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第 51 章
潯陽科技是華國的龍頭科技企業之一, 市值千億,潯陽集團掌舵人阮文濤及其妻子疑似尋回愛女,這是能夠賺足眼球的大新聞。
霍予安一行人趕回警局時, 遠遠就看到原本僻靜的警局門口圍了一大群人。
簡暮當即就牽著歲歲的手停在原地:“你們過去,我就不帶孩子擠這個熱鬧了。”
前面人實在太多, 孩子擠在人群中不安全, 霍予安頷首, 獨自帶著秀玉出現在警局門口。
記者們原本翹首以盼望著警局大樓的方向, 不知道是誰最先注意到身后來了人, 高喊了一聲,下一秒這群記者瞬間炸開了鍋, 長槍短炮齊齊對準了霍予安和不知所措, 害怕地往霍叔叔懷里躲的秀玉。
霍予安連忙彎腰抱起秀玉,免得她被人潮淹沒。
“霍予安,你為什么會發現秀玉是被人販子拐賣的孩子?”
“大家都說你們節目劇本痕跡太重, 對此你們有什么想說的嗎?”
“秀玉可以講兩句你養父都是怎么對你的嗎?”
……
這群記者差點把話筒戳秀玉的臉上。
霍予安抱著秀玉左右躲閃,見狀差點放下秀玉掄起袖子就要和記者干仗, 讓他們滾蛋。好在在他發作之前, 局內的警察迅速出來驅散了記者, 護著他們進入警局大門。
離開時還莊嚴肅靜的警局大廳內此時回蕩著嗚嗚的哭聲, 一對年輕夫婦坐在角落的沙發上,看上去衣著和氣質都極為不凡, 一旁立著警局領導層模樣的中年女alpha。
一聽到門口的動靜,正在抹淚的夫婦二人驀然轉過頭, 看清霍予安身旁瘦瘦小小的秀玉, 頓時再也繃不住情緒。
當年丟失女兒的心痛和憤怒、苦苦找尋的絕望和峰回路轉、失而復得的驚喜……種種情愫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夫婦二人倏地站起來, 但因為心緒起伏過大而癱軟的雙腿差點沒能支撐住身體的重量。
他們互相攙扶,跌跌撞撞地走,距離秀玉還差一米多時幾乎是跪倒在了地,猛地撲向了思念了將近一千五百個日夜的女兒身上。
不用過多的科技手段來證明,與這個女孩對視的第一眼,親子間神奇的血緣感應就讓他們堅信,這就是他們的女兒。
“亭溪,我的亭溪,還好媽媽沒放棄,媽媽終于找到你了……讓媽媽好好看看你,怎么這么瘦,我可憐的女兒……”
“那個人渣!爸爸不讓他牢底坐穿,我就不姓阮!”
夫婦二人緊緊擁著迷茫的秀玉。
這個自幼走失的女孩從夫婦二人突如其來的熱情和擁抱中后知后覺地緩過神,鼻尖纏繞著似乎曾經刻入她的基因的生疏信息素,讓她鼻尖酸澀,無知無覺中,眼角淌下了淚,聲音也變得哽咽。
“爸爸……媽媽……?”
她喊得極不自信,眼前是陌生的人,她喊著陌生的稱呼,茫然地等待一聲陌生的回應。
阮夫人淚如泉涌,已經哭得失聲了,她只能使勁地抱著女兒,幾乎把自己也勒的喘不過氣,一個勁地點頭,示意媽媽在,媽媽聽到了。
阮文濤抱緊了女兒和妻子,平日里呼風喚雨的財團掌權人此時也只是一個尋回被拐女兒的普通父親,泣不成聲,努力回應女兒的呼喚:“寶貝,爸爸在,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了。”
警局里幾個淚窩子淺的年輕警察都別開臉偷偷擦拭著盈眶,霍予安佇立在一旁頗為感慨,從沒想過自己無意之中竟然促成了一個家庭的團聚。
不知過了多久,阮家三口終于平復了情緒,阮文濤和妻子對視一眼,妻子抹了抹淚,帶著阮亭溪去一旁細細詢問被拐這些年的生活。
阮文濤接過警局女alpha領導遞來的紙巾,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水和染上了水光的眼鏡。
這個三十五歲上下、儒雅溫和的alpha眼眶仍然是通紅的,他又擦了擦鼻子,不好意思地朝一旁靜立已久的霍予安笑了笑。
“抱歉,女兒好不容易失而復得,實在沒能忍住,我和妻子失態了。”
霍予安頗能理解,除了感動之外,那張俊臉上沒有任何其他異色:“人之常情,如果我有一個失而復得的孩子,恐怕我的情緒只會比阮先生你們夫妻二人更加失控。”
“不嘲笑我們就好。”阮文濤先自嘲地笑了笑,緊接著誠摯地凝視著霍予安的雙眼,“不知道霍先生有沒有看到我們的尋女告示,對于任何一個幫我們尋回女兒的好心人,我們都會答謝一億元整作為回報。”
換做其他任何人,聽到這個消息都要欣喜若狂,以為天上掉餡餅了。
但阮文濤意料之中的感激涕零并沒有出現,霍予安只是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嗎?”
阮文濤對霍予安的淡定有些錯愕,但他保持著自己的禮節和風度,點了點頭:“是的。”
他難倒不知道嗎?
阮文濤還以為霍予安守在一旁,是為了等待他兌現曾經放出的懸賞。阮文濤能白手起家,年紀輕輕將生意做到現在這樣的規模,自然不是翻臉不認人耍無賴的性格,就算今天送回他女兒的人做好事不留名,他也要掘地三尺把人找出來重金答謝。
可令他詫異的是,霍予安似乎對他的懸賞并不那么放在心上?
“感謝阮先生抬愛了。”霍予安笑得體面卻又漫不經心,“這次從云中村救出令愛實屬偶然,如果不是偶然得知,我也不知道秀玉……不是,亭溪是被拐來的孩子,這一億元,我受之有愧,與其將這筆錢給我,阮先生不如去成立打拐基金會,去幫助那些更需要幫助的人。”
“這……”阮文濤對他這番話語倍感意外,但他直覺霍予安還沒把話說完。
果然,霍予安緊接著道:“不過我有一筆生意想和阮先生談一談,不知道阮先生有沒有興趣?”
“你說。”
“我從小道消息聽聞,阮先生打算進軍醫療科技領域,不知道傳聞是否為真?”
“你的消息挺靈通。”
“我的父親和姐姐是相關領域的研究者兼任投資者,手頭正好攥著一個政|府牽頭,與安海醫學研究所合作的項目,不知阮先生是否有興趣參與?”-
警局外仍然門庭若市,經過民警們的驅趕,還是有不少不死心的記者和攝像流連在門口不肯離去。
“出來了出來了!”一個眼尖的記者看見有人從大樓里出來,立刻高聲喊道。
好不容易與女兒團聚,阮文濤和妻子本來不打算接受記者的盤問,但是聽到有記者問起他在網上發布的懸賞是否兌現,他覺得有必要就這個問題給公眾一個交代,滿足他們的好奇心。
“霍予安先生品德高尚,拒絕了我一億元的懸賞,我將會拿這一億元成立反拐基金會,幫助更多走失omega和兒童回家。”
在一片嘩然之中,阮文濤繼續道:“另外,潯陽將會與安夢醫療達成戰略合作,參與共同研發人造信息素合成與人體本源信息素無限復制克隆技術,敬請大眾對我們研究成果的期待。”
在記者回過神之前,阮文濤便在民警們的護送下,護著妻女離開了,留記者們在原地迷茫前所未聞的“安夢醫療”是什么。
一個記者終于在手機上查到答案:“安夢醫療,成立于三年前……股東有霍宏華、裴秀榕、霍予夢和……霍予安?!”
暮色四合,夜風漸起。
霍予安獨自從警局走出,一轉頭,便看到了不遠處的老槐樹下靜靜佇立的簡暮。
容貌昳麗的omega此時面若冰霜,眼眸中隱隱散發出的森寒似乎與這涼如水的夜色交融在一起。
見霍予安看過來,他只是疏離地問了句明天什么時候帶孩子回山上,得到回答后便轉頭就走。
第052章 第 52 章
可能是被提前還清債務的喜悅沖昏了腦袋, 也可能是被夜間漸起的迷蒙了眼睛,也可能是自從久別重逢后,簡暮冷淡和若即若離早已讓霍予安習以為常。
霍予安并沒有把此刻簡暮的漠然放在心上, 和離去的父子二人說了聲再見,然后拿出手機給他姐霍予夢打了個電話。
得知從來不被家里人奢求有多上進, 只要活著就好的家中小弟陡然間結識了一個他們可望不可即的巨佬, 而且從巨佬手里拉來了這么大一筆投資, 霍予夢第一反應是她弟大概是做夢做傻了, 但是又順著指示去看了一眼微博熱搜。
霍予夢的沉默長達數分鐘。
霍予安半天聽不到對面有動靜:“姐?姐?這手機怎么回事, 老是不出聲?”
霍予夢啪一下掛斷電話,狂喜去和父母說他們家可能中彩票了。
無債一身輕松。
霍予安哼著小曲, 找了家星級酒店, 非常豪橫地獨自一人開了一間雙床房和一間大床房,然后刷開了雙床房的門。
他的愿景十分美好。
萬一簡暮半夜來找他,他可以把歲歲放在大床房里睡覺, 然后抱著簡暮去滾雙床房。
一張床用來滾,一張床用來睡, 安排得明明白白。
云霞市夜晚的街道熱鬧繁華, 所有光影如同流水在漆黑的幕布之中穿梭往來, 構成瑰麗的都市圖景。從酒店的高層往下俯瞰, 讓人頓覺一股浩然之氣在胸膛中翻涌彌漫。
自從大學時家中破產后,霍予安的心情再也未曾像現在這一刻輕松過, 心頭不再壓著債務的重擔,不用患得患失, 無需自我否定、自我懷疑是否給家人拖后腿。
以及, 他可以平平等等地去愛一個他想愛的人。
向阮文濤介紹父親和姐姐正在經手又發愁的項目,是他偶然之間的計上心頭。他挾恩但不求報, 在簡單介紹了項目的進度、技術支持和背景意義后,阮總會對這個項目感興趣,并且愿意投資,是意外之喜。
吹著夜晚涼爽的風,霍予安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寧靜與心潮澎湃交織,腦海也是空前的清醒。
因著家中的債務,他和簡暮被綁在了一起。雖然他從一開始就動機不純,比起那一個億,債主簡暮是他更想得到的。但中間橫隔的一億款項如同一道無形的壁壘,將他和簡暮分隔,一個在云端高高在上,一個在地下搖尾乞憐。
——雖然霍予安并不這么覺得。
他從來不會認為自己低人一等,只會覺得莫欺少年情和莫欺青年窮。
但他難保簡暮不會這么看他,畢竟這人在很多年以前有過嫌他沒錢,將棄如敝履的前科。而且萬一以后他和簡暮的關系東窗事發,他可不能讓別人認為簡暮饑不擇食,選了這么一個吃軟飯的alpha。
霍予安渾身舒暢地哼著不著調的歌,淋著水搓澡,把自己搓得皮膚全紅,差點掉一層皮,勵志要把曾經的霍予安從身上搓下來,從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是,開啟新的人生】。
然后只下半身裹一張浴巾,踩著優雅的臺步回到床邊,扯掉浴巾往地上隨手一丟,側躺在床上,一只手撐著腦袋,深邃多情的雙眼對著房間的門不斷放電。整個房間像一片電魚時已經通了電,就等魚兒入池的水塘,誓要讓簡暮一進門,就溺斃在他的柔情似水之中。
可直到他都要把門電穿了,無論是房間門鈴還是他的手機都沒有響過。
保持著側躺撐腦袋的姿勢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起來,霍予安的半邊身體是癱瘓的,脖子是落枕的,內心是想死的。
天蒙蒙亮,霍予安便退了房,在酒店一樓大堂等到了被簡暮的助理樂茸抱著趕來的歲歲。
得知歲歲的真實身份后,再次單獨相遇,霍予安對歲歲的情感不可謂不復雜。
這是簡暮的孩子。
這更是簡暮和他名正言順的老公的孩子。
可是這孩子聰明懂禮貌,冰雪可愛,在得知他的身世前便與他相處了一段時日,霍予安對他是喜歡的緊。
他不受控制地又一次犯賤了。
他喜歡歲歲,哪怕這是他所愛的人和他情敵的孩子。
因為不能讓節目組等太久,他們需要趕在天亮前出發,歲歲從被窩里被薅出來,被樂茸伺候著洗臉和穿衣服,又一路被抱過來,困的眼睛都睜不開。
聽到霍予安和樂茸打招呼的聲音,他的眼睛才不情不愿地睜開了一條縫。
這眼睛不睜還好,一睜開,歲歲直接被嚇清醒了。
面前這個眼下黑眼圈掛到眼袋的位置,面色灰白,腦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斜著,半邊身體不受使喚,時不時抽搐一下,的神經病是誰?
歲歲隨著簡睿舅舅看過幾部末世片,電視里好像管這個叫……喪尸!
歲歲濕漉漉的眼睛瞪得渾圓,嘴巴張成了O形。
難道是末世要來了嗎?
好酷!
“安爸爸安爸爸,你被咬了嗎?”
霍予安沒聽明白:“什么?”
歲歲解釋:“喪尸!”
霍予安:“……”
尷尬地笑了笑,解釋:“昨晚沒睡好,就變成了這樣。”
他問歲歲:“寶貝兒,你爸爸呢,怎么不見他來,昨晚你們在哪里?”
歲歲天真無邪,和盤托出:“爸爸昨晚被溫爸爸叫走回家了,樂叔叔陪著我。”
苦等了一個晚上卻只等到空氣,霍予安本來就暗淡的眼睛徹底沒了光。
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而且死得透透的。
他媽的,他等了簡暮一個晚上,結果人被他親老公叫走了?!
他簡直是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史詩級大周克!
看著霍予安瞬間死的不能再死的模樣,歲歲清澈的眼睛染上了迷茫,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
昨晚他正在吃著棒棒糖,溫爸爸給爸爸打了個電話。歲歲隱隱約約他們兩個聊到了資金什么斷了,股東什么什么,聽上去,好像是爸爸工作上出了點差錯。
歲歲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爸爸原本柔和的表情逐漸被凝肅取代,看上去風雨欲來。爸爸從來不會把工作上的情緒帶到歲歲面前,他只是給歲歲擦了擦臉上沾到的糖漬,在他臉側落下一個薄荷味的輕吻,吩咐樂叔叔照顧好他,便急匆匆獨自離開了。
回想起昨晚倉促離開的爸爸,再看眼前如喪考妣的安爸爸,歲歲默默心想大人的世界真復雜,他又要花心思去哄大人啦-
為期一周的節目錄制結束,終于從節目組解放,坐著來時的大巴回到山下,各路人分道揚鑣。
由于和歲歲同路,霍予安便主動帶著歲歲回到安海。下飛機時,簡暮沒有親自來接機,他們在機場碰到了簡暮的司機小汪。
本著送佛送到西的原則,霍予安想送歲歲回到家,再自己坐車回去。
身后繁華的安海市區逐漸倒退,穿過平坦開闊的主路,駛入蜿蜒曲折的盤山公路,霍予安的心情越來越麻木。當車子在熟悉的溫泉山莊前停下,霍予安的心已經比在大潤發殺了十年魚還要冷上十倍。
霍予安掰著歲歲單薄的小肩膀,讓這個滿嘴胡說八道的小朋友直視他的眼睛。
“你家住在山里?”
歲歲渾然不覺他的心情復雜,開心道:“對呀,從這里到山頂,一整片山頭都是我家,我爸爸買噠!”
“你上山都是坐面包車?”
歲歲拍了拍身下的埃爾法:“面包車!長得像大面包!”
霍予安:“*!@#¥你舅舅兩座的車呢?”
歲歲指著停在門口的一輛布加迪雙跑:“和那個長得很像,不過那輛是我爸爸的,舅舅的車屁股圖案是一根叉子,像我們那天去吃牛排用的叉子。”
霍予安:“*&……%#!@¥#”tmd二輪破電驢直接爆改海神三叉戟!
他滿臉麻木地看著歲歲推開了車門,心情明媚腳步輕快地邁著小短腿,熟門熟路噔噔蹬地跑入林中青石板路,一溜煙就沒了影。
司機小汪下車,幫霍予安拉開了車門:“霍先生請,我帶您去見簡總。”
溫泉山莊仍然奢靡華貴、典雅恢弘,只是少了那夜宴會的人流如織和嘈雜人聲,此時的溫泉莊身處深山密林,靜謐開闊,四季如春,鳥語花香,像是一個真正的世外桃源。
來到簡暮的庭院中,先到一步的歲歲蹲在水池邊掰著白面饅頭,自己吃一口,給魚喂一口,腳邊已經聚集了一大群花花綠綠的鯉魚。
霍予安抬著眼皮張望這座精美的院子,想起那晚自己誤闖簡暮的臥室,結果簽下了一個賣身契,讓他不由自主老臉一紅,心道喝酒誤事。
但如果面對著的是簡暮,他可以不醉不歸!
樓上的房門打開了,簡暮開完了視頻會議,從書房里面走出來,扶著欄桿向下望見多日未見的兒子正在喂魚,眼眸不由自主軟了軟。
但當看到另一旁檐廊下被樹擋住了小半個身影的霍予安,他的眸光驀然凝滯,變得幽深,一縷譏諷的意味飛速閃過,不知是針對誰。
他很快挪開視線,不欲多看一眼。
“爸爸!”歲歲聽到樓上的動靜抬起頭,看到簡暮,他興奮地高喊。
簡暮應了一聲,從樓上下來。
見日思夜想的人出現在自己眼前,霍予安眼睛微亮,已經條件反射地勾起了嘴角,張了張嘴要和他打招呼,卻見簡暮如一縷煙從自己面前飄過,就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
一個是親兒子,一個是金絲雀契約情人,孰輕孰重,能理解。
霍予安惺惺地收回諂笑,搓了搓抬起來的那只手,收回置于身前,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
簡暮牽著歲歲進了客廳。
他心中悶了一口憋了多日的氣,本來不想和霍予安搭話,但是看到管事抓著一只小黃狗和一只大白鵝滿臉無措的走了過來,簡暮的眼角抽了抽,轉向霍予安。
“你能不能和我解釋一下,這兩個是怎么回事?”
第053章 第 53 章
“哥!聽說歲歲回來了, 在哪……臥槽這倆是什么東西?”
簡睿聽說外甥拍完了綜藝已經回到家,就小跑地趕來見人。還沒進門就看到了他哥院子門口,管事的腳邊站著一只雄赳赳氣昂昂的大白鵝, 和一只吐著舌頭的小土狗,驚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這是圈圈, ”歲歲指著黃色小土狗和大白鵝, 驕傲地向爸爸和舅舅介紹, “這是大白鵝, 他們都是安爸爸套圈來的, 安爸爸可厲害了!”
簡暮不動聲色地掀起薄薄的眼皮,一瞥坐在一旁單人沙發上的霍予安。心說這人竟然真有一套, 才相處多久, 就把素未謀面的兒子征服的心服口服。
繞開渾身寫著“我不好惹”的大白鵝和傻里傻氣的小土狗走進庭院,簡睿這才看到哥哥的客廳里坐著他兒子的親爹。
他主動向霍予安問好:“我叫簡睿,歲歲的舅舅。”
霍予安禮貌淺笑向他頷首:“霍予安。”
簡睿扯來了歲歲的小沙發椅坐下, 朝圈圈嘬嘬嘬,圈圈屁顛屁顛地就跑來隨他揉搓了。
他心不在焉地擼圈圈, 認真感受了一下客廳內的氛圍。
氣氛這么和諧, 難道是已經相認了嗎?
“要我說, 安哥啊。”即使第一次見到這個人, 可已經在直播里圍觀了一個星期,簡睿對他不算陌生, 語氣熟稔道,“哪怕這么多年第一次見到你兒子, 你再喜歡他, 再疼孩子,也不能由著他亂來啊, 畢竟是兩個活物,要有地方住要吃飯上廁所的,好歹和我哥商量一下……”
他越說,越感受到一道情緒極其強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轉頭,他哥的眼睛和抽筋了一樣,對他怒目而視,瘋狂給他遞眼神。
簡睿的聲音越說越小,越來越不自信,最后瞳孔地震。
簡暮:斯到普,斯到普!閉嘴!不要再說了!閉嘴!!!
簡睿:O.o啊?
簡暮:你個大漏勺!!!
簡睿:臥槽,他不知道啊?
簡暮:以后我喊你哥行嗎,求你別再說了!
簡睿:……………
“我兒子?”霍予安詫異地挑眉。
簡暮:“……”
簡睿:“……”完了完了完了……
雖然不知道他哥為什么不和孩子他親爹坦白,讓人一直蒙在鼓里,但沒準這是他倆play中的一環,他哥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然而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說漏了嘴。
簡睿低著腦袋揪著圈圈的兩只耳朵,沒敢直視他哥,但也能感受到他哥殺氣騰騰的視線在他頭頂盤旋回轉,經久不散。
聽到霍予安的疑問,兩個人的心同時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霍予安迷惑完,很快按照自己的邏輯給出了一個完美的解釋。
“哎?你怎么知道我見到歲歲的第一眼就喜歡的不得了,這孩子合我眼緣,我都已經把他當成親兒子看了!”
沒想到霍予安如此擅長邏輯自洽,甚至不用多給他解釋,簡睿又震驚又心虛地干笑:“……哈哈,必須的,畢竟我們家歲歲人見人愛。”
簡暮茫然又如釋重負,偷偷松了一口氣。
幸好霍予安的思維邏輯一直很強大,高中時期寫二選二的多選題,他永遠能精準排除兩個正確答案,選出兩個完全錯誤的答案。剛寫完題目胸有成竹沾沾自喜,揚言全都是小菜一碟,等到正確答案公布,他又傻了眼,嚷嚷這不科學。
但是簡暮并沒有公布這道題正確答案的打算。
霍予安不希望與他有一個孩子,那么就讓他認為他們之間從來不曾存在過一個孩子。
而且現在這個人還清了債……這大概是要和他劃清界限的意思了。
簡暮會乘人之危,但他不會干強人所難的事。
在他看來,霍予安這么做的意圖已經十分顯而易見了。
與其開誠布公,坦言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孩子牽絆著,不如放他離開,也算是在生命的盡頭前,為自己和孩子最后積一點德。
他對孩子和對霍予安的愛,他的自尊和驕傲不允許他拿孩子作為博取心疼和愛意的工具,他不會把自己作踐到那種地步。
至于他所奢求的溫存,可能那短暫的幾個月,就已經能夠了卻殘生、聊以慰藉了。
簡睿和霍予安都不是怕生的性格,第一次見面找不到話題的情況,對于他們來說完全不存在。
繞開了關于歲歲是霍予安兒子的話題,簡睿顯得放開了許多,搓著手里的圈圈,與霍予安侃侃而談。
“怎么會突然想到要給歲歲弄一只狗?”
霍予安想起當時的場景:“套圈套來的,這狗被關在一個兔子籠里面,歲歲看他可憐,我就幫他套回來了。”
簡睿:“套回來之后,可以找一戶人家送了留在當地,怎么又把狗帶回安海了?”
霍予安:“這不是歲歲舍不得嗎?孩子想要,我也拿他沒辦法,就走寵物托運帶回來了,這只鵝也一樣。歲歲這孩子好,喜歡動物,有愛心!”
簡睿嘴角抽了抽:“那他可能太有愛心了。”
霍予安:“?”
簡睿起身:“跟我來。”
歲歲年紀還小,現在還住在簡暮的院子里,方便隨時照看,不過他自己的院子,簡暮一直幫他留著,甚至是整座山莊占地最廣、最豪華的一間。
山莊里青石板路延綿曲折,曲徑通幽,繞過幾座假山流水,面前便又是一座獨立的古典小院。
剛一踏進院子,霍予安便被兜頭吐了一口唾沫。
霍予安:“……”
早有防備的簡睿熟練地直起腰,遞給霍予安一張紙巾,指著吐口水的羊駝:“這是路過爬寵館,歲歲喜歡的不行,我哥給他帶回來的。這羊駝脾氣不好,一看到人就吐口水,你下回注意點。”
霍予安:“……”
簡睿又點兵一樣指草地上的侏儒兔、垂耳兔,還有狐獴、荷蘭豬、小矮馬:“這個,這個,還有那個……全都是歲歲一句‘喜歡’,我哥全部弄回家了。”
霍予安:“……”
簡睿又向他介紹了院子里滿地爬,看到有陌生人來訪,紛紛跑過來圍觀的的寵物白狐、迷你刺猬、柯爾鴨、安格魯貂、小香豬,還有趴在水池邊上的水獺的由來。
簡而言之,它們會出現在這里,全都因為歲歲的一句“喜歡”。
觀賞了一番堪比動物園的庭院,霍予安已然是瞠目結舌。
他質疑且抗議:“所以你憑什么覺得我套了一只狗和一只鵝就會把歲歲慣壞?明明真正溺愛兒子的人是你哥。”
簡睿義正言辭辯護:“其實我哥也沒那么溺愛,歲歲還喜歡蛇、蜘蛛和蜥蜴,但是我哥對這些東西怕得要死,一直沒點頭答應,哪怕歲歲威脅他從此再也不吃他最愛吃的番茄味薯片!”
他總結:“我哥還是挺有原則的一個人。”
霍予安:“……”
這可太有原則了。
合著就只有他給歲歲套狗和鵝會把孩子寵壞,簡暮給孩子開了一座動物園都無傷大雅是吧?-
從云中村回來之后,霍予安一掃先前的兩三天不一定有一次通告的窘態,變得忙碌異常。
數不清的邀約和代言紛至沓來,王海三天兩頭找公司里其他經紀人訴苦,說他每天給手下的藝人選代言和劇本選到凌晨兩點半,嚴重睡眠不足,導致本就不富裕的頭頂雪上加霜。
一人先火帶動隊員后火,最終實現全隊人氣飆升。
自從公司易主,公司內部資源得到了相對公平的分配,就連在退團邊緣的荊歌也高高興興地回來了。當霍予安在節目里爆紅后,他們這個本來瀕臨解散雪藏的小破團竟也得到了空前的關注度,一周時間,霍予安個人微博漲粉三千萬,DZ團的微博也漲粉一千三百萬。
當接到王海的電話,說今晚臨時有一個他們全團的平臺互動直播時,霍予安正在研究日歷。
應付地說了一聲“知道了”,霍予安飛快掛斷電話,手機跳轉回接電話前的日歷頁面。
他數了數自己上一次被簡暮召幸的日子,也就是還在云中村時,被簡暮一通電話喊下山的那次。
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日子,霍予安心碎地發現,他竟然又有十天沒被簡暮臨幸過了。
這是一個多么讓小金絲雀絕望的事實。
身高近一米九、身材魁梧、八塊腹肌、二級游泳運動員、散打冠軍霍小金絲雀難過地抹了抹臉上并不存在的淚水。
他家霸總這么重|欲的一個人,幾年前兩個人還廝混在一起時,每天晚上沒有兩三次,一周不來個四五天,那都是萬萬不行的,霍予安天天吃韭菜盒子韭菜餃子韭菜炒牛肉,燒烤必點烤腰子,隔三差五偷喝他爸的鹿茸鹿血酒,給自己偷偷補身體,免得供不應求。
可是現如今,他已經十多天沒爬過霸總的床了!
難倒是簡暮轉性了嗎?絕對不可能!他那病一天不好,他就不可能擺脫紊亂發|情熱,也就一天離不開alpha。況且醫生說過,他的病是自身發育不良,治愈機會渺茫,只能找個穩定的伴侶緩解。
可是簡暮已經十天沒找過他了!十天了!!!
霍予安越想越悲傷。
簡暮肯定是在外面有其他狗了!
第054章 第 54 章
直到晚上直播開始前, 霍予安都是一副被負心渣O在八天八夜之內甩了八百次的怨夫臉。
今晚直播的直播在直播平臺的辦公大樓,霍予安已經上了個淡妝,此時獨自坐在化妝鏡前神游天外, 猜想簡暮究竟是被哪個小妖精勾了魂。
杜玢推開休息室的門,看到霍予安魂不守舍的倒霉樣, “呦”了一聲。
“失戀啦?”
霍予安炸毛:“放屁, 你才失戀了, 你全家都失戀了!”不會說話就不要說了, 顯得你長了嘴會叭叭叭似的。
“嘖, 火氣這么大?看來不僅失戀了,而且還是被甩的那個。”
霍予安揮著拳頭就要攻打過來, 杜玢連忙躲到了從外面剛回來的欒夏柏身后。
不過他沒有起疑, 團里誰都知道霍予安對當年那個把他甩了的omega一直念念不忘到現在,安海全市的野菜都要被他挖光了。這幾年一直沒見霍予安有移情別戀的現象,杜玢只是拿失戀和他開開玩笑, 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荊歌把吃完的可愛多紙殼子扔進垃圾桶里,神秘兮兮道:“你們聽說了嗎, 這期《誰怕誰》本來邀請的是錢哲, 但是因為最近錢哲在安哥那個節目里被他兒子影響得形象太差, 所以被平臺那邊推了, 換成我們。”
杜玢冷嗤:“大孝子!”
荊歌說:“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錢哲那個兒子雖然說是領養來的, 但是好像長得和錢哲很像,那嘴唇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安哥, 你和那個孩子相處時間最長, 也和他近距離接觸過,你有這種感覺嗎?”
“他就是個睜眼瞎, 你還指望他?”杜玢對荊歌看人的眼光表示十分質疑,“你與其希望他看出什么,不如自己多看幾眼他們父子倆,多對比對比。”
霍予安抬眼望著天花板仔細回憶,半晌誠實搖頭,面露赧然,他確實眼盲心盲,看不出兩個人之間有任何相似之處。
不過他忽然想起來,包括黃村長、李嬸、姜珩和裴惜晴之內,很多人都說歲歲長得像他。
……嘖嘖嘖,真神奇,簡暮和他老公的孩子長得像他。
這讓人不得不懷疑歲歲到底是不是簡暮老公的孩子。
不過也是,畢竟簡暮在外面不是沒有鶯鶯燕燕——例如他就是簡暮后宮大軍中的一員——似乎弄出一個孩子,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但是霍予安可不上趕著背這個鍋,他和簡暮分開七年,歲歲今年五歲。除非歲歲是哪吒!不然按照十月懷胎的原則,無論怎么算,歲歲都不是他的種。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霍予安又要開始難過了。
欒夏柏開口幫霍予安說話:“也不能怪他,畢竟錢哲動過臉,和原來長得不一樣。”
“也是。”杜玢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但他還是堅持霍予安眼瞎,不愿意撤回這句話。
看一眼時間,節目還沒開始,霍予安和杜玢的嘴巴都閑不住,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最近錢哲在做什么?”杜玢問。
欒夏柏和荊歌最近都沒關注這個背刺狗的動態,倒是霍予安在《旅行》小群里,聽裴惜晴提了一嘴:“好像每天都在到處做慈善和捐款,他兒子把他名聲搞臭了,他在想方設法洗白。”
休息室內一片唏噓。
“不提這個晦氣的人了。”荊歌舉著手機給他們看,屏幕上是微博熱搜頁面,“【娛樂圈007】這個狗仔又開始預告了,據說這次是最近一個挺火的alpha男星的瓜,你們有聽到過風聲嗎?”
所有人搖頭。
霍予安咬著自己腮側的軟肉,沉默了。
最近挺火,alpha男星,而且身懷大瓜,他難免會自覺地對號入座。
他有這么明目張膽嗎,竟然讓狗仔拍到了?
但是也沒聽說過王海說有狗仔找他賣瓜啊?-
《誰怕誰》是云朵短視頻APP推出的明星面對面談話直播綜藝,前半段就是正常的聊天,聊最近的工作,可以帶一波藝人自己的宣發,而后半段才是這個節目的重點。
《誰怕誰》這檔節目的名字就注定了它對于藝人嘉賓的刺激觀感,節目的后半段的環節是全程高能真心話大冒險。
這種同學聚會、團建破冰的尋常小游戲,大眾見怪不怪,但當與明星結合在一起,其核|爆效應可想而知。
這檔節目特別敢玩,選取的題目從簡單到地獄模式應有盡有,下至昨天吃了什么早餐,上至……沒有上限,玩的就是藝人和觀眾的心跳。
因此節目口碑兩極分化,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愛的要死,也有人覺得侵犯人的隱私而強烈抵制。
節目快開始了,前面正在調試直播間畫面。眼看著馬上就要進入直播廳,霍予安快速在手機屏幕上點了點,把直播間的鏈接分享給簡暮。
向喜歡的人報備自己的動態,這是每一個alpha應該具備的美德。
【一定要來看我哦~(飛吻)】
直到導演喊他們入場,簡暮都沒有回復,霍予安只好收起手機,跟著主持人進入了直播廳。
前面幾個問的都是一些常規性的問題,沒有什么爆點,主持人一男一女,一個活潑一個沉穩控場,鏡頭和曝光均勻分給團內四人,讓人感覺觀感十分舒適。
等到真心話大冒險環節,直播廳中的沙發和茶幾被撤掉,幾個人席地而坐,更有幾個朋友聚在一起玩游戲的氛圍。
【來了來了,最期待的環節來了!】
【我就想知道今天會爆出多少料,我可太愛看明星自爆了】
【這期竟然有霍三在,我預言一手,今晚最大的瓜肯定是霍三提供的,這哥從來不缺乏驚喜】
【熱搜預定一波】
直播間工作人員推來一輛小推車,上面裝著盛有黃黃綠綠液體的玻璃壺和干凈的杯子,以及幾包餅干和幾管芥末。
主持人笑得不懷好意:“夜深了,想必大家都餓了吧,我們節目為嘉賓提供夜宵,為了豐富口味,給你們加芥末調味。如果吃口渴了,還能喝一杯顯現鮮榨的苦瓜汁潤潤嗓子。當然,這些都是游戲失敗的懲罰。”
DZ團四人配合地面露痛苦之色,這都是節目組的常規操作,節目開始之前都和他們打過招呼。
主持人開始轉轉盤,第一個被轉到的人是欒夏柏。
他想了想:“大冒險吧。”
節目組的備選詞條來源于場外觀眾的投稿,觀眾投稿經過審核后,直接實時投屏到直播間內。
身后的大屏開始滾動,所有人好奇地轉過去看,只有欒夏柏不被允許回頭,他隨意喊了一聲“停”,大屏滾動的詞條停下。
主持人字正腔圓地念出題目:“打開微信,給消息頁面第一個人發送短信‘我喜歡你,已經很久了’,并且公布對方發來的第一條消息。”
念完題目,他好奇地拱火:“這是要公布微信頁面的題目,你的手機里有什么秘密嗎,如果拒絕題目,苦瓜汁和芥末餅干二選一就可以了。”
“沒秘密。”欒夏柏笑得和煦搖了搖頭。
他從工作人員手里接過手機,解鎖屏幕,大大方方地將微信放在鏡頭之下,顯示在身后的大屏中。
他微信頁面十分干凈,都是家人和圈內圈外的朋友,而消息頁面第一個人是一個備注名為“聞”的人。
“‘聞’是誰?”主持人問。
欒夏柏一邊打字,一邊含糊地回答:“一個朋友。”
“如果你給他發這句話,你認為他會有什么反應?”
“我不知道。”欒夏柏淺笑,“這我不確定。”
主持人一臉挖到料的表情,霍予安三人紛紛朝欒夏柏投去了詫異的眼神,他們從來沒聽說欒夏柏的感情生活有什么新情況。
【臥槽,剛從《新聲音》里面粉上小欒呢,這么快就爆出來有戀情?】
【啊,這是我投的題目】
【這么帥一帥哥,竟然就有主了……】
【現在下定論是不是太早了點,目前的情況只是欒夏柏不知道對方的反應,有可能是欒夏柏知道對方單箭頭呢?】
【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轉盤又轉了幾輪,這幾輪下來,抽到的問題都不痛不癢,眼看著直播時間就要到點結束,還沒挖出多少有用的信息,主持人都有些著急了,和鏡頭外同樣焦急的導演對視。
導演拿著對講機,給審核場外觀眾投稿題目的工作人員吩咐:“加大題目尺度,適當摻入一點我們的題庫。”
節目還剩最后十分鐘,轉盤再次啟動,呼呼啦啦地轉了五圈,最終停在霍予安的名字上。
在這之前,霍予安轉盤轉到了幾次,他怕自己抽到的題目和欒夏柏一樣要查手機,于是選擇的都是真心話。
他是哪怕下一秒就要死了,死之前也要把手機格式化的那種人。
要留清白在人間。
他的手機里,有一個小文件夾里面都是他偷拍的簡暮,例如簡暮趴在他的胸口睡覺的,簡暮看書時候的,簡暮在陽光下凝神思考的……以及簡暮在床上泫然欲泣的……咳……
霍予安倒是不介意和簡暮的戀情曝光之類的,但這終究對簡暮的影響不太好,而且他也不愿意讓如此私密珍藏的照片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這些照片,對于他來說可是勝似國宴,當然要夜深人靜獨自一人的時候獨自細品,用以挨過獨守空房的漫漫長夜。
這一次轉到自己,霍予安還是果斷選擇真心話,畢竟動動嘴皮子,又沒什么損失,況且他之前抽到題目都無關緊要。
“停!”
霍予安喊完,聽到身旁的杜玢忽然抑制不住爆出了一聲“臥槽”。
“怎么了?”霍予安茫然,“我抽到了什么?”
他一回頭,只見屏幕上赫然寫著五個大字:
你是初哥嗎?
在場所有人:“……”
“真勁爆啊……”主持人瞠目結舌地看著屏幕,一副半天才緩過神來的模樣。
“剛才的問題都還好好的,現在怎么一下子來了個限制級?”霍予安的表情空白了一秒,隨即他茫然且認真問:“這是可以說的嗎?直播間真的不會涉黃嗎?”
主持人:“?”
主持人猛地看向他,驚覺自己可能挖出了一個驚天大秘密,就連場外無精打采的導演也頓時坐直了身體,兩眼放光饒有興味地看過來。
【臥槽,這怎么回答?!】
【答也不是,直接接受懲罰也不是,難哦!】
【等了大半天,終于抽到一個有意思的問題】
【可是他都已經二十六七了,我在他這個年紀,女朋友男朋友都已經換了三個,成年人,沒什么大不了吧】
第055章 第 55 章
與主持人和導演發現節目終于產生了爆點而如釋重負且興奮的感受不同, 隊內三人紛紛向霍予安投去了擔憂的目光。
這個問題無論怎么回答,都是一場無法避免的腥風血雨。
“快仔細想想,你是不是無意之間得罪導演或者寶姐和春哥了。”杜玢看熱鬧似的火上澆油, 有意無意瞥了瞥主持人和導演,“如果沒有的話, 等會兒下班回去, 你去買一張彩票, 茍富貴勿相忘!”
唱白臉的主持人春哥連忙否認:“冤枉啊!予安完全靠實力搖到這道題目, 和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寶姐也說:“這些題目都是網友場外投稿的, 問的都是他們最想知道的問題,屏幕右下角都標注了網友昵稱和頭像, 我們不是題目的生產者, 我們只是題目的搬運工。”
“是禍躲不過。”欒夏柏開玩笑地主動從小推車上倒了一杯苦瓜汁,再拿一片擠了芥末的餅干,遞到霍予安面前:“來, 二選一吧,或者兩個一起, 芥末餅干吃噎住了, 喝點苦瓜汁順下去……干脆點, 是爺們兒就別磨磨唧唧的!”
【讓霍三說啊, 怎么還代替他做選擇了】
【求求這道題別劃水,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感覺這題劃不劃水, 好像效果都一個樣,欲蓋彌彰罷了】
【場上除了霍三本人之外, 一個比一個急, 霍三倒是淡定的很】
在欒夏柏的怒視之中,霍予安嫌棄地推開他遞來的盛滿綠色液體, 一看就極為倒胃口的玻璃杯,和那塊擠滿了綠色芥末醬的餅干。
欒夏柏:“!!!”你想干什么?!
“不吃,不喝,這東西進到肚子里,我大概未來五天都吃不下飯。”霍予安滿臉拒絕。
給了臺階也不下,欒夏柏擺爛了,最后瞪了他一眼,默默心疼即將抓狂瘋癲的經紀人海哥。
霍予安整了整今晚穿著的牛仔外套的衣領,正襟危坐,看向鏡頭。
【來了來了!】
【熱搜預備!】
“不知道直播間里有多少不熟悉我的網友,在此我鄭重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姓霍名予安,男性alpha,身份證上年齡二十七周歲,很多人在我這個年紀已經和相愛的人結婚,或許已經抱上了一胎,沒準二胎也已經有了。”
“我的情況和你們也相差不大,除去藝人這個職業,我也是一個普通人,我也和一個喜歡到這輩子認定,如果不能走到最后,我一定會抱憾終身的人在一起過……不過我沒有那么幸運,我們大約不曾相愛,而且至少目前為止并沒有與他修成正果。”
“我一直認為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并不是什么難以啟齒的事,相反,這是一段值得珍藏終生的回憶。所以這個問題的答案……言盡于此,大家心里應該都已經明白,我就不多說什么了。開始下一輪吧。”
霍予安說得坦坦蕩蕩,渾然不覺直播間彈幕,甚至全網已經被他攪起了一片腥風血雨。
【我草……頭一次發現這種犀利的問題,竟然會被回答得這么浪漫……】
【這哥雖然語文措辭能力不好(代指胡亂遣詞造句發帖導致釣出人販子),但他真的很會說話】
【我不理解,愛豆不就是給粉絲造夢嗎,現在自爆感情史,還直接說自己有X生活……脫粉拉黑了】
【霍三什么時候變成愛豆了?他們這個團一開始就是靠實力出道,每個人側重的領域不一樣,霍三和欒夏柏擅長唱歌,霍三出了無數單曲,之前一直歌紅人不紅,目前還發現他是一個綜藝咖,欒夏柏拿了這一季《新時代聲音》的第二,杜玢時尚感特別好,各大秀場常客,荊歌演技出眾,當年拿了最佳新人獎。我就問DZ團什么時候變成愛豆團了?他們這種古早團和現在為粉絲的造夢男團女團完全不一樣!】
【說的再多有什么用,他的女友粉男友粉有多大比例,難倒大家心里沒點數嗎?雖然不是愛豆,但也粉絲構成也和愛豆差不多,預計這回是一次傷筋動骨,霍予安可能命里不帶紅,命中有此劫】
【安靜地走了,脫粉不回踩是我喜歡他一場最后的體面】
……
轉盤又轉了一輪。
竟然還是霍予安。
他大聲嘀咕了一句真倒霉,認命背過身。
這一次,屏幕中出現的問題是,你的初戀對象是誰?
經過上一個問題的洗禮,霍予安的心已經麻木了,畢竟任何問題都不會再比“你是不是初哥”這種題目更加刺激,而且這個問題更像是上一個問題的延伸。
最大的秘密都已經抖干凈了,也不差這點細枝末節。
霍予安“嘖”了一聲,大喇喇地向后倚在靠背上,臉上就差寫上“擺爛”兩個大字,破罐子破摔,和盤托出。
“我的初戀啊……”提起這個詞,霍予安的神情不受控制地浮現出眷念。
像是水滴墜入寧靜的湖泊,蕩開了漣漪,面前的直播廳畫面逐漸模糊,那段被他在心中摩挲了無數次的很多年前的畫面悄然躍于眼前。
“大概和所有人對初戀的幻想是一樣的,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在我心中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代名詞……”
“善良、上進、熱心、青澀懵懂,但也冒冒失失,莽莽撞撞……”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霍予安驀然笑了開來。
“大眼睛,瓜子臉,皮膚很白,陽光一照,整個人跟透明的一樣。他不算活潑,但是性格很軟,被我惹惱了也不知道發脾氣,只會氣呼呼地瞪著我,然后不理人,可又很好哄。我當時成績不好,不愛學習,但是為了和他多說幾句話,經常騷擾他,問他題目。只要我寫對一道大題,他就會高興地對我笑,像夸小孩子一樣說我真聰明。初戀的笑對于一個毛頭小子來說意味著什么,你們懂嗎?對,就是核彈在心里爆炸的那種感覺。”
“長得特別漂亮,哪怕穿著丑兮兮的校服,也是整個教室、整個操場中最抓我眼球的存在……不過那時候我傻,不知道自己喜歡的人就是他,不懂多看幾眼、多偷拍幾張,導致現在只能從回憶里尋找他的蛛絲馬跡。”
“如今怎么樣了?”春哥聽得入了神,抓心撓腮地追問,“聽你的語氣,好像后來你們沒有在一起了?當時發生了什么,導致你們分開?現在你還有和他重歸于好的打算嗎?對了對了,你的初戀……和上一個問題,是同一個人嗎?”
“這個嘛……”霍予安拖長了尾音。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被他勾起了好奇心,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這段感情的后續。
可只見霍予安朝他們燦爛一笑:“這對于題目來說已經超綱了,如果寶姐還有手氣抽中我,而且我正好搖到了這個問題,我就老實交代。”
包括三個隊友和工作人員在內,全場唏噓。
“是同一個人。”不過好在他還沒賤到徹底,“沒能在一起,肯定是因為有其他因素把我們分開了,目前在我看來,面前擋著的障礙已經迎刃而解。至于那些關于未來,而且是關于感情的事,這誰說得準,隨緣吧,但我一定會努力給自己一個圓滿,至少不能后悔。”
他的話音落下,本期《誰怕誰》正好到點,主持人只好含恨宣布本期節目結束。
回到休息室,剛一拿到手機,王海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霍予安抽空看了一眼未接來電,好家伙,前面已經積累了王海的十幾個未接來電,可見經紀人對于藝人在他猝不及防之下的神操作有多抓狂。
“歪?海哥,找我什么事?”
“你他媽竟然還有臉問我找你什么事?!”電話一接通,王海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狂轟濫炸,“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不清楚嗎?你是不是嫌我命太長,嫌我頭發太多,想要讓我趁早徹底變成一個英年早逝的光頭?霍予安你給我鬧這出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夏柏都已經給你遞臺階了,你就不能老老實實喝了那杯苦瓜汁,非要給我整這個幺蛾子?你現在是不是還在直播廳大樓里面?你給我等著,我馬上過去削了你,他媽的我刀呢!!!”
霍予安:“海哥,冷靜,冷靜!”
“你讓我怎么冷靜!!!”王海咆哮。
霍予安苦口婆心:“你就是見過的世面太少,我們太安分,才讓你這么安逸,你看我這不就是給了你一個非常完美的鍛煉業務能力和心肺功能的機會嗎?你應該好好把握,并且感謝我。”
“????????”王海,“你這個大傻逼!!!他媽的我機關槍呢?!我今天就要把這王八蛋掃成篩子!!!!!”
手機聲筒傳來“啪”一聲,最終歸于寧靜,滴滴滴地響起忙音,也不知道是不是王海一怒之下把手機給砸了。
休息室內的隊友憂心忡忡地看過來,王海的怒音過于有穿透力,他們聽得一清二楚。
霍予安這個搞事的當事人倒是滿臉輕松,指著手機沖他們挑眉:“瞧,他急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欒夏柏擔憂道,“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好不容易走出一條康莊大道,你這么一鬧,可能又要回到解放前。”
“你也覺得我在鬧?”霍予安有些失望地問,不過可能是把藏在心中許久的心里話說了出來,他的心情意外的好,“我認為相對于這些事情最后被一點不剩地挖出來,被罵欺騙粉絲感情,不如自己抖干凈,沒準還能博個好感。”
“這后續的發展,誰能說得準。”欒夏柏嘆氣,“你是不是對于當年海哥幫你處理的那件事……還耿耿于懷?”
霍予安一怔,很快意識到了欒夏柏說的是什么事。
那年他和簡暮一同出入酒店的事情被曝光,簡暮闖入靖和會議室,與他大鬧了一場,從此兩個人分道揚鑣長達六年。
戀愛腦霍予安沉浸在被人當垃圾一樣甩開,一腔真心喂了狗的悲傷中難以自拔,等發現王海沒有問過他的意見就發出去的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聲明時,這件事已經成了定局。
霍予安本就脆弱受傷的心,再次被猛扎了一針。
就草了,他還真沒談過戀愛,他和簡暮確實從開始到結束都是很單純的炮|友關系。好幾次他情濃時的表白,不知道是不是被簡暮當成了信息素和荷爾蒙上頭的產物,都被無視的干凈徹底。
王海發出的聲明真他媽扎心,導致霍予安雖然面上不顯,但至今念念不忘。
看霍予安的神情,欒夏柏就知道了答案,他無奈地笑笑。
這時正在焦灼刷微博,瀏覽今晚關于霍予安的消息的荊歌猛地抬頭。
“【娛樂圈007】放瓜了!”
第056章 第 56 章
【@娛樂圈007:“熾火少年”男團成員孫暢立單純大男孩人設, 私下交富二代女友,還腳踏多條船,參加群批派對, ABO與男女不忌,詳情看視頻】
底下是一個長達五分鐘的爆料視頻, 收集整理了孫暢與富二代女友的交往記錄, 劈腿出軌五個不同的人的聊天記錄與視頻實錘, 大約是從他的手機上搜 出來參加群批派對的打碼視頻, 以及他曾經在粉絲面前立單身和純情人設的各種片段和語錄。
“熾火少年”是最近圈中風頭正盛的十人大團, 由十個平均年齡僅二十歲左右的alpha男生組成,剛出道就憑借著極高的顏值和過硬的營銷實力爆火, 是貨真價實的愛豆、為粉絲量身打造的造夢機器, 團粉和唯粉上千萬,女友粉男友粉無數。
這個瓜一經發出,頓時將霍予安有關的熱搜壓了下去, 一時之間熱搜榜前五是孫暢的劈腿群批瓜,后五是霍予安在真心話大冒險中的自爆。
隨便點進一個關于孫暢的熱搜, 廣場都是大大小小熱鬧的瓜田, 實時消息飛速刷新, 全都是粉絲的脫粉回踩。
這時孫暢的正牌富二代女友出面了。
【我今年和孫暢同齡, 都是二十一歲,十八歲時我和他在一起, 我默默注視著他越走越遠,越爬越高, 我為他高興, 但也害怕他在大染缸里會迷了眼。可是他一次次地向我承諾,他最愛的人是我, 我信了。
我從來不會查他的手機,因為我愛他,我信他。直到去年十一月,我無意間在他手機上看到小三發來的撩騷消息,我才發現我自己有多好笑,他的承諾有多廉價。
我發現的第一個小三是個鴨,會所里一千包夜隨便干什么的那種。我蒙了,一口氣翻遍了孫暢的微信,查了所有軟件,我才發現我到底是一個多大的傻叉。
劈腿五個對象,從他滿十八歲開始與除我之外其他各種人的一百五十六次開房記錄,手機里總共加起來長達十二個小時四十六分二十三秒的參與的群批派對興艾視頻……我很絕望。
我從十八歲開始愛他的兩年多青春、在他身上花的七百多萬,他工作忙,我來回乘坐飛機去看他,兩年多以來總里程超過一萬公里……這些統統好像變成了笑話。
發現他私生活混亂后,我第一時間去醫院體檢,幸運的是HIV陰性,不幸的是HPV陽性,目前正在接受激光治療,治療進度大約百分之四五十。
這個瓜是我主動向狗仔爆料的,孫暢揚言要弄死我,但我不怕。我的青春已經喂了狗,我希望他的粉絲不要繼續被他欺騙感情、時間和金錢。
我不會就此被他毀了,已經開始新的生活啦,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但我大約會退網一段時間,勿念】
好比在廢墟里又投了一顆原子彈,前女友附圖的比狗仔更加豐富精彩且高清的爆料視頻、要用一分多鐘才能劃完的轉賬長圖、偷存的小三打碼照片、孫暢和各路人的床照……
微博亂成了一鍋粥,一度崩潰,程序員被臨時喊回來加班修復。
【看哭了,一個女孩子最美好的十八歲到二十一歲,浪費在這么一個人渣身上】
【小姐姐的文字看上去好溫柔,天殺的孫暢怎么敢傷害這么好的女孩子!】
【從十八歲就開始各種開房……這還是在成年之后,可以自己開房的前提下……估計只有他自己知道成年之前干了些什么……】
【現在人都這么早熟嗎……難倒真的只有我二十六歲還在瑪卡巴卡嗎……】
【玩的真花啊】
【他們這個團不會都這德行吧?】
【這就是娛樂圈里聽不得粉絲的黃腔,一被調戲就從耳朵紅到脖子,夢男夢女的夢中情人,一大堆媽媽粉追著認兒子喊寶貝,的單身純情大男孩】
【對比之下,我忽然覺得隔壁自爆的那位好像順眼多了】
【對照組這不就出來了嗎】
【對啊,隔壁自爆的那位:別夢我了,對你們來說,我的感情世界本身就是一片廢墟】
【笑死,霍三:我爆破我自己】
【打臉能不能別來的這么快,我五分鐘之前才剛點了取關霍三呢,這么快就要我關注回來嗎?但是我真的覺得他是一個真alpha,至少他很真誠,不會欺騙我的感情TvT】
【我最后的倔強,明天早上十點再把霍三關注回來,因為我明天十點才睡醒orz】
【高興的這么早做什么,沒準隔壁那個也是立的深情人設】
【不,霍三裝不出來,你去看一下他之前客串過的龍套角色,辣眼睛演技,他演不出那種深情不悔人設的效果,只能是真情流露:)】
【一時分不清你到底在罵他還是在夸他哈哈哈哈哈】
【我也剛取關了霍三,吃完瓜發現,霍三這么坦誠,不拿我們當外人,好像是我不識好歹了,灰溜溜地去關注回來(落淚)】
【和孫暢比起來,霍三簡直是一個天大的好人】
【史上最快的洗白】
【剛才誰說霍三命里不帶火的?出來挨打!我哥偏要紅到發紫】
【喜歡霍三真是玄學,靠一部綜藝,一個星期之內從查無此人到人盡皆知,現在又是兩個小時之內從全網黑到全網捧】
【霍三的“三”不僅體現在他干的事無法無天,更體現在他的運氣也好到逆天,剛鬧出差點塌房的大事,就有人出來幫他擋槍,還給他洗的干干凈凈,你說氣不氣】
……
霍予安把手機從徹底沉默的王海面前拿回來,無辜地攤手:“喏,看完了沒,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王海開始滿屋子轉圈圈。
霍予安迷茫地問:“你做什么?”
“我很焦灼,也很迷茫。”王海轉回來,掰著霍予安的肩膀使勁搖晃,“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你不是應該被全網黑,好不容易靠著《旅行》積攢起來的人氣和粉絲全部流失,然后重新回到一開始時只能接接婚禮演唱和商場開業剪彩熱場助唱嗎!怎么會變成這樣,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霍予安被他甩的頭昏眼花:“……你就不能盼著點我好嗎?我如果又回到之前的鬼樣了,對你這個經紀人有什么好處?”
“但是這件事不科學!!!”王海崩潰,“你小子的命怎么就這么好,前幾年你那倒霉的熊樣是不是就是在為今天攢運氣了!”
霍予安謙虛:“過獎過獎,我一生行善積德,這可能都是我應得的。”
“你個王八蛋,滾蛋吧,看到你就煩!”
說著讓霍予安滾蛋,但是王海自己沖出了休息室。
他心中憋著氣,有對霍予安的,也有對《誰怕誰》節目組的。這個節目沒有下限,當時接這個活之前他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禁不住這個節目實在太火爆的誘惑,把這四個人推出去增加曝光量,結果最后果真出了事。
“海哥干嘛去了?”上了衛生間回來的荊歌進門,走廊上王海與他擦肩而過,打招呼也沒反應,怒氣沖沖就沖哪個方向去了。
“估計是找導演算賬。”霍予安說。
王海讓他們在直播廳大樓里面等著,沒過多久就殺了過來,在霍予安這里滿腔怒火撞到了棉花上,估計現在憋著雙倍的鳥氣去找節目組導演撕逼了。
荊歌還在唏噓網上的事情:“怎么就鬧成了這樣呢?狗仔拿到了料,難倒不會去找正主敲|詐一番嗎,難道是價格沒和孫暢那邊談攏?”
“誰知道呢?”霍予安低頭看手機,“他女朋友不是富二代嗎,大家大業的,沒準是前女友給狗仔塞的太多了。”
“你在看什么?”
荊歌的腦袋忽然湊過來,被霍予安一把推開:“忙著呢,別礙著我。”
“在和你的初戀聊天啊?”
霍予安一挑眉,默認。
荊歌撇嘴,被酸到了,他收拾了包,不愿再待在這間充滿了霍予安溢出的幸福粉色泡泡的休息室里,滿臉嫌棄地走開。
霍予安才不管隊友對他觀感如何,他緊盯著手機,一心給簡暮發消息。
他和簡暮的對話框停留在一個多小時之前,節目開播前他給簡暮發直播間的鏈接,但是直到現在簡暮都沒有回復,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忙,還是懶得理他。
霍予安藏不住心事,又給他發了幾條消息過去。
【我的節目你看了嗎?】
【我在節目最后幾分鐘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那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希望你能懂】
霍予安斟詞酌句,在輸入框里刪刪減減,發最后一條消息:【哪怕除去我還傻不愣登感情不開竅的高中時代,滿打滿算我也愛了你將近十年,簡暮,給我一個愛你的機會】
點擊發送,得到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霍予安:……?
臥槽,被簡暮拉黑了???
第057章 第 57 章
隴峯集團, 整座大樓都已經陷入了黑暗的沉寂,只余總裁辦亮著一盞燈,像是夜色中的一點螢火, 在百米高空散發著幽幽光亮。
簡暮扔開手機,眼眸垂落時的目光定在了桌面攤開的集團財務表報上, 他濃黑色的瞳孔是渙散的, 沒有絲毫焦距。
整個人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呆愣地凝滯在原地, 余光中手機屏幕熄滅, 單薄的唇角扯出一個蒼白的慘笑。
“行了,別看了, 回家了。”
辦公室的門啪一聲被打開, 溫白走過來,把桌上凌亂散著的文件收拾干凈。
“你再怎么看,哪怕把這些東西看穿, 公司的賬上也不會突然多出幾十個億出來。我約了一些銀行的老總,改天我們一起去吃個飯, 和他們商量看看有沒有辦法暫時周轉……哎, 別發呆了, 走吧, 你兒子估計還在等你回去睡覺。”
溫白見簡暮還心不在焉、慢慢吞吞地收拾車鑰匙和電腦,急性子忍不了, 直接上前代勞,把所有東西一股腦塞進包里, 親手幫簡暮提著, 推著他出門。
踏入電梯,從潔凈透亮的電梯鏡子上注意到簡暮滿臉的魂不守舍, 溫白笑道:“直播看了嗎?還是看到熱搜了?”
簡暮本就眉頭緊鎖的臉仿若又凝上了一層冰。
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冷風透過縫隙,在電梯里呼嘯而過,讓溫白感覺通體一涼,預感不妙。
他難以置信問:“難倒那個小明星說的人不是你嗎?!”
“你覺得他說的哪一點是我?”
情緒猶如吹氣球一樣緊繃了一個晚上,溫白一個輕飄飄的問題,像一根針一樣扎了上去,讓簡暮筑起的搖搖欲墜的瓦墻徹底土崩瓦解。
“他喜歡的人,長得好看,性格比我好上百倍,沒有脾氣,隨他欺負。高中的時候給他講題目,還會沖他笑。”簡暮問,“你說這些特點,哪一點符合我?”
“……”好像確實和簡暮不太沾邊,溫白也不自信了,小心翼翼地問,“你長得好看?”
“除了這個呢?”
溫白問:“你高中不是和他一個學校嗎?他難倒沒問過你題目?你難倒沒沖他笑過?”
簡暮并不意外溫白知道霍予安與他一個高中,靖和所有藝人的資料都在他手里,從中對比出他和霍予安是高中同學不是難事。
“被他問過題目的人多了去了,我排不上號,里面不乏好看的。”
“……”溫白無話可說。
電梯“叮”一聲打開,簡暮心煩意亂地率先走出去,徑直走向下班后空曠的停車場中僅剩的那輛黑色奔馳。
溫白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的背影,直到電梯門自動關合,他才如夢初醒地擋住門,跟上簡暮,鉆進他的車。
簡暮系上安全帶,瞥了一眼他:“怎么來我這了?”
“去你那借住一晚,好久沒見小睿和歲歲了,順便聊聊銀行貸款的事。”溫白說,“我家最近不安全,小區里有變|態出沒,經常蹲點,煩死了。”
簡暮愣了愣:“行,要多住幾天嗎,小區里有變|態……要不要報警啊?”
“他要是再蹲幾天,我就報警了。”溫白說,“我就住一晚,明天我開個酒店去。”-
簡暮失眠了。
這些年他身體不好,工作強度大,體力不支,哪怕意識再清醒,他也能沾床就睡。
多年不曾失眠,簡暮沒有多少應對失眠的辦法,只能仰躺在床上,望著黑暗中折射著光影的水晶吊燈,兀自發呆,腦海中的胡思亂想不受控制地奔流涌竄。
自從生病了之后,受到藥物的干擾,他的記憶衰退的癥狀逐漸顯露出來。高中時代對他來說已經有些久遠了,那些曾經鮮活明亮的年輕畫面似乎都被一層薄紗籠罩,覆上了一層霧蒙蒙的灰。
耳畔似乎傳來熟悉的下課鈴,肅穆的教室內重新恢復了十六七歲的活力。
當初日夜相伴三年的面孔此時都已經看得不太真切了,但是簡暮唯獨能記住后排角落里那個青澀張揚的身影,在他落滿塵埃的記憶之中熠熠生輝。
除了面容尚顯稚嫩,高中時的霍予安與現在幾乎相差無幾,放蕩桀驁、恣睢難馴。
簡暮身為班長,成績優異,品行端正,是老師們的心腹。而霍予安身為從國際學校來的轉學生,從不聽課,成績墊底,是老師們的心腹大患。
班主任讓簡暮在課余時間主動幫霍予安補課,可是這個正處青春期叛逆的少年不愛聽簡暮的話,就喜歡拿著試卷和作業本在教室里四處乞討,學會一道題便來到簡暮面前耀武揚威,雄赳赳氣昂昂地炫耀自己又學會了一個題型,簡暮只能敷衍地夸他兩句,沒料到最后老師竟然把霍予安的進步都算在了他的頭上。
被霍予安問過題目的同學不少。
簡暮只能依靠自己朦朧的印象緩慢排查。
是學習委員嗎?學委是一個蘋果臉的omega女生,好像曾經和霍予安鬧出緋聞。
是數學課代表嗎?也有可能,這是一個beta男生,高中那會兒和霍予安關系好。
或許是隔壁班的?那么這個范圍可太大了。
簡暮驀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掀開被子走出臥室。
他心煩意亂,但是耗費大半個晚上想這東西也只是無盡的內耗,明天還有數不清的工作要忙,他不能把夜晚的時間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
……反正,他已經決定放開霍予安了。
他打算下樓倒一杯水,咽一顆安眠藥,明天起床又是新的勞碌的一天,希望工作能填滿他的思維,讓他無暇思考那些亂他心神的東西。
本來他就是趁人之危,在霍予安危難之際將他困在自己身邊。現在霍予安的危機解除,想要和他撇清關系,也是情理之中。
霍予安讓他看直播,看他在節目中的真情流露,其下暗示之意,可能再清楚不過。
霍予安想走,與其互相折磨成為怨偶,連最后的體面和尊重都無法留下,他不如放他自由。
簡暮從來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既然七年前已經失去了一次,也不差這七年后弄丟的第二次,他已經擁有了一段偷來的時光,他不能貪。
況且他的母親……簡暮的心再次往下沉了沉,腦海中一閃而過母親那張秀麗端莊的臉,他好像驟然被攫取了呼吸,被裹緊在密不通風的狹小空間里。
是啊,耽于情愛太久,他差點把他的母親忘了。
那個前半生掏出滿腔真心和勇氣,全心全意地深愛丈夫,到頭來卻發現是被丈夫利用極高匹配度的AO信息素控制了精神和思維,洗去標記后,平等地憎恨世間所有alpha的omega女人。
她溫柔、偉大且包容,閃耀著母性光輝,一如既往地疼愛有著一半前夫血脈的獨子。
她也自私、癲狂,有著極強的控制欲,為了掃除自己孩子身邊的任何alpha,避免孩子步她后塵,她抱有以死要挾的勇氣和決心,像護崽子的雌虎一樣,隨時隨地無差別地露出自己尖銳的虎爪和致命的牙齒,哪怕她可能甚至將自己的孩子也開膛破肚。
七年前那一次的失控讓簡暮遍體鱗傷、頭破血流。
簡暮是恨她的,但母親卻是他貧瘠單薄的人生中所剩無幾的慰藉。
下樓的短暫幾十秒,簡暮苦澀地想,就用這僅存的幾年余生守著歲歲和公司,好好培養簡睿,等到這具身體油盡燈枯,把孩子托付給簡睿,留下的財產也足夠讓孩子錦衣玉食到老。
現在,他有點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載了DZ四人的保姆車在夜色中寬敞開闊的大道上疾馳。
車前座幾人摸著黑面面相覷,不斷交換眼神,頻頻轉頭看向保姆車的最后一排,那里的空間似乎不停地朝外散發出絲絲縷縷的怨氣,幾乎凝成了實質性的黑霧,而怨氣的源頭,正是獨自坐在角落里,曲著腿踩在座椅上,抱著自己默默懷疑人生的霍予安。
杜玢迷茫:直播的時候不還在開屏嗎,怎么一下播就成這鬼樣子了?
欒夏柏看荊歌:最后和他待在一起的人是你,你說?
荊歌擠眉弄眼:剛才他給心上人發消息,發了什么我不清楚,但看他這樣,估計是被拒了吧。
杜玢目露憐憫:倒霉孩子,原來是失戀了,既然這樣,一會兒的燒烤就不和他搶最后一串簽好了——如果他還有胃口能吃得下的話。
但杜玢萬萬沒想到,霍予安這廝哪怕是失戀了,他仍然是一個牲口。
甚至比平時還畜生,那烤腰子、烤海參、烤韭菜和烤生蠔是一把一把往嘴巴里面塞,嚼都不怎么嚼就直接往下咽,讓人懷疑他分分鐘要被噎死。甚至還從房間里拿出兩杯從家里偷出來的他爸的鹿茸枸杞靈芝酒,眼睛都不眨、倒白開水一樣地往下灌,把他們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安,你別吃了,我害怕……”杜玢看向欒夏柏和荊歌,語氣鄭重嚴肅,“哥們兒們今晚記得鎖好門,有條件的穿一條不銹鋼褲衩子,別被這家伙半夜敲開門捅死。”
荊歌站起來捂著屁股就想逃竄。
“滾蛋,對你們沒興趣。”
霍予安對準了兩米開外的垃圾桶,手中喝完了酒的一次性杯狠狠砸出,盡管酒氣已經上頭,但塑料杯還是正中靶心。
霍予安轉頭望向窗外的某個方向,表情森然,讓人脊背發涼,一字一句像是從牙齒縫里擠出來的:“他媽的,你最好別讓我逮到機會,否則老子直接日死你!”-
霍予安想要直接去溫泉山莊或者隴峯大廈堵簡暮,把事情問個清楚,至少要讓他死個明白,不要稀里糊涂就被斃了。
但估計是經過直播和孫暢事件那么一鬧,霍予安的人氣和口碑再次飆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接下來的行程被王海安排得滿滿當當,成天到處亂飛,別說去堵簡暮了,他連安海都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回來過。
連軸轉了小半個月,再次踏上安海的土地,是因為他媽裴秀榕的一通電話,問他最近有沒有空回家一趟,他姐帶女朋友回家,他們一大家子一起吃個飯。
霍予安問過王海,得到了肯首,在離開安海十多天后,終于重新回到這個熟悉的傷心地。
飛速倒退的光影在霍予安深邃英俊的臉上流轉,年輕alpha的臉上有風塵仆仆的疲憊,但更有一種勢在必得,或者更準確來說,是破釜沉舟的勇氣和決心。
今晚的家庭聚餐散場后,他要去找簡暮,把他們的事好好掰扯清楚。
但是在這之前,他要應付霍家的七大姑八大姨。
霍予安來得不算早,推開小宴會廳的門時,酒桌上已經坐了一些親戚,看到家里唯一一個大明星到場,目光和話題紛紛開始繞著霍予安打轉。
直到被堵在路上的父母和姐姐以及女朋友到場,霍予安才從輿論的中心被解救出來。
看到與霍予夢并肩而行走來的圓臉omega女孩,霍予安一愣:“封……封采?”
這個名字有一點久遠了,在嘴巴里繞了好一大圈,霍予安才確認是這個名字。
裴秀榕一愣:“你和小采認識?”
“哦,對,忘記和你和父親說了。”霍予夢今天大約是去了一趟公司,臉上化著淡妝,穿著一身干練時尚的淡藍色西裝,看上去英氣颯爽,“這件事其實也巧,小采是霍予安的高中同學,同一個班的。”
omega女孩長著一雙月牙笑眼,結合著那張小巧白皙的圓臉,看上去十分討喜,扎著蓬松的丸子頭,穿著一身碎花裙子,露出一截筆直細長的小腿,整個人青春靚麗,讓人以為僅二十歲出頭。
聲音也清脆甜亮,像黃鸝婉轉的啼鳴,得體大方地打招呼:“我當時是我們班的學委,坐在霍予安前兩排,當時他還經常找我問題目呢。霍予安好久不見啊,以后你要叫我嫂子了!”
霍予安面上不無詫異,和封采寒暄了幾句。
他們一家人被塞車拖延了時間,來的時候親戚們都已經入座了,給他們留了五個連著的空位。
父母坐在一起,霍予夢和封采坐在父母旁邊,霍予安成了多余的一個。
裴秀榕身旁是霍予安堂哥的女朋友,而且還是霍予安的粉絲,堂哥堅決反對女朋友和她男神坐在一起,于是他被趕到了封采身旁。
裴秀榕笑道:“正好小安和小采是高中同學,行吧,你們兩個坐一起,小安和小采多說說話,沒準能讓小采自在一些。”
酒桌上話題轉了好幾輪,等到大家的焦點終于從霍予安和封采身上移開,霍予安壓著聲音問封采:“你是怎么眼瞎看上我姐的?”
但可能是他嘀咕的太大聲,被霍予夢聽到了。她正在給封采剝蝦,聞言把手里的蝦腦袋狠狠甩向了霍予安的頭:“閉嘴吧你!”
霍予安一躲,蝦殼是躲過去了,丟在了身后的石膏浮雕墻上,純白的石膏浮雕被濺上了油膩的湯漬。
“你這人怎么一點素質都沒有?”霍予安抽了張紙巾擦拭墻面。
霍予夢冷嗤,封采笑得漂亮的大眼睛像月牙一樣彎起。
“我第一次見你姐姐是還在高中的時候呢,夢姐去學校接你,我在教室門口碰到她。”提起自己愛的人,封采滿眼都是無法掩飾的幸福,“高中那會兒只是寥寥說了幾句話,后面真正認識是在大學,夢姐是我的同門師姐,后面進入同一個研究院,又是同一個課題組,一來二去就熟了,在一起了。”
霍予夢接著說:“其實早就想帶她回來了,但是前些時間家中的情況一直不好,沒敢和她還有她父母那邊提,現在終于敢帶回來,也是時候可以定下了,這說起來還要感謝你。”
霍予安無所謂地擺擺手,把紙巾丟回桌上,等著服務員過會兒來收:“這有什么,你不聲不響就有對象才是最讓我震驚的,對象竟然還是我高中同學。”
霍予夢抿唇,封采羞赧地垂下腦袋,忽然回想起什么,她湊近了霍予安。
宴會廳里有話筒和大屏,一些愛熱鬧的小輩正在拿著話筒點歌唱,房間中回蕩著他們的七拐十八彎的歌聲。
說話聲容易被歌聲掩蓋,封采只能湊得比較近,稍稍抬高了聲音道:“你之前那個節目的直播,我都看到啦,我有一個班級里的小群,大家都吵翻了,都在押注你喜歡的到底是誰,你快點給我透個底,我要去all in。”
“這種事你們都要賭?”霍予安詫異挑眉,這是有多無聊?
封采說:“大家都想不到你這個看上去注孤生的人竟然悶聲干了這么大一件事,高中時候居然就有了喜歡的人,還一直喜歡到現在。這實在太讓人意外了,畢竟你可是連校花向你表白,你都能用人家八百米沒跑及格,追不上你這種鬼話來羞辱人家……大家都很好奇究竟是誰的魅力這么大,連當年那么不解風情的你都能被他收服。”
“給我看看你們都押了誰?”
封采大大方方地拿出手機,給他看他們小群里的聊天記錄。
高中畢業后,他們這一幫玩得不錯的朋友一直保持著聯系,得知自己班里竟然有同學當了明星,就時不時關注著霍予安的動態,所以那天直播發生的事故也是第一時間得知,立即有人嚷嚷著下注。
霍予安翻了一圈,有押他們當時的語文課代表、文娛委員、beta班花、隔壁班的班長……
他指著聊天記錄中的某一個名字:“其他我都忍了,但是這位押比我還高、長得跟李逵似的體委的兄臺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家開玩笑下注的。”封采忍著笑。
“我感覺你們的眼光都不怎么樣。”竟然連當年那樣風光霽月、玉樹蘭芝,絲毫不被學校里的alpha校草遮擋絲毫光環的簡暮都沒人去猜,足以見得無論是審美還是品味,都比不上他。
“突然不是很想告訴你了,反正到時候我公開,你們自然就知道了。”
霍予安賣了個關子。
幾乎一天沒有吃飯,胃里空空如也,霍予安轉過頭正欲繼續吃飯,余光中忽然瞥見沒有關嚴的門縫外,一道清瘦的黑色身影一閃而過。
霍予安一愣,正想要凝神看得仔細一些,但門外只剩來回奔走上菜的服務員和幾個西裝革履、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第058章 第 58 章
“抱歉, 久等,路上有一點堵。”
廳中幾個正在侃侃而談的中年男人剎然停止了說話聲,齊齊轉頭看向門口。
宴廳花紋繁復的大門被推開, 清麗雋美的omega身著筆挺的黑色西裝,踩著手工皮鞋緩步踏入, 嗓音微低, 弧度優美的唇角含著禮貌但疏離的笑。
其中一個坐在窗邊, 頭發濃密, 但肚子頂到餐桌, 法令紋極深的中年男人朝簡暮笑得熱切:“你就是簡鉞山的侄子是吧?沒想到竟然這么俊,來來來, 遲到多大點事, 就……自罰一杯,紅酒提前都醒好了。”
簡暮沒有推辭,大大方方地接過男人遞來的紅酒, 杯沿抵著薄唇仰頭,頸間秀氣的喉結上下滾動, 轉眼間半個高腳杯的酒液便一飲而盡。
中年男人贊賞地沖他豎起拇指:“簡總大氣!”
簡暮客氣地假笑著入座。
今晚這場局是他有求于人, 想要暫借這些人的資金讓隴峯挺過這一次現金流斷裂的困境, 他只能硬著頭皮與這些人虛與委蛇。
他對城南的開發案十拿九穩, 但是在項目回歸隴峯之前,他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至少需要足夠周轉的資金,維持隴峯這個經濟巨體龐然大物的正常運作。
讓他喝酒的中年男人是簡暮的大伯、簡聞的父親簡鉞山的朋友, 而剩下的人是中年男人的朋友, 都是一些除了錢之外一無所有的暴發戶。
簡暮心知肚明,這是一場鴻門宴, 他不可能從這些人手中摳出一分錢。
但是簡鉞山背后是隴峯董事會向他排山倒海一般而來的鋪天蓋地的壓力。簡鉞山在看著,董事會里還有他的人,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簡暮不能對簡鉞山拋出的橄欖枝毫無作為,只能偏向虎山行,至少表面功夫要做到位。
剛一坐下,簡暮就感受到了后頸一陣鋒利的銳痛,像是幾百根針齊齊扎進了他的身體中,從腺體的位置擴散蔓延,連帶著全身的血管都如同被密密麻麻的尖刺穿透損毀。
omega平靜寧和的表情驟然一僵,面色驀然發白,細細密密的冷汗從白皙光潔的額角冒出,像是正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身旁另一個老板看出他的異樣:“簡總,不舒服嗎?”
這陣刺痛來得猛烈,但去的也快,熬過了這陣刺痛,除了臉色仍然有些蒼白之外,簡暮看上去與常人無異。
擺了擺手,朝關心他的老板笑了笑:“謝謝,我沒事。”
“沒事就好。”
老板的關心并不作假,簡暮隨口多問了一句:“怎么稱呼?”
“姓秦。”
“秦老板。”簡暮禮貌地頷首,旋即就收回了視線。
這個老板有些欲言又止,他眼神飄忽了兩下,話語從嗓子眼到喉嚨轉了兩圈,但最終還是咽回了肚子里。
簡暮沒有注意到老板的神色,他不動聲色地伸手向后,輕撫自己的腺體,出神地回憶距離上一次得到安撫,似乎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腺體和信息素得不到alpha信息素的中和,開始越來越頻繁的抗議,而上回莊馭給他的新款實驗室抑制劑竟然也這么快就失效了,明明他早上出門前剛注射過。
但是他唯一想要讓他幫忙緩解痛苦的人此時……
隔音明明不錯的宴廳卻不知何處傳來鼓點極有節奏感的音樂聲,酒桌上其中一個老板注意到了,不滿地提出:“隔壁到底在做什么,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很吵?”
另一個男人說:“隔壁廳的主人我知道,姓霍,安夢醫療的,今天好像是孩子的對象見家人。”
剛才路過隔壁廳時,無意間從門縫中窺視的畫面浮現在簡暮眼前。
他本來有意強迫自己無視和忘記,可此時被人提起,那讓他刺痛的畫面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逐一劃過,讓他無法呼吸,就連心臟都被揪緊了。
盡管多年未見,他還是一眼認出了坐在霍予安身側的omega,那張熟悉的圓臉和極具親和力的笑眼的主人叫封采,是他們高中時的學委。
的確,印象里霍予安和封采關系好,似乎有人看到過他們私下里獨處,他們能走到一起,走到現在見家長這一步……似乎并不是一件值得驚訝的事。
他們兩個坐在一起……還挺登對的,男帥女靚,賞心悅目,交流的目光中滿是愛意。
高朋滿座,歡笑祝福。
簡暮強行咽下心底漫上來的酸楚,但是端著酒杯時,杯里顫抖的酒液還是暴|露了他內心并不平靜的事實。
“簡總怎么一個人喝酒呢?”坐在簡暮對面的老板朝他端起酒杯,“我敬你一個,鄙姓曹,簡總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把隴峯這么大的企業管理的井井有條,后生可畏!”
“我也走一個!”
“帶我一個!”
大約帶了些借酒澆愁的心思,簡暮對向他舉起的酒杯來者不拒。他的酒量不好不壞,幾杯酒下肚,白皙的臉已經蒙上了一層薄紅,原本冷冽清和的桃花眼中染著霧水,看起來柔軟條順。
一個老板問:“話又說回來,簡總,目前隴峯的漏洞還有多少?”
提起正事,簡暮逐漸昏沉的大腦陡然清醒了些許。與這些人素昧平生,是否真心愿意借款還有待商榷,簡暮自然不會將公司的真實情況和盤托出。
“目前一些生產線暫時停工,積攢的期貨拋售,債務回收……”簡暮衡量著,報了一個數。
老板們倒吸一口涼氣。
“這么多?”
“這對于我們來說也不是小錢啊。”
“簡總,如果我們愿意借,你有什么誠意嗎?”
簡暮說出提前準備好的臺詞:“隴峯會向各位寫下欠條,利息比銀行貸款高兩個百分點,在未來五年時間里,相同條件下優先考慮與各位老板合作,并且讓利一成……”
“錢錢錢,都是錢,太俗了。”一個身量不高,身材干瘦的老板打斷簡暮的話。
“那么您認為應該如何?”
“我們嘛,錢都有了,坐到現在這個位置,也不差權。”干瘦的老板和其他幾人對視一眼,哈哈一笑。
簡暮也跟著皮笑肉不笑:“那么你認為應該如何?”
老板思忖一番:“我們幾個都是男人嘛,而且都是alpha,簡總雖然年輕,但也是成年人,成年人之間的交易和往來……我相信簡總會不明白。”
簡暮了然:“隴峯旗下有一個娛樂公司,叫做靖和,里面的藝人可以讓老板們挑選,只要你情我愿,不違背藝人的意愿,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明星我們又不是沒玩過,玩起來感覺也就那樣,早就膩了。”
“那么按照各位的意思是……”
“我們面前不就坐著一個現成的美人嗎?”
老板淫|邪的打量還沒來得及落在簡暮身上,只見他倏地站了起來,修身的西裝顯得他比例極佳,身量頎長,挺拔如松。
狹長的桃花眼微垂,清凌凌的視線淡淡掃視在他們身上,帶著就連他們也沒有的上位者的蔑視和不屑的嘲諷,一股強烈的低沉氣壓旋即向他們圍攏而來,讓人心驚。
“和我周旋了半天,終于露出狐貍尾巴了?”簡暮冷嗤,“想要我,你們還不配。回去告訴簡鉞山,這些小把戲無聊的很,他如果想要隴峯,就光明正大站出來和我爭,少在背后玩這些不入流的手段單純惡心人。”
他的語氣漫不經心,滿是鄙夷和嘲弄,看上去像是在和他看不上眼的螻蟻講話——事實上他確實不太能看得上這群肥頭大耳的酒囊飯袋暴發戶。
明明只是平淡冷靜的態度,但就是這樣的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傲慢模樣才最讓人氣惱嘔血。這些老板寧愿他勃然大怒,掀桌子走人,也無法接受他輕飄飄地只是讓他們幫忙帶話。
“你他媽說誰不配呢?!”剛來時迎簡暮入門的王老板大發雷霆,一只高腳杯砸在了簡暮邁步踏出去的腳邊,發出清脆碎響,“你今天不陪也得陪,簡鉞山把你送過來就是給我們睡的,你一個omega還想斗得過我們這群alpha?”
說完,濃重的alpha信息素猶如排山倒海般襲來,哪怕提前有準備,佩戴并且開啟了信息素屏蔽裝置,但今天本就預先有信息素紊亂癥狀的簡暮還是無法避免地受到了影響。
這波讓他幾欲反胃作嘔的alpha信息素無孔不入地鉆入他的鼻腔、滲透入他的腺體、擠進他的毛孔,勾動他體內的激素,迷亂了他的意識,迷蒙了他的雙眼。
“嘶……”最后的意識是艱難地喘了一口氣,下一秒,簡暮陷入了徹底的黑暗-
酒過三巡,滿桌子的親戚把自家的事情掰扯完了,開始聊聽來的八卦。
霍予安低著腦袋專心啃牛小排,被迫聽了滿腦子沒營養的內容。
“我表妹家的兒媳婦在唐灃市那邊上班,她公司的老板特有錢,還年輕,是一個beta,但是好像婚姻過得不幸福。有錢人不都是喜歡搞聯姻那一套嗎?強強合作,方便事業發展,他老板就是這樣和一個alpha結了婚。”
霍予安:“?”偷偷豎起耳朵。
其他親戚問:“然后呢?”
“結果我表侄媳婦說那個老板和他們之間一個beta員工搞在一起了!”
“啊?怎么會這樣?那人長得國色天香嗎?
“據說長得挺好看,比老板的原配老公好看。后來老板的老公知道了,就到他們公司來堵勾引他老婆的員工,把人打了一頓!”
“勾引人家老婆,不把他打死都算他命硬了!”
霍予安忽然感覺后背一涼:“!”
“結果你猜怎么著,老板跑出來了,死活護著小三,說他們倆才是真愛,非要和老公離婚,結果老公連著他一塊打了,現在鬧得很難看。”
霍予安坐直了身體,轉了轉脖子,聽到了骨骼碰撞摩擦的咔啦聲,心想工作太忙疏于鍛煉,以后一定要定期健身……要不再找一個拳擊教練帶他練一練?
一個拳擊感覺還不夠,還要再練一練散打。
要不柔道、空手道、泰拳這些也去涉獵一些?技多不壓身嘛。
雖然霍予安并不覺得溫白那個白斬雞小身板能拿他怎么樣,但是人家有錢有勢,萬一雇十個八個壯漢非要弄死他,霍予安還是感覺自己需要未雨綢繆,給自己的人身安全上一層鎖。
聽完了八卦,親戚們紛紛開始評論。
“家里有人了還出去亂搞,這種人被打死都不足惜!”
“家門不幸哦,娶這么個beta回來,倒了八輩子霉。”
“老板的眼光也不見得好,那個員工不見得真喜歡他,沒準就是沖著他的錢去的!”
霍予安弱弱地開口:“可是老板說和員工是真愛啊,說不定是真的是因為互相喜歡才在一起,和錢無關呢?也不一定要把人想的這么陰暗吧……”
他這番話乍一聽沒有什么毛病,但是放在當下的語境里,簡直是離經叛道、大逆不道。
毫不意外受到了眾多親戚的圍攻。
“你這孩子怎么能這么想。”
“再怎么喜歡,那也是插足別人的婚姻,而且明知道老板已經結婚了,這是正常人能干出來的事嗎?”
“這是知三當三!”
霍予安:“……”
雖然知道這群親戚并不是在罵他,但霍予安還是有被傷害到。
簡直是罵在老板和員工身,痛在他心!
痛!太痛了!
霍予安都汗流浹背了,實在繃不住,借口尿遁跑路。
他媽裴秀榕還在后面不明所以地喊:“宴廳里面就有衛生間啊……這孩子怎么跑出去了,還跑這么快?”
上了個廁所,站在洗手臺前洗手,也不知道宴廳中老板出軌員工的話題過去了沒有,身為犯有相似罪案的人,霍予安實在不愿意回到那個輿論的中心繼續聽七大姑八大姨扯淡,便走出衛生間,打算去酒店門口站一會兒吹吹風。
此時已然差不多是散宴的時刻,賓客如退潮般朝酒店外涌去。怕被人認出來,引起不必要的騷亂和麻煩,霍予安找了個安靜隱蔽的地方待著。
打開手機查地圖,猜測簡暮今晚住在哪里,規劃一會兒摸去簡暮家的路線。
按理來說他站的這個位置遠離酒店正門,還是在一片花園和人造樹林之中,本應該人跡罕至,因此一旦有風吹草動,在這寧靜的氛圍之中顯得格外清晰突兀。
霍予安聽到了幾個人踩踏著草叢而來,聽動靜,大約有五六個人。
“就在這里嗎,不會被人發現吧?”
“不然你還想去開個房?在這里我們沒準還能賴掉,要是被監控拍下,在電腦里留下記錄,我們就真撇不清了。”
“這里位置偏,還有樹擋著,放心吧,沒人會看見。”
“快快快,把人放在地上,我都等不及了,見過這么多美人,這是唯一一個讓我看一眼就心癢難耐的。”
“站在那里罵人的樣子真傲真辣啊,這樣的omega才最帶勁!”
“沒出息,一輩子沒看過omega一樣。趕緊的,早點結束早點走。”
“還是簡總經理對我們最好,來演一演老板,陪這小美人過一過家家酒,就能和他睡一覺,兄弟們一個一個來,王哥你先!”
……
臥槽,這是什么大型小樹林群批現場?!
正常人如果碰到這種情景,為了避免惹禍上身,可能按捺住好奇心,不聲不響頭也不回就走掉了。
但是偏偏今天站在這里的霍予安根本不是正常人。
這孩子打小就骨骼驚奇,就連小情侶在公園里光天化日之下打啵,他也能溜溜達達地走近,和人家保持方圓一米的距離轉著圈圍觀,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纏綿悱惻,直到人家小情侶實在繃不住,怒瞪他一眼走掉。
霍予安踮起腳尖,借著樹叢的遮掩偷偷靠近,悄咪咪探出頭。
昏暗的路燈勉強照清前方小片空地上的銀穢場景。
兩秒后,霍予安瞳孔地震。
……他媽的,那是簡暮???
第059章 第 59 章
夜幕中慘白的月光照不透林間這一片被樹蔭遮蓋的隱蔽之處, 被夜色保護的勾當在肆意妄為地蔓延。
像丟垃圾一樣被甩在地上的omega原本干凈熨燙的衣衫已經凌亂了,胸前潔白的襯衫從領口被撕開幾個扣子,露出大片平坦細膩的胸膛, 瓷白昳麗的臉上蹭了些許泥濘和雜草,神志不清陷入昏迷, 絲毫不知已身陷險境。
周圍環繞著對他虎視眈眈、迫不及待欲上下其手的中年男人。
男人們終于決定好了享用他的順序, 那個姓王的男人大概是他們的領頭人, 被幾人推著讓著率先走上前, 路燈映得他逛街的腦門和頭頂反射出油膩膩的光, 手上解著皮帶,勾著獰邪的淫|笑, 心癢難耐地朝地上的清麗omega走近。
怕omega萬一中途清醒會掙扎逃竄和大聲呼救, 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男人抽出皮帶,脫掉外套, 打算把他的手捆住,把嘴巴塞上。
他剛蹲下|身, 伸出手還沒碰到他已經眼饞了許久的嫩滑皮膚, 忽然聽見身后傳來破空而來的呼嘯風聲, 男人下意識回頭——
“砰!”
男人只覺一個巨大的力度伴隨著凌厲的拳風, 砸在了他的臉上,登時將他掀翻在地, 被打得七葷八素,眼前天旋地轉, 甚至一時半會兒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周圍這群男人猝不及防被樹叢中竄出的人影嚇得后退一步, 驚恐怒道:“媽的,什么人?”
“滾蛋, 不該管的事別管!”
那個黑影置若罔聞,視他們為空氣,旁若無人地兀自俯身檢查地上omega的情況,發現他只是身上沾上了些許草地上的泥土和草屑,除此之外毫發無傷。
這群人還沒來得及動手,他來得還算及時,男人如釋重負松了一口氣。
在眾人警惕的目光中,男人緩緩起身,他們這才發現面前的人比他們之中任何一人都要高大,四肢修長有力,袖口向上挽起,慘淡的路燈映照之下,精壯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緊攥的拳頭發出駭人的骨骼摩擦聲。
他戴著黑色的鴨舌帽和口罩,僅露出的那雙深邃眼睛中透著無法忽視的震怒和殺意,像是虎豹掃視挑釁他的兔子一樣,森冷的目光在他們強裝鎮定的臉上一一劃過。
嗓音低啞,平靜到可怕,蘊藏著風雨欲來的毛骨悚然感。
“誰碰過他?”
這個人明顯來者不善,也不知道和躺在地上的omega是什么關系,倒春寒的冷風劃過,從alpha身上滲出的低沉氣壓讓中年男人們如墜冰窖。
他們本來就是一些上不得臺面的街頭流氓,被人所雇,來演一出戲,不僅能輕輕松松白拿錢,還能免費睡一個漂亮的omega。本來就是拿錢辦事,現在東窗事發,根本沒人愿意站出來當這個出頭鳥。
霍予安冰冷的眼尾壓著欲將他們扒皮抽筋的暴怒,低沉的嗓音融進寒風之中,令他們通體發涼。
“如果沒有人站出來承認,那么你們今天你們一個都別想走!”
“你狂什么狂!”
這時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呼痛半天的王老板終于緩過了勁,捂著不知有沒有被打骨裂的側臉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好事被打斷,他怒火中燒,而且嘴里出了血,更是像烈火澆了油一樣助長了他的火氣。
他的一只眼睛已經腫了,只能睜一只眼瞇一只眼地怒視眼前這個形單影只的alpha。
王老板怒喝:“你們都給我一起上,今天誰把這小子打死,我給他十萬!”
他是簡鉞山的朋友,是這些人之間唯一一個貨真價實的老板,更是他們今晚的雇主。
王老板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帶有血腥味的唾沫,這小子竟然敢獨自一個人闖過來,還趁他不備打了他一拳,那就別怪他今晚把他弄死在這里。
他們人多勢眾,哪怕是輪也能把他輪死。
男人們本不欲和這個明顯不好惹的alpha硬碰硬,但是有錢能使鬼推磨,聽到有高額懸賞,心動頓時壓過了恐慌。
霍予安冷峻的目光凝視著他們,喉嚨間擠壓出不屑的嗤笑:“一起來?也行,正好給我省時間了。”
男人們拎著拳頭一哄而上。
他們年輕時是街頭混混,老了是地痞流氓,參加過大大小小的單挑和群架無數,也算是身經百戰,都是有名的地頭蛇。
可是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年輕alpha顯然是經過專門的格斗訓練,身手十分專業,加上已然被他們的惡劣行徑激出了血性和怒氣,一招一式都帶著不致命但駭人的毒辣和狠厲,一拳一腳砸在人的身上,感覺五臟六腑都似乎破裂挪位,隱隱約約還聽到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
“沒用的東西……我加價,打死他,我給五十萬!”
見地上已經躺倒了兩個人,剩下的幾個人紛紛目露退意,王老板氣得連忙加價。
然而這群人早在積年累月的酒肉美色之中被掏空了身體,沒有一個能打的。而霍予安早就被心愛的人被他們如此踐踏而殺紅了眼,不多時,小空地上站著的人僅剩他和王老板二人。
霍予安像丟垃圾一樣輕輕松松甩開了被他拎著后衣領的胖子,落地是沉重的悶響。
再也沒有了人為自己沖鋒陷陣擋在前頭,王老板被霍予安殺氣未散的氣場嚇得連忙往后退,然而一腳絆在了地上裸|露的粗壯樹根上,砰地跌坐在地上。
“你想做什么?”
霍予安步步緊逼,腳步踩在枯枝上發出咔噠聲,就好像是自己骨骼斷裂的聲音,王老板驚慌地撐著自己向后移動,然而后背很快就抵上了樹木。
退無可退。
霍予安在王老板身前站定。
在王老板驚恐的注視中,他動了動,剛要有動作,忽然聽到身后那些挺尸的人之中,傳來一道嗓音。
這聲音十分微弱,幾乎被那些男人們的呻|吟埋沒,但心上人的呼喚無論如何都不會被錯過。
霍予安驀地轉身,只見躺在地上的那個單薄瘦弱的omega不知何時半睜著單薄的眼皮,口中呢喃著他的名字,大約是聽到了周身的動亂,吵醒后模模糊糊認出了救他的人。
他連忙走上前:“我在!”
簡暮的手撐在地上,似乎想要站起來,然而還是體力不支,霍予安只能扶著他坐起來靠在樹上。
“用……用那個……”
他抬起手指著某一個方向,霍予安看過去,那邊是一片亂石堆,堆疊著大大小小的石塊。
簡暮再次昏睡了過去。
“小暮?簡暮?”霍予安拍了拍他的臉,確認他只是睡著了,再次揪緊的心稍稍松了松。
他朝簡暮指示的方向走去,揀了一塊籃球大小的石頭——要說心黑,還是簡暮的心最黑,非要奮力醒來,指使他怎么教訓人渣。
但霍予安就喜歡他這樣小心眼的睚眥必報。
脫下外套裹住,雙手捧著,轉過身面朝王老板。
王老板登時明白了這兩個人的意圖,驚慌失措地想逃,“這是法治社會,殺人是犯法的!”
“你也知道這是法治社會?”霍予安被他氣笑了,“你意圖強|奸的時候怎么就忘了這是法治社會?”
“……”
除了風吹草動之外再無任何聲響的空氣中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流水聲。
霍予安嗤笑:“這就被嚇尿了?”
“我……我給你錢,那個omega我也不要了,你放我走,求你了我再也不敢了……啊!”
王老板轟然倒下,捂著腿心位置,痛苦地蜷縮在地上抽搐。
霍予安淡淡地抖了抖外套上沾上的石頭上的泥土,他用了十成的力道砸下這塊重達幾十斤的石頭,王老板估計是下半輩子都無法再霍霍omega了。
砸了他還忍不住罵了一聲:“惡心。”
這種人就應該自己去火葬場,把自己人道主義毀滅,免得或者還浪費空氣,進了監獄還浪費納稅人的錢。
霍予安打橫抱起樹旁的簡暮,闊步離開。
大約過了兩分鐘,這片重新回歸寂靜的小樹林再次熱鬧起來,明亮的手電筒燈光在林間橫錯交織,伴隨著凌亂的腳步聲。
泥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幾個人暗道不好,踉踉蹌蹌地爬起來就想四散逃竄,但剛一起身,就被一束光線照了個正著,立刻有人指著他們的方向高聲呼喊。
“在那里!”
王老板的腿和面條一樣軟弱無力,內八字地向腿中間扣著,滿是橫肉的臉上寫滿了隱忍,被兩個警察像拎小雞一樣提在手中。
“警察!有人舉報你們在這里聚眾斗毆,和我們走一趟。”
“找到了嗎?!這……”一個清瘦的男人小跑著過來,看到滿地狼藉和殘兵敗將,他愣了幾秒,目光下意識地在地上逡巡,尋找那個omega的身影,然而無果。
可能是有人先一步趕到救走了。
清瘦男人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回去。
王老板透過半瞇的眼縫看向來人,腫脹的綠豆眼陡然瞪大了,咬牙切齒地喊出他的名字:“秦嘉奉,他媽的你找死!”-
正好到了散宴的高峰期,酒店門口的人流量達到了頂峰,霍予安只能抱著簡暮朝無人的方向走。
觀察四周確認無人,他才從墻后走出,步入后門,找了一間無人的宴會廳。
到了勉強安全的環境,緊繃的神經終于得以放松,霍予安靠著墻面,緩緩滑落坐到地上,讓簡暮枕著自己雙腿躺下。
他本來打算在這里等簡暮清醒過來,然而偌大的空間內,逐漸濃郁的薄荷味忽然昭示了懷中的omega此時并不對勁。
剛才在空曠的地方,風一吹,無論什么氣味都散了。加上當時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毆打那些險些欺負了簡暮的敗類身上,霍予安沒能注意到簡暮的異樣。
此時所有事態寧熄,感官集中于二人獨處的心悸,這一切反常都被無限地擴大。
空氣中的omega信息素濃度高到不可思議,吸入肺中,簡直搶奪了所有氧氣的存在空間,滲入體內,無聲無息卻又極其迅速地調動著屬于alpha的本能。
雖然許久沒有遇到,但霍予安仍然輕易辨清了這是什么情況。
——這個omega已經許久沒有得到紓解了。
讀大學那幾年,也只有兩個人分別多日沒有待在一起,小別勝過烈火遇到干柴,簡暮才會釋放這么濃重的信息素。
原因無他,無非是因為積壓久了,哪怕是銅墻鐵壁鑄就的堤壩也容易決堤。
意識到這一點,霍予安震驚地看向懷里的人。
恰好此時,簡暮光潔平整的眉心驟然緊蹙了一下,如鴉羽一般的眼睫輕輕顫動,下一秒,那雙如同蒙著一層輕霧的琉璃似的眼瞳緩緩睜開,映出了霍予安俊朗如刀刻的臉。
第060章 第 60 章
可能昏睡前的那一幕還在腦海中盤旋, 還未徹底清醒的意識提前回籠,omega漆黑的瞳孔驟然一縮,本能地開始微弱地掙扎。
他的抗拒在霍予安的意料之外, 但也是情理之中。霍予安知道他眼瞳深處那一抹緊張、抗拒和害怕的出處由來,心臟被疼意侵占。
他急忙抓住簡暮胡亂揮動著, 差點打到他臉上的手, 垂首抵到他耳邊, 柔聲安撫。
“別怕, 小暮不怕, 沒事了,現在安全了。”
“……”可能是聽到了熟悉的磁性嗓音, 簡暮的掙扎遲疑了一秒, 隨即緩慢平靜下來。
他的掙扎停止了,但源源不斷溢出的信息素還沒停止釋放,像是發洪水一樣在這片還算寬敞的宴廳里溢滿, 卷著驚濤駭浪洶涌地朝霍予安襲來,讓發現了一些驚喜的秘密, 本就有些心潮澎湃的alpha面上驟然間浮上了令人心驚腿軟的欲|色。
霍予安強壓著沖動, 忍不住問:“你不是開了一個后宮嗎?怎么和我一起當和尚了?難不成你想和我一起去和尚廟里雙修?”
意識混沌不清的簡暮自然不會回答他這種神經質的問題, 霍予安也不指望他此時能暴起對自己破口大罵或者冷嘲熱諷兩句。
omega臉上的慘白逐漸被不正常的紅暈所替代, 清淺的呼吸也變得急促,帶著灼熱的氣息, 可偏偏他渙散的瞳孔正在緩慢地聚焦,終于看清了近在咫尺的人的面容。
“霍……霍予安?”他不確定地喊出這個名字, 再次眨了眨眼睛, 才確認真的是這個人,是他從未想過會在這里出現的人。
眼中驀然升騰起濕潤的淚意, 像是久久在水中沉浮的溺水者終于找到了一根救命的浮木,發現了生的希望,乍然迸發出強烈的求生欲。
“……霍予安?”再一次念出這個名字,他明顯迫切了許多,亟待獲得一個確切的回答。
“嗯,是我。”霍予安耐心地回應他的呼喚。
“我……我難受……”狹長的眼睫輕輕一顫,下一秒,滾熱的淚珠便落到了霍予安的手背上。
簡暮心想,這是夢嗎?
竟然有他,真美好的夢。
平日里為自己筑建起堅硬的高臺鐵壁,看似無堅不摧的人此刻像一個尋求庇護的孩子,脆弱地蜷縮在懷中,委屈地訴苦,抱怨自己正在忍受著折|磨。
許久沒有看到他絲毫不設防的柔軟模樣,在那一瞬間,霍予安突然有了一種時光倒退了七年,當年那個青澀稚嫩、懵懂純情的簡暮重新回到他的身旁的錯覺。
這一刻,他的心軟的不像話,心疼和酸澀混雜,在他心中口中回旋交錯。
“我在,不怕,我來想辦法。”霍予安在他浸出細密汗水的額間落下一個不帶任何欲色的虔誠的吻。
再次得到身畔人的回應,簡暮驟然失了控。霍予安沒有防備,那雙勁瘦軟如無骨手便輕而易舉地逃脫了霍予安的掌控。
霍予安本以為他又要開始掙扎,薄唇剛離開懷中人的額間,卻被腦后一個強加的力度摁了回去,下一瞬,他貼在了簡暮的唇上。
omega柔軟的唇瓣已經隨著攀升的體溫而變得異常熾熱,但唇上沾染的薄荷味信息素又讓這個吻急劇冰鎮降溫,簡直是冰火兩重天。霍予安險些當場失控,把他在這個空曠無人,但門外人來人往,隨時有可能會被推門而入的宴廳里就給辦了。
在一切徹底無法控制之前,霍予安憑借著僅存的一絲理智推開了簡暮,已經陷入谷欠望之中的omega意猶未盡地試圖緊追而上,腦袋卻被霍予安摁入了懷里。
聞著熟悉甜膩的香草味信息素,剛想不滿地抗議的簡暮乖乖安靜下來,伸出胳膊環著alpha勁瘦但強壯有力的腰,無意間摸到他后背腰線處的凹陷,還好奇地無意識地多摸了兩把,引起alpha的戰栗和倒吸一口涼氣。
霍予安慌忙把正在摸索他的腰窩,那雙不安分的手還隱隱有下滑趨勢的簡暮翻了個身。簡暮的后背抵著他的前胸,霍予安抓著他的雙手環著他的腰,腦中飛快地思索他們如今的去向。
簡暮扭了扭腰,霍予安收緊手臂,將他箍得更緊了一些。
“別動。”
“硌得難受……”
霍予安:“………”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聲,適當松開了些許,不讓自己硌到他。
他問:“車鑰匙呢?”
簡暮乖乖摸了摸口袋,還好經過剛才那一番折騰,鑰匙還沒丟,他拿出來放到霍予安手中。
霍予安滿意地點頭,在他側臉上獎勵一個吻。簡暮沒滿足,紅潤的嘴唇直接貼了過來,讓霍予安忍俊不禁。
清醒的時候對他愛答不理,脾氣偶爾稀奇古怪,但是神志不清的時候就又乖又軟,聽話好欺負,還是一個親親怪。
“車在哪里,停車場嗎?”
簡暮含糊不清,哼哼唧唧地“嗯”了一聲。
在他毫無防備之時,霍予安起身把他打橫抱起來,他小小地驚呼了一聲,隨即意識到了什么,腦袋乖乖地窩在了霍予安的頸窩之中,細細地輕嗅他的信息素味。
霍予安偷偷將宴廳的門開了一條縫,再次確認外面無人,不聲不響地迅速走出。
停車場距離他們的位置有小幾百米遠,為了避免碰到人,霍予安還繞了一些路。
懷里的簡暮開始不滿了,腦袋動了動,霍予安猛然僵直,差點把他抵在旁邊的樹上辦了。
簡暮咬著他的耳垂,呼出的氣息鉆入耳朵,似有電流通身而過,讓人通體發麻,心尖微顫。
簡暮問:“床呢?怎么走這么久了,還沒到?”
“!”敢情簡暮一直以為被打橫抱起就代表著要去床上了?
霍予安感覺自己都要被撩得著火了,咬牙切齒,“你給我等著,過會兒你再怎么哭再怎么喊,我都不會放過你。”
晚宴酒店已經步入每日的打烊階段,停車場中賓客的車已經寥寥無幾,霍予安按下解鎖鍵,不遠處就有一輛黑色奔馳閃爍了兩下車燈。
他抱著簡暮徑直走過去,將簡暮安置在副駕駛上,妥善系好安全帶,再繞到駕駛座,驅車離開停車場。
霍予安朝著前段時間他和簡暮經常夜會的二奶房駛去。
他本來想等到了二奶房再心無旁騖地幫簡暮舒緩。
可是身旁這個omega實在不安分,不知何時竟然自己解開了安全帶,俯著腰長腿一跨,越過了中央扶手盒,直接坐到了霍予安身上。
“我草啊!”
低調奢華的奔馳在寬敞的路面上畫出一個標準的“S”形,激起后面此起彼伏的鳴笛聲。幸好現在時間已經晚了,路上沒有太多車,不然霍予安懷疑明天連環車禍分分鐘要上社會版頭條。
霍予安實在是怕了簡暮了。
他駛離主路,隨意找了條岔路,再往里面開一些,路面變窄,車流消失,就連路燈也沒了,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霍予安將車的大燈也熄滅,黑色奔馳完美融入了夜幕之中,僅剩光滑透亮的車漆反射著月色光輝。
修長的手指在座椅底下摸索,下一秒,駕駛座的后背被放倒,兩個人一起平躺了下去。
……
這回簡暮總算是徹底安分了。
春日還不到十五度的夜間,霍予安光|裸的上半身浸濕了汗水,站在車旁系好褲子,然后垂眸看向車椅上昏睡的omega,俯身耐心地將他基本收拾干凈,至少在睡夢中不會太難受。
最后將他抱回到副駕駛,再次系好安全帶。
奔馳明亮的大燈重新穿破了黑暗,霍予安一腳踩下油門,車子三百六十度掉頭,緊接著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向了照射著瑩瑩燈火的主路-
回到二奶房,簡暮又鬧了一次,凌晨三點多,霍予安才將自己和他徹底收拾干凈,抱著簡暮睡下。
可能是伺候簡暮伺候的多了,霍予安就連夢里都是滿室|春|光。
泥濘、潮濕、混沌、沉迷、意亂。
夢里的簡暮是主動的,難得地主宰他們二人的一切,而霍予安像一個被禁錮在自己軀殼里的被囚者,無論是他的靈魂還是軀體都無法動彈,只能被動地感受著簡暮賦予他的所有感官。他嘗試著掙脫束縛,可一切都只是徒勞。
等到云雨散去,簡暮筋疲力盡,躺倒在他身旁。
霍予安側過頭,細看簡暮這張比現實年輕許多的臉,眼下帶著青黑,眉宇間是顯而易見的疲倦,似乎正在經受著高度的壓力。
他的視線往下,落到簡暮的腹部。
剛才他便已經看見了,夢里這時的簡暮小腹上尚未有那道猙獰的疤痕。
霍予安目中的焦距放得更遠了一些,他側過視線,打量他們在夢中身處的環境。
他駭然發現他們竟然就在與來時的宴會廳相差無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