和什么薄荷氣味的人或者事物一起相處久了,自然而然沾染上的味道,俗稱腌透了。
這讓歲歲整個人像一塊香噴噴的薄荷奶油蛋糕。
說起薄荷味……霍予安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簡暮。
這個omega過年期間失聯小半個月,霍予安每天守著電話嚴陣以待,結果屁都沒等到一個。
在這之前夜夜笙歌,大魚大肉,突然斷了糧,這段時間霍予安餓得前胸貼后背,就連隊友都看出他似乎有那么一點欲求不滿,建議他網購一個塑膠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泄泄火。
出來錄節目,又有一段時間見不到簡暮了,霍予安嘆了聲氣。
看著還在自力更生最后檢查房間里面是否還有遺留物品的歲歲,霍予安的目光逐漸變得幽長,表情也逐漸出神恍惚。
如果六年前他們沒有分開,那么他們現在是不是已經結婚生子?就連孩子……應該也和歲歲差不多大了吧?
但是,錯過就是錯過了,現在他們兩個的身份天差地別,上天沒有狠心讓他們天各一方就已經是網開一面,以后他還是盡量少想這些有的沒的,免得庸人自擾。
還是那句話,他現在唯有安守本分,才能更長久地維持眼前這虛假的幻影泡沫。不屬于他的,不要再肖想。
直播間的觀眾看著歲歲獨自忙碌的背影,彈幕刷得飛快。
【好乖好乖好乖】
【每次出去旅游,我兒子不把東西扔的滿屋子都是,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歲歲竟然還會自己整理東西自己檢查物品】
【我把我身邊正在滿屋子亂扔玩具的兒子拖過來打了一頓】
【難倒真的沒有人感覺歲歲和霍予安長得很像嗎】
【歲歲家長是哪位啊,能不能出一本育兒寶典,多少錢我都買】-
本季節目一共邀請了四組親子,其中一組是搭檔家庭,另外三組都是正常家庭。
分別是昔日頂流,后來退圈從商的姜珩,和他七歲的雙胞胎alpha兒子姜清源、姜舟筠;前Danger Zone成員錢邵哲,和他七歲的beta養子邵超耀;以及omega影后裴惜晴,和她八歲的alpha女兒花朵。
同一時刻,其他三個直播間也熱鬧非凡。
云晉機場,姜家父子三人剛下飛機,姜清源就喊著肚子痛。
他在飛機上吃了五根冰激凌。
剛下飛機,肚子就開始發作了,在姜珩和姜舟筠嫌棄的目光中,火急火燎地飛奔去了廁所。
“他是不是偷吃了冰激凌?”哪怕戴著墨鏡,也掩飾不了姜珩對大兒子的鄙夷,“我不是不讓他吃嗎,他到底什么時候吃的?”
姜舟筠同樣戴著親子款墨鏡,穿著迷你皮衣,肖似姜珩的小臉酷酷的。
聽到父親的問題,他想了想,按照自己對哥哥的了解猜測道:“你拒絕他之后,他去上了趟廁所,大概是上廁所的時候偷偷點的,在廁所里吃完才回來。”
姜珩扶額:“……”真的很不想承認這種丟臉的東西是自己生出來的。
得了,萬一被老婆看到這個片段,回家大概要念叨他沒有看好孩子。
觀眾笑得人仰馬翻。
【小小年紀就這么有品味,在廁所里面吃冰棍,是個狠人】
【為了目標能吃下所有苦,從這個角度來說,小源還是很有前途的。】
【口味真重啊!】
【我以為就只有我會在廁所里吃飯】
【前面不要懷疑,還真只有你在廁所吃飯】
姜珩牽著姜舟筠的手,推著三人的行李,走到公共衛生間的門口,等姜清源出來。
父子二人往衛生間門口一站,那極佳的身材比例,脫塵出眾的氣質,活脫脫把公共衛生間門口站成了高檔商場專柜櫥窗,哪怕被墨鏡擋著看不清臉,也回頭率十足。
沒過幾分鐘,他們沒等到人,而是等到了衛生間內傳出的撕心裂肺的嚎叫。
“老姜!老姜!姜珩!父親!我親愛的父親!給我紙,我這個坑沒有紙!父親……姜舟筠!筠兒!弟弟,給哥拿包紙,人呢,怎么沒人理我?!我蹲不住了腿麻了!”
衛生間里的所有人無不被驚得停下了動作,齊齊看向正在亂吼亂叫的隔間,甚至從幾個坑位中傳出整齊劃一的長柱狀物體落水的聲音。
姜珩:“……”
姜舟筠:“……”
姜珩這么大把年紀,從來沒有像此刻這么想落荒而逃過。
姜舟筠小臉認真地問跟拍導演:“如果今天把我哥丟在機場里,會構成遺棄罪嗎?”
跟拍導演笑得整張臉通紅,很遺憾地告訴他:“我想應該是構成的。”
姜舟筠無比落寞。
姜珩從包里取出一包手帕紙,塞到姜舟筠手中。
姜舟筠:“這是什么意思?”
姜珩:“你去送。”
姜舟筠:“你為什么不去?”
姜珩:“太丟人了。”
姜舟筠:“我也不想去,小孩子的面子也是面子。”
姜珩:“……”
兩個人決定石頭剪刀布,輸的人去送紙。
最終輸的人是姜珩,姜舟筠如釋重負,比考了年級第一還開心。
姜珩:“……”
他幽幽地看了一眼跟拍導演。
導演連忙擺手:“我拒絕,他是你兒子。”又不是我生的,你兒子和我什么關系?
姜珩認命地從包里翻出鴨舌帽扣在頭上,再套上衛衣的帽兜,從口袋里找到一張口罩戴上,扶了扶遮住大半張臉的□□鏡。
最后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裝扮夠不夠隱蔽,才鼓起勇氣,在眾目睽睽之下穿過衛生間里正在洗手或者正在排隊等候的擁擠人群,飛快走到最里面的隔間,塞入一包紙巾。
然后扯著寬大的帽檐,低著頭飛快溜走。
今天姜清源干的事,足夠讓他一年都抬不起頭。
【珩哥:生了這兒子,讓我自卑一輩子】
【隔著屏幕都為姜珩感到尷尬】
【這和當眾拉屎有什么區別】
【笑瘋了,為什么小源這么活寶,我感覺姜珩和吳曈都不是這么神經的性格啊】
【小源好像有點顛顛的,我好喜歡】-
鄰省通往云晉的高速上,節目金主爸爸贊助的商務車正在疾馳。
車內氛圍歲月靜好,錢邵哲和兒子邵超耀并排坐在后座。錢邵哲雙手捧著一本《紅樓夢》,讀得津津有味,邵超耀身前架著一張車載小桌板,神情專注地寫作業。
父子倆心無旁騖,車內散發著濃濃的書卷氣。
【實不相瞞,我把這里當成自習室了,適合我考研】
【我也掛著這個直播間在自習,還有兩個月就國考了,不能不學,但又舍不得最愛的節目,這個直播間太適合我了hhhhh】
【這里安靜多了,珩哥直播間被小源吵得雞飛狗跳】
【剛從姜珩直播間過來+1】
【姜珩那里發生了什么?我去看看】
【前面等等我,我也去】
余光瞥到直播間的人數直線下降,一下子從八十七萬掉到了六十四萬,錢邵哲心都在滴血,暗罵了一聲怎么這么能博眼球,但表情不動聲色,斯斯文文地又翻過一頁書。
【在讀什么書啊?】
錢邵哲念出這條彈幕,往書頁中插|入書簽,然后大大方方地向觀眾展示書封:“這本是《紅樓夢》。”
【名著哦!】
【爸爸在讀書,孩子在學習,這才是好的家庭氛圍】
“謝謝夸獎。”錢邵哲笑笑。
終于聊到了這個話題,他把早就打好、背得滾瓜爛熟的腹稿不徐不緩地念出。
“其實一開始我也不喜歡看書,有了孩子之后,雖然不強求孩子未來有多大造化,但我想要把孩子教導成知書達理的人,于是有意地為孩子創造積極向上的家庭氛圍。常言道父母要以身作則,我和孩子媽媽每天在孩子完成家庭作業時,我們會陪著孩子一起讀紙質書,每天也會在固定時間和孩子一起讀書,或者看紀錄片。”
他欣慰地看了看奮筆疾書的邵超耀:“小耀也爭氣,在耳濡目染之下,也從小喜歡閱讀。”
“我平時喜歡讀什么書?我什么書都會讀,國內外的名著,古今歷史,我都會看,但我最喜歡的是《紅樓夢》,不怕你們不信,我已經讀了不下十次了,每次看都感覺有新的收獲。”
“小耀嘛……他喜歡《西游記》,無論是書,還是動畫片,還是電視劇,全都看過。”
【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
【羨慕錢邵哲的孩子,要是我爸媽也這樣,我不至于現在在打螺絲】
【看不下去了,stronger】
【我記得邵超耀是錢邵哲夫妻兩個領養的孩子吧?領養的孩子能做到這么盡心,真的很感動】
【什么?領養的??】
【對啊,領養來的,記得之前錢邵哲的哪個采訪有說過,他老婆沒法生育,他們倆就去領養了一個,那孩子就是小耀,從兩歲多養到現在七歲了】
【錢邵哲這鳳凰男也是挺拼的,為了倒貼市長千金,又是改名字又是領養小孩】
【驚呆,竟然不是親生的】
【前面的,好像有大瓜,展開說說?什么市長千金?什么鳳凰男倒貼?】
【那感覺他們還挺有緣分的,我看他們父子長得很像,特別是小耀的嘴巴,形狀和錢邵哲長得一模一樣】
【人和人在一起呆久了,確實會長得越來越像,這是玄學】
【我靠,換了個號終于回來了,不就說了一件事實嗎,老婆是市長千金,為了追老婆去改名字,哪一點是我胡編亂造,干嘛把我拉黑???珍妮瑪吳宇】-
云晉旅游小鎮獨立院落內,主臥內還嚴嚴實實拉著厚重的遮光窗簾,裴惜晴扯著柔軟的羽絨被蒙著大半張臉,睡得正香。
緊閉的房間門被拉開,走近一個纖瘦高挑的小身影。那雙筆直的腿又細又長,幾步就跨到了落地窗前,嘩啦一聲窗簾驟然被拉開,院落外午后金燦燦的陽光瞬間鋪滿整間屋子。
裴惜晴不滿地嚶嚀了一聲,被子直接扯過頭頂,打死不起,繼續睡覺。
“媽媽,起床了。”花朵跑到媽媽的床邊,騎到裴惜晴身上,和她搶被子,“今天開始要錄節目,我們快要遲到了。”
她媽雖然腦子不清醒,但是平時連瓶蓋子都擰不開的一身薛定諤的蠻勁在和她搶被子時體現得淋漓盡致,花朵用盡全力也沒能撼動她媽的被子分毫。
【好眼熟的畫面,像極了我媽每天早上叫我起床,不過小朵朵扮演的是我媽的角色】
【讓我算算朵朵一個早上干了什么,把家里打掃了一遍,去院子里澆花除草,自己熱牛奶吃面包吃水果,然后看書寫作業直到飯點,把她爸出差前做好存在冰箱里的蛋炒飯熱了一下,自己吃完,然后過來喊媽媽起床吃飯……】
【滿級人類小孩】
【她真的只有八歲嗎……】
【看了這幾個直播間,我打孩子的心情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巔峰(姜珩直播間除外)】
【為什么括號姜珩直播間除外哈哈哈哈哈,你是對小源有什么意見嗎!!】
經過花朵長達十分鐘的生拉硬扯,裴惜晴終于頂著雞窩頭,從被窩里面爬出來,渾身的怨氣能喚醒十個邪劍仙。
吃完午飯,裴惜晴去洗臉化妝,從化妝鏡里看花朵滿臥室來回奔波,幫她收拾行李。
“你的行李收拾完了嗎?”
“昨晚整理好了。”花朵說。
“你去客廳里面,把你爸前天給我買的那袋零食塞進箱子里,在節目里我們指不定要挨餓,這些戰略物資一定要帶夠——那包泡面拿出來,我不喜歡吃金湯肥牛味的,留給你爸。”裴惜晴冷眼旁觀,且指手畫腳,“保暖衣和羽絨服多裝幾件,這次在咱們這的山里錄節目,山里比我們鎮上會更冷一點。你要不要再去裝幾件你自己的衣服?”
“我看過天氣預報,衣服都帶夠了。”
裴惜晴了然地點點頭,沒再多嘴要去檢查花朵的行李。
她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廢柴,還是不要給從小被丈夫帶著到處野營旅游、自力更生技能滿點的女兒添亂了-
一小時后,節目組所有嘉賓終于齊聚進山巴士上。
一眾大小嘉賓和節目組工作人員的車抵達的時候,霍予安正在給歲歲拍身上的泥巴。
附近的人家養了一只大黃狗,歲歲和大黃狗互相追著玩,被黃泥地上的石塊絆倒了。
“啊呀!”吃了一嘴泥。
“哎?”霍予安被嚇得心跳落了一拍,飛快朝二十米外的小孩跑去,絕望地做好了安慰嚎哭不止的小孩的心理準備。
沒事的,上節目之前不是已經想好肯定有這一天嗎?就當是為了以后養孩子提前預習了。
但事實出乎了他的意料。
歲歲趴在泥地上,表情迷茫了那么兩三秒,像是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很快他眨眨眼睛,都不用緊趕慢趕來的霍予安扶他,兩只小短手撐著地,自己就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
“有沒有事?痛不痛?”霍予安一邊問著一邊蹲下,仔細檢查歲歲的手,發現柔嫩的掌心被地上的石子蹭破了一點皮,他趕緊找跟拍導演要了一瓶水和一包紙巾,幫歲歲擦拭掌心和傷口上的臟污。
“痛。”歲歲誠實地說,但是看到霍予安聽到他呼痛,臉上立馬浮現出焦急,他連忙改了口,“不痛不痛,歲歲不痛,安爸爸不急。”
霍予安頓時又急又好笑:“你這說的,感覺和安慰我似的,應該不是我來安慰你嗎。”
歲歲認真地說:“不痛的。”但是當霍予安拿沾了水的紙巾細細地擦過傷口,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霍予安立刻把力度放更輕了一些。
他幫歲歲擦拭掌心的傷口,完了又幫他撣去滿身的泥灰:“歲歲好勇敢,摔倒了會自己爬起來。”
“我爸爸也是這么說的!”歲歲驕傲地說,“歲歲摔倒了從來不哭,爸爸說摔倒了要自己爬起來,會自己爬起來的小孩,才是這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霍予安了然,歲歲口中的“爸爸”定然是他的親生爸爸。
不得不說歲歲被他教得很好,不怕生人,不怯場,獨立大膽,還有極強的自理能力。
這是一個在很豐沛的愛意里成長的孩子。
貼有節目組標識的統一規格的商務車一前一后相繼抵達,見到有人走過來,霍予安直起身,禮貌熱情地和姜珩、裴惜晴打招呼,做了個簡短的自我介紹,這兩個人都是隨和的性格,隨意地和他聊了幾句熱場話,算是互相認識了。
開高速來的錢邵哲最后一個到場,拖著行李牽著兒子的手,不好意思地說自己來晚了。
他和姜珩與裴惜晴兩人握了握手,輪到最后一個霍予安,兩人的眼角都不受控制地跳動了一下。
霍予安心說該來的總會來,是禍躲不過,時隔多年,再次見到錢邵哲本人,他還是按捺不住地生理性反胃,而且這手總是那么蠢蠢欲動,他永遠堅信,他拳頭握緊的形狀十分貼合錢邵哲側臉的弧度。
這人簡直是奇葩中的戰斗機,短短的三十載不到的生平如果著書立傳,那么他的人生簡直比野史還野史,好歹也是還是史,而錢邵哲只是屎。
當年霍予安爆出和神秘omega在酒店過夜的緋聞時,DZ還處在事業的巔峰期,哪怕霍予安的事情被爆出,他們也仍然又風光了一兩年,所有頂級資源挑到眼花,那時候團里完整的五人還其樂融融,哪怕私底下偶爾有齟齬,也會在公眾面前維持和諧的表象。
但是當DZ熱度漸退,開始走下坡路,而且公司逐漸經營不善,資源難以為繼后,錢邵哲……不,那時候還叫錢哲,他見狀不對,當機立斷選擇退團單飛。
人往高處走,大難臨頭各自飛,這是人之常情,當時剩下的四人雖然有點氣惱他不講義氣,但也都能理解這一行為。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在退團之后公開背刺前隊友。
錢哲影射,有一部曾經讓荊歌小爆一把的校園劇主角一役,導演最初確定的人選是他,結果后來莫名其妙落到了荊歌頭上。
放他屁的莫名其妙,明明是他長得太成熟了,試鏡的時候導演感覺他不像校園劇十七八歲的男主,倒是像男主他爹。導演看當時陪錢哲來試鏡的荊歌滿臉青春氣,寫滿了清澈的愚蠢,隨口讓荊歌試個片段,沒想到意外地貼合,才決定讓荊歌當主角。
錢哲內涵,他們團曾經出的一首單曲,本來其中有很長一段歌詞原定是他來唱,然而到最后,那段歌詞被欒夏柏唱了。
去他馬勒戈壁,那是很長一段高音,那音都爬到珠穆朗瑪峰頂上去了,制作人難倒沒讓他唱過嗎?當然唱過啊!還不是看他唱的臉紅脖子粗,嗓子都劈叉了,才最終決定讓高音更好聲音更穩的欒夏柏唱嗎?
他可倒好,把事情遮遮掩掩地胡亂一通說,洗清了自己的短板,把自己打造成受害者,博得了粉絲的同情,反倒是他們這些前隊友全部成了霸|凌他的大惡人,欒夏柏和荊歌當時被掛了兩天微博熱搜,粉絲和路人追著他們罵了八百頁評論。
黑白顛倒,嘴里沒一句真話,吸著前隊友的血上位。
沒了團隊的束縛,錢哲的路走得順暢了很多,但很多時候,決定藝人高度的,往往是公司的運作和身后資本的支持,而錢哲二者兼無,無論如何掙扎,都只能圍困于三線,不溫不火。
在這時候,錢哲遇到了他老婆,當時還是某國|企領導的女兒,如今的市長千金邵姌。
錢哲不管不顧地對邵姌展開了熱烈的追求。
以你之姓冠我之名,他為邵姌改了名,在名字中加入了邵姌的姓氏,把名字改成錢邵哲。
現在比較流行父姓+母姓+一個字的名字的組合,曾經有不明真相的藝人當眾問過錢邵哲的媽是不是姓邵,把錢邵哲問得小臉黢黑,霍予安四人得知后笑得拍手稱快。
他給邵姌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顧,給她所有的愛和陪伴,甚至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圖她邵家財富和地位,主動提出如果他們結婚,可以立下婚前財產公示,以及如果離婚,他凈身出戶的協議。
邵大小姐感動不已,非卿不嫁。
兩個人成功完婚。
邵姌不孕不育,錢邵哲也發誓此生不會背叛她,讓她傷心,不聲不響去醫院做了結扎,做完手術后才“不經意”地讓邵姌發現他身上做手術的傷口,把大小姐感動得感激涕零。
兩個人領養了一個小孩,隨邵姌姓,起名邵超耀,當做親生孩子撫養。
有了邵姌在背后的支持,錢邵哲的路走得平步青云,雖然目前還只是二線以上一線未滿,但永遠不缺好的資源,甚至前段時間剛成為某國際頂奢品牌的首位亞洲品牌形象大使。
在舔家集大成者錢邵哲面前,盡管霍予安自認舔狗也不得不甘拜下風,佩服得肝腦涂地。
這才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吾輩楷模,當代典范!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導演露出了看好戲的表情,雖然DZ團在現在聲名不顯,但他們團之間的恩怨可是人盡皆知,打從最終定下本季節目所有嘉賓開始,盡管大多數節目粉絲都在唱衰,不看好圈內幾乎查無此人的霍予安,但是他知道,這季節目一定有看點。
他瞥了一眼直播間,果然,彈幕在瘋狂刷屏。
【來了來了,前隊友相遇火葬場終于來了!】
【打起來打起來打起來】
【如果不是阿哲,我真看不下去了,節目組怎么會想到把霍予安請過來,他這個團現有成員的人品都一言難盡啊……】
【笑死,錢邵哲退團后背刺全體前隊友,他的人品就好了?】
【好像又有瓜,發生了什么?放一只耳朵】
【指路圍脖:速來吃瓜,起底高顏值糊團DZ的恩恩怨怨】
……
錢邵哲神色意味不明地打量著霍予安,忽然從鼻腔里擠出干巴巴的輕笑:“好久不見。”
霍予安態度不冷不熱,見他伸出一只手懸在空中,猶豫了半秒,從口袋里抽出從見到錢邵哲開始,就一直忍不住握成拳想要揍人的拳頭,松開手心的力度,和他交握:“好久不見。”
他一觸即收,但錢邵哲卻趁機飛快地抓住他,在霍予安毫無防備時把他朝自己的方向一帶,兩個人胸膛相貼。
這個動作也捂住了兩人胸前的收音器。
錢邵哲用只有他們倆能聽見的音量說:“都快失業了吧?是不是好不容易才得到這次機會?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得來的。”是不是用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
霍予安嗤笑:“你別以為你自己手段臟,就把別人想的和你一樣臟。”
他能上這個節目,確實原因不光彩,但那又怎樣,這并不影響他把錢邵哲擠兌一頓。
錢邵哲目光一冷。
兩個人分開,互相掛上了虛與委蛇的假笑,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錢邵哲說:“接下來幾天的錄制,多多關照!”
霍予安一抱拳:“放心,肯定不會給你放水!”
【怎么感覺他倆的關系好像沒想象那么糟,是錯覺嗎……】
【笑死,這是兄友弟恭嗎,一個比一個能演】
導演見人已經到齊了,一揚手:“大家把行李箱裝上車,我們馬上出發,前往云中村!”-
節目組只安排了一輛進山大巴,所有嘉賓統一坐大巴前往云中村。
為方便錄制,避免工作人員入鏡,所有工作人員坐在前面,留出后排的空間給嘉賓。
霍予安帶著歲歲坐在最后一排,前面是錢邵哲和邵超耀,再往前是獨自坐兩個位置,暫時擺脫雙胞胎樂得清閑的姜珩。
左手邊是姜家雙胞胎,斜前方是和錢邵哲父子并排的裴惜晴和花朵。
大家剛聚首,有聊不完的話題。
錢邵哲扭著頭看了一眼歲歲。
剛才上車前,他光顧著和霍予安交鋒,沒有注意到這次節目里特別邀請的素人小嘉賓。
他和所有粉絲一樣,在最終揭曉歲歲的樣貌前,一直以為這是哪家關系戶強塞進來,想要力捧的資方丑小孩。
卻不成想這個小孩出乎意料的好看,大眼翹鼻,皮膚白皙細膩,長得又靈氣又有福氣。
這季節目的孩子各個都不丑,霍予安帶著的素人小嘉賓是如此,姜珩家的異卵雙胞胎也是帥氣可愛,當初的電影學院校花裴惜晴的女兒同樣不用說,又漂亮又高挑的小美女。
只有他家的小耀最普通,五官像他親媽,長得平平無奇,身材還有一點胖,比同齡小孩圓一圈。平時如果打扮一番,還勉強能碰瓷一下“有型”,但放在這個無論是大人小孩,一律顏值爆表的節目里,就顯得十分格格不入,像是亂入的路人小朋友。
這差點讓錢邵哲咬碎了牙。
不過霍予安這個素人小嘉賓,就是實在太臟了一點,臉上、身上、手上到處都是泥,身上的衣服也看不出什么品牌,感覺不太像是講究的人家出來的孩子。
“你叫歲歲嗎?”錢邵哲扭過頭,朝歲歲露出友好的一笑。
歲歲抱著自己的小鴨子書包,乖巧地點了點頭,出口的嗓音還帶著甜滋滋的奶聲奶氣:“叔叔您好,我叫歲歲。”
“歲歲你好。”錢邵哲問,“你是哪里人呀?”
“我是安海人。”歲歲說,“我經常住在山上,但是也是安海的山。”他爸爸買了一座溫泉山莊,從前一年四季,歲歲有大半時間都住在山上,不過上幼兒園之后,他住在山上的時間就少了很多。
從山上來的?錢邵哲臉上滑過一絲了然。
怪不得身上這么多泥,穿著也不講究,原來是某個山里人家的孩子。
節目組能找到這么漂亮的山里孩子,也是不容易。
聽到歲歲出身不高,錢邵哲的表情愈發真誠:“山高嗎?歲歲平時都是怎么上下山的,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嗎?”
“我會坐爸爸的面包車。”歲歲想了想,“不過有時候是舅舅帶我上山,舅舅的車只有兩個座位,坐在上面,風特別大,我每次到家,都會流鼻涕,我不喜歡舅舅的車。”
錢邵哲了解了。
面包車開山路,那得多遭罪,但對歲歲來說可能還算好的了。畢竟偶爾有時候還要坐舅舅的電動車,騎大老遠的山路回家。
可憐的孩子。
山里的孩子太悲慘了,看來這期節目錄完,他要回家和邵姌說一下,以他的名義向山區捐一百萬,讓山區孩子們改善一下生活條件。
一時之間,他看歲歲的目光充滿了無法掩飾的同情。
第024章 第 24 章
歲歲感覺前面這個叔叔看向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很奇怪, 有點可憐的意味,像是他平時看到路邊流浪的小貓和小狗勾時會露出的目光。
出自人類幼崽天生的直覺,錢叔叔的表情讓他感覺有點不適, 他覺得錢叔叔好像并沒有像他表現出來的那么友好。
歲歲認為可能問題來源于他剛才對叔叔的回答。
可是思來想去,他的話語沒有出錯。
爸爸為了他出行舒適, 為他買了一輛黑色的車車來代步。歲歲不知道那輛車是什么品牌, 也不知道價值多少, 只知道爸爸說它比較便宜, 不過比較低調, 適合歲歲日常出行,因為既不會引人耳目, 也有足夠的舒適度。
它是黑色的, 長得很像面包車,于是歲歲一直稱它為面包車。
不過聽舅舅偶然間提起過,那輛車好像叫埃什么東西, 歲歲記不太清。
再者,舅舅也確實有兩座的車, 是他剛拿到駕照時, 爸爸送給舅舅的。
他的爸爸也有好多兩座的車, 都在他們家的地下車庫里面停著。
爸爸和舅舅都喜歡兩座的車, 區別就是,每次和歲歲出行, 爸爸都會把車的頂篷關嚴實,免得歲歲吹到風。爸爸對歲歲的愛和保護從來都是無微不至, 從細節中體現。
而舅舅的帶孩子原則則是活著就行, 他我行我素,哪怕風把歲歲吹得鼻涕橫流, 也要開著敞篷呼嘯著音浪招搖過市。坐舅舅的車容易著涼,歲歲不喜歡坐舅舅的車。
霍予安總感覺歲歲的回答有點不對勁,但他說不上來具體哪里不對勁。
經過幾個小時的相處,他對歲歲有了一定了解,不再是剛見面時兩眼一抹黑。
按照歲歲的教養和氣度,一點也不像尋常人家里養出來的孩子,如果說他出身頂級豪門,接受著最高規格的繼承人教育,霍予安也會相信。
但歲歲說他家在山里???
霍予安摸不著頭腦。
錢邵哲眼神一掃歲歲身上臟兮兮的衣服,大面積都是星星點點或者連成大片的黃泥,已經滲進了衣服紋理里。
就連手上露出的皮膚上也沾著泥。
看上去極不講究。
不知道是在哪里摔了一跤,還是孩子本人或者孩子家長本來就習慣不好,滾得渾身是泥。
畢竟是山里的孩子。
錢邵哲藏住眼底的鄙夷,滿臉和善:“有帶其他干凈衣服過來嗎?需不需要叔叔拿超耀哥哥的衣服給你穿?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和叔叔說,只要叔叔能做得到,就一定幫你。”
【阿哲實在太好了】
【快煩死這個stronger了】
【歲歲真來自山里?我怎么不太信啊……】
【什么山這么厲害,能養出歲歲這么靈氣的孩子,鐘靈毓秀啊】
【盲猜歲歲在胡說八道……小孩子不會撒謊,但擅長胡說八道,我兒子和我說他們幼兒園午飯吃野味,把我嚇得差點去舉報他們幼兒園吃野生動物,問了他的老師,老師說其實吃的是紅燒獅子頭……】
坐在錢邵哲身旁低頭寫作業的邵超耀聞言倏地抬起頭,他看了看他爸,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卻被他爸掐斷了話頭。
他爸威嚴不失慈和地教育:“爸爸教過你,要學會分享。”
邵超耀眨巴了兩下眼睛,飄忽著眼神抿了抿唇,沒有多說什么。
霍予安沒放過錢邵哲眼里一閃而過的輕蔑。
他不禁在心底輕嗤,這么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這樣白白凈凈乖乖巧巧的小孩,難倒看不出其實他是在童言無忌胡說八道,竟然還真狗眼看人低?
錢邵哲的態度讓霍予安產生了護犢子的不爽。
護短情結來的猝不及防,明明他們才剛見面幾個小時。不過想想也正常,這么乖這么漂亮的小孩,無論是誰都無法抗拒對他產生疼愛的情感。
霍予安懶洋洋地抬起從上車開始就一直閉目養神的雙眼,摩挲著光潔的下巴狀似回憶道:“歲歲的行李箱里裝了挺多衣服,夠他在節目里一天換一套。”
錢邵哲張了張嘴,心想他那些衣服能和他兒子的衣服相提并論嗎?他兒子的衣服可都是大牌的限量款,如果錯過,這個叫歲歲小孩估計這輩子都沒穿這種衣服的機會。
他是出于好心才這么提議。
不過他當然不能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要換一種更動聽的說法。
可霍予安不想再聽他瞎逼逼,當機立斷道:“歲歲的衣服確實挺多的,也更適合他。歲歲才五歲不到,小耀都快八歲了,衣服借歲歲,尺寸不太合適。”謝謝你的“好意”,但真的大可不必。
錢邵哲作罷。
不過他還沒沒對拉攏歲歲這件事死心。如果把歲歲拉到他的陣營里,讓歲歲和霍予安對著干,那該多么讓人心情舒暢。
網上的輿論也能倒向他這一邊,到時候他再買一點水軍,帶節奏說歲歲和霍予安對立會不會是因為霍予安私底下虐待歲歲。到時候無論霍予安究竟對歲歲真實態度如何,網友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錢邵哲又提議:“歲歲想吃零食嗎?小耀哥哥帶了好多好吃的,叔叔讓他分你一點。”
帶來的好吃的莫名其妙就被爸爸開口分給了其他人,邵超耀驚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護食:“我不要!”
錢邵哲瞪了他一眼:“小朋友要學會分享!”
“可這是我的零食,你憑什么把我的零食分給別人!”
“什么你的我的,你的零食還不是我買給你的。”
錢邵哲一愣,忽然意識到這是在直播,驚覺自己說錯了話。
但他晚了一步,禍從口出,彈幕已經開始出現對他的負面言論。
【太典了,忽然感覺典味十足……】
【有內味兒了,我生了你,所以你整個人都是我的;你的東西是我買的,所以我有權支配……】
【我爸也經常和我說這種話,在這里聽到這話,我直接開始窒息】
【錢邵哲怎么回事,剛才還感覺他還挺會教孩子,現在竟然這么說……】
裴惜晴見狀不對,本著和氣的原則,出來打圓場。
“沒事沒事,孩子不愿意就算了,小孩子嘛,護食很正常,我這么大了也護食,誰和我搶吃的,我就和誰急。”裴惜晴看著邵超耀笑道,“小耀好乖,坐在車上一直在學習,是一個熱愛學習的好孩子。”
錢邵哲向她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聽到有人贊揚他的兒子,臉上寫著與有榮焉。
“他從小喜歡學習,喜歡看書,其實我也很意外。小耀小時候,為了讓他有好的家庭氛圍,我和他媽媽都硬|逼著自己看書,但是后來,與其說小耀受了家庭環境的熏陶,喜歡上看書和學習,倒不如說我和他媽媽受到了小耀的感染,真正愛上了閱讀。”
發現自己現在成為了這場話題的主角,有贊賞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邵超耀的脊背挺直了,眉宇間是無法掩飾的賣乖和得意。
角落里忽然傳來一道幽幽的稚嫩嗓音。
“煩死了,最討厭裝逼的人。”
車內眾人:“?”
還是那個聲音,懶洋洋又煩躁:“車里面寫作業,這車的引擎抖得這么厲害,要是能看得清字,我姜清源的名字倒過來寫,為了裝逼是真不怕眼睛會瞎啊。”
眾人:“……”
邵超耀人都傻了:“……”
姜珩驀然睜開眼:“……”
【哈哈哈哈哈】
【小源,會云就多云】
【說出了我的心聲,在車上寫什么作業啊,簡直有病】
【說實話,小時候我也是這種神經病,去醫院打針,非要帶一本作業,打針的時候寫,就喜歡看別人家長看到我之后罵自己小孩,頂鍋蓋,不用罵,我知道我很賤/狗頭】
【羨慕姜清源的精神狀態,與其憋著內耗自己,不如大聲說出來外耗別人】
【小源,你的語言我喜歡,但你爹好像要打你了】
【小源,捂著屁股往前跑!】
霍予安差點沒忍住笑出來,臉上肌肉扭曲了一下,回憶了兩遍六年前簡暮在靖和會議室甩門離開的畫面,才勉強控制住表情管理。
姜珩額角青筋直跳,這才沒看住多久,姜清源就又開始犯熊了。
“你在說什么呢?”車在并不平整的山路上搖搖晃晃前進,姜珩扶著前排的靠背起身,嚴厲地瞪著后面角落里的姜清源,不怒自威,“沒有禮貌,馬上給小耀道歉。”
姜清源慌亂地左右張望,發現找不到地方藏住自己,干脆往他弟姜舟筠身后一躲。
“我哪里說錯了嗎,我說的都是實話!”
“你……”
余光瞄到錢邵哲臉色十分不妙,哪怕知道自家孩子確實沒說錯,但還是要給對方留有余地。姜珩心中一嘆又要給這小子擦屁股,邁開腿就往后排雙胞胎的座位走過去。
“你道不道歉?不然我親自壓著你道歉。”
“哎?別,沒事的。”錢邵哲訕笑著攔下姜珩。
他心知肚明姜珩這只是場面話,想去揍姜清源也只是做做樣子,讓大家面上過得去。既然姜珩給了他臺階,他只能咽下這個啞巴虧。
恰好此時,前方路上沖出來幾只鴨子,司機猛然剎車,姜珩被慣性帶得坐回了座位上。
歲歲被急剎晃得險些摔下座位。
剛才他見話題的中心被轉移,大家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便興致勃勃又好奇地欣賞沿途山景和牛羊。
由于身高不夠,視線被擋,他還脫了鞋,站在車椅上。
不料司機突如其來的剎車,把他甩得重心不穩,向前沖到了前面的椅背上。
歲歲急忙抓住前面座椅的頂上的布料,才穩住自己。
他的視線驚魂未定地飄忽張望,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定睛一看,迷茫地眨眨眼。
邵超耀聽見一道軟軟綿綿的嗓音從他頭頂上響起。
“小耀哥哥。”
邵超耀抬起頭:“?”
頭頂粉雕玉琢的瓷娃娃稚嫩的臉上是認真的表情,振振有詞道:“'美好的'英語是'fantastic'或者'wonderful'哦,并不是'wandefour'。”
邵超耀:“?”
歲歲又看他英語作業的下一行,他看題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就掃完了邵超耀的英語作業,并且把錯誤都揪了出來。
“小耀哥哥,'十一'是'eleven',不是'oneteen','十二'是'twelve',不是'twoteen'。”
“還有,'高效地'是'efficiently',而不是'gaoxiaodely',英語里并沒有這個詞哦……”
歲歲經常被爸爸和舅舅帶著到處旅游,他的身體有點先天不足,曾經在英國治療身體,和他在英國留學的舅舅一起住過小半年。一口英語流利到和母語別無二致,而且會說會讀會寫,邵超耀作業本上的英語對他而言和認常見小動物差不多難度。
他的語言天賦很強,每去一個國家,就能學會一點當地的語言,一些日常化的口語基本沒什么問題。目前為止他會的語言有英語、法語、俄語、阿拉伯語。
邵超耀意識到歲歲原來在說他的作業,想起來自己在鏡頭前面裝模作樣,胡編亂造的一堆答案,慌了。
“你一個山里來的知道些什么,不懂就不要瞎說!這不是英語作業!”
【無語,好沒禮貌,山里來的怎么了?】
【看不起山里的嗎?我也是山里出來的,現在定居國外,年薪九十萬:)】
【就算歲歲是山里的孩子,但他說的英語都沒錯啊,而且他的口語很好聽,是字正腔圓的倫敦腔】
【笑死,這不是英語作業這是什么,剛才鏡頭晃過邵超耀的作業,我還截了個圖,放微博了,大家如果好奇可以去搜一下,id是@每天都是上上簽】
【看完回來了,整頁作業幾乎沒有一個空是對的】
歲歲恍然大悟:“哦!原來不是英語作業啊,怪不得有好多看不懂的單詞,這是什么語言呀?和英語長得好像,我好像沒有見過。”
“我和你沒什么好說的,才不和你說!”
邵超耀慌亂地想要把作業收回去,然而有人比他更快一步。他一轉頭,他爸正黑著臉,翻他的作業。
“還給我!”
邵超耀試圖搶回來,但錢邵哲伸長了手,他短手短腳,根本夠不到,只能撲騰著干著急,嘴里還嚎得很大聲,引得車廂里的嘉賓和前排工作人員紛紛側目。
錢邵哲翻了幾頁,卻沒看出什么名堂。
他從小到大都是學渣,全科個位數,加起來還不到全班一門科目的平均分。尤其是英語,至今的英語水平也就能認二十六個字母。
兩列座位之間過道不寬,裴惜晴側著頭,輕易就看清了邵超耀作業本上的題目和他寫的歪七扭八的字跟狗啃了一樣的答案。
裴惜晴眼睛一抽,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心直口快道:“這……小耀還是要好好加油啊。”
想了想又補充:“不過現在在車上就不要再寫了吧,小源話粗理不粗,其實說得挺對的,在車上看書寫作業對眼睛不好,我們下了車,到了住的地方,或者錄完節目回家再寫作業也不遲。”
錢邵哲一聽裴惜晴的話,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臉色頓時變得黢黑,表情難看至極,又有被兒子裝模作樣糊弄的憤怒,又有被戳穿后難以掩飾的尷尬。
邵超耀平平無奇的小胖臉漲得通紅,終于從放松了警惕的父親手里奪回了他的作業本,灰溜溜地藏進了書包里,癟著嘴,眼睛里還憋著一泡憋屈的淚水。
這樣的結果和他想象的一點也不一樣!
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的姜舟筠忽然開口。
不久前他問姜珩要暈車藥,站在姜珩座位旁等父親找藥時,他無意間瞥了一眼當時錢邵哲正在做的數學作業。
“你的數學作業上,第27頁上的10個選擇題都選了C,但實際上那10個選擇題的答案是ADDCD,CBABA,你只對了兩個。”
再次被人戳穿假認真的事實,一句話成了壓垮邵超耀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再也忍受這天塌了一般的打擊,哇一聲哭了出來。
【莫名的爽是怎么回事】
【我就喜歡看裝逼翻車,乳腺通了,謝謝小源筠兒和歲歲】
【論基因力量的強大,stronger的兒子也是stronger】
【錯了,stronger的兒子不是他親生的,這應該是教育的強大】
【太好笑了,這倆父子比哆啦A夢的口袋還能裝,又是看紅樓夢又是車上寫作業,這車翻的不冤】
第025章 第 25 章
錢邵哲好不容易把邵超耀哄好, 父子兩個再也不窮折騰,不吵不鬧。
歲歲、姜清源和花朵紛紛從自己包里拿出小零食,和嘉賓們和工作人員分享。
一路其樂融融, 嘉賓之間相安無事,在所有人都疲倦地歪斜著睡著之時, 大巴終于抵達這期節目的錄制地點, 云中村。
這是一個地處丘陵的小村莊, 雖然很早之前就通了路, 交通便利, 但由于地處深山,山路七拐十八彎, 除原住民外極少外人深入, 村莊整體而言比較封閉,是一個原生態村落。
“終于到了。”裴惜晴從大巴上跳下來,望著腳下連綿起伏的群山, “這里好像很偏,節目組為什么把地址選在這里?”
“正是因為偏, 所以才安靜, 錄制期間不會被打擾。”姜珩剛把雙胞胎叫醒, 一手攬著一個兒子下車。
裴惜晴想想覺得有道理:“也是。”
“請嘉賓們認領車廂中的行李。”導演吩咐道。
霍予安把懷中還沒緩過神來的歲歲放到地上, 大跨幾步上前,領走自己和歲歲的行李箱。
另外幾個嘉賓也分別認領。
錢邵哲是最后一個, 他和邵超耀一人一個行李箱。
見他上前,裴惜晴笑道:“剛才你的行李箱擋在我箱子的前面, 我試著拎了一下, 哇,根本拎不起來, 你的箱子好重啊,里面放了什么啊?”
錢邵哲深吸一口氣,使勁拎起箱子,差點扭了老腰。
“為了來這次節目,我特意找了好幾本菜譜,現學現賣,免得和小耀沒飯吃,應該是菜譜比較重。”錢邵哲一邊說著,也有點疑惑,菜譜應該不會這么重,他和兒子的箱子,夸張點說,加起來估摸著有百來斤的重量。
“大家都認領好自己的行李箱了嗎?”導演看了看已經空蕩蕩的大巴行李倉,點點頭。
他們在村門口劃出了一片空地,嘉賓在正中間站成一排,周圍圍著工作人員、設備和圍觀的村民。
看到一個工作人員搬來了四個儲物箱,在他們四個家庭面前分別放了一個,嘉賓們心頭突然涌上不好的預感。
導演舉著揚聲器說:“現在我們開始沒收違禁品,請嘉賓們把所有違禁品都放入自己面前的箱子里,由我們代為管理,等到本期節目錄制結束后,會全部歸還。”
“被列為違禁品的東西有:電子產品,包括平板、電腦和手機;零食和飲料;財物,例如現金。違禁品包括但不限于這些東西,請大家打開行李箱,由工作人員檢查。”
他正說著,立馬就有四個提前準備好的工作人員從人群中出列,分別站在四組家庭旁邊。
現在差不多是晚飯點了,一路舟車勞頓,歲歲困得睜不開眼。霍予安懷里抱著瞇眼睛打盹的歲歲,朝導演身旁的電子秤揚了揚下巴,問:“導演,這是做什么的?”
“問到點子上了。”導演賤兮兮地邪魅一笑,嘉賓忽然感覺脊背一涼。
導演指著電子秤:“你們帶來的違禁物品被收上來之后,我們會把每組家庭的箱子都稱重,排出名次。”
姜舟筠問:“排名有什么用?”
花朵揉了揉開始咕咕叫的肚子,她什么都不關心,只在乎:“我好餓,我們什么時候能吃飯啊?”
姜清源更重視的是:“我們今天晚上住哪里,這地方看起來好像沒有酒店啊?”
姜舟筠白了他一眼:“出發之前爸爸讓我們看第一季節目,你是不是偷懶沒有看?這節目里哪來的酒店給你住?”
姜清源心虛地摸摸鼻子,抬頭看天。
“大家都問到重點了。”導演正式公布收違禁物品的規則,“今天收上來的違禁物品的重量,就和大家今后三天內的住所,以及今晚的晚飯有關。”
“大家收上來的違禁物品,我們經過稱重和排名之后,會根據排名,來決定大家的住所和今天晚飯。第一名,住獨立農家小院;第二名,住在村長家;第三名,住在茅草屋;第四名,則是住在高腳樓。”
“第一名和第二名,晚飯由嘉賓和村長一家一同制作,食材由節目組提供。第三名和第四名,食材和蒸煮烹飪都由自己想辦法解決。”
“大家還有什么疑問嗎?現在可以提出來。如果沒有,我們就開始檢查行李箱。”
姜清源舉手,導演:“說。”
姜清源:“我家三個人,三個人的違禁品和其他兩個人的家庭比,不公平。”
導演:“你們家按照三人總重量的三分之二算,這樣可以嗎?”
姜清源滿意地點頭。
錢邵哲問:“食材和蒸煮烹飪由自己解決是什么意思?難倒我們自己去地里摘嗎?”
導演:“也可以,但是如果下地摘,一定要經過這片地的村民的同意,絕對不可以偷菜。”
霍予安:“高腳樓聽起來好像不錯,是這一帶少數民族的傳統房屋吧?但為什么是第四名住在高腳樓里面,我們這節目的高腳樓是什么?”直覺告訴他,這個所謂的“高腳樓”不會是什么好東西,它甚至排在茅草屋后面。
導演露出神秘莫測的表情:“關于'高腳樓'的問題,我不會提前透露,反正過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還有其他問題嗎?”導演環顧一圈,無人應答,“那么現在開始搜查違禁品,一組一組來,第一組,裴惜晴和花朵。”
工作人員上前,裴惜晴攬著花朵退后一步,大大方方地把行李箱讓出來。
但她的臉上寫滿了心痛:“我還特意裝了一大堆零食,帶過來還一口沒吃,竟然全部都要被收走了。”
【我記得惜晴的行李箱里面一半都是零食哈哈哈哈】
【朵朵倒是一口零食都沒帶,全都是她媽媽的零食】
裴惜晴和花朵的行李箱檢查完畢,箱子里面堆滿了從裴惜晴行李箱里找出來的零食,最上頭蓋著花朵帶來本來打算打發時間的Switch。工作人員把箱子放到電子秤上,導演舉著擴音器高聲念出重量。
“裴惜晴和花朵,共查出違禁品4.23公斤。”導演說,“下一組,霍予安和歲歲。”
霍予安見懷里的歲歲被吵醒了,后退一步讓出查行李的位置,讓歲歲站到地上。
“餓了嗎?”
歲歲揉了揉眼睛:“有一點。”
“現在在檢查行李,在節目錄制期間,有些東西不能保留。”霍予安聲音低柔,“你有什么想要隨身帶的重要物品嗎?我可以幫你爭取一下。”
歲歲想了想:“我有一本畫冊和一套畫筆,還有我的藥,這些不能被他們收走。”
“畫冊?”霍予安疑惑。
歲歲有些羞赧:“我喜歡畫畫,我要把看到的風景、遇到的事都畫下來,這樣可以和人分享。”
霍予安說:“這些都沒問題,都是能正常攜帶的。”畫冊和畫筆不在違禁范疇之內,歲歲頓頓不落的藥品就更不用說了,除非節目組想上社會版面頭條。
不過歲歲竟然有畫畫的習慣?實在看不太出來,歲歲看上去實在太小了,在他這個年紀,霍予安甚至不知道筆怎么握。
但是說起來……霍予安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認識像他這個年紀,還會畫畫的小孩子。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每年生日都會收到的十二幅畫,他先前推測出的那些畫的作者的年齡,差不多也就歲歲這么大吧?
工作人員很快搜查完行李箱,節目組準備的偌大的箱子里,只有霍予安的健身能量棒,以及兩人的電子產品。
蹲在地上還比歲歲高出一截的霍予安有些震驚:“歲歲竟然這么乖,什么零食都沒有帶嗎?”
“過年的時候我和爸爸在旅游,去看外婆。”歲歲撓撓頭,“我被爸爸放到這里的酒店,爸爸自己回安海,旅游帶回來的禮物和零食都被爸爸帶回家了,爸爸怕我隨身帶著,行李會很重。”
箱子過稱,去掉儲物箱本身的重量,他們帶來的違禁品僅有1.2公斤。
“第三組,錢邵哲和邵超耀。”
錢邵哲這組對應的工作人員正要走上前,忽然從身后爆沖出來一個小胖子,工作人員被小胖子有意無意的一推,跌得一踉蹌,差點摔倒。
勉強穩住身形,只見前面的行李箱旁,邵超耀老母雞護雞仔一樣橫舉著手臂,緊緊護住身后兩只行李箱。
“我不要,我不允許你碰我的箱子!”邵超耀惡狠狠地瞪著工作人員,“你敢碰我的箱子,我讓我媽馬上讓你失業,讓你混不下去!”
零食就是他的命,沒有零食,他怎么能活得下去
【嚯,好大的口氣】
【這么小的小孩,誰教他說這些的……】
【難不成他媽市長千金真能只手遮天?要不然小孩子哪能說得出這種話】
錢邵哲見狀不對,立馬快走幾步上前,捂住兒子的嘴巴,把他半拖半拽地拉到一旁,抱歉地和工作人員說:“他開玩笑的,這小子就喜歡口嗨,沒事,你開箱子檢查吧。正好,把他的零食都收走了,讓他在錄節目的這幾天順便減個肥。”
“唔唔唔唔!”邵超耀身材胖,一身蠻勁,但是到底不比成年人,錢邵哲的手就和鉗子一樣,把他箍在胸前動彈不得,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工作人員放倒兩只行李箱,拉開拉鏈。
當自家的兩只行李箱被打開,露出里面的內容物時,錢邵哲的表情緩慢裂開了。
周圍嘉賓一片嘩然,霍予安更是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錢邵哲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兩個32寸的行李箱里面,竟然全都是零食,滿滿當當的零食……甚至哪怕一件褲衩都沒有???!!!
工作人員也是震驚了一秒,然后按部就班,把行李箱里的零食和飲料全部轉移到了儲物箱里。
儲物箱里塞滿了,行李箱的零食還沒有搬完,導演又拿了個備用的儲物箱接著裝。
兩個空空蕩蕩的行李箱孤零零地擺在原地,頭頂枯葉被風打落,卷著旋飄到了箱子里。
錢邵哲:“……”
裴惜晴不可置信地走上前,看空無一物的行李箱:“不是吧,真空啦?一件衣服都沒有?”
錢邵哲:“……”
他再也繃不住了,松開摁住邵超耀的手。邵超耀好不容易重獲自由,正要撲上去拯救他的零食,然而錢邵哲快他一步,用力揪住了他的耳朵。
錢邵哲揪著他的耳朵往上提,邵超耀不得不踮起腳尖,減輕耳朵被撕扯的力度:“疼疼疼疼疼……”
“你的衣服我就不說了,我的衣服呢?你把我的衣服都放哪去了,為什么我的箱子里面全都是零食?!”
“被我拿出去了,我那個箱子零食放不下了,借你的放一下……輕點輕點,疼疼疼疼……”
“什么?!你把衣服全都拿出去了?一件都沒給我留?!那么今后七天,我穿什么,你又穿什么?!”
“出來玩為什么要帶衣服?我們家出來旅游不都是到了目的地,讓人從商場專柜拿新衣服過來嗎?”離開的時候也是一身輕松,只穿身上一套干凈的衣服,剩下的衣服全扔了,一件不留。
這是邵超耀的對旅行的行李的認知,一開始是他媽邵姌這么做,后來他爸錢邵哲也開始這么做。明明這是他們家的習慣,為什么他爸現在要罵他?邵超耀委屈極了。
“我好疼,爸爸你輕一點嗚嗚嗚嗚嗚……”
“你睜大眼睛看清楚,這個地方,哪里的商場,哪里的專柜,讓你找人就地買衣服回來給我們穿?你說我們接下來幾天該怎么辦?”
錢邵哲氣不打一處來,就連找村民借一條七匹狼抽死這熊孩子的心都有了。
埋頭搜查行李箱的工作人員忽然出聲,他倒吸一口涼氣,低呼了一聲:“啊,這……”
又出了什么幺蛾子?錢邵哲一扭頭,邵超耀趁他爸注意力被轉移,手中力度稍松,連忙從他爸的鉗制下逃離出來,捂著泛著火辣辣撕裂感的耳朵嚎啕大哭。
錢邵哲看到工作人員手中舉著一條項鏈。
項鏈上綴滿了由圓蛋形的帝王綠翡翠裝飾而成的玉蘭花,銀絲包邊,碎鉆簇擁。項鏈在工作人員手中晃啊晃,在聚光燈下熠熠生輝、璀璨奪目。
這條項鏈一看就價值不菲,工作人員根本沒料想到竟然會在邵超耀行李箱的小夾層里面找到這種東西。他捧著這條項鏈,像是被砸中了一個燙手山芋,手足無措半蹲在原地,看看錢邵哲又看看早已目瞪口呆的導演,試圖尋找幫助和下一步指令。
目不轉睛盯著項鏈,錢邵哲愣了兩秒,緊接著忽然意識到什么,他整個人顫了顫,后背驟然冒出一層冷汗。
他猛地瞪向身側的邵超耀,那目光像是要吃人。
邵超耀這時也看到了工作人員舉著的項鏈,他捂著耳朵,這一秒他就連呼痛都忘了,腦中一片空白,但很快就回想起來什么。
他渾身一機靈,戰戰兢兢地抬起頭,卻迎上了錢邵哲要把他生吞活剝了的眼神。他立刻心虛地收回目光,眼神躲躲閃閃,不敢再和他爸有視線上的交流。
這條項鏈一亮相,周圍的村民都嘩然了,他們雖然身處深山,一輩子沒見過什么世面,但也能一眼看出這條項鏈肯定不便宜。
姜珩一眼就認出了項鏈的身份:“帝王綠玉蘭花碎鉆項鏈……這是‘碧玉繁花’嗎?”
裴惜晴恍然大悟:“竟然就是它?!我可喜歡這條項鏈了,可惜錯過了拍賣會,沒想到今天竟然會在這里見到。姜珩,你也對翡翠有興趣嗎?”她知道姜珩的妻子是一個男性omega,叫做吳曈,是圈中一個著名的演員。夫夫兩個都是男性,按理來說姜珩不會對翡翠這種飾品有深入的研究。
“這條項鏈放出消息開始拍賣時,我媽也想買,特地飛去了法國一趟,不過最后沒能競拍成功。”姜珩淺笑著說。
霍予安好奇問:“這條項鏈最終成交價是多少?”
姜珩回憶了一下:“記不清了,好像是三千多萬美元。”
“這么貴?!”霍予安有點蒙:“身價這么高的項鏈竟然在今天猝不及防地問世了,而且就這么樸實無華地躺在行李箱里,連絨布袋都沒套一個?”
“這這這……”錢邵哲好不容易才找回聲音,一開口,舌頭差點打結。
他的冷汗已經把衣服浸濕了,現在已經是初春,但山中的夜里還是讓人冷的發抖,山風一吹,汗濕的衣服被吹散了溫度,貼在他身上,讓他連牙關都在打顫。
“這是小耀他媽媽的項鏈,之前一直找不著,原來在行李箱里面,可能是她收拾行李的時候隨手一塞放在這里了。”
錢邵哲問導演:“這條項鏈我可以自己保管嗎?”
小氣吧啦的導演這次答應得十分爽快:“可以,這個物品由嘉賓自行妥善保管。”
……開玩笑,這種上億的東西,給他一萬個膽子,他都不敢收走。萬一到時候不小心真發生了意外,把他賣了他都賠不起。既然嘉賓提出來了,他肯定要把這燙手山芋推的遠遠的。
錢邵哲連忙從工作人員手中拿回項鏈,飛快塞進口袋里,生怕項鏈被人多看了一眼。
但現在再把項鏈藏起來,無疑是亡羊補牢,該看見的都已經看見了,彈幕議論紛紛。
【如果把這條項鏈送給我,哪怕你再給我十個億,我也愿意】
【有沒有仿版?真的好喜歡】
【真貴啊,這就是有錢人的世界嗎?】
【市長這么有錢嗎?市長千金這么有錢嗎??】
【我想起來了,這條項鏈當初是被一個名不經傳的商人買走,不久之后,那個人聲名鵲起,沒幾年公司就上市了。具體名字就不說了,我怕號會沒,那人現在是國內的地產大佬。但是為什么當初被那個老板買走的項鏈,會出現在市長女兒手里?沒聽說過項鏈曾經又流入市場的消息啊?】-
錢邵哲和邵超耀的違禁品,最終稱出28.4公斤。
邵超耀不僅帶了一堆零食,他還往行李箱里塞了一堆飲料,旺仔牛奶、汽水、AD鈣、純牛奶……什么都有。
錢邵哲兩眼一黑,現在他不僅沒有衣服,辛辛苦苦搬過來的一大堆可能可以用來填肚子的零食也被收走,頓時感覺接下來的幾天,前途一片渺茫。
在帝王綠項鏈亮相之后,為了零食哭鬧不止的邵超耀奇跡般地安靜下來,就連導演當著他的面,把裝著他所有身家的塑料箱拿走收起來,他也低著頭一聲不吭,和啞巴了一樣。
父子兩個詭異地沉默。
導演最后查了姜珩父子三人的行李箱。
姜珩從來不吃零食,姜清源的零食在車上都分得差不多了,箱子里面只有衣服。
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這個家里面藏了最多零食的竟然是看起來和小大人沉穩的姜舟筠。
姜舟筠低著頭,稚嫩帥氣的臉紅撲撲的:“我胃口不大,肚子容易餓,這些零食都是爸爸給我帶的。”他說的爸爸是他和姜清源的omega爸爸。
工作人員收走所有零食,想了想,又看向導演。導演點了點頭,同意姜舟筠留下面包,免得真把人餓出好歹來。
剩下的零食拿去稱重,再乘三分之二,得出姜家的違禁品僅有1.1公斤。
“現在,我來公布本次搜查違禁品,每個家庭的名次。”導演看著手中的統計單,“第一名,姜珩、姜清源和姜舟筠,1.11千克,住獨立小院;第二名,霍予安和歲歲,1.23千克,住村長家;第三名,裴惜晴和花朵,4.23千克,得茅草屋一間;最后一名,錢邵哲和邵超耀,得高腳樓一棟!”
裴惜晴舉手,導演同意她發言:“說。”
“第三名和第四名的房子可以互換嗎?”裴惜晴問,“從名字聽上去,我更喜歡高腳樓。”
“可以是可以。”導演笑得神秘莫測,還有點犯賤:“但你確定要換嗎?換了之后就不能反悔哦。”
“……”裴惜晴本來還有點躍躍欲試,但是被導演這似笑非笑眼神一盯,心中迅速竄起來的第六感告訴她,里面有坑,“……還是不了吧,我們住茅草屋也挺好的。”
在村門口站了半天,到達錄制地點后的第一個環節終于結束,霍予安牽著歲歲的手,一手拖著行李箱,來到村長家院子門口,敲了敲門。
來開門的是一個四五十歲年紀的女人,身材微胖,黃棕色偏紅的皮膚,小眼睛,鼻梁不高,厚嘴唇,是典型的云晉地區的長相。看到門外站著兩個人時,臉上頓時笑瞇瞇的。
“我家老黃說今天家里會來大明星,應該就是你們吧,快進快進。”
“大姐您好,我叫霍予安,您叫我小霍就行,小朋友叫做歲歲,歲歲平安的歲歲。請問您怎么稱呼?”霍予安和女人打招呼,扶著歲歲跨過及膝的門檻,然后又把兩個行李箱從門外拎進來。
女人一拍腦袋,樂呵呵的:“瞧我這記性,都忘記介紹自己了,你喊我李嬸就行,我家男人是村長,姓黃,你喊黃叔、黃村長,都可以。”
村長家院子里是一座呈凹字形的單層平房,李嬸把他們帶到東邊的小房子,推門進去,打開燈。
屋子不大,家具不多,看得出平時不住人,但是收拾得挺干凈。
“這是你們的房間,我提前收拾過了,浴室衛生間在你們房間對面。你們看看有沒有缺什么,和我說,我明天去鎮里買。”
霍予安和李嬸道了謝,李嬸回廚房繼續做飯,霍予安拿了一條毛巾,找了個盆,去浴室里接了熱水回來,幫歲歲擦臉和手。
“這個力度可以嗎?”盡管手上的力度輕輕柔柔,霍予安還是忍不住問道。
也不知道他的親生父母是怎么養的,這孩子的皮膚比豆腐都嫩,輕輕一擦就泛紅,可見是一個嬌生慣養、千寵萬愛長大的小孩,霍予安甚至都有點不敢碰他。
歲歲點點頭:“可以。”毛巾熱熱的,擦掉了白天跌倒時和一路車馬沾上的灰,歲歲感覺清爽了很多,很舒服,眼睛都瞇了起來,任由霍予安擺弄。
“先這樣吧,過會兒吃了飯,再去洗個澡。”
擦完了臉,霍予安隨手把毛巾扔回盆里。
幫歲歲脫掉沾滿黃泥的毛衣和背帶褲,霍予安打開歲歲的行李箱。
行李箱中經久不散、撲面而來的薄荷氣息,讓霍予安恍惚了一瞬。
alpha能辨認普通的香氛和信息素味之間的區別。
這個薄荷味并不是什么香料或香精。
而是實實在在的信息素,而且是omega的信息素。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他所認識的唯一一位薄荷味信息素擁有者。
簡暮。
歲歲和簡暮,有什么關系嗎?
霍予安若有所思地轉頭,看向正在給自己擦薄荷味面霜的歲歲。
這個小團子散發著奶油味和薄荷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整個人香噴噴的。
第026章 第 26 章
隴峯旗下某科技公司, 早已過下班時間點,但頂樓總經理辦公室仍然亮著燈。
簡聞滿臉凝重地看著電腦里的微博熱搜,正在深深地懷疑人生。
之前看了欒夏柏的資料, 他發現欒夏柏出身一個叫做“DZ”的男團,隊長叫做霍予安, 正是搶了他本來定給欒夏柏的綜藝的罪魁禍首。
明明出自同一個團隊, 但還是能下得了手, 去搶隊友的資源, 簡聞一拍屁股, 猜想他們之間的隊友關系肯定不咋地。在外面演得其樂融融,私底下爭得臉紅脖子粗, 這種事簡聞可太清楚了, 他和他堂弟簡暮不就是這樣嗎。
所以霍予安才能毫不手軟地搶走隊友的資源。
反正他認為肯定不是自己的后臺不夠硬,他可是隴峯的內定繼承人,他的大學室友、睡上下鋪的鐵哥們還是這檔綜藝的副導演, 問題怎么可能會出在他身上?
簡聞認定了這次搶資源的鍋必須由霍予安來背。
他研究了一整天霍予安在節目里的表現,參考他最近研讀的霸道總裁明星嬌妻文里的套路, 最終決定從霍予安遇到人販子入手, 給霍予安買了個#霍予安人販子#的黑熱搜。
而且買通了水軍一起聯動, 把霍予安和人販子組織生拉硬拽扯上關系。
他并不算是憑空捏造, 霍予安說話的語氣這么怪,指不定真和這個槍|斃一萬次都死不足惜的畜生組織有什么聯系。
現在流行網絡辦案, 如果把這件事鬧大,如果真能查出什么, 他也算是做了好事一樁。如果最終查明霍予安是無辜的, 那也夠給霍予安潑一身臟水,給他一點教訓。
讓他搶自己隊友的資源!
但是從買熱搜的第一步開始, 就和簡聞想象中的運籌帷幄、輕易掌控霍予安的生死沒有半毛錢關系。
這檔節目第一季就熱度爆炸,粉絲翹首以盼等來第二季,加上本季嘉賓,前頂流,如今退居幕后,粉絲抓心撓肺想探查消息,卻苦于男神把私生活保護得太好,如今好不容易千呼萬喚始出來的姜珩,以及一直活躍在大熒幕,明明可以靠顏值但非要靠演技的裴惜晴的自帶流量加持。
再者節目組也在有意制造話題買熱搜,這檔節目從早上直播間同時正式開播開始,就把熱搜榜屠榜包圓了。
四組嘉賓的話題百花齊放,包括但不限于#歲歲顏值老天追著喂飯吃#、#姜清源機場送紙#、#姜珩復出#、#錢邵哲家庭氛圍#、#霍予安顏值#、#歲歲英語口語#、#花朵滿級小孩#、#錢邵哲邵超耀死裝父子#、#霍予安歲歲#等等等等。
在簡聞決定買熱搜時,廣場里已經出現了#霍予安人販子#的話題,并且開始逐步在實時上升榜里爬升。簡聞給微博送錢,發揮的效用也只不過是把實時上升榜里的第一提前拎到了熱搜榜第一。
簡聞咬牙,感覺這錢花得太冤枉了。
第一步走得不順當,但第二步還是要接著走。
買的水軍大量下場,提前寫好的稿子有理有據地分析霍予安背景不干凈的嫌疑。
結果被群嘲了,不止粉絲,還有慕名而來的路人,罵他神經病,問是不是小說看多了。
簡聞:QAQ這怎么和我想的都不太一樣???
一頭被大量發膠固定得規規矩矩一絲不茍的大背頭被他抓的和雞窩一樣凌亂,簡聞百思不得其解。
最讓他心態炸裂的是,輿論竟然還朝著他所預想的完全相反的方向發展了。
【笑死了,可能打死霍予安都想不到,隨手幫金主爸爸打了個廣子,竟然炸出了一個人販子,還引來了警察】
【坐等明天的法制新聞】
【不用等明天了,已經上我們今天的地方新聞了,警察順著人販子的IP找到云晉省,目前已經控制住發帖的人販子,正在繼續深入調查他所在的組織,據說是一條大魚】
【我的媽,這么一說,霍予安貌似立大功了?】
【自信點,把貌似去掉】
【好帥好帥好帥,他叫霍予安嗎?我垂直入坑了,他有沒有什么作品?】
【我喜歡好多年的寶藏終于被發現了,感動到想哭TAT】
【他是歌手,《夢醒》《溺斃沉淪》這些歌都可以去聽一下】
【我知道《夢醒》!原來這首歌竟然是他唱的!啊啊啊啊啊我最愛這首歌了,我感覺沒被甩過八百次寫不出這首歌!】
【冷知識,霍予安是體育生,之前是二級游泳運動員,比賽的時候被挖掘出來的】
【臥槽竟然是體育生,而且還是游泳的!@一家的旅行第二季,求求你們讓霍予安脫衣服游一段可以嗎!!!!!】
【@一家的旅行第二季:收到許愿,努力安排(但不保證一定會有,天氣實在太冷了)】
……
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明明給霍予安買的是黑熱搜,結果到頭來好像提前把霍予安捧紅了??
簡聞氣得差點把電腦砸了。
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打開電腦C盤,把里面2個T的霸總娛樂圈文刪個精光。
然后坐在原地生悶氣。
他沒把霍予安搞臭,反而讓他小火了一把?!
門被敲了敲,秘書若若走進來。
“簡總,這是提交上來的新產品的營銷方案,麻煩您過目。”
簡聞暫時沒心情看,指了指桌面:“先放在那里。”
“對了。”簡聞說,“簡暮辦公室門口的發財樹,今天澆了嗎?”
若若盡職地職業微笑,點頭:“小簡總的上一棵發財樹已經被我們澆死了,他這兩天新換了一棵,我們的人依然保持每天兩升水的頻率和水量堅持澆水,相信這棵新的也活不了多久。”
“不錯,效率很高,繼續保持,再澆死五棵,給你和澆水的那人發獎金。”簡聞欣慰,總算有一件順心的事,“聽說明晚簡暮要辦一場晚宴,邀請了安海幾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來參加?”
“是有這回事。”
簡聞大手一揮:“你去把他的廚師買通,把明晚所有菜都換成拍黃瓜,酒水都換成旺仔。”
若若:“……”表情有些猶豫。
簡聞橫眉冷豎:“這點小事都辦不到嗎?簡暮這場宴會邀請了這些大人物,他肯定是想辦成什么大事。如果簡暮把這場宴會辦成功了,我讓你為我的前途事業陪葬!”
若若:“……………”媽的神經病!
“簡總,這件事是不難辦,但是明晚是簡鉞誠董事長的生日宴,您……確定要對簡董的壽宴動手嗎?”如果簡總不介意,若若倒是無所謂,反正又不是她二叔。
簡聞差點閃到舌頭:“……二、二叔的生日宴啊?你不早說。”
簡聞清清嗓子,掩蓋尷尬:“那就算了吧,明天上午你把我的時間空出來,我去廟里拜一拜,給二叔求一個平安符,順便拜一拜財神。對了,你有打聽過簡暮在家有拜財神的習慣嗎?你找人去把他的財神換成豬豬俠。”
若若努力保持職業素養:“小簡總是唯物主義者,不相信這些。”
簡聞惆悵嘆氣:“哎,真難對付。”
這樣下去,他什么時候才能干掉簡暮啊?-
給歲歲擦了臉,換上干凈衣服,霍予安也胡亂給自己擦了一把,洗去一身風塵仆仆的疲憊。
牽著歲歲的手,走到院子里的木架搭的大棚下,這里是村長家的廚房。他們過來時,村長已經回來了,在和李嬸一起準備今晚的晚飯。
“李嬸,這位就是黃村長了吧?”霍予安朗聲和兩個人打招呼,上前和黃村長握了握手,“接下來我和歲歲要打擾你們幾天,不能白住,有什么活需要我,盡管吩咐。”
黃村長高高瘦瘦,黝黑的臉上臉皮包著骨頭,他一笑,顴骨就更加凸顯出來了:“這有什么,你們就放心在這住著,缺什么,或者餓了,就找你們李嬸。”
嘉賓來住他們家里,節目組可都是給夠錢的,他可要把這群人伺候熨帖了。
這時房門被叩響,黃村長去打開門,姜珩帶著雙胞胎來了。
黃村長帶著父子三人進門,一邊寒暄:“按理來說,我今天本來要去村口迎接你們,盡一下東道主之儀,哪想到下午鎮里突然通知所有村的村長都要去鎮里開會,我只好去了趟鎮里,剛剛才趕回來,招待不周,實在不好意思。”
姜珩含笑:“沒事的,是我們打擾了。”
正在燒火的李嬸把腦袋從土灶里抬起來:“對了,你還沒說今天開會講了什么內容呢。”
院子里幾乎無死角地擺著攝像頭,黃村長顯然不想多說什么,擺了擺手:“就是臨時發生了一點事,鎮里讓我們回來自查,如果發現及時上報,總體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這樣啊……”李嬸從土灶后站起來,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三個小孩,那一瞬間她眼睛都看直了。
“我的乖乖,剛剛都沒仔細看,這幾個小孩竟然長得一個比一個俊。”李嬸看上去喜歡得不得了,“這兩個孩子是雙胞胎嗎?”
“對,這兩個是我家的。”姜珩頷首,“高一點的是哥哥,叫姜清源,稍微矮一點的是弟弟,叫姜舟筠。”
“小筠和你更像一些。”李嬸那雙泛著精光的三角眼看得很準。
“大家都這么說,事實上確實這樣。”姜珩道,“小筠長得像我,小源長得更像他另一個爸爸。”
欣賞完了姜家父子,李嬸轉移目標,看看歲歲,又看看霍予安:“這個小孩是你家的吧?長得也很像,眉宇、鼻子和耳朵,長得一模一樣!”
“?”霍予安哭笑不得,把他們這組的關系和李嬸解釋了一通,“孩子是節目組另外請來的,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到他。”
“是這樣嗎?”李嬸有些不可置信,“我看你們長得這么像,我還以為……”
但是看霍予安的表情,好像沒有在和她開玩笑,他也確實沒有在這方面騙她的必要。
李嬸壓下心中的疑惑,“不是親生卻長這么像,也是挺有緣分的。”
霍予安干笑。
李嬸看著精致可愛的歲歲,眼里有艷羨也有向往,還掩藏著難以忽略的落寞:“什么樣的父母才能生出這么好看的娃兒啊,我要是能生出這么好看的孩子,我愿意每天給送子娘娘上供上香。”
霍予安搭話:“對了李嬸,進屋這么久了,還沒見到你家孩子,他出門上學了嗎?”
“我和你李嬸沒孩子。”黃村長插話,李嬸錯開臉擦了擦眼角,臉上難掩落寞,“我倆的孩子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被卷進山洪沒了,這么多年一直在想辦法,卻沒能再懷上。”
霍予安一愣:“抱歉,不知道這回事,不是有意戳你們的傷心事。”
“沒事沒事,你們知道這件事才不正常。”李嬸擺了擺手。
他們是過來幫忙做飯的,李嬸給他們布置了任務,兩個大人幫忙切菜和洗菜,三個小孩中,姜舟筠負責生火,歲歲幫忙打下手,姜清源沒有固定工作,屬于機動組,俗稱哪里需要往哪搬。
霍予安洗了白菜,遞到姜珩的案板上,放下了也不離開,和姜珩并肩站在一起。
霍予安身材比例極佳,挽起袖子露出肌肉緊實的白皙小臂,手臂青筋鼓起,那張臉是豐神俊朗的,頭發不是特別長,整個人散發著蓬勃的朝氣,如果說他還在上大學,可能都有人信。
至于姜珩,alpha三十多歲正是最黃金的年齡,站在庭院里身長玉立,眉清目朗,氣質斯文溫和內斂,像出塵清逸的貴公子。
兩個人身高相差不大,氣質樣貌大相徑庭,并肩站在一起十足養眼,二人的直播間里彈幕都刷瘋了,就連炒著菜的李嬸也忍不住抬起眼睛多看了幾眼,感覺自己的心一夜之間年輕了二十歲。
霍予安低聲問:“珩哥,你和我說實話,我和歲歲真的長得像嗎?”
姜珩聞言,轉頭看了一眼歲歲,稚嫩的小團子正高舉著瀝水籃,在李嬸的指導下往鍋里倒菜,還沒長開但已經足夠精美的五官被亮堂的燈光照得清楚分明。
姜珩又轉回來,看霍予安。
中肯地評價:“像,和李嬸說的一樣,眉毛、鼻子、輪廓,長得很像。”說出來可能有一點冒犯,見到霍予安和歲歲的第一眼,他還以為兩個人真的是親生父子。
霍予安疑惑撓了撓頭:“這樣嗎?”
奇了怪了。
那還真挺有緣分。
節目組竟然找到了一個和他長得極像的小孩當他孩子。
第027章 第 27 章
裴惜晴和花朵游走在村里的小道上, 周邊房舍林立,正是飯點,家家戶戶飄出誘人的飯菜香。
她們饑腸轆轆地溜溜達達, 誤打誤撞來到了村長家門口,隔著籬笆眼巴巴地看著里面圍桌而坐的眾人, 和滿桌豐盛的飯菜, 餓的四只眼睛齊齊放綠光, 把不經意間瞥到她們的霍予安嚇得差點從長凳上摔下來。
【哈哈哈哈】
【霍予安:md有鬼啊!】
看清籬笆后是兩個人, 而不是兩條狼, 霍予安哭笑不得,高聲打招呼:“惜晴姐, 朵朵, 你們還沒吃嗎?”
裴惜晴也喊:“還沒呢,好餓啊!”
霍予安:“一起進來吃嗎?黃村長,李嬸, 可以嗎?”
村長夫妻二人沒意見:“當然可以。”說著就起身要去開門。
監視器前的導演立馬拿起對講機喊停:“不可以給她倆飯吃,她們要自力更生, 不能撿現成。”
霍予安按著對講機的講話按鈕:“她們靠自己的能力要到了飯, 這怎么不算自力更生, 怎么就是撿現成了?”
導演:“*&!¥#”好像邏輯上沒有錯誤, 但又感覺哪哪都不對。
霍予安把桌上的對講機電池摳了,撇下筷子, 跑去院子前開門:“來來來,快進來吃, 村長夫妻倆太熱情了, 做的飯菜我們幾個根本吃不完,你們來了正好, 幫忙解決一點,免得浪費了。”
【直接摳電池,這哥牛逼!】
【邏輯鬼才】
【看了一天節目,我真的快被霍予安笑死了,法外狂徒霍予安哈哈哈哈】
【改名霍三吧,這世界的法律和這個節目的規則都管不住你】
【導演現在可能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錢邵哲和邵超耀站在“吊腳樓”里面,二臉震驚。
他們不是不知道吊腳樓是什么,印象里的吊腳樓,木閣高懸,傍水搖舟,高低錯落,是經典的華國古建筑之一,充滿藝術美感。
哪怕是小小年紀的錢邵哲,也曾在語文課本上學過、看過吊腳樓。
……可誰能告訴他們,眼前的下層養豬,上層住人的二層小木屋到底是什么?!
這玩意兒就是所謂的吊腳樓??
“吊”的是人,“腳”是豬圈???
【幸好裴惜晴沒有換】
【太慘了,這能住嗎?】
【怎么不能,我小時候在老家就是住這種房子,上面人在拉屎,下面豬還能接著呢,平平無奇小房子完成五谷輪回的可持續發展再利用】
【別說了,已經有畫面了】
錢邵哲和邵超耀兩眼一黑,在滿屋子飄蕩的奇怪氣味中忍無可忍,扔下行李箱,落荒而逃,不愿意面對現實。
“爸爸,我想回家,我不想在這里待著,這里一點也不好玩。”
這里沒有游戲機,不能吃零食,還要住那種鬼地方。邵超耀從小錦衣玉食地長大,哪怕不是他媽親生,那也是他媽唯一的孩子,被疼得如珠如寶,哪里受過這種委屈?
更何況這里還有他極度厭惡的歲歲、姜清源和姜舟筠,這三個人實在太可惡,把他精心安排的一切都戳穿了,特別是歲歲,鄉巴佬、山里出來的土鱉,竟然敢這么對他,小小年紀就這么討人厭。
“我感覺還行啊。”礙于鏡頭在,錢邵哲只能強行咽下所有的苦,“你就是平時在蜜窩里面呆慣了,其實這世界上更多的人,過的就是你現在所看到的、正在經歷的生活。這次過來,正好讓你體驗一下,才能更好地珍惜你所擁有的一切。”
“是這樣嗎?”邵超耀有點不相信。
錢邵哲確信地向他點頭。
見兒子沒再吵著鬧著要回去,錢邵哲松了一口氣。
這節目如果真要違約,那違約金可是天價。再者他上節目的目的和效果都還沒達到,要知道這可是近幾年來最火的一檔綜藝,上了這節目的人在圈中地位扶搖直上,身價翻倍,各種資源從天而降。
第二季的嘉賓名額比那些全球限量的車表還搶手,正好他有一個兒子,錢邵哲花了多少工夫才拿到這個名額,又是討好邵大小姐,又是走各種關系的,怎么可能因為這小子一句不喜歡不好玩就中途下車?
幸好他兒子能聽得進去話,除了……整體還是很乖,很懂事的。至于那個小問題,小孩子嘛,成長任重而道遠,只要大體不出錯,其他小毛小病的,可以慢慢教。
邵超耀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爸爸,我好餓。”他長得胖,平時肚子都是鼓出來一大片,今天忙活了半天,又受了一肚子氣,早就餓的不行。
“沒事,我們很快就能吃上飯。”
錢邵哲這幾年十分活躍,哪怕咖位不高,但該蹭的一個都沒落下,自認為知名度還算可以。
他估摸著,隨便找一戶人家敲一敲門,然后刷臉進屋蹭個飯,難度應該不大。
導演說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吃晚飯,但是沒有具體規定想什么樣的辦法,反正自己做飯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會做飯,而且沒有食材,帶來的基本菜譜又全被臭小子換成零食了。
錢邵哲帶著兒子往前走,這里一片都是小民房,挨家挨戶燈火通明,飯菜飄香。
在忍饑受餓中,錢邵哲自信地敲響了第一家房門。
“誰啊?”房子的男主人開門,疑惑又戒備地打量著錢邵哲,“有事嗎?”
“你好,我是錢邵哲,這是我的兒子邵超耀。”錢邵哲客客氣氣地自我介紹。
男人拿牙簽摳著牙:“不認識,但我好像知道今天村里有一幫明星過來拍東西。”
“對對,就是我們,我正在錄節目。”錢邵哲說,“可以讓我們進去吃一頓飯嗎?”
“?”男人扭頭就走。
門板砸到鼻梁上的一瞬間,錢邵哲還聽到男人嘀咕:“還以為明星很有錢呢,竟然窮到出來要飯了,果然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錢邵哲:“……”
【實在太慘了】
【賜名要飯哥】
【出師不利啊】
【這人沒事吧,不讓吃就不讓吃,怎么還把別人羞辱一頓?】
在第一家碰了壁,錢邵哲站在一旁沉淀了一會兒,重拾信心,敲了第二家的門。
很快,他意識到了,在這個村里,碰壁不是意外,而是常態。
從村頭敲到了村尾,居然沒有一家愿意給他們吃一頓飯!
要么是不想入鏡拍攝,要么已經吃完了飯洗了碗,要么根本不認識他。
甚至有一家一開門發現是要飯的,塞給了他兩張一塊錢的鈔票,就擺擺手把他打發走了。
錢邵哲連原地退出節目的心都有了。
眼前還剩下最后一戶人家。
邵超耀手中握著兩塊錢,對著二十米外一家亮著燈的小賣部流口水:“爸爸,要不我們拿這兩塊錢去買點吃的吧。”
“還剩最后一家。”錢邵哲說,如果還是被拒絕,那么他們真的只能拿這兩塊錢去小賣部了。
怎么能這么丟人,這兩塊錢還是村民送給他們打發乞丐的!
叩了叩房門,錢邵哲用完了他今天最后一絲勇氣,英勇就義地看著門從內被打開。
“你們是?”四五十歲的大媽疑惑地問。
大媽家的小院里,餐桌擺在院子的正中央,上面放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
很好,雖然時間已經不早了,但顯然大媽家還沒開飯,他們運氣總歸沒有差到極點。
錢邵哲剛要自我介紹,大媽忽然想起了什么,臉上的褶子笑出了菊花,指著他:“我知道你,你是,你是,你是那個明星!”
錢邵哲心潮驟然澎湃起來,這窮鄉僻壤總算沒有全部瞎光,終究還是剩一個大媽還算有眼光。
“對對對,我是!”錢邵哲滿眼鼓勵,等著大媽把他的大名高喊出來。
大媽:“你叫什么來著?”
錢邵哲:“……”
臉一垮,心里猛翻白眼。半天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害他白激動一場。
錢邵哲笑容僵硬:“我叫錢邵哲,這是我的兒子邵超耀,是《一家的旅行第二季》的嘉賓。”
“對對對,就是你們!”大媽絲毫不見尷尬,“這么晚了,你們有什么事嗎?”
實際上她哪知道這兩個人是誰,只不過傍晚那會兒去村口湊了個熱鬧。她記得那幾個明星個頂個的好看,除了眼前這個。不過眼前這個是真的有錢,據說從他家箱子里拿出的項鏈價值好幾億呢,她這輩子沒見過好看的項鏈,更沒見過這么多錢。
錢邵哲開門見山:“我們來是想蹭一頓飯,節目組太狠心了,讓我們自力更生找飯吃,從街頭問到街尾,就是沒人愿意給我們飯吃,孩子一直餓到現在……”
【說得好可憐好委屈啊,我都心疼了】
【我愿稱他為死裝要飯哥!】
【第一期第一天就這么有梗嗎,前面一個霍三,現在又一個死裝要飯哥】
錢邵哲說得可憐巴巴,還把孩子也牽扯進來。聽到爸爸在說自己,邵超耀也適時給大媽投去了一個委屈吧啦的小眼神,又摸摸自己干癟的大肚子。
大媽聽完也有些于心不忍。
但是……她瞄了一眼錢邵哲脖子上掛著的那個黃金吊牌。
明星果然是明星,一條項鏈幾個億,脖子上還掛著這么大一顆金子。
這金子真漂亮啊!
大媽為難道:“我也不是不愿意,但是我家老頭的性格……他脾氣不好,比較愛計較……”
錢邵哲一看有戲,立刻說:“我們吃完了幫您洗碗!”
大媽:“哎……”
錢邵哲見她猶豫,生怕她拒絕,連忙加碼:“我們當然不會白吃白喝你們的,吃完飯,我們還會支付飯錢。”他感覺頸后被衣服摩擦地有些癢,抬手抓了抓,手指蹭過頸間的項鏈。
“這怎么好意思,你們就隨便吃吧。不過我手藝也就那樣,你們不要嫌棄。”大媽顏笑眉開,立刻放他們進來。
進了門,邵超耀想去廁所,問了大媽衛生間的位置,直奔衛生間而去。
上完廁所,邵超耀洗手。
他感覺手很癢,心里也很癢,像是幾千上萬只螞蟻正在爬過、啃食。
今天一天,他受了無數委屈。
被姜清源戳破假認真,被歲歲那個山里來的鄉巴佬指出英語作業全部亂寫,被姜舟筠戳穿數學作業也是胡編亂造。
他被沒收了所有零食,住進了豬圈,挨餓受凍,到現在還沒吃上飯。
他從金碧輝煌的大別墅,一路舟車勞頓,來到這個窮鄉僻壤,受了一肚子氣。
他的手很癢,心里很癢,越想今天遇到的糟心事,身上越癢。
邵超耀從衛生間走出來。
衛生間外是廚房,邵超耀一抬頭,看到廚房的洗菜池旁放著一個在燈光下金光閃爍的東西,走近一看,是一枚金戒指。
可能是大媽要做飯,便把戒指摘下隨手放在了這里。
邵超耀從小被父母耳濡目染,眼界不俗,不像其他同齡孩子對這些貴重物品懵懵懂懂。
他知道這枚戒指的價值。
邵超耀的視線被戒指黏住了,這一刻,手心和心里的癢意達到了巔峰。
他再也按捺不住,朝戒指伸出了手。
終于,止癢了。
一頓飯吃得主客盡歡,錢邵哲健談,大媽也是不會冷場的人,兩個人各懷鬼胎吃完了飯。
錢邵哲履行承諾洗了碗,擦擦手,從廚房出來,迎上了翹首以盼的大媽。
錢邵哲笑笑:“謝謝阿姨,飯菜很好吃。”
大媽看看他脖子上的“福”字金吊牌,笑笑:“你們沒覺得不好吃,我就放心了,這飯吃完了,你看……”
“哦,您要休息了是嗎?”錢邵哲看看墻上的時鐘,發現確實不早了,“那我們就不打擾了,我們回去了,小耀,和阿姨說道別。”
大媽:“……”
眼睜睜看著父子二人離去的背影,大媽氣得捶胸頓足。
說好了會給金吊牌的呢?!-
忙活奔波了一整天,霍予安和歲歲輪流去浴室洗漱,洗去一身的疲憊。
霍予安問歲歲需不需要幫他洗,被歲歲自信地拒絕了。這個小孩出奇的獨立,霍予安再次感慨孩子的父母太會教了。
洗漱完,換了睡衣,霍予安給歲歲擦上了薄荷味的香香,然后關了燈,和歲歲一人一條被子,并肩躺在床上。
“晚安。”霍予安閉上眼睛說。
歲歲軟軟地說:“晚安。”
盡管累了一天,但霍予安此時的大腦意外地清醒。
這時候他有點想簡暮了,這是他多年以來無法擺脫的習慣,每到夜深人靜就控制不住地想起簡暮。
只不過過去,他想的是他們的從前,而如今,他在想他們的現在和未來。
這段時間簡暮不見蹤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這么長時間沒有宣他來侍寢,簡暮會不會找了其他alpha來解決他的病?
霍予安對這些一無所知,越想越覺得心里憋著火。
接下來,他該做什么?或者說,他想做什么?
霍予安覺得他是清楚自己想做什么的,他想的無非是讓簡暮回到他身邊,他就是賤骨頭,哪怕簡暮傷他千百次,簡暮在他心中永遠還是當年初見時最美好的模樣。
簡暮是他求而不得的執念,是他的指引和心癮。
他只知道簡暮在哪,他就要去哪。
但是現在,通往簡暮的路被砸毀了路,斬斷了橋。
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還有一個無法跨越的簡暮丈夫。
霍予安心急如焚地翻滾,把自己滾成蠶蛹。
“安爸爸?”
“嗯?”霍予安一怔,“抱歉,我把你吵醒了嗎?”
“沒有。”歲歲搖了搖頭,“我沒睡著。”
“睡不著嗎?”
“我好冷。”歲歲說。
他天生體質偏涼,平時要么開地暖,要么開空調,但這個房間里什么都沒有,他只能裹著被子挨受著凍,實在不習慣。
“想和我一起睡嗎?”霍予安問。
歲歲點頭,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在小夜燈下亮晶晶的:“想~”
霍予安的心都被他喊酥了,果斷地又滾了兩圈,把纏在身上的被子松開,掀起棉被:“進來吧。”
歲歲一咕嚕地就滾了過去,成功被霍予安接住。
“好暖。”歲歲終于舒服了,忍不住喟嘆。
而且安爸爸身上的氣息好好聞,他特別喜歡,已經持續了好久的離開爸爸和小林阿姨的忐忑不安奇跡般被安爸爸的氣息抹平了,心里是說不出的滿足,甚至好像某個缺失的一角都被完美嵌合,從此完整無缺。
霍予安感受著歲歲小小的腦袋往自己懷里拱,忍俊不禁:“喜歡我嗎?”
歲歲是不會撒謊的小孩子:“喜歡,很喜歡。”
霍予安不意外,很多愛吃零食和蛋糕的小孩子都喜歡他的信息素。
不一會兒,懷里的歲歲就發出了均勻的清淺呼吸聲。
軟綿綿的小團子身上充滿了若有似無的薄荷香,是寶寶面霜和omega信息素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霍予安聞著這熟悉的薄荷味,也逐漸昏昏欲睡。
在歲歲嫩滑的側臉上吻了一吻,終于心滿意足地閉上眼。
第028章 第 28 章
“小睿, 你收拾好了嗎?我把車開到門口等你。”
“小睿,好了嗎?快點。”
“小睿?”
“簡睿,我數三個數, 你再不出來,我把你新買來的兩只耗子全放生到下水道里!三——二——”
“來了來了!”簡睿從別墅里飛奔出來, 打開車門鉆進去, 系上安全帶, 一氣呵成, “再說一遍, 我那不是耗子,那是龍貓, 有本質的區別!”
“都一樣是耗子。”簡暮冷哼一聲, 啟動車子開出別墅大門。
明天是他們的父親簡鉞誠的生日,很早之前簡暮就著手生日宴的準備工作,他們今晚提前回到舉辦生日宴的簡家老宅, 方便明天安排事項。
車子駛入主干道,這里距離老宅有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 為了打發時間, 簡睿拿出手機看直播。
簡暮聽到簡睿手機里傳出的熟悉的兩道聲音, 問道:“在看什么?”
“《一家的旅行》啊, 歲歲參加的那個。”簡睿說,“哥, 你今天有看嗎?”
“忙了一天,沒看。”簡暮淡淡地說。
簡睿震驚:“你親生兒子第一次上電視, 你竟然沒看?!”
他一個當舅舅的, 生怕外甥在節目里受了委屈,生怕自家孩子被人欺負, 生怕歲歲想爸爸想回家,守著直播緊張待機了一整天不敢松懈。
誰知道孩子他親爸竟然看都沒看一眼?!
“你就不怕歲歲一個人在那里會出事嗎?”
“別烏鴉嘴了,把你和歲歲一起丟荒郊野嶺,歲歲能活得比你久。”簡暮毫不留情地打擊。
就是因為發現簡睿從小被自己慣壞了,剛離家出國留學那幾年幾乎生活不能自理,差點死在外面,簡暮從老宅調了一個保姆去國外照顧他,簡睿才能活著回來。
簡暮痛定思痛,練廢的大號在前,小號絕對不能這么慣著,于是從小培養歲歲的自理能力。
但孩子獨自出門在外,如果說完全不擔心,那是假的。
不過無論如何,他有另一個父親在照顧著。霍予安從小就是孩子王,一條街的孩子都聽他的,孩子給他帶,出不了大差錯。
“他們現在在做什么?”簡暮感覺好像手機里面沒聲音了。
簡睿玩著手機:“已經睡了。”
簡暮:“睡覺你也看?”這是有多無聊。
簡睿說:“所以我掛著直播間,跑去沖浪了。”
說起沖浪,簡睿想起今天一天發生的事,突然來勁了。
“哥我跟你說,今天歲歲露臉前,竟然有人說歲歲丑!我的天竟然有人說歲歲丑,哪怕拋開看自家小孩的濾鏡,歲歲也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孩子,今天竟然有人還沒見過他就說他丑!”簡睿一邊說,手一邊比劃,做扇巴掌的動作,“結果歲歲一出場,他們的臉都被打腫了,全部都是想要偷孩子的。之前有多憋屈,后面我就有多爽。”
“還有節目里另外一個小孩特能裝,非要在大巴上面寫作業,被歲歲拆穿了英語作業全都是亂寫。那小孩估計還納悶歲歲這么點大,為什么認識英語,他肯定想不到歲歲從會走路開始就被你和我帶著天南海北地旅游,在國外把英語練得比中文還熟練。”
簡睿刷著微博,把和歲歲有關的微博挨個點進去。
“對了,哥,歲歲的實習爸爸,好像叫……霍予安嗎?大家都說歲歲和霍予安長得好像。”簡睿觀察手機上歲歲和霍予安的合照,“說實話,如果光看歲歲和霍予安的臉,我還真可能以為歲歲是你和霍予安的孩子。”
前面黃燈轉紅燈,簡暮沒能趕上最后的倒計時,只好把車停在線后。
他伸出手,拿來簡睿的手機。
照片上是霍予安和歲歲差不多角度的正臉照片,霍予安單膝彎曲半跪在地上,圈著歲歲。不知道什么東西吸引了兩個人的注意,他們整齊地目視前方,兩張緊挨著的臉就連表情都一模一樣。
大的俊朗帥氣,小的稚氣可愛,如果把他們的下半張臉擋住,二人的上半張臉簡直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簡暮淺笑:“是挺像。”歲歲很小時,他就知道孩子長得像他的生父。
翻完了和歲歲有關的詞條,距離老宅還有一段路程,簡睿百無聊賴地翻其他嘉賓的話題。
他看到了一個和歲歲的實習爸爸霍予安有關的八卦。
#霍予安和神秘omega出入酒店#
霍予安今天可是出盡了風頭,又是引來警察圍觀,又是出梗的。剛火就出了這么一條新聞,就像是夏夜里的猹聞到了瓜味,簡睿順著味就進去了。
霍予安的粉絲已經全面出動控評,廣場第一條就是:【好幾年的陳年舊瓜了,再翻出來炒有什么意思?全能型選手小安,實力顏值并存,歡迎收看《一家的旅行第二季》霍予安直播間,網頁鏈接:http://www.****.com】
【笑死,到底哪個對家給我們小安買了個陳年老瓜的熱搜,這瓜放這么多年早餿了,散了吧】
【他又不是愛豆,管他談不談戀愛干嘛,而且他沒幾年就三十了,你都二胎了,還不允許他談戀愛,請各位都正常點……】
那么多年前鬧了那么一出,盡管當事人霍予安當年出面聲明沒有談戀愛,但他的粉絲們倒是看的很開,加上霍予安這些年不溫不火,粉絲從希望霍予安摒棄雜念一心在圈中證道,逐漸轉變為他只要遵紀守法,別退圈別死了,怎樣都行。
真沒勁,原來是好幾年前的餿瓜。
簡睿在廣場里扒拉著,覺得沒意思。
剛要退出時,余光忽然瞟到什么,他驀然怔住,趕緊回到詞條里面,翻回到剛才看到的博文。
這條微博才是這個熱搜里的主角,舊事重提,把今天突然爆火的霍予安和神秘omega一起出入酒店的往事挖了出來,圖文并茂地扒了一遍。
但重點不是這條微博的內容。
而是下面的配圖。
簡睿目瞪口呆地點開圖片,放大圖片,看照片中高大挺拔的霍予安身后,那個稍微瘦一些的穿著灰色衛衣、戴黑色鴨舌帽的身影。
被拍下照片時,omega正好低下了腦袋,被鴨舌帽擋住了大半張臉,只能看到清晰瘦削的優越的下頜弧度。正是因為特征模糊,所以被猜測了這么多年,這個神秘的omega還是沒能暴露身份。
可是這對于從小一起長大、朝夕相處的人來說,靠這么一小半下半張臉和這身形,認出一個人并不是難事。
簡睿恍恍惚惚,把手機舉到正在開車的簡暮前:“哥……我感覺可能我最近熬夜熬出幻覺了……我怎么感覺這人長得和你一樣?”
簡暮掃一眼照片,嗓音很輕,但還是被簡睿捕捉到了。
“嗯,是我。”
簡睿:“……”大腦直接宕機。
簡暮目不轉睛看前方路況:“你從哪里看到的消息?”
簡睿的CPU一時半會兒沒能處理完這個炸裂的消息,他哥問什么,他就答什么:“微博熱搜。”
簡暮喊出Siri,給樂茸打去一同電話:“微博熱搜上有一條霍予安和人去酒店的詞條,你馬上找人處理掉。”
放下手機,車內一片寂靜,只剩窗外的風摩擦車身的聲音。
“……臥槽!”半天后,簡睿失聲道:“所以霍予安還真是歲歲他爸???”-
抵達老宅時,簡睿還是沒能從震驚中緩過神來,被簡暮拍了拍腦袋:“到了,下車。”他才精神恍惚地推開門。
傭人領走車鑰匙去車庫停車,管家已經在門口等了,看到兩個少爺走來,恭敬地鞠躬問好。
簡睿跟在他哥身后默默消化剛才突然砸來的歲歲身世之謎的答案,分著神聽他哥和管家講話。
“父親最近身體怎么樣?”
“簡先生身體還是和之前一樣……對了,先生的右手好多了,從一個月前開始能自主吃飯,不用人喂了。”
“意識清醒嗎?”簡暮含著淡淡的笑,但是那笑容僅僅浮于臉皮表面,那雙漂亮的眼中沒有一絲溫度,像一個假人娃娃,簡睿看了有點不寒而栗。
簡暮狀似擔心憂慮:“明天就是父親的生日了,我請來了很多有身份的人,父親如果渾渾噩噩的……可不太行啊。”
管家背后直冒冷汗:“簡先生最近清醒的時間比較多,但是明晚六點后的壽宴……我不敢保證,如果到時候簡先生不清醒……我會問一下醫生,酌情增大藥量。”
“辛苦張叔了。”
管家畢恭畢敬:“這是我應該做的。”
簡暮踏進屋內:“現在他醒著嗎?”
“醒著的,此時在餐廳,簡先生從下午一直睡到剛才才起來,正在用飯。”
“好。”
簡暮轉頭問簡睿:“小睿,餓了沒有,要不要一起去吃一點夜宵?”
簡睿不餓,但既然他哥這么問,簡睿當然不會拒絕:“好,去吃一點吧。”
簡暮大步朝餐廳走去。
偌大的歐式長形餐桌旁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
他長得和簡暮、簡睿有三四分相似,五官輪廓是屬于alpha的俊朗,從他的面容和皮膚來看,似乎并不那么衰老,但是滿頭白發和身下代表行動不便的輪椅讓他看上去像一個了無生氣的遲暮老人。
簡暮依然掛著他那讓簡睿脊背發涼的假笑,腳下生風地迎上去。
“父親,好一段時間沒見了,今晚我帶小睿來,陪你吃一頓飯。”
簡鉞誠驀然抬起頭,陰冷冰涼的目光像游離吐信的毒蛇,嫌惡地凝視著落座在他對面的,他的兩個孩子。
渾身都彌漫著冷和無能為力的恨意,仿佛想要把他們撕成碎片。
第029章 第 29 章
“父親這么看著我們做什么?”簡暮語氣溫和, “好像我們來看你,你不高興似的,難倒你不歡迎我們嗎?”
簡鉞誠喝舀粥的手一頓, 看向簡暮的雙眼像是淬了毒,仿佛面對著的是不共戴天的仇敵。
他的嗓音帶著久未開口的沙啞, 像是被粗糲的砂紙磨過, 有著刺耳的質感:“如果你們一輩子不出現在我面前, 我會更高興。如果你們死了, 下地獄了, 我會高興到長命百歲!”
“一輩子不出現在你面前?”簡暮就像沒有聽到他滿含怨恨的后半句話,自顧自地說, “這可不行, 如果看不到您全身不遂坐在輪椅里面,生活不能自理,吃飯洗澡都離不開人, 和剛出生的嬰兒沒什么兩樣——更準確來說應該是成為一個廢物——那該是多么遺憾的事情。”
簡睿看看靠著純白歐式餐椅、扯著唇角冷笑的簡暮,再看看一身病氣, 卻被氣得滿面不正常潮|紅的簡鉞誠, 津津有味地吃著保姆給他端上來的香菇雞絲粥, 感覺十分下飯, 就連嚼著咸菜都更香了。
他們的父親霸道、專權、重A輕O,極度alpha主義, 在他們兄弟倆眼里,是成了精的清朝老僵尸、封建余孽、思想解放的漏網之魚。
他的哥哥簡暮當初并不是父親定下的繼承人, 父親中意的繼承人是他們的堂哥, 簡聞,而且從小就把簡聞帶在身邊教養, 親手指導。
父親寧肯把自己擁有的一切給自己的侄子,都不愿意給自己的親生孩子。他認為omega只是家族用來鞏固權勢的工具,只有alpha才能長久地延續家族的榮耀。
然而五六年前公司突發狀況,父親在力挽狂瀾之際陡然中風,全身癱瘓,昏迷不醒。
他哥簡暮察覺這是最好的時機,聯合他的外家徐家成功奪權,并且與溫白哥合作,解決了那次公司危機,最終把隴峯穩穩把持在手中。
等到父親終于轉醒,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驕傲的父親發現多年經營的權利竟然旁落,向來被他瞧不起的兒子奪走了屬于他的一切,而自己全身癱瘓,甚至連最基本的拿筷子和站立都無法做到。
他像是被斬斷了傲骨的雄鷹,一夜白發,終日萎縮于這偌大冰冷的老宅之中。
簡睿不同情父親,如果不是他哥,如果現在還是父親當權,那他早就被隨便送去哪個大腹便便的老alpha床上了,哪還能過得這么滋潤?
忽然“啪——”一聲,簡鉞誠把面前的粥狠狠摔在了桌子上,濃稠的粥在白玉桌面上散發著熱氣和香味。
簡鉞誠怒目而視:“簡暮,你不能把我一直囚禁在這里!”他氣急,一句話似乎用盡了所有力氣,話音落下,就不停地喘氣和咳嗽,仿佛一個破舊的風箱。
“張叔,你過來一下。”簡暮招來守在一旁的管家:“父親今天脾氣為什么這么暴躁?他又拉在床上,被護工打了嗎?”
管家戰戰兢兢,稍稍曲著腰:“……是,被打了。”
簡暮“嘖”了一聲:“父親,你看你,都這么大人了,怎么還在床上胡亂大小便呢,想要去廁所,和護工說一聲不就行了嗎?”
簡暮吩咐管家:“張叔,父親不省心,護工照顧父親也辛苦了,給護工漲一點薪資吧。她對父親的情況比較熟悉,如果不小心把她氣跑了,到時候重新再找挺麻煩的。”
簡鉞誠氣得差點心臟驟停,不停地咳嗽:“咳咳咳……”
管家連連應好,下去安排。
“剛才說到哪兒了?”簡暮看著簡睿。
簡睿呼嚕呼嚕地喝粥,他已經喝完了一碗,剛讓保姆盛了第二碗,加點辣椒,再來根油條,更好吃了:“父親說你不能囚禁他。”
“哦,對。”想起來了。
簡暮望著長桌對面的簡鉞誠,語重心長:“父親,這句話說得就不對了,我什么時候囚禁過您?非法拘禁可是犯罪,我可從來不干這種事。”
“明明是您一直在這里待著,不愿意出去,也不樂意見人,我怕你會會感覺悶、太無聊,每年為您大辦特辦生日宴,找您的老朋友們都過來聚一聚。”
“今年也是一樣,我答應您,規模一定比往年更大、更熱鬧,讓更多人看到您的笑話,不是,來陪您說說話。”
“您都高興得發抖了?不用這么興奮,您現在唯一要做的呀,就是把粥喝了,養足精神,爭取明天能清醒著出席您的壽宴。”
“您說是不是,我的父親?”
簡暮自始至終,臉上都勾著不達眼底的笑意,看著簡鉞誠的眼神不像是在看生養他的父親,而像是在看一塊會動彈的肉、一個垂死掙扎的跳梁小丑。
“簡暮,你別太過分!!!”
一字一句都是無法容忍的羞辱,簡鉞誠怒不可遏,用力擲出手中的勺子。
但他終究是一個全身癱瘓,現在僅剩一只手能夠動彈的廢人,簡暮甚至都不用躲,瓷勺也沒跨越這張長桌,在白玉桌正中間碎成了渣。
“啊,這就過分了嗎?”簡暮有些不解,“我還以為這些在父親的手段中,都只是開胃小菜呢。”
他倏地站起,這個有著惡心的人的惡心地方讓他再也無法待下去。簡暮的表情也冷了下來,終于褪去了自進門開始就披盔戴甲的全副武裝,露出毫不掩飾的打心底里的憎厭。
“原來父親也知道‘過分’呢?我還以為像父親這樣沒良心的人,這輩子都不知道‘過分’兩個字怎么寫。”
“這才哪到哪,你就覺得我過分了?那你當初對我母親的所作所為又如何?我也只不過是對照著你當初做過的事,照龍畫虎罷了。”
“相對于你對我母親長達十二年的監禁和精神控制,我覺得我這只能算幼兒園級別,在這‘過分’方面,我還要像父親您看齊。”
“我會好好學習父親傳授下來的經驗,發揚光大,并供父親您享用。讓父親知道,不僅alpha能繼承您的榮耀,你一向瞧不起、不放在心上的omega也同樣可以。”
簡鉞誠唯一能動的右手和他的嘴唇一起顫抖:“你……你……畜生……”
“啊!簡先生,您沒事吧?”
“快,叫醫生!”
“先把簡先生送回房間里面。”
“小畜生當然是老畜生生的。”簡暮邁步離開,“小睿,吃飽了嗎?走吧。”
簡睿立刻放下粥碗,順走還沒吃完的油條,一邊啃一邊顛顛地跟上他哥。
身后餐廳里剩下兵荒馬亂和滿桌狼藉,他和他哥連頭都沒回一下-
鄉下山間的清晨好像比城里來得要更早一些,霍予安被村長家的公雞叫醒時,一看時間才五六點,透過不隔音的磚墻,能聽到街上早起的村民來回奔走的聲音。
【剛來就正好醒了】
【清晨打卡】
【為什么內娛會埋沒這么偉大的一張臉,就連頂著雞窩頭都這么帥TAT】
霍予安胡亂扒拉了兩下睡了一覺變得桀驁不馴的頭發,沒能理順,反而更亂了。
他放棄掙扎,反正也沒什么偶像包袱,怎么舒服怎么來。
懷里的歲歲和八爪魚一樣整只小團子粘在他身上,小朋友雖然年紀小體型也小,但是被壓了一晚上也是夠嗆,霍予安感覺半邊身子都麻了。
他又想起了簡暮,每晚同塌而眠起來的早上,前一夜還義正言辭分疆而睡的omega,第二天醒來永遠在他懷里,手腳并用地抱著他。
大清晨,懷里是粘人的心上人,加上年紀小精力旺盛,每天早上總會鬧出點差點上學遲到的意外來。
……停停停,打住,再想下去該沒法收場了。
昨天太累,晚上睡得早,盡管現在天才剛剛亮,但已經沒有睡意,干脆起床。
霍予安小心翼翼地把歲歲從自己身上撕下來,怕冷的小團子感覺到火爐正在離他而去,還不滿地皺了皺眉,蜷縮了一下。
霍予安覺得可愛,輕輕捏了捏歲歲柔軟的小臉,去衛生間洗漱。
出來時村長和李嬸也剛起床,和他們打了個招呼,霍予安換上一件單薄的短袖,找了條僻靜無人的路線開始晨跑。
手中握著品牌方贊助的手機。
昨天手機品牌方那邊臨時出了小狀況,直到昨晚九點多,手機才分發給諸位嘉賓。
霍予安一邊跑步,一邊手機里開著直播,鏡頭對著自己的臉,偶爾抽空看看彈幕。
【手機拿遠一點】
“拿遠一點?”霍予安照做,但不理解,“為什么拿遠一點?”
【這身材太絕了,但是你有沒有感覺穿的有點多,要不要再脫一件?】
霍予安:“……你打的算盤我在云中村都聽見了。”
【哈哈哈哈】
【穿這么少不冷嗎?】
霍予安額前的碎發隨著跑步一顛一顛的:“不會冷,跑起來就很容易熱,我冬天跑步都是穿短袖。”
【每天都堅持跑步嗎?】
“對,每天都堅持跑步。”盡管一邊跑步一邊聊天,但霍予安顯得游刃有余,連氣都不帶喘,“我之前是體育生,從還在學校里就有晨跑的習慣,下雨天在家跑,晴天陰天出去跑。”
自從和簡暮在一起后,他就跑得更勤奮,對自己要求更嚴格。
畢竟和簡暮待在一起,他必須要保持完美的體魄。
他現在就靠色相和這副身體勾著簡暮,萬萬不能失去他所依仗的資本。
第030章 第 30 章
跑了一圈回來, 推開自己房間的門,歲歲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醒了。
睡眼惺忪地披著被子坐在床中央,聽見開門聲回過頭, 頭頂上支棱起的一簇呆毛也跟著晃了晃。
“安爸爸……”歲歲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欠,開口打招呼。
霍予安被他萌的心化成一灘水, 忍不住上手把他的本就亂蓬蓬的頭發揉得更加亂七八糟。
“睡飽了嗎?”
“睡飽了。”歲歲看著他滿頭大汗, “安爸爸出去了嗎?”
“嗯, 跑步了。”霍予安打開歲歲的行李箱, 找出兩件干凈的衣服放到床上, “穿上衣服,起床去洗漱, 李嬸應該已經做好早飯了, 我們去吃早飯。需要我幫你穿衣服嗎,還是你自己穿?”
歲歲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他自己可以。
小奶團穿衣服的動作雖然慢吞吞, 但不顯得笨手笨腳,衣服層層疊疊地穿戴好, 知道把保暖衫的下擺塞到褲子里。
霍予安唯一能做的只是幫他把他自己看不到的領口收拾整齊, 然后看著粉妝玉琢的小奶團, 滿意地點點頭。
【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 想偷走想偷走想偷走】
【米白色羽絨背心+淺灰色加絨連帽衛衣+深藍色束腿牛仔褲+加絨帆布鞋,穿搭方案趕緊做筆記】
【我發現不管是歲歲真正的家長還是安哥都好會搭】
【回想以前安哥還紅的時候, 時尚資源也是很好的】
霍予安牽著歲歲去洗漱,回來擦薄荷味的香香, 再出去蹭一頓早飯。
等所有事情做完, 跟拍導演方哥也跑了過來,讓他在村長家稍待片刻, 今早的集合地就在村長家。
不一會兒,姜珩帶著雙胞胎、裴惜晴帶著花朵都走了過來,見桌上擺著早飯,李嬸招呼他們吃,也沒客氣,一人拿了一個包子和一瓶廣告商贊助的酸奶吃了起來。
姜清源吃完感覺肚子還沒飽,見盤子里還剩最后一個包子,便拿過來和姜舟筠平分了。
錢邵哲和邵超耀姍姍來遲,他們最后一組趕到,姜清源剛好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
看清錢邵哲和邵超耀的臉色,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裴惜晴差點沒認出面前這個過了一夜突然萎靡不振的人是誰:“阿哲,你昨晚沒睡嗎?臉色怎么這么差?”
錢邵哲的黑眼圈都快掛成眼袋了,感覺此刻自己整個人都在天上飄:“睡了,但可以忽略不計。”
行李箱里的衣服被邵超耀一鍵全部替換成零食,他和邵超耀仍然穿著昨天那套衣服。
自從贅入豪門后,錢邵哲過得越來越講究,根本無法忍受貼身的衣服連續穿兩天,于是他昨晚吃了飯回來,洗漱完畢后,又把他和邵超耀的衣服給洗了。
那個破房子里的熱水器容量也就那么點,父子倆洗個澡就把所有熱水用得差不多了,他只能在這倒春寒里用冰冷刺骨的涼水搓衣服。
洗完了衣服,這天氣又沒法晾干,他只能拿著吹風機一點一點吹。
折騰完,已經凌晨兩點。
好不容易躺下,樓下的豬開始叫喚了。
春天來了,又到了動物不可描述的季節。
錢邵哲和邵超耀聽著樓下的一公一母兩頭豬談一個晚上的戀愛。
五點多好不容易睡著,結果沒聽到設定好的鬧鐘,錄節目遲到,直到他們的跟拍導演來喊他們,才飛快起床,緊趕慢趕地跑過來。
錢邵哲起床得匆忙,也就把衣服穿好,根本來不及洗漱,此時說話間從嘴巴里飄出的異味順著風吹到了裴惜晴面前。
裴惜晴突然臉色變了變,表情一瞬間有些一言難盡,露出一個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
【小裴:咦……有味兒……】
【裴惜晴:走遠點,臭到我了】
【早上起來沒刷牙,誰的嘴巴是香的啊,昨晚阿哲和小耀已經夠慘了,為什么還要拿這點取笑他?】
李嬸見錢邵哲帶著孩子走過來,愣了愣,不好意思道:“啊,我以為只有三個大人和四個小孩,只做了這么多早餐,你們等著,我再去蒸幾個包子。”
她家老頭只和她說過村里有人來錄電視節目,沒具體說有多少人,昨晚家里來了那么些人,她以為只有這幾個人。她怕浪費,早餐是按人頭做的,哪想到會多出來兩個人?
錢邵哲連忙叫住她:“不用不用,我們不餓,阿姨您別麻煩了。”
導演清了清嗓子,舉著話筒和嘉賓們問好,開始布置今天的任務。
“為了感受本地風土人情、體會勞動人民用自己雙手討取生活的快樂,今天我們去鎮上趕集,每組家庭自行創業,在集市上掙錢,按照賺得金額的大小來分出排名,按照排名來獲得今晚的晚飯食材。同時,排名會對應一定的積分,積分和后天晚上的選房掛鉤,希望嘉賓們積極參與。”
導演頓了頓,目光有意無意地瞥了霍予安一下:“另外,禁止嘉賓私自摳掉對講機的電池,故意失聯,違者將減去十積分。”
霍予安指著自己:“我怎么感覺你在點我。”
導演雙手抱胸一言不發瞪著他:你說呢?
霍予安:“昨晚應該不算吧?你根本沒有提前說這條規則,不能算數。而且惜晴姐本來就是在規則范圍之內吃到飯,那都是她應得的!”
導演翻著白眼,不想和他胡攪蠻纏:“昨晚不算,惜晴那頓飯合法合規,你滿意了嗎?”
霍予安滿意點頭。
導演:“剩下的補充規則,到時候我會在對講機里宣布,大家還有什么問題嗎?”
霍予安舉手,導演感覺額角的青筋都在跳:“說。”咬牙切齒。
霍予安:“規則能不能一次性說清?你這樣說,總感覺規則是你臨時加的。”
導演理直氣壯:“就是我臨時加的,所有解釋權在我手里,你有意見嗎?”
霍予安:“……沒。”你是導演你最牛。
任務布置完畢,有一個小時的準備時間,在這期間嘉賓可以想賺錢的方法,準備貨品。
嘉賓散場,走之前李嬸拿著兩個饅頭追了出來,遞到錢邵哲手里:“剛好蒸熟,你和孩子一人一個,我這也沒有什么好招待的,希望你們不要嫌棄。”
霍予安無所事事地在村子里面遛歲歲,手中轉著一根雜草,看著歲歲追村民的黃色小雞仔消磨時間。
裴惜晴匆匆忙忙帶著花朵路過,見路邊坐著一個眼熟的人,又折返:“你們不去準備東西嗎?”
“準備好了。”
裴惜晴:“?”但是看他兩手空空,但是無所事事。
不過看他一臉胸有成竹,又感覺他自己心里有數。她們的東西還沒準備好,又急急忙忙走了。
歲歲跑累了,就走過來,絲毫不嫌棄地一屁股坐在臺階上,和霍予安并肩坐在一起,欣賞藍天白云和山巒疊嶂。
霍予安偶爾和直播間的觀眾聊幾句。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對講機里傳出導演的咆哮。
“不允許私自把吊腳樓里的豬殺了,更不可以拿豬肉出去賣!這是這棟吊腳樓原主人的豬!!!”
霍予安笑得拍大腿。
他知道錢邵哲住的吊腳樓是什么東西,早上出去晨跑,路過某個一樓養豬的雙層小樓時,聽到一旁的村民提起這里面昨晚住了個明星。
沒想到錢邵哲竟然把主意打到那兩頭豬身上了。
而且還被導演勒令禁止碰豬。
導演那條靠對講機傳遞臨時現編規則的規定竟然率先拿錢邵哲開了刀,想到這里,霍予安更是笑得見牙不見眼。
一個小時倒計時即將結束時,霍予安帶著歲歲回到村長家,借了一個直徑三十多公分的鐵盤-
每周二是附近村鎮的集市,這一天附近的村民都會拿自家的東西來鎮上賣,同時也會買一些家中緊缺的生活用品和食物。
節目組的車抵達時,小鎮的街道已經人滿為患。
導演規定今天下午四點半在這里集合,嘉賓自行解決午飯。車一開門,嘉賓便四散開來。
霍予安沒有立刻走。
導演苦大仇深地瞪他:“又干嘛?”
霍予安笑嘻嘻:“導演吶,今天一天,你是不是都靠對講機和我們講話?”
導演:“是,又怎么樣?”
“想必你的大喇叭就用不到了吧?我借一天,下午集合還你。”
趁導演沒反應過來,霍予安眼疾手快地拿走了導演放在手邊的對講機,和歲歲默契地小跑著逃走了。
徒留導演在后面無能狂怒氣跳腳:“個強盜,哪有這樣的?你別給弄壞了,我就這一個大喇叭!”
怕被擠散,霍予安干脆把歲歲抱在懷里,順著人潮來到鎮中心最熱鬧的地帶。
周圍一圈都是賣小吃、衣服和蔬菜的,霍予安找了塊還算大的空地,把歲歲放下來,然后把拿了一路的大鐵盤放到歲歲手上。
“一會兒我唱歌,每唱完一首,趁著觀眾鼓掌,你就拿著鐵盤在觀眾面前轉悠一圈,讓他們把錢放在你的盤子里,明白了嗎?”
歲歲點頭:“明白了。”
歲歲心想,怪不得剛才其他家長都在來回奔波做準備,只有他和安爸爸閑著沒事干坐在那里數螞蟻。他不知道安爸爸為什么這么做,但他對安爸爸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感。
那種信任感具體可以闡述為,安爸爸總歸不可能把他賣了,也不可能讓他吃不飽飯穿不暖衣服。
事實果然如此,原來安爸爸早就想好了策略。
霍予安清一清嗓子,打開擴音器。
“老鼠藥——蟑螂藥——螞蟻藥——”
打開就是這東西,霍予安被突如其來的默認錄音嚇了一跳,方圓十米內的人都被吸引了注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霍予安把大喇叭調到正常的擴音檔,抵到嘴邊:“大家上午好,今天我給大家唱幾個小曲兒,鄉親們如果不著急辦事,就停下來聽一聽。要是覺得好,賞幾個小錢,對我們父子倆來說就再好不過。”
這個擴音器音質一般,但是勝在放大后的聲音十分洪亮,小半條街的人都能聽到響。霍予安淺淺唱了幾首老歌,周圍就圍上了三層觀眾。
不一會兒,歲歲懷里的大鐵盤就堆了一些錢,最高的甚至有五十的面值-
前面是有人在唱歌嗎?竟然圍了這么多人?難倒是鄉村里的知名歌手?
錢邵哲帶著兒子走在街上,看到前面街邊擠滿了人。
他好奇地走過去,心想這個村里的歌手唱的還挺好聽,雖然音響音質很差,但是不難聽出歌手唱功了得。
走近了一些,幾個人頭涌動之間,錢邵哲看到了霍予安的臉,頓時想把剛才那些評價收回去。
媽的,被擴音器的雜音和聲音的變形騙了,沒想到中間唱歌是霍予安。
錢邵哲拎著兒子扭頭就走。
但是想一想,突然覺得霍予安空手套白狼這一招很值得借鑒。
他本來想拉吊腳樓下面的豬出來賣,一頭豬無論如何也能賣一兩千,萬一真把豬賣出去,今天的第一就穩了,他就有希望住進好的房子,哪怕是茅草屋也行。
然而先帝創業未半而被導演發現勒令整改。
錢邵哲沒有什么經商天賦,也沒有營生手藝,坐在豬圈旁望洋興嘆,半天想不出辦法,只能來了鎮子上再走一步算一步。
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錢邵哲決定照抄作業。
他在另一條同樣熱鬧的街上找了個位置,原地開始賣唱。
他擅長rap,原來在隊里時,更多的時候就是負責rap的部分。
錢邵哲翻唱了一首前段時間爆火的rap。
一首結束,他的面前空無一人。
錢邵哲:“……”
不應該啊,這個鎮上年輕人其實不少,不應該沒有能欣賞的來rap的人。
他又換了另一個rap。
這次剛唱到一半,一個鬢發花白的耄耋老人站在他面前,聽得如癡如醉。
唱完后,老人還給他鼓掌。
錢邵哲有點不敢置信:“老伯,你聽得懂我在唱什么嗎?”
“聽不懂。”老人誠實地搖搖頭,“但是這語氣語調啊,和以前我家老婆子罵我的時候一模一樣。”
錢邵哲:“……”
老人嘆了聲氣,目露懷念和感傷:“后來,她就死嘍。”
錢邵哲:“………………”
老人擦著眼角走了,錢邵哲強忍著對老人的背影罵“晦氣”的沖動,繼續唱歌。
看來rap是行不通了,他改變戰略,翻了翻音樂軟件,選了首抒情歌。
然而還沒唱到高潮,旁邊一家衣服店開始放音樂了。
“你的微博里面辣妹很多,原來我也只是其中一個……”
錢邵哲:“……”
加大了嗓門,試圖和衣服店的音響一較高下。
路過的大叔被他嚇得渾身一震,搖著頭走了。
錢邵哲聽到他說:“唱的什么玩意兒,神經病吧在街頭瞎吼瞎叫,戴紅袖套的怎么不管管?還是隔壁街那個大明星唱得好聽,一會兒買好了菜,我也去湊個熱鬧。”
錢邵哲:“……”氣得肺都要炸了。
幾首歌唱得他口干舌燥,問無所事事杵著下巴坐在臺階上的兒子:“你帶了那兩塊錢沒有?”昨晚要飯時,村民打發的兩塊錢。
邵超耀點頭:“帶了。”
錢邵哲帶著兒子去找小賣部買水。
說巧不巧,附近唯一一家小賣部就在霍予安唱歌的那條街上。
錢邵哲小口小口,珍惜地喝著這瓶五百毫升的水,這瓶水目前是他們父子的唯一資產。
他望著霍予安的方向。
霍予安已經從自娛自樂找歌唱,變成了和村民互動。村民覺得他唱得好聽,不過唱得東西他們很多都聽不懂,他們這些山里的村民都喜歡聽山歌唱山歌,霍予安就讓他們唱山歌,他學,然后唱給村民聽。
一時間氣氛其樂融融。
歲歲的鐵盤已經滿了兩次,兩個人身上所有的口袋都已經裝滿了,跟拍導演方哥連忙貢獻出自己的雙肩包,借他們裝村民們的打賞。
錢邵哲看看他們,再看看自己,落差感一下子就出來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堆人滿為患的人群,忽然再次計上心頭。
俯身在邵超耀耳邊說了幾句,邵超耀立刻會意,和他爸相視一笑,便直奔人群,借著身高矮的優勢成功擠入人群,并且擠到了最前面。
“你們可以把錢裝到我懷里,謝謝,謝謝你,謝謝……”邵超耀拎著衣擺,衣襟攏成一個不小的兜,笑呵呵地接過村民的打賞。
村民極其喜歡在這里賣唱的人,唱得十分好聽,據說還是一個明星,竟然一點架子都沒有,和他們這些勞動人民打成一片,拿著一些小零錢,等著這個明星的小孩子來接。
可還沒等那個四五歲的小娃娃轉到他們這邊,面前又出現一個來收打賞的小孩。
村民猜他估計是來幫忙的。
爭先恐后地往邵超耀懷里扔錢。
邵超耀樂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后,好多錢啊,他和爸爸有救了,中午他要吃兩個雞腿!
他兜著圈收打賞。理智告訴他應該見好就收,在被發現之前趕緊卷錢跑路,但是看到這么多錢爭著搶著要塞給他,邵超耀又舍不得離開。
忽然,他的衣服下擺被扯了扯。
低下頭,歲歲迷茫的大眼睛盯著他:“小耀哥哥,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