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第 61 章
偌大的臥室靜謐無聲, 沒有完全拉攏的窗簾露了一條縫,窗外一束熹微的晨光撲簌簌地射入,灑落在床上相擁而眠的兩人身上, 瓷白細嫩的皮膚被照射得近乎透明。
像是被陽光打擾了好眠,沉睡的美人光潔的眉宇細微地蹙起, 單薄的眼皮輕輕顫動, 緊闔的雙眸睜開一條縫, 露出一絲迷茫。
酒桌旁昏迷前的那一幕飛速在腦海中閃過。
眼眸中初醒的茫然轉瞬被驚慌無措所替代, 簡暮驚坐起, 渾身酸痛的肌肉清晰地向他傳達昨晚經歷的事情。
簡暮面色霎白。
可是這里是他在隴峯附近最近的房子的臥室,除了和他最親近的幾個人, 沒有人知道這個住所。
他的身旁……還躺著一個人, 用被子蒙住了頭,看不見臉,但是看上去已經被坐起來的動作吵醒了, 肢體在被窩中小幅度地動作。
簡暮心中劃過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捻著被角輕輕扒開了蓋住在這人臉上的被子。
看清楚臉之后, 簡暮高懸的心落回了原地, 如釋重負地失笑。
也對, 溫白的取向從一而終永遠是alpha, 怎么可能會和他滾到一起,太荒唐了。
而且空氣中這股甜膩卻霸道的香草味信息素, 竟然也被他在慌亂之中無視了。
還好,昨晚陪他度過的人是霍予安, 而不是酒桌上那些令人作嘔的任何一人。
……
等等, 霍予安?!
昏迷前的所有記憶終于全部歸位,一幕幕令人黯然神傷的場景在眼前飛快掠過, 簡暮的呼吸驟然凝滯。
霍予安……可是帶封采去見了家長啊!
這時,身旁蒙頭大睡的人終于清醒過來,揮手掀開了蓋在臉上妨礙呼吸的被子,睜開眼,迷迷瞪瞪地看見本應安靜睡在懷中的omega已經坐了起來。
“怎么這么早就醒了,現在什么時候了?”
剛睡醒的alpha面對著自己喜歡的人,立刻調整出自己最完美的狀態,壓著一口矯柔不造作的純天然氣泡音,從睡醒的第一秒就開始開屏。
然而——
“啪——”
一道完全出乎意料的力度狠狠摔在了他的右半邊側臉上,霍予安難以置信又茫然地直勾勾看著窗簾縫隙外的光芒眨眨眼,緊接著捂著臉震驚又委屈地轉向簡暮。
“不喜歡氣泡音,你說一聲就是了,我下次再也不用這聲音惡心你了,你為什么要打我!”
大概確實是委屈狠了,嗓音里甚至帶上了類似于撒嬌的哭腔。
簡暮也被自己下意識的反應嚇得有點蒙,有點慌亂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霍予安。
他只是發現自己似乎無意間成了插足別人感情的第三者,良心過不去,看到另一個當事人醒來,下意識地站在了道德制高點,打算先發制人。
“你都是馬上要結婚的人了,你還把我帶到這里,對我做這樣的事……你對得起她嗎?”
他的質問經不起推敲,因為仔細分辨,可以聽得出他的嗓音微顫,就連神情也是心虛無比。
霍予安被他打傻了,從小語文不好,他直接抓錯重點:“你答應和我結婚了?”
簡暮:“……”
霍予安來勁了,不也再柔弱無力地捂著自己的臉,一溜煙坐起來,光著身體遛著鳥朝簡暮爬去。
“哎什么時候的事,你終于想清楚那個小白臉根本配不上你,要一腳踹了他了?我就說我肯定是你最完美的選擇,我身材比他好,腎也比他好,技巧肯定也比他好……我們什么時候雙方見一下家長?婚期定在什么時候?婚房我家出,沒有讓omega出婚房的道理……”
簡暮被他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語說得腦子發昏,看著他果奔朝自己靠近,畫面十分辣眼睛,是身體感官和心理的雙重沖擊。
忍無可忍,再次一巴掌揮在了他的臉上,這一次帶著被好似被羞辱的怒氣,與先前打了個對稱。
“……”消音成功,霍予安又蒙了。
簡暮的第一反應是趕緊把被子重新扔到他身上,擋住那些不可描述的畫面,緊接著厲聲怒斥。
“霍予安,你看清楚我不是她!”
霍予安:“我當然知道你是簡暮啊,要不然你是誰?你在說誰?你到底為什么打我,alpha的臉是他的自尊,你再這么把我的自尊按在地上摩擦,我……我……我讓你沒法下床!”
“霍予安,你現在對我做這種事,和我說這些話,你對得起封采嗎!”
霍予安愣了:“封封封封封采????”這又關封采什么事???
他結結巴巴地說出封采的名字,簡暮以為他是心虛,本就憤懣的心更加沉了沉。
所有的失望、屈辱、悲傷、怒意在一瞬間迸發,加上被迫分離的這么多年愛而不得,如今唾手可得卻又要拱手讓人,他忽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出口的嗓音已經帶上了哽咽。
“你昨天和封采開開心心地見家長,兩個人濃情蜜意坐在一起,天作之合一樣。現在又和我不清不楚地牽扯糾纏,說要和我結婚,霍予安,我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更不是你玩弄于股掌、任你消遣的玩物!”
累積許久的情緒一旦爆發,便有了收不住場面的趨勢,眼眶驀然一熱,淚珠便連成了串,從眼角順著柔和的臉部曲線滑落。
砸在地上,也砸在了霍予安的心尖上,哭得他的心中到處泥濘。
這段宣泄似的話語說完,簡暮轉身就要走,霍予安連忙伸出手拉住他細白的手腕,一用力,將他拽了回來,跌入他的懷里。
“到底什么封采?”霍予安被他一大堆的輸出罵得云里霧里,十分崩潰,“這他媽又管封采什么事?你能不能把話給我說明白!”
“封采和你什么關系你自己不明白嗎,昨天你才剛和她見家長,現在就想撇清和她的關系?人渣都沒有你渣!渣男!”
“我操了!”
簡暮一邊罵著一邊又要掙扎著想走,霍予安一只手攔著他,一只手鉗住他弧度精巧漂亮的下頜,強行扭過他的臉對著自己。
“封采到底和我有什么關系?我他媽就不明白了,她是我姐霍予夢的對象,她倆昨天在見家長,這他媽的到底和我有半毛錢的關系,我只是被我媽臨時拉回來撐個場子吃頓飯,全家就我一個打醬油的!”
他幾乎是咆哮地說出這段話,懷中扭得和一條泥鰍一樣又靈活又滑膩的簡暮驀然僵住,就好像忽然被按下了暫停鍵,就連臉上憤懣的神情都還沒來得及收回。
“?”簡暮,“……你姐?”
霍予安繼續崩潰且迷茫地咆哮:“對啊,我姐,封采,見家長,封采現在是我嫂子!她倆天造地設一對!”
簡暮:“……”
簡暮問:“那你還讓我看直播,你說你喜歡封采,想和她修成正果?你想玩嫂……嫂子文學?”
“????”霍予安就連把簡暮生吞的了心都有了,“這又關封采屁事!我他媽說的是你!我一直喜歡、從十幾歲開始就喜歡到現在的人是你,只有你,簡暮!”
簡暮:“……”
霍予安:“你不是很聰明嗎,讀書的時候不是永遠考第一嗎,你這聰明勁怎么凈往歪了使?我終于知道那天晚上我對你表白,你為什么把我拉黑了,你他媽的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簡暮回想起他在直播里的形容詞:“你說的你喜歡的人性格很討喜?”
“你討喜,我喜歡死了!”
“……”簡暮頭一次知道就連自己也能感受到的偶爾稀奇古怪的性格竟然是討喜的。
“你寫對了一道題目,我會對你笑?”
霍予安挑眉:“當然,你沖我笑得可好看了!”
簡暮沉默地回憶自己當初那表情究竟是不是不屑于“這種傻逼題到現在才學會到底有什么好嘚瑟的”的蔑視傻子的嗤笑。
簡暮:“……我沒有脾氣,任由你欺負?”
霍予安:“這里需要特別說明一下,限定范圍在床上,下了床不一定。”下了床,不僅不好欺負,偶爾還是朵食人花。
簡暮:“……………”
一時之間,氣氛十分尷尬。
簡暮的聲音逐漸微弱下去:“你要是喜歡,你就直接和我說啊,這么拐彎抹角的,我容易誤會……”
“我沒說過嗎,簡暮,你捫心自問,我真的沒說過嗎?”霍予安幾乎要扯著他的耳朵嘶吼,“七八年前,我們還在一起時我就和你說過,我喜歡你,我想要一直和你保持那樣的關系!”
他不提還好,一提起這個,簡暮頓時也來氣了,怒火中燒地和他對噴:“你語文學不好,怎么說話也那么難聽!我們那時候什么關系?純炮|友!你讓我給你當一輩子炮|友,你拿我當什么了?你他媽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臥槽,我當時還說了這種鬼話?
霍予安噎了一下,灰溜溜地把這茬揭過,“那前幾天呢,前幾天我在直播上向你表白,向幾百萬個人宣布我對你的喜歡和愛,你為什么認為我喜歡的人是封采,你憑什么在我把話說完之前就把我拉黑了!你讓我顯得像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霍予安從床底下找出昨晚被扔開的手機,翻到他和簡暮的聊天記錄。
聊天記錄的最后一條赫然是他那天晚上向簡暮的表白,雖然天不時,地不利,人也不和,但這份愛意總算被光明正大地向它的接受者昭告。
【滿打滿算我愛了你將近十年,簡暮,給我一個愛你的機會】
第062章 第 62 章
昏暗的室內, 只有窗簾縫隙中穿入那一束光芒,映照在alpha俊朗英挺的臉上,將他深邃眼眸中那一抹曠日持久的深情照耀得光明璀璨, 在簡暮的心間熠熠生輝。
心中那一陣地動山搖無法作假,晃動得就連腦袋也隱隱發暈, 簡暮的眼睛一酸, 眼眶蓄著酸軟微甜的淚水。
這一刻, 所有話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驀然湊上前, 薄唇輕顫, 在霍予安微冷的嘴角落下虔誠又動容的吻。
“好。”他答應了,給他一次愛他的機會。
此刻他把過去牽絆住他的一切顧慮都拋到腦后, 只希望不再錯過眼前這個曾經被他辜負、卻仍然站在原地等他的人。
就像是被從天而降的驚喜砸中, 夢寐以求的事乍然成為了此刻正在上演的現實,一聲“好”讓霍予安在一瞬間暈暈乎乎。
alpha的本能在此刻占了上風,哪怕腦子不清醒, 但他的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反應。在懷里的omega蜻蜓點水的吻即將結束褪去前,霍予安先一步主動出擊。
薄唇輕點, 皓齒相碰, 呼吸交融。
這個吻仿佛含著過去長達七年等候和寂寞的苦澀, 他們互相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不為人知的心酸在這一刻終結, 讓人心頭震顫,有一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切之感。
他們迫切地需要疼痛來證明這并不是夢境。
唇齒之間逐漸漫上了鐵銹味, 分不清是誰磕破了誰,只能看到分開時, 雙方的嘴唇都泛著濕潤的殷紅。
氣息不復平穩, 愛人的眼中僅有彼此。
簡暮碰了碰磕破的嘴角,疼得倒吸一口氣。
但他沒有計較這個, 畢竟已經以眼還眼地在霍予安舌尖留下一道口子,大家扯平了。
嘴唇有些腫了,簡暮抿了抿,說:“我回頭讓樂茸找一下有沒有靠譜的小學語文輔導班,幫你報一個名。”
霍予安:“……?”
簡暮嫌棄道:“你的語文實在太差了!”
歸根結底,這些都是霍予安語文太爛惹的禍。
話說不明白。
就連閱讀理解也有問題,都把簡暮解讀、表達成什么樣子了!
也就情人眼里出西施,被他拼命添油加醋,才能把簡暮形容的那么美好。
這一刻得知了真相,簡暮不否認自己的開心,但是現在的心情多愉悅,先前就有多心塞,知道真相時又有多么哭笑不得。
沒想到表白成功的第一件事就是這種晴天霹靂,霍予安一時沒反應過來,心情頓時蕩到了谷底,如喪考妣。
不過他又很快想起另一件事。
“在昨天之前,你多久沒找人紓解過了?”
簡暮沒想到他的思維連帶著話題這么跳躍,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
霍予安的嘴巴閑不住沒個把門,繼續喋喋不休:“按照你昨天發|情紊亂爆發的信息素濃度,我保守估計至少半個月了吧?半個月都沒能得到滿足嗎?你那些鶯鶯燕燕不太行啊!”
簡暮:“……?”什么鶯鶯燕燕?他怎么聽不明白?
霍予安:“你的身體什么情況,你自己還不清楚嗎,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怎么可滿足的了你,也就我這種身強力壯、活好腎好、腰好腿好、每天堅持鍛煉,身體倍兒棒的alpha可以幫你解決問題。哪怕你曠的再久,我也能滿足你!”
簡暮:“……你是不是太自戀了一點?還有,你可能對我有什么誤解,我的需求其實并沒有那么旺盛。”
“嗐,你是當局者迷,自己當然不這么覺得。”霍予安充耳不聞,自顧自地說:“要我說,我一個人就頂他們十個!反正他們也是吃白飯的,現在你和我確定了關系,不如就把他們全都炒了不要了,我一個人能應對的過來,保證你夜夜笙歌,嗨到不行!”
一大堆話實在莫名其妙,簡暮一時半會兒又沒弄清楚他的彎到底拐進了哪個犄角旮旯里面:“啊??”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正要直接開口問時,霍予安就著坐在床上圈著他的姿勢,俯身將他撲倒。
“你今天也別去上班了,正好現在閑著沒事干,我讓你驗驗貨,我敢打包票包你滿意。你有什么要求意見也盡管提,今天我們就做到你滿意為止,以后就按照這個標準來!”
這人實在是想一出是一出,變著法子精|蟲上腦,簡暮連罵娘的心都有了,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被霍予安結結實實堵住了嘴。
最后徹底失去了清醒的意識-
再一次醒來,已經過了午飯飯點。
霍予安還趴在身旁合著眼睛沒個動靜,簡暮餓得饑腸轆轆,拽著他使勁瞎鬧騰,害他又是翹班又是錯過飯點的人卻還無知無覺饜足地舒坦著四肢,他氣不過,被子底下白皙修長的小腿把人踢醒。
霍予安迷迷瞪瞪地側過身轉向他:“嗯?”
“弄點吃的。”簡暮扯著他臉上的軟肉,“我餓了。”
霍予安夾著個迷死人不償命的氣泡音,但是因為被簡暮扯著臉,說話還有點漏風:“想吃什么?”
“……”簡暮又踹了他一腳,“別惡心我,正常點。”
“嘖,我說你脾氣軟還要再多限定一點范圍,只有做的時候才任人擺弄,伺候完了又翻臉不認人了。”
在簡暮面色一變,要真正發作之前,霍予安連忙調話頭,乖乖問:“你想吃什么?”
“點外賣吧,隨便吃點什么。”簡暮懨懨道。
他的手藝不好,霍予安的廚藝倒還行,不過時間太晚了,現在開始做飯,估計都要當晚飯了,還不如點個外賣方便。
霍予安立刻照做。
等他點好飯,簡暮已經坐起身倚在床頭,被子滑落,圓潤白膩的肩頭和平坦白皙的胸膛印著斑斑點點的痕跡,如蔥白般修長筆直的手握著手機,嗓音帶有白瓷一樣溫潤清冷的質感。
“昨晚我參加了一個酒宴,現在發給你一份名單,你把上面的人都查一遍,不管能不能查出什么,他們該有什么樣的下場,應該不用我多教你。”
“有一個叫秦嘉奉的男人你單獨查,資料明早放到我桌上。”
“我還要知道簡鉞山和簡鉞誠最近都干了什么,私下里有沒有見面……簡聞?簡聞不用管,我只要知道他爸最近的動向。”
“今天我請一天假,需要簽字的文件和緊急事務去找溫總。”
事情井井有條地交代完畢,簡暮掛斷電話。
霍予安收回光明正大偷聽時若有所思的表情,問道:“你還沒和我說,你昨天為什么會被那幫人帶走?”
“一些不入流的奪權手段,本來沒把他們放在眼里,但現在……”是該把新仇舊恨一起清算的時候了。
他們做初一,也就別怪他做十五。
簡暮光腳下床,從椅背上拿來浴袍松松垮垮地套上,看似在思索著什么,狹長的眼眸微垂,濃密纖長的羽睫在眼角壓下淡淡的陰影,漫不經心地系著腰帶。
緊接著蹲下俯身,收拾滿地的衣服,從霍予安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布滿痕跡的白皙滑膩的胸膛,喉結忍不住上下滑動兩圈。
他掃一眼外賣軟件,距離騎手把外賣送到還有四十多分鐘。
夠了。
簡暮正在翻找襯衣上崩掉的寶石袖扣,猝然被人從地上揪著衣領拉起來,本來就沒穿好的浴袍頓時徹底散開。
“你做什么?從昨晚到現在……你怎么還有精力!”
霍予安從來是做比說多的人,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他想做什么。
前些日子這么多腰子韭菜生蠔鮑魚海參和鹿茸鹿血枸杞酒不是白吃的-
傍晚,云中村。
落日的余暉灑滿了每一條歸家的巷道,茶園中的村民們互相道別,在相較于往日喧鬧許多的街道上,伴著滿街晚飯香,歡歡喜喜地趕往家的方向。
前段時間一群明星來他們村拍電視,結束走了之后,他們村就火了,最近可熱鬧,許許多多的城里人來到他們村游玩。村中一些家中院子比較大的人家都把房間收拾出來做民宿,茶園里面體驗采茶的游客絡繹不絕,山里到處都是采風的游客、畫家和驢友,才短短幾天,村民們的腰包就鼓了起來,最近出門碰到的街坊鄰居就沒有臉上不帶笑的。
……也不是沒有,張大媽這些天就愁眉苦臉。
她也把自己家里的空房收拾出來,在門口掛了個住宿的牌子。
然而十幾天過去了,非但沒有旅客來過問她家能不能住一晚過夜,這些日子,她家門口還時不時多出一些垃圾,就連院子里也經常出現雞蛋殼、香蕉皮和爛菜葉子。
第063章 第 63 章
“張滿, 你家還是沒有游客住進去嗎?”
聽到同行村民的疑問,張大媽愁容盡展,嘆氣:“是啊, 就好像那些外地人都繞著我家走似的,我家隔壁老牛和老陳家都住滿了, 村里游客都住不下了, 但就是沒人進我家門一步, 這事真邪乎。”
繞過村里共用納涼的藤蘿架子, 前面就是張大媽家。
看到了什么, 張大媽驟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那一刻簡直血壓飆升。她丟下手里的菜籃子, 拎著一把鋤頭就火冒三丈地沖上去。
在她家院門外, 幾個眼生的外地人手里正拿著一些雞蛋殼、零食袋子、果皮垃圾、爛菜爛葉子,戴著一次性塑料手套,捻著垃圾挨個往她家院子里扔, 她昨天晚上剛收拾好的院門口、圍墻上已經掛了一大片,更別提院子里面, 肯定也是一片狼藉。
“你們在做什么?!”
那幾個眼生的年輕男女被嚇了一跳, 其中一個戴著寬大遮陽帽的女生率先開口問:“你就是在《一家的旅行》里面出現過的張大媽?”
“是我。”張大媽面色不善地凝視著他們, 指著自己家里尖聲斥責, “你們這些外地人的素質怎么這么低,居然往別人家里面丟垃圾?我要報警抓你們!”
女生身旁的同伴和張大媽對嗆:“呸!你還報警抓我們?你在節目里面冤枉一個八歲的小孩子, 鬧得全國人都知道這回事,差點把人家孩子一輩子都毀了, 明明就是你自己把戒指塞到他的衣服里面!你還有臉報警抓我們?你冤枉了人, 怎么就不自己找個牢坐一坐?而且你直到現在還沒向阿哲和小耀父子道歉!”
他們是節目的粉絲,也是錢邵哲的粉絲, 看完節目后實在氣不過,便組團來云中村,打算給這個張大媽一點顏色瞧瞧。
這是錢邵哲的粉絲群中私下發起的活動,粉絲們義憤填膺自發為自己喜歡的人出氣,已經成為一種另類的團建打卡項目。
他們不是第一波來張大媽家門口丟垃圾的人,也不會是最后一波。
張大媽被她罵得腦子發蒙,洶涌的怒氣直沖頭頂,差點提著鋤頭就和這些人干起來。
“我道歉?我為什么要道歉?那個賊孩子來我家一趟偷了我的戒指,差點讓我丟了幾千塊,你憑什么讓我給他道歉?明明就應該是他向我道歉!”
“你還嘴硬!”
“我嘴硬什么?那個姓錢的賠了我一筆錢,說這件事就這么私了,讓我千萬不要報警,他家賊孩子還小,還要長大做人……不對,那個姓錢的是不是在外面偷偷說我什么?你們老實和我說,那個姓錢的王八蛋在外面怎么說我的!說啊!”
張大媽很快反應過來這件事情不對勁,又氣又急,揮舞著鋤頭兇神惡煞地就朝他們撲過來,幾個年輕人被嚇得連話都不敢多說,慌慌忙忙就跑了。
張大媽今晚被氣的連飯都吃不下,胡亂熱了一些中午和昨天的剩菜剩飯給老伴,便獨自坐在家門口生悶氣,順便盯著那些缺德的外地人,免得他們再往她家里扔垃圾。
她年紀大了,平時手機只用來打電話聊微信,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查那個姓錢的王八蛋到底有沒有偷偷說了她什么壞話。
愁眉莫展之際,鄰居帶著她讀大學放假回家玩的女兒來了。
“張滿!我女兒正好知道你在網上的消息。小潔,給張阿姨念念你看到的那段話。”
“是那個叫錢邵哲的明星,他工作室發的聲明。”鄰居女兒拿出手機,張大媽不太識字,她耐心地把聲明的內容總結給她聽。
張大媽聽完差點把手里用來驅趕那些丟垃圾的人的鋤頭都給摔爛了,一時之間氣血倒流,一張圓臉氣得通紅。
她差點奪門而出,下山找到那個姓錢的和他當面對峙。
“偷了我的東西還把臟水全部潑回我身上,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我要弄死那個癟三父子!”
鄰居母女連忙把她攔下來,她們對張大媽的遭遇也深感同情,但是這注定只能是一個啞巴虧。
“張滿,你冷靜點……就這么算了吧。我們只是平民小百姓,但人家有錢有勢,還有權——安海你知道吧,除了京都之外全國最有錢的城市之一——據說那個明星的老婆,孩子他媽是安海市市長的女兒,你拿什么和人家爭?實在不行,你來我家住一段時間,等這陣風頭過去了,那些人自然忘了,你也就沒事了。”
哪怕是怒火中燒,張大媽好歹也是把鄰居這段肺腑之言聽進去了。
但是明明她才是最無辜的那個,卻被那幾個罪魁禍首倒打一耙,她怎么咽的下這口氣?-
早上剛到公司,簡暮便把樂茸喊到了辦公室里。
“讓你查的事,進展怎么樣了?”
樂茸條理清晰地逐一匯報。
“名單上的人全部都有案底,包括但不限于搶劫、墻|間、詐騙、打架斗毆等,其中還有一個是在逃通緝,而且這幫人在近三個月內還有作案記錄。我問過律師朋友,最短的估計要判十年。目前正在收集證據,最遲一個星期內會提交給警方,那幫人我也讓人去跟著了,免得在收集證據的期間他們消失不見。”
簡暮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行。”
“至于那個叫秦嘉奉的男人,我整理了資料。”
樂茸把整理好的資料遞到簡暮手邊,在簡暮翻資料的空當,他也憑著記憶概括秦嘉奉的生平。
“秦嘉奉,五十一歲,昌州人,建筑設計本科畢業,早年來到安海做地產發家,后因項目出現重大安全事故,但公司已經投入大筆資金,由于資金鏈的窟窿無法填補而破產,近些年一直在工地做工維持生計。”
簡暮翻著資料,指著當年秦嘉奉的項目工地出現安全事故的新聞報道,若有所思道:“你有沒有覺得這件事的手法十分眼熟?”
樂茸一點就通:“和隴峯這次遭遇的事情一模一樣!”
簡暮點了點當年重大安全事故發生的時間:“同一年,天價翡翠‘碧玉繁花’拍賣成功,我后面了解到,買下‘碧玉繁花’的神秘富商,是如今國內房地產企業的龍頭,江豐地產的賈光濟董事長。二十年前,賈董憑借著如今安海市地標建筑‘世界之巔’享譽世界,在四十五歲的高齡大器晚成,可是舉國上下的佳話。現如今,價值千萬美元的‘碧玉繁花’在邵市長的千金,邵姌手里。”
樂茸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我馬上去查秦嘉奉的工地事故和賈光濟承包設計和建設的‘世界之巔’有什么聯系。”
“城南項目建材的事情,調查進度怎么樣了?”
簡暮的話題跳轉很快,沒有一句廢話,樂茸已經習慣了他的工作模式,從善如流。
“正好昨天這件事的調查結果剛送到我手里,是城南項目負責建材采購的人出了問題,貪圖回扣,把隴峯本來訂好的材料換成了劣質材料,正好被上面發現。”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不是‘正好’。”簡暮挑著唇角冷笑,露出一個譏諷的弧度,“最好再看看這個人和邵家那邊有沒有關系、近期有沒有資金或者其他財務和人情往來。對了,那個采購是不是簡鉞山岳家那邊的人?”
樂茸頷首:“是簡鉞山夫人娘家的表弟。”
簡暮細長的手指有節奏地擊打著桌面,發出規律的“篤篤”聲,臉上劃過思索的神色。樂茸縮了縮脖子,不敢打斷他的思路,簡總每次露出這幅神態,就代表著有人要倒霉了。
果然,簡暮臉上的笑意驀然變得更加真誠了一些,抬眸看向樂茸:“好事,這么說來,還要感謝邵家幫我們順手打掃了自家屋子。你去備一份禮,紙扎人啊,紙別墅啊,紙錢啊這些,多買些,打報銷單送去給財務,走我的賬。等邵市長被槍斃之后,我們一起去給他上墳。”
樂茸:“……好。”
隴峯在簡鉞誠手中獨裁多年,在他的默許之下已經被蛀得千瘡百孔,手底下各種要緊職位親緣網絡強大,管理高層和實權職位之間多多少少都沾親帶故。
簡暮掌權后,這些歷史遺留問題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他力排眾議掃清了一部分,換成了他的人,但還剩一部分人沒能找到由頭。
但是這一回如果拔出蘿卜帶出泥,簡鉞山的根基就會地動山搖,簡暮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
終于理完了工作上的事情,簡暮想起今天早上還在電話里和他抱怨獨守空房的某個alpha。
他實在怕了霍予安那跟永動機似的體力,昨晚趁著霍予安在浴室里飆高八度洗著澡,他偷偷溜回了歲歲和簡睿住著的島中墅。
車子開到半路,霍予安終于把自己搓干凈,推門出來發現二奶房里空無一人,趕緊給簡暮打電話,簡暮輕飄飄一句“回家陪兒子”就把他打發了。
于是霍予安獨自一人在偌大空曠的二奶房里呆了一夜,半夜連環call把簡暮吵醒,說自己怕鬼。
簡暮信了他的鬼話!
實在煩不勝煩,在霍予安的強求之下勉強接通了他的視頻電話,翻了個身,用后腦勺和背影朝著他睡了一夜。
結果霍予安這廝也不知道究竟一個晚上睡沒睡,簡暮一睜眼,就看到霍予安委屈地抱怨他不告而別,讓他獨守空房的惡劣行徑。
滿打滿算,也有一個晚上,將近十二個小時,大半天的時間沒有見了。
簡暮站起身,走向辦公室內自帶的洗手間,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衣服和頭發絲,對樂茸說:“我今天去視察靖和,你不用跟著了,自己去忙。”
第064章 第 64 章
樂茸心說八成是去私會那個姓霍的小白臉, 還說是視察,形容得這么冠冕堂皇。
但他當然不敢把心中所想宣之于口,除非他不想活了, 恭順地最后應一聲“好”,便迅速走開, 去調查簡暮交代的工作。
他有預感, 這次會釣出一條大魚, 甚至于可能整個安海的天都要變了。
出發前, 簡暮敲開了隔壁副總辦的門, 問溫白:“我去一趟靖和,你要不要一起?”
溫白這個一開始提議發展娛樂產業的領頭者對此興致缺缺, 想到了什么, 他甚至打了個寒顫。
“我就不去了,手頭還有工作沒做完,過會兒我要去面見一個銀行的行長, 隴峯的周轉資金有80%的概率有著落了。”
意外之色從簡暮眸中劃過:“溫白,真的很謝謝你。”從一開始對他和歲歲的出手相幫, 到一路扶持他在隴峯之內穩定根基, 再到現在幫隴峯挺過危機。
他和溫白是互利互惠的合作伙伴, 更是互相扶持親人。
溫白擺擺手:“和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么, 我還得謝你幫我頂住了我家那邊的壓力,不然我早就被抓去隨便找個人聯姻了。我一開始的目的很單純, 就是想證明我這個beta一點也不比我那alpha哥哥差,而你這個omega長得符合我的審美, 家里正好又有一個適合我發揮的爛攤子。”
溫白不說話時看似文質彬彬, 但一張嘴就是無法掩蓋的匪氣撲面而來,整個人的氣質和外形是字面意義上的“衣冠禽獸”。
他頓了頓, 說:“對了,我這里有一些東西,你順便帶去靖和,和一個叫邱壇的藝人聊一聊,這個小明星我挺看好,如果后續他自己實力、心態方方面面都跟得上,有希望打造成一線。”
簡暮隨手翻了翻溫白拿來的資料,是關于這個藝人后續的發展規劃,以及一份更加優待的合同。
“行。”-
靖和雖然起初經營不善,但它原來的老板韓云霽一點不差錢,大手一揮買下了一大片產業園用來給自家公司使用,里面攝影棚、演播廳、健身房應有盡有。
當知道如今的新老板來公司視察時,霍予安剛拍完了一組雜志封面,化妝師拿著化妝棉沾了卸妝水,正要為他卸妝。
霍予安看向旁邊來傳話的實習生小女孩:“老板來了?哪個老板?”
靖和現在有兩個老板,出錢的老板是簡暮,管事的老板是溫白。
實習生女孩子想起剛剛去大門拿外賣時遇上的漂亮老板,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是驚艷和欽佩:“是最大的老板啊,簡總,我們omega之中公認的人生模板!”
霍予安倏地揮開了化妝師要給他卸妝的手,指了指桌上那些瓶瓶罐罐:“先別卸了,快點給我補一點妝,化好看點,我要清純不做作,英俊顯氣質的,站在街上能讓八百個路人問我微信的那種。對了,化點內眼線,這樣顯得眼睛有神會放電,從這扇門出去我就要化身安海大電鰻,電死所有人!”特別是簡暮!
化妝師:“……”他媽的有病?
霍予安從攝影棚出來,直奔公司主樓,電梯直升五十六樓的總經辦。
在去總經辦之前,霍予安又去了一趟衛生間,對著鏡子仔細整了整衣襟,確認哪怕是嘴對著嘴的距離看,也不會發現他化了十分心機但看不出來的素顏妝。
又以毫米為單位調整了額前幾根碎發的擺放位置,撫了撫這身特意搭配的日常氣質款的鉛灰色西裝細微到可以忽略不計的褶皺,確認從發絲到褲腳都無一不完美,才昂首挺胸、器宇軒昂地開著屏,極度自信地大跨步朝簡暮現在所在的總經辦走去-
“這是你接下來的發展規劃,涵蓋了時尚、演藝和歌唱。”簡暮將溫白準備好的文件遞給面前這個叫做邱壇的alpha小愛豆,“目前為止的計劃是,各個領域都嘗試一下,根據粉絲和觀眾的反饋,來調整下一步的發展計劃。”
這個叫做邱壇的小愛豆,簡暮并不陌生,這是在溫泉山莊晚宴當天便被他帶去會客廳單獨談話的藝人。
當初給他的是一檔選秀綜藝的邀約。
邱壇十分爭氣,在節目中有內定皇族、帶資進組、自帶粉絲的種種艱難險阻之下,憑借著超強的實力后者居上,成功殺出一條血路,拿了選秀節目的第三名,成功成團出道,就此徹底引起了靖和高層的重視,有力捧他當未來靖和一哥的打算。
——至于現如今的靖和一哥,霍予安一夜爆紅,加上本身實力過硬,當之無愧。
經過了選秀節目的歷練洗禮,邱壇不復當初第一次面見簡暮時的膽怯羞澀,態度大大方方,儀態也得體到位,接過簡暮遞來的文件,無意間不小心碰到了簡暮的手指,連忙道了聲“抱歉”。
“沒事。”
簡暮不甚在意收回手,漫不經心掃一眼墻上的掛鐘,心想得加快速度把眼下的事情解決了,然后在靖和的園區里轉轉,看看霍予安現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
“!!!”
辦公室的玻璃窗外,簡暮背對著的角落里,霍予安眥目欲裂!
草了,這個妖艷賤貨怎么在簡暮的辦公室里面?!
這就連隔壁的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的辦公室什么時候隔音效果這么好了?他們到底在說什么?一個字都聽不見!
他媽的,簡暮給那小白臉遞的是什么東西?包養合同???
那個小白臉碰到簡暮的手了!!!
霍予安想直接推門闖入,但這沖動被他硬生生地咬牙忍住。
不行,他和簡暮的關系剛重修舊好,他絕對不能在這嗓子眼做讓簡暮不高興的事。
……可是難倒他就要站在這門口,眼睜睜地看著這小白臉和簡暮你儂我儂嗎?!
霍予安轉身就走。
他不呆在這看了,眼不見為凈!
可是哪怕走掉了,那一幕幕讓他痛徹心扉的畫面還是無法抑制地在腦海中盤旋,他越強迫自己忘記,腦子里的畫面就越清晰。
霍予安告訴自己,簡暮在外面的那些鶯鶯燕燕畢竟基數大,他們兩個剛互通心意沒多久,也該給簡暮一些處理解決的時間。
沒準簡暮此時就正在踹開那個小愛豆呢?
……但是處理就處理,該斷就斷,你們兩個還眉來眼去、肢體接觸做什么!
滿腔鳥氣無處宣泄,霍予安急得在樓道里團團轉,徒步走下了五十六樓,干脆繞去了健身房發泄一通-
小愛豆邱壇和簡總聊完,和簡總道了別,走到走廊外無人的角落,對著空氣打了一套軍體拳。
新鮮到手的合同在無知無覺間被手心的汗打濕了,他親吻了一下這份代表著他光明前程的文件,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妥善放進隨身的包里,打算晚些回家時,鎖進保險柜收藏好。
心中的澎湃激蕩昂揚,一時之間他竟有些坐立難安。
心想著從選秀節目結束后,有些疏于鍛煉了,在節目里減掉的肉隱隱有反彈回來的趨勢……不行,要馬上把這些肉減下去,不然影響上鏡,現在公司這么重視他,堅決不能因為自己而拖后腿。
對未來的光明憧憬讓人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勁,趁著今天上午難得有空閑,邱壇極度自律地按電梯下樓,去往園區東邊的健身樓。
一樓是普通健身器材,樓上是拳館和道館。可能是之前老板自己要用,靖和在這方面十分大方,每個區域都配有專門的教練。換了老板后,溫白和簡暮也一直保留著,沒有大刀闊斧地裁掉。
在一樓練了一圈,邱壇感覺單純在跑步機上有些無聊,想著自己的身材可能需要進一步的管理,或許可以練得更結實一些,上鏡會好看,便朝樓上走去。
alpha對力量和身手有著與生俱來的向往。
邱壇繞著樓梯走上去,越是往上走,樓上的喧囂聽得越是一清二楚。
樓上在做什么?
好奇心驅使著邱壇來到三樓拳館。
入眼是極具力量和線條張力的黑白風格裝修,占地兩百來平的場館兩側是掛滿了沙包,中間場地被劃分為三個搏擊臺。
而正中央的搏擊臺旁圍滿了此時閑來無事來看熱鬧的公司工作人員,時不時爆發出高呼喝彩,恰到此時,搏擊臺上的這一輪到了尾聲。
一個人像沙包一樣被摜倒在地,臺下觀眾再一次爆發出歡呼。
“臥槽,安哥牛逼!”
“安哥帥死了!”
“快快快,別浪費時間了,抬走下一個。”
一輪切磋結束,臺上的alpha布滿汗水的臉上還帶有未消的狠勁,像一匹露出鋒利爪牙的狼。上身只穿一件黑色寬松款的短袖,但由于被汗水浸濕,牢牢貼在了身上,顯出布料下流暢分明的肌肉紋理,整個人鋒芒畢露。
他喘著氣輕輕抬起眼皮,眼中進了汗水,他稍稍瞇著眼。
忽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緊繃的面部肌肉驟然笑開了,但那笑意絲毫不達眼底。
霍予安朝幾十米外站定在門口的邱壇勾了勾手指:“你來?”
第065章 第 65 章
明明霍予安的樣貌豐神俊朗, 他嘴角和眼尾蕩開的笑如沐春風,發出的邀請也是真誠友善。
但不知為何,邱壇有一種被惡狼盯上的錯覺, 心底升起強烈的落荒而逃的沖動。
“邱壇什么時候來了?”此時臺下湊熱鬧的觀眾認出了他,“安哥點到你了, 上去打一場玩玩唄!”
“我記得邱壇好像也有兩下子, 之前來拳擊室玩過。”
“邱壇來一個, 別慫!”
“快快, 是alpha就別磨磨唧唧的。”
觀眾起哄著, 把云里霧里的邱壇送上了拳擊臺。
霍予安咬著魔術貼撕開,脫下拳擊手套, 丟給邱壇一副教練遞過來的新手套。
拿起地上的礦泉水, 小口小口地喝,微微低垂的眼眸迸發出的銳利的光芒,像是頭狼鎖定獵物一樣落在邱壇身上, 伺機而動隨時準備咬斷他的喉管。
霍予安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邱壇。
皮膚比他白一點,但alpha皮膚這么白做什么, 他這種小麥色皮膚才是真正具有alpha的野性、攻擊性、有魅力的膚色!
而且長得那么白做什么, 給人當小白臉嗎?
……好像確實在給人當小白臉。
真該死啊!
眼睛也沒他大, 鼻子也沒他挺, 眉形也沒他鋒利,就連臉也比他大一圈, 下頜線也快胖到看不見了。
簡暮看上他什么了?!
難倒就看上了他年輕嗎???
想到這一點,霍予安忽然如遭雷擊。
臥槽, 這小子才剛滿二十!
而他和簡暮同歲, 再過幾年,萬一他年老色衰了, 這個小妖艷賤貨才剛剛好風華正茂,這可不就把omega的心釣住了嗎!
外形還可以靠科技來調整,但年齡是永遠的硬傷。
在戴上拳擊手套的全程,邱壇都感覺好似如芒在背,總覺得有一只虎視眈眈的天敵正在暗中窺伺著他,但一抬頭,卻又什么都沒發現。
雙方準備完畢,這場切磋終于開始了。
毫不意外,邱壇被摜倒在地五六次,最后一次仰躺在地暈暈乎乎地望著天花板時,他感覺自己眼前似乎有小鳥在飛。
好在他的對手技術過關,專挑會讓人痛但不會出事的地方揍,再加上有手套和彈力膠質地板的緩沖,倒是不會痛,就是讓人有種全身散架了的錯覺。
霍予安收回手,把情敵摁在地上捶了一通,郁結的心情終于勉強舒暢了一些,解開手套隨手扔到一旁架子上,拿起搭在彈力圍欄上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珠。
然后在邱壇身旁蹲下,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他的臉,友好地說:“不錯,和你對打挺順手,回去多練練,下回我還找你。”
說完就起身離去。
“……”渾身熱汗的邱壇無端打了個寒顫。
這話說的,總覺得言下之意是,“揍你挺趁手,下次還來打你”。
把拳館里能打的教練和公司工作人員都輪了一遍,霍予安出了一身汗,去健身館自帶淋浴間沖了涼,然后殺去公司主樓,簡暮的辦公室。
他沒有掩飾騰騰殺意的打算,從玻璃窗外看了一眼簡暮辦公室里沒人,便直接推開了辦公室大門。
“誰?”
垂首全神貫注查看靖和前兩年財務報表的簡暮聽見有人未經過他的允許擅自開門的動靜,倏地抬起頭,在對上霍予安的臉之前,眼眸中獨屬于上位者的凌厲氣勢驀然消散。
“來得正好,快吃午飯了,我正打算手頭事情做完了,去找你吃頓飯……你做什么?”
簡暮茫然地看著霍予安緊繃著臉,一聲不吭地走近,在他桌上某個位置按了一下,緊接著辦公室三面通透的玻璃墻勻速降下了密不通光的百葉窗,隔絕了外面的視線。
眼看著霍予安面無表情,面色陰郁地朝自己走來,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簡暮的雷達迅速開始鳴笛拉警報,暗道不好。
“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簡暮不解地問著,下意識地從轉椅上起身就要逃離。
然而霍予安先他一步,長臂一伸,便將他禁錮在了他的胸膛和椅背之間,無法逃脫。
“霍予安,你……”你吃炸|藥了?
這人顯然是吃錯了藥的狀態,但除了昨晚驢了他一把,讓他獨守空房之外,簡暮如何也想不起自己剛來靖和沒多久,究竟在哪里惹到了他。
他剛要說什么,霍予安便已經俯身,下一秒,鋪天蓋地的吻向簡暮襲來。
平時霍予安的吻中藏著小心翼翼的珍視,還帶著若有似無的討好,仿佛珍重地對待他最珍愛的瑰寶。
可這一次,霍予安絲毫不藏著alpha刻在骨子里的嗜血、兇狠和野蠻,像是一只曾被馴服,但又見了血的狼被徹底激發了血性,撕咬、啃噬、碾弄,仿佛在任由自己的意愿肆無忌憚地捉弄即將陷身于他爪下的獵物。
簡暮的后腦被他寬大溫厚的手固定,逃脫不得。
不知何時,細薄無贅肉的勁腰也被他托起離開轉椅,箍在他的強有力的臂彎之中,兩具溫熱的身軀嚴絲合縫地緊貼,互相傳遞、感受彼此灼熱攀升的體溫。
辦公桌上的鋼筆、報表、合同和文件夾散落一地,緊接著被層層剝落的衣服覆蓋。
……
結束時,簡暮累到連一根手指頭都懶得動,穿著一件布滿褶皺的凌亂襯衫,趴伏在真皮沙發上,微微瞇著狹長的眼眸,凝視著明顯心情舒暢了許多的霍予安從地上慢條斯理地拾起衣服一件件穿上。
然后轉過身,扶起簡暮,像個乖巧的小媳婦一樣幫他穿衣服。
簡暮指了指自己身下的真皮沙發:“我一個星期前剛從國外空運回來的,牛皮材質,五十年老工匠純手工打造,五萬歐元,被你毀了,你打算怎么賠我?”
霍予安幫他系胸前扣子的手頓了頓,沉默地思索一番,期間還不忘多瞅幾眼襯衫布料之下若隱若現白膩細滑的皮膚。
然后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我……我肉償行嗎?”
“……”
簡暮忍了又忍,沒忍住,直接上手在他左臉落下一個大耳巴子。
力道不重,但聲音清脆。
“那么我請問,我這到底是讓你賠錢,還是我在獎勵你?”
霍予安:“……”
他嘴上不說,但從表情來看,心里明顯是不服的。
就他這臉,這身材,這腰力,這技術,哪怕出去做個鴨,那也是夜店里輕易不出山的鎮店頭牌,一晚上怎么說也得萬把塊,讓簡暮白睡本來就是虧本做買賣,怎么就被嫌棄上了?
哪怕被嫌棄了,剛剛被喂飽的霍予安也不過多計較,幫簡暮系上最后一顆紐扣,整理好領口。
“以后我的工資都交給你,錢都由你幫我管著,每個月給我一點固定的零花錢就好。”
簡暮對這樣類似于忠犬的發言還算滿意,點了點頭:“不錯。”
霍予安坐在他身旁,攬著他的腰靠向自己,拍了拍沙發,“你就拿我的錢去買新沙發,買長的,買大的,買軟的!這樣的沙發你躺著趴著都舒服!”
簡暮:“?”
霍予安:“至于這張,你先留著,別再讓人坐了,就我們兩個用。這辦公室后面不還有一個小休息室嗎,把這張沙發搬進去,以后都用這張沙發,免得你嚷嚷我把你的沙發弄臟了。”
簡暮:“………”
簡暮額角青筋直跳,手心泛癢,又想和霍予安的臉來一次密切接觸。
心底一再與自己強調,alpha的臉是他們的尊嚴,他已經打了一次,不能再打了,不然容易傷霍予安自尊心,alpha在omega面前都是愛面子,要有地位的。
簡暮向后靠著沙發背,他有些累了,閉上眼睛假寐,打算過會兒再去吃飯。
霍予安向他湊近,抱著簡暮一只手臂,腦袋微微側過,鴕鳥依人地靠在簡暮的肩膀上。
此時的氣氛很適合互訴衷腸,霍予安打算趁熱打鐵,為自己爭取一點。
他一副黯然神傷的姿態,像一個卑微挽回自己出軌妻子,乞求不要離婚不要丟下他和孩子不管的丈夫。
“小暮,你能不能和那些人都斷了,以后只和我在一起?”
“?”簡暮一頭霧水地眼睛睜開一條縫,“什么?”
霍予安認真地和他掰扯,給他分析。
“不是我自戀啊,我這顏值和身材在娛樂圈里都是數一數二的,你外面那些人根本沒法和我比。”
“那些人的衛生安全都得不到保障,說不定昨天還和你滾在一起,明天就跑去別人床上上班了,這都說不準的!我就不一樣了,我自始至終只有你一個omega,我的身體和我的心都獨屬于你一個人,只有我能保證我從一而終的忠誠。”
“我可以和王海溝通,控制我的工作量和工作地點,每周抽出固定的時間陪你,不離開安海太遠,你可以對我隨叫隨到,我無條件地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出現在你身邊。”
“你看吶,那些人沒有我好看,沒有我干凈,沒有我愛你……小暮,你把他們都踹了,只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簡暮捋了半天,但還是不太確信自己是否理解對了他的意思,CPU都要燒了。
他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鼻子:“你,是說我,在外面有人?還不止一個???”
霍予安扭扭捏捏地低著頭,什么都沒說,但看上去好像又什么都已經說完了。
“……”
最終,簡暮這一克制已久的巴掌還是落到了霍予安的臉上,把左右兩邊臉打了個對稱。
“傻逼滾,我不想再看到你。”
第066章 第 66 章
簡暮罵完就要朝門外走。
從沙發上起身時, 他的腿軟了一下,他很快重新站穩,就要徑直走向門口。
可霍予安比他更快一步。
就在他穩住身形的空檔, 霍予安眼疾手快攔腰將他環抱住,一個用力, 簡暮便直直跌坐進了他的懷中。
簡暮掙扎, 怒道:“你松開我!”
“不放!”傻子才放!
簡暮明顯是生氣了, 這個omega像一條長了烏龜殼的泥鰍, 又能藏又滑不溜秋, 如果現在不和他把事情說清楚,他只會跑得遠遠的, 這輩子當一只撬不開嘴的蚌殼。
霍予安實在是怕了他了, 主動退讓:“你要是不愿意也成,我不強迫你了……你這身體也確實離不開alpha,如果維持現狀能讓你覺得舒服一點, 那就這樣吧,我的感受在你的病癥面前不值一提……你消消氣, 消消氣……”
“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什么!”簡暮怒不可遏, 把霍予安生吞活剝了的心都有了。
這個alpha的力氣實在太大, 簡暮的掙扎在他眼里只是小打小鬧, 一點不夠看。
簡暮累了,咬牙切齒問:“你到底抽什么風, 認為我在外面養了一堆人?!”
霍予安:“你不用安慰我,都是我親眼看見的, 都這樣了我還想和你在一起, 簡暮我真的愛死你了!”
“……”簡暮強迫自己無視他趁亂的深情表白,“你他媽都給我親眼看到什么了!”
“溫泉山莊宴會那天啊, 你和那個叫邱壇的小明星,我都看在眼里了,你包養他,給他塞資源,就像你對我一樣……”霍予安越說越心塞,“算了算了,如果你實在不愿意實在舍不得,前面的話你就當我沒說過。你別生氣,我愿意為你改變自己,我可以變得心胸更加寬闊一點,我只要求我要在你外面所有人里面做最大的。”
“……”簡暮兩眼一黑,恨不得直接暈死過去。
這……這到底都是什么跟什么???
他這輩子沒聽過如此炸裂的發言!
霍予安正悲痛欲絕,忽然感受到懷里的人的肩膀輕輕抖動了一下,緊接著整個人如同糠篩一樣劇烈地抖起來,仿佛帕金森病發。
霍予安一下子就慌了。
“我都讓了這么一大步了,你怎么還要哭?難倒我就連做大都不行嗎,做人還是不要太過分吧!你……”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簡暮掰過來面向自己,結果看到了簡暮笑得眼角壓出了淚花。
霍予安忽然沉默了。
“……你笑什么?”
“笑你是個傻逼!”
“?”霍予安有點生氣,“我好好的跟你說話,你干嘛又罵我!”
“你就是個傻逼!”在堅持霍予安是個傻逼這件事上,簡暮分毫不讓。
“宴會那天晚上,你在會客樓門口偷聽?”
“怎么能說偷聽呢?”霍予安狡辯,“我只是跑進了你的御花園里面,上完廁所找不到回宴會廳的路,誤打誤撞摸到你的會客樓了,正好聽見了一些東西!”
“然后就憑借著你偷聽到的東西,回去自己偷摸著可勁兒腦補?”
“都說了不是偷聽!”霍予安強調。
簡暮沒打算和他糾結偷不偷聽的問題,他驀地朝霍予安逼近,抬起他線條利落流暢的下頜,強迫他飄忽不定的眼睛盯著自己。
“姓霍的,你給我聽好了,下面這些話我只說一次。”
“那天晚上我和邱壇在會客樓里面只是談工作,僅此而已。隴峯買下靖和后,溫白仔細研究過所有藝人的特征,給藝人做了合適的規劃,安排了合理的資源。那天晚上本應該是溫白找邱壇聊工作,但是由于我身體不舒服,就只能讓溫白去前方宴會廳幫我招待賓客,我替溫白私下里見他已經安排好工作的藝人。我和邱壇聊的事,僅限于工作,我和他也只是老板和下屬的關系,僅此而已。”
“至于你說我在外面有很多人……這種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腦補出來的,但是我簡暮沒有過別人,自始至終只有過你。”
一大段話把霍予安砸得暈暈乎乎,等到簡暮說完,他都沒反應過來,像做夢似的。
說了這一大段剖白,幾乎是把自己的心剖出來給霍予安看,簡暮這輩子沒做過這種又肉麻又羞恥的事情,那張臉還是瓷白的,但耳尖已經紅了個徹底。
看霍予安半天沒反應,他又有些拿不準按照霍予安這能與草履蟲媲美的閱讀理解的水平,究竟能不能理解他這解釋前因后果的長篇大論。
“……你聽懂了嗎?”簡暮有些不確定地問。
他無比后悔高中那會兒沒再多給霍予安補一點語文,不然現在也不會反應這么慢。
“聽懂了。”霍予安暈暈乎乎地點頭,感覺自己的靈魂好像飄飄忽忽浮在了云端,他不自信地追問,“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簡暮強忍著羞恥,確切地給他答案,“千真萬確!”
就好像身無分文的窮光蛋忽然被從天而降的巨款砸中,霍予安的狂喜無法掩藏!
他抱著簡暮就啃!
“簡暮,小暮,老婆,我好高興,我真的愛死你了,這世界上怎么會有你這么好的人!長得好看,腦子好,還這么愛我!”
霍予安簡直想向全世界宣布這個如同天降餡餅的好消息。
要喜極而泣了,沒想到除了簡暮的老公之外,他是簡暮在外面的唯一的情人,竟然從來沒有他想象中的鶯鶯燕燕。
這說明什么?他在簡暮心中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這怎么不算是獨寵,這怎么不算是唯一,這怎么不能算是真愛呢?
但是向全世界宣告這種事終究也只能想想,畢竟被有家室的人養在外面也不是一件多么光彩體面、光宗耀祖的事,想想家宴上,親戚分享的正室抓奸的八卦,霍予安一點也不想被溫白找十個八個壯漢群毆。
可喜悅和悲傷一樣,都需要宣泄出來,不然憋著容易憋壞。
霍予安按著簡暮躺在了沙發上,那兩只手像鐵鉗一樣,讓簡暮動彈不得,又顧忌著外面可能會有人走動聽到,只能克制地低聲謾罵。
“霍予安!你想干什么!你給我睜開眼睛看看這里是哪里,你剛剛已經……你別太過分!操……&%@¥#¥”-
一個小時后,簡暮終于脫開身,把衣服穿戴整齊,連本來打算和霍予安一起吃的午飯都顧不上,慌忙從地上撿起要看的文件和車鑰匙,果斷去摁電梯逃下樓。
霍予安收拾了辦公室里的殘局,拉開百葉窗,發現他本以為去洗手間收拾自己的簡暮跑去了電梯里,連忙高喊。
“你去哪兒?不一起吃飯了嗎?你下午不繼續待在靖和嗎?哎,別走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追出來。
簡暮的手按在電梯的關門鍵上,霍予安不說不追還好,一看見霍予安靠近,簡暮的手頓時開始瘋狂按關門鍵,電梯終于在霍予安趕到的前半秒徹底關攏,開始往下運行。
霍予安被關在電梯外,抬頭看著數字越來越小的電梯樓層顯示屏。
“嘖,飯都還沒吃,怎么就走了呢?該不會是老公打電話來找了吧?不行,得想辦法把他老公給端了,我自己上位,那姓溫的除了臉長得好看一點之外,要啥啥不行,連老婆都沒法滿足,憑什么占著簡暮不拉屎?”
他口中嘀咕著,也按下了電梯,去食堂吃飯。
靖和處在郊區,周邊鳥不拉屎,點外賣不一定有騎手愿意接單,所以一直有自己的食堂。現在是下午一點多,食堂已經過了高峰期,偌大的餐廳內只坐了零星幾個人。
霍予安打了一碗羊肉湯米線,多加錢讓阿姨盛了滿滿一碗羊肉,想了想,又去點了雞蛋炒韭黃和大份蒜蓉生蠔。
全都是大補。
簡暮老公是個不頂用的,在外面又沒有別人,只有他一個。霍予安感覺自己肩負重擔,可不得每天多給自己補補。
端著托盤在餐廳里環視一圈,忽然看到了什么,霍予安溜溜達達地徑直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邱壇正專心看著最近的熱播劇下飯,對面忽然落下一道陰影,他下意識地抬頭想要打招呼,看清霍予安那張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臉,米飯差點從鼻子里面噴出來。
“咳咳……咳……霍……霍老師,你怎么在這咳……”
“吃個飯都能嗆到,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小心?”霍予安連忙放下托盤,從桌上抽了兩張紙巾想要幫他擦拭,卻發現被嗆到了似乎并不代表臉被弄臟,于是只能擦了擦被他噴了飯粒的桌子。
“之前有點事情,拖到現在才來吃飯。”霍予安神態自若,笑瞇瞇地在邱壇對面坐下,“剛才在拳館里,在你之前我打了好幾場,輪到你的時候力道有點收不住,被我打疼了沒啊?”
邱壇:“霍老師,我沒事……”
“我什么實力我自己清楚——我實在是太強了!”霍予安滿臉慈愛,“我有一些效果挺好的跌打損傷藥,回頭我送你宿舍里,你哪里不舒服呢,就涂一涂,保證藥到痛除。你不用拒絕我,別和我客氣,咱倆什么關系!”
邱壇:“……”我剛來公司沒多久,今天第一次和公司新晉一哥搭上話,而且第一次正式碰面就被騎在身上揍了一通……咱倆好像確實沒什么關系。
現在看這個年輕小生,霍予安感覺他哪哪都好,外形挺陽光帥氣,人也爭氣,據說在滿滿黑幕的選秀里拿了第三出道位,而且年紀還小,前途一片光明。
霍予安的憐愛都要從眼睛里面溢出來了。
“家里幾口人啊,父母是做什么的,有沒有兄弟姐妹,畢業了沒,有沒有談對象,我有一個omega表弟,年紀和你差不多大,我可以介紹你們認識認識,將來沒準能發展一下。如果不喜歡小的,想要少走幾年彎路,我回頭問問我對象有沒有老的可以介紹給你,安海范圍內的老總他應該認識挺多……”
“……”邱壇冒著被噎死的風險兩口扒拉完了剩下的半碗飯,抄起碗落荒而逃。
“霍老師,我下午還還有形體課,先走了,你慢慢吃。”
為什么公司一哥看上去這么有病???
霍予安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的背影越跑越遠:“飯都沒好好吃,什么課這么急?這孩子,太努力上進了,和我當年一模一樣,合我胃口,以后可以帶帶他!”-
今天的云川小學比往常熱鬧許多。
因為圣佳國際幼兒園和太陽花幼兒園組織了小朋友,在同一天來到云川小學春游。
第067章 第 67 章
清晨醒來, 陽光已經穿透了天藍色窗簾,歲歲在保姆小林阿姨的幫助下刷了牙洗了臉,似豆腐般柔嫩的小臉擦了香香。
等到穿衣服時, 歲歲和小林阿姨產生了分歧。
歲歲推開小林阿姨遞來的衣服,指著搭了幾件衣服的兒童椅椅背:“今天要去春游, 爸爸昨天晚上幫我選好衣服了, 我要穿爸爸挑的衣服。”
“哦對了, 今天是春游的日子。”小林阿姨這才想起老板簡暮前天和她提了一嘴春游, 但她忙忘了。
春游是歲歲眼中的大事, 但凡遇到大事,他都會讓自己最愛的爸爸幫他選衣服, 然后穿著爸爸選的衣服去參加活動。
小林阿姨幫歲歲脫下睡衣, 套上了白襯衫和深灰色針織衫,下身搭配深色闊腿牛仔褲和純白球鞋,腦袋上再扣一只幼兒園統一下發的黑白格子遮陽帽。
簡總不喜歡花里胡哨, 喜歡把孩子打扮得簡單大氣或者可愛時尚,歲歲的所有衣服都是這樣的風格。
衣服都看不出牌子, 都是簡總為兒子找專人設計和定制, 用的都是頂好的親膚布料。
幫歲歲穿完衣服, 小林阿姨獨自欣賞了一番。歲歲是她見過長得最好看的男孩子, 小小年紀就是衣架子,這身常規的裝扮穿在他身上, 簡直把衣服的顏值拉高了幾個檔次,小小年紀便舉手投足都是貴氣。
“我們歲歲真好看!”小林阿姨忍不住揉了揉歲歲的小臉。
這段時間老板很忙, 小林阿姨牽著歲歲的手下樓時, 樓下只剩小老板簡睿一人。
吃完了早飯,最近已經正式在隴峯入職的簡睿提出送歲歲去上課:“林姐你歇著吧, 去隴峯的路上正好經過圣佳,我送歲歲去上課,但是我和歲歲不是一個時間放學,下午還得你去接。”
聽到舅舅要送自己上學,歲歲當即露出了拒絕加驚恐的表情,但是無人注意到他的感受。
幼兒園春游要自帶午飯,小林阿姨幫歲歲裝午飯便當盒,答應得利落:“好,那就麻煩您了。”
歲歲開著車窗,閉著眼感受著清晨的冷風在臉上胡亂地拍,坐著舅舅的邁巴赫一路風馳電掣到幼兒園。在門口下車,歲歲只感覺手軟腿軟,扶著大門旁的大樹就俯身干嘔,差點把早餐吐出來。
“怎么了這是?是不是早餐吃壞肚子了,還是著涼了胃不舒服?我就說你剛才不應該開窗吹風!”簡睿連忙跑下車,給歲歲拍背,幫他擦拭弄臟了的嘴角,“身體不舒服還來上什么學?不能因為今天春游,你就不顧自己身體強行要來啊,萬一出了事,我和你爸爸都會擔心的!”
歲歲的眼前陣陣發黑,難倒舅舅真的不打算反思一下他的車技嗎?他又不是要遲到了,為什么舅舅要在筆直的路道上連超十輛前后距離不超過十五米的車?
舅舅極其擅長飆車、踩油門超車和急剎。
歲歲萎靡地走進幼兒園,在小朋友們到齊,正式出發前去云川小學之前,他才勉強緩過來。
載有圣佳國際幼兒園小朋友們的大巴在九點整準時出發,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橫跨了小半個安海,來到云川小學。
同一時刻和圣佳幼兒園一起抵達的,還有太陽花幼兒園的大巴。
看著從太陽花的大巴下車的小朋友,圣佳園長的眉心深深蹙起。
為了和其他幼兒園的小朋友區分,他們提前采購并且下發了黑白色的遮陽帽,但沒想到都已經這樣了,竟然還能和太陽花撞上,從太陽花幼兒園下車的小朋友們和他們圣佳的孩子們戴著如出一轍的黑白小帽子。
現在去采買新的標識物肯定來不及,圣佳園長只能和幼師們吩咐:“每個老師都看好自己班的學生,千萬不要讓孩子們跑遠跑丟。”
云川小學是安海規模最大、師資最好、資源配置最高、辦學時間最長、最不愁生源的公立小學,除了另外幾個學費昂貴的私立國際學校之外,安海的達官權貴最喜歡把自家孩子往這里面送。云川的學生中,十個里面至少有四個是富二代,三個是官員后代。
第三節課下課,邵超耀老老實實地抄完最后一點筆記,然后把書都塞進書包里,背上書包。
自從在節目里鬧出了事,他被媽媽教訓了一頓之后,他便一直安分到現在,平時喜歡惹是生非、欺負同學,讓爸爸過來擦屁股收拾爛攤子的他直到今天都沒敢惹出事端。
每天早睡早起,上課聽講,放學認真寫作業,上個星期月考,他原本吊車尾的成績突飛猛進考進了全班前三十(一共五十人),他媽媽拿著他的成績單,終于露出這么久以來第一個笑。
今天他只來上三節課,過會兒他的爸爸要帶他去參加一場流浪動物的志愿者活動。
他爸說他們父子二人在節目中形象受損,需要做一些正向的事情來挽回公眾形象,這些天來已經陸續帶他參加了三四場公開活動。
邵超耀感覺這些活動又無聊,活動里接觸到的窮人又臟,他完全看不上,但為了讓媽媽和外公外婆開心,他只能硬著頭皮接受爸爸的安排。
錢邵哲本來要讓他請一天的假,但他怕媽媽會不高興,于是堅持來上兩節課,等到點了讓他爸來接他。
邵超耀背起小書包,這時班里的傳聲筒跑了進來,高聲報道:“幼兒園來我們學校春游了!”
眾人嘩然,紛紛跑到了可以看到校門口一輛輛大巴車的窗臺邊。
“什么幼兒園?”邵超耀問。
他的同桌賈驍捷說:“圣佳國際幼兒園,和太陽花幼兒園。”
圣佳國際幼兒園,整個安海沒人不知道它的大名,哪怕在全國也是有名的,他們云川小學的學生對此更是耳熟能詳。
雙語教學私立幼兒園,從小培養孩子語言、藝術、音樂、智力同步發展,小班教學,一個班才十個人,一年學費十幾萬,里面的孩子非富即貴,有不少大企業的未來接班人,他們云川小學之中有不少人是從圣佳出來的。
但由于身份的限制,身為市長的外孫,邵超耀不能太招搖,小時候只讀了一個公立幼兒園。
聽到太陽花幼兒園時,邵超耀小小的瞳仁之中劃過一絲鄙夷。
這是什么幼兒園?聽都沒聽說過,聽名字就感覺是那種普通的托兒機構,平頭老百姓才會去的幼兒園。
“我爸在學校門口等我了,我先走了。”
賈驍捷朝他擺擺手,“行,如果幼兒園春游發生什么好玩的事,等你回來我和你說。”
下節是體育課,一般都在操場集合,因為今天有幼兒園小孩子來他們學校玩,二年一班教室早早就空了,學生跑下樓看熱鬧。
賈驍捷也跟隨著大部隊提前來到操場。
操場上已經擠滿了前來參觀安海百年歷史小學的小朋友,加上下課的云川本校學生,一時之間吵得沸反盈天。
忽然,賈驍捷的目光被某個小身影吸引住了。
那個五歲上下的白面小團子穿著一身休閑的灰色針織衫和牛仔褲,搭配著和周圍的同伴相同款式的黑白格子遮陽帽,一身的搭配與這次春日的出行相得益彰。
那張在遮陽帽的遮蓋之下粉雕玉琢的精致小臉極富標志性,賈驍捷一眼認出了他。
身為邵超耀從小到大最要好的跟班兼朋友,賈驍捷看過邵超耀參加的《一家的旅行》,所有小嘉賓里面,除了他的朋友邵超耀,他唯獨對這個五歲小孩的臉印象最深刻。
再加上邵超耀回來之后,時不時在他身旁怒罵這個小孩對他做的惡劣事跡,恨屋及烏,賈驍捷也對這個小孩厭惡到了極點。
沒想到在這群春游的小孩子里見到了他。
詫異在賈驍捷的臉上一閃而逝。
這個小孩子,名字好像叫歲歲。
今天來云川小學春游的有兩個幼兒園,那么他屬于哪個幼兒園?
這個小屁孩雖然長得好看,但是聽邵超耀說,他家住在大山里,是一個土里土氣的山里人。
賈驍捷打量著他。
他發現小屁孩這身穿著打扮,從頭到腳,根本沒有一個能看得出牌子,而且款式普通,也不知道是從哪個批發市場淘來的地攤貨。
而不像他,他是江豐地產老總賈光濟的老來子,是全家最受寵的alpha小兒子。家境殷實,父母對他十分闊綽,他身上的衣著打扮,除了這身校服,就沒有低于一萬的。
兩廂對比之下,賈驍捷很快有了答案。
那個小屁孩估計是從太陽花幼兒園出來的窮孩子,長得再好看,也擋不住撲面而來的窮酸氣,賈驍捷十分看不上。
邵超耀本人今天不在,但既然在學校里面碰到了,賈驍捷自認為應該做些什么,幫自家兄弟出出氣。
第068章 第 68 章
今天的體育課, 老師拉來了一筐籃球,讓學生領了籃球去場上自由活動。
盡管老師強調過不許打擾幼兒園小朋友們的春游,但還是有很多不聽話的學生跟在幼兒園小朋友身邊湊熱鬧, 臨時充當了志愿者,陪著他們參觀學校里的校史長廊和藝術展館。
由于學校食堂規模有限, 怕前來春游的幼兒園沒地方吃飯, 或者和云川的飯點撞到一起, 云川校方安排了幼兒園在他們第四節課時吃飯, 提前吃完了飯, 方便食堂阿姨早點打掃衛生,不耽誤云川的飯點。
幼兒園的小朋友們提前把自己的背包放在食堂的餐位上, 被老師們帶領著去洗手。
此時食堂里面除了食堂阿姨之外空無一人, 放眼望去,餐桌上到處是花樣豐富的小背包。
賈驍捷徑直朝第五排餐桌,從左往右數第三個位置走去。
這里放著一個印著奧特曼大家族圖案的深藍色小書包。
賈驍捷嘲諷地嗤了一聲。
雖然光是所有小男孩的信仰, 但是這么沒品味的書包,顯然已經不再符合他這樣二年級小學生的審美。
賈驍捷拉開這個奧特曼書包的拉鏈, 從里面取出一個小兔子樣式的白色便當盒, 再重新把拉鏈拉回去。
緊接著拿著便當盒, 悄無聲息地溜了。
片刻后, 圣佳幼兒園小朋友們洗完手,排著隊走進了食堂, 各自坐回放了小背包的位置上。
歲歲看著自己的包,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睛迷惑地眨了眨。
為什么感覺, 在他離開時, 他的包好像被人碰過。
這是舅舅送給他的包,舅舅喜歡奧特曼, 但是歲歲感覺背著奧特曼的全家來上學,讓他十分羞恥,可又怕看到舅舅發現自己的禮物被嫌棄會傷心,于是歲歲只能湊合用著。
他平時把包放下時,會將印有奧特曼全家的那面倒扣朝地。
然而洗了手回來,包的圖案是朝上的。
“歲歲,為什么不坐下?”老師見歲歲沒有坐下,關心地問。
不過歲歲沒有證據,只得壓下心中的疑惑,朝老師搖了搖頭,抱著書包坐下。
他拉開書包的拉鏈,驀然瞪大眼睛。
“老師,我的便當不見了!”歲歲著急地招呼老師過來。
老師翻遍了他的包,只有一包手帕紙、一只小天才手表,以及歲歲從不離身的畫筆和畫本,偌大的便當盒竟然不翼而飛。
“你的家長今天早上有幫你把便當裝進書包嗎?”老師問。
“有。”歲歲頷首,今天早上他分明看見,小林阿姨親手把他的便當盒放進了書包里,他不可能記錯。
可是現在他的便當不見了。
歲歲一時之間有些茫然無措。
園長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問了緣由后,讓歲歲去食堂的窗口打一些飯菜,老師幫他盛來了飯,將筷子放在他的手里。
“實在找不到便當也沒辦法,你吃這個,總不能餓著。”
歲歲乖乖頷首,埋頭小口小口地扒飯,吃相十分斯文秀氣,與周圍狼吞虎咽、飯撒了一桌子的同學們截然不同。
他一邊吃,一邊抬起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瞧著正在幫他給小林阿姨打電話的老師。
小林阿姨聽到老師說歲歲午飯不見了,也是十分詫異。
今天早上她親手將飯盒放進了歲歲的書包里,怎么可能會莫名其妙消失不見?真是見鬼了。
從學校西側的小竹林中橫穿而過,賈驍捷輕輕喘著氣停下腳步,朝四周張望了一圈,確認沒有人,才從寬大的校服衣擺里掏出一個小兔子圖案的飯盒。
他打開蓋子,里面的可樂雞翅、干鍋花菜和萵筍炒蝦仁,搭配著黑米米飯,看上去色香味俱全。而且便當盒保溫性能好,飯菜仍然冒著熱氣。
賈驍捷握著便當盒,將手伸出遠離自己的身體,然后果斷倒扣——
滿滿一盒的新鮮飯菜便撒了滿地,醬色的雞翅滾了幾圈,沾上了泥。
倒了飯菜,他就近找了個垃圾桶,把便當盒也扔了進去。
做完這些,他的臉上滿是報復之后的痛快之色。
讓你欺負邵超耀,活該你今天中午餓肚子。
犯人作案后,總愛回到案發現場。
賈驍捷原路返回到食堂。
恰好看到了歲歲吃完了飯,摸著肚子打了個小小的飽嗝,被老師笑著揭掉嘴角無意之間沾上的飯粒,然后十分主動地端起餐盤,順著熱心和藹的食堂阿姨的指示,去倒掉湯水,回收臟餐盤。
賈驍捷:“……我操?”
哪來的飯?-
邵家的車在一家動物救助站門口停下。
動物救助站通常是志愿者私下經營,沒有政|府公費簽批的用地,為了節約經費減少開支,救助站建在安海郊區一個偏僻的山頭。
在車上繞了大半天山路,這山路比去云中村的路還要蜿蜒陡峭,從車上下來時,邵超耀的臉上已經寫滿了不耐煩。
不過想想今天是來和貓狗這類動物玩,而不是像前幾次一樣,要么是照顧渾身散發著腐朽氣息的老人,要么是看望那些指甲縫里全都是泥垢、面黃肌瘦臟兮兮的孤兒,邵超耀的心情又好了許多。
而且現在《一家的旅行》在云中村拍攝的三期節目已經播放完畢,從下周一開始,他和爸爸又要回節目組參與錄制,在這之前他們一定要把在第一期節目中受損的形象挽救回來。
身后的為他們拍攝紀錄片的團隊沒過多久也抵達,停下了車,幾個人陸陸續續地下車。
這時救助站的負責人禮貌客氣地笑著,出來迎接他們:“錢先生,小耀,你們好,我是救助站的負責人。”
錢邵哲和他握了握手,問道:“你們救助站里面,有多大的場地,多少流浪動物?”
站長回答道:“場地還算大,貓狗分區,不過因為貓狗的數量都不少,所以密度比較小,看上去顯得擁擠。”
“是這樣的。”錢邵哲說,“我們這些拍攝的器材價格都很昂貴,怕被貓狗撞到或者啃壞,我希望你們能單獨劃出一片場地供我們拍攝,放進去的貓狗你們也最好挑選一下,選性格溫順的,我怕我和我兒子會被抓咬,到時候還要去打針,挺麻煩的。”
站長勉強維持臉上的表情:“我可以看看你們帶來的器材有多大嗎?”
此時拍攝團隊也正在往下搬器材。
當看到一個個大支架、搖臂攝像機、監視器、收音設備、打光燈和反光板這些東西挨個被往下搬時,站長的表情有些繃不住了。
也不是沒有博主來他們這里拍過救助視頻,來宣傳自己的正面形象,方便賬號漲粉。但這些人來,也只是帶一部專門用來拍攝的手機,再專業一些,可能會帶一臺穩定器,這些都頂天了。
可今天來的大明星,你到底是來救助流浪動物,還是來他們救助站拍電影的???
請神容易送神難……雖然這明星不是他們請來的,而是主動聯系他們想要來救助的,但是想要現在就送走他們,同樣談何容易?
站長只能硬著頭皮親自帶人在空地上現場圈出一片地,搭上臨時防護網,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幫這個明星打造出了一個符合他要求的“救助站”場景。
“站長,所以你為什么要同意他過來?”志愿者拉著站長小聲嘀咕。
站長無語望天:“我以為他是真心實意來做志愿的,我還以為能靠著他,幫我們站子里多領養出去一些動物,拉一些捐贈物資,緩一緩站子的壓力……誰知道他只是來做個秀!”
可是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這些人又不好直接開罪,趕又趕不走,只能把他們當大爺一樣伺候一天。下回,站長堅決不再接待這些明星大腕,他惹不起但躲得起。
站長和志愿者花了兩個小時搭建了這個臨時的救助場地,但錢邵哲和邵超耀只在里面拍攝了半個小時,拍攝團隊的導演檢查了一遍素材,確認能剪出一期完整的視頻,站長便麻木地看著他們結束收工。
拍攝團隊還在將器材搬回到車上,估摸著一時半會兒搬不完,邵超耀感覺百無聊賴,便在救助站里四處溜達。
有幾個棚子里全都是大狗,他一靠近,那些狗就開始瘋叫,邵超耀不敢靠近,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進入了一個全是小奶狗的小房間。
“這些都是我們救助回來的還沒斷奶的小狗,狗媽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在他們身邊,被愛心人士撿到送來我們這邊。”一個志愿者從外面走進來。
她是今天所有志愿者中唯一一個錢邵哲的粉絲,其他志愿者都不愿意出來接待他們父子這一幫人,于是她便被推了出來,單獨跟著邵超耀,為他介紹救助站內的情況。
其實經過今天這么一鬧,她對錢邵哲的濾鏡也有點破碎了,但站子里實在沒人愿意搭理他們,她只能硬著頭皮頂上。
雖然爸爸有點愛耍大牌,但邵超耀是小孩子,應該比大人好相處一些吧?
志愿者的態度還算熱情:“有些小狗需要我們人工喂奶,你想體驗一下喂奶嗎?”
邵超耀點了點頭,感覺應該會有意思:“想。”
“你在這等一下,我去隔壁泡一點奶。”志愿者一邊說著一邊推門出去了。
這個用板材搭建的小棚屋面積不大,里面堆滿了方方正正、銹跡斑斑的鐵籠。
邵超耀的視線被一個棕黃色的小身影吸引,他不由自主的走過去,撥開了同窩的小狗,把它抱了出來。
這是一只三個月大的黃色小土狗,乖乖巧巧,被抱出來時還在睡覺,被吵醒了也不吵不鬧,只是睜著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好奇地盯著面前的陌生人。
它從睜眼前就被送到人類身邊,被人類養大,對人有著非比尋常的信任。
邵超耀看到這只小黃狗的第一眼,便聯想起了歲歲的小黃狗。
那只討人厭的小土狗,一見到他就拼命地汪汪叫,還經常撲過來咬他,他偷偷狠踢了好幾次,但那只狗絲毫不記打,下次仍然我行我素,一副對他厭惡到了極點的模樣,生怕他會傷害它的小主人。
手中這只小黃狗,無論是外形還是眼睛,都和那只狗一模一樣,幾乎分不清彼此。
如果歲歲發現自己的狗死了,該會有多傷心?會不會嚎啕大哭,會不會躺在地上撒潑打滾,會不會飯都吃不下,恨不得和狗一起死了?
那可太好了!
而且這狗的眼睛和歲歲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如出一轍,總讓他很不爽,有一種弄死它的沖動……
邵超耀忽然被一陣劇烈的砰響從幻想中砸醒,他猛地回神。
卻發現原本被他掐著胳膊抱在手里的小狗,竟然被砸在了地上,可能是磕到了地上的石塊,腦袋下暈出了血花,不斷抽搐的小短腿很快便沒了動靜-
“久等了吧?我泡了奶回來了!”
志愿者端著小奶瓶小跑地趕回來,然而環視了一圈小棚屋,卻沒發現邵超耀的身影。
她往里走了一些,余光忽然瞥見地上躺著一抹黃色的小身影。
……
“啊——”
凄厲恐懼的悲鳴響徹了整個救助站。
第069章 第 69 章
“你最近……吃得挺好啊?”
簡暮坐在一院窗明幾凈的診室之中, 忐忑地等待莊馭看他的檢查報告,等了半天結果就聽莊馭憋出這么這么一句,不由自主老臉一紅。
他的身體需要定期檢查, 加上最近霍予安動不動就把他往床上帶,他怕身體被折騰出毛病, 正好莊馭這兩天從研究院出關回醫院坐診, 便約了時間來找他檢查。
莊馭調笑地沖他揚了揚英挺的眉:“找到對象了?”
簡暮一言不發地側頭看著窗外, 微紅的耳尖告訴了莊馭答案。
“我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莊馭不無可惜。
簡暮拿起手機, 作勢又要打醫院的投訴電話。
“我錯了我錯了, 別投訴我了。”莊馭連忙求饒,“但我就想不通我到底差哪里了, 顏值家世財力我全都有, 怎么就一直被你瞧不上?被你看上的到底得是多好的一個人。”
簡暮小口喝著紙杯里的茶水:“他不需要多好,只要我喜歡他就夠了。”
年少時的心動,很多時候只源于那一抹陽光過于明媚。
映著那人的身形輪廓, 恰到好處地照進了他的心中,從此深入骨髓。
被長期服用的藥物和注射的強效抑制劑影響了記憶力, 那些十年前的畫面, 簡暮都記不太清了, 但仍然記得籃筐下少年躍起時翻飛的衣擺, 那熱烈張揚的十七八歲的時光。
“不說這個了。”簡暮轉移話題,“你那關于腺體置換的研究進展怎么樣了?”
“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了?”莊馭詫異道, “之前我和你提過,你不是興致缺缺嗎?”
過去簡暮在他面前一直是一種活著挺好, 死了也行的無欲無求的狀態, 哪怕有個兒子吊著他在人世間的牽掛,他的求生意志仍然不高。
哪怕莊馭在他面前提起過自己手頭項目恰好正在研究與他的病情有關的治療方案, 簡暮也對此無所謂,早早安排好了遺囑和財產公證,坦然接受了自己的不治之癥,默默等待自己撒手人寰的那一天。
哪想到這個人今天破天荒地問起他的項目來了?
不過既然簡暮問出口,莊馭自然是知無不言,可他不會為了給病人希望,就夸下海口,免得到時候落入更大的絕望。
“這個項目的研究也有十幾年了,目前已經進入到臨床階段,好消息是移植的腺體與實驗體的排異反應能夠降到最低,植入人造腺體不會對人的身體產生負面影響,移植手術十分成功。”
“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莊馭無奈地攤手,“腺體植入后,只能維持信息素和血液的周轉,無法自主制造信息素,相當于這只是一個信息素的周轉站和存儲器,它最主要的功能目前為止還是荒廢的狀態。”
眼看著簡暮陷入落寞的神色,莊馭有些于心不忍,安慰道:“雖然我這個實驗有著最大治愈你這種先天不良的病癥的期望,但實際上市面上不止我一個項目能夠治愈你的病癥。你是我的病人,除了你的家人和愛人之外,最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的人是我,我會幫你多打聽相關的研究,你放寬心,有你那小情人幫你吊著命,你的腺體一時半會兒出不了差錯。”
從醫院出來,看了眼時間,正好是歲歲的放學時間點,簡暮和小林阿姨打了個招呼,便驅車徑直駛往圣佳國際幼兒園-
“今天歲歲的便當盒丟了?”簡暮錯愕,“他今天有吃午飯嗎?”
肩負奧特曼全家的歲歲揪著自己肩膀上的雙肩包肩帶,有些委屈地靠在他的腿上。
那是歲歲最喜歡的便當盒,是好久不見一次面的奶奶送給他的,今天竟然被弄丟了。歲歲從發現便當盒不見的那一刻開始便有些萎靡不振,絞盡腦汁苦想便當盒被他丟去了哪里。
“吃了的,打了食堂里的飯菜讓他吃。”老師也有些迷茫,“簡寧歲小朋友的保姆查了家里的監控,她確實把便當盒放進了歲歲的包里。去食堂之前我也讓小朋友們檢查過自己的包,歲歲并沒有反應自己的便當不見了。”
“這么聽起來,便當盒像是在食堂丟的。”簡暮說,“云川小學的食堂有監控嗎?”
“有是有,一開始他們負責人不愿意查,大概是因為只丟了一個孩子的飯盒,他們嫌麻煩,我們園長堅持之下,他們還是同意檢查了。”
說到這里,老師有點犯了難,“一開始是去查了監控,可是進了監控室,他們又很快出來了,說食堂的監控損壞,還沒來得及修,并沒有當天的監控記錄。他們又說肯定是歲歲不小心把便當盒弄丟,結果自己忘記了,但是歲歲挺聰明一孩子,我認為他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爸爸……”歲歲抱著簡暮的腿,萎靡不振地撒嬌,“那是奶奶給我的……”
簡暮俯身將他抱起來,歲歲從善如流地環住他的脖子,腦袋埋在他的頸窩中,無精打采地嗅著爸爸身上的薄荷味。
孩子柔軟的發絲掃在臉側微微發癢,簡暮貼了貼他白嫩嫩的臉:“不難過,回去我們給奶奶打個電話,讓她給你帶一個新的。正好,你的飯量變大了,那個便當盒太小,給你不夠吃。”
“丟了便當盒這么小的事,你們這么費心費力地幫忙找,有心了。”簡暮想了想,“幼兒園里的圖書室最近是不是在采買新的幼兒圖書?園里的孩子這么多,會不會不夠看?我出資,再多買一點吧。”
老師喜出望外:“謝謝簡先生!這都是我們身為老師應該做的,不足掛齒!”-
回到家,歲歲便興沖沖地捧著小天才手表,給他的奶奶撥了一通跨國電話。
徐樂穎那邊此時是深夜,剛睡著就被吵醒,聽到歲歲的聲音,她頓時什么氣都沒有了,滿心都是歡喜,聽著遠隔大洋的孫子軟乎乎地朝自己撒嬌,溫聲慈祥地耐心回應。
廚房里小林阿姨在做飯,飯菜香氣在別墅一樓彌漫。
落日余暉透過明凈的玻璃窗,將屋內陳設照耀出溫潤古樸的氣息,別墅內溫馨的裝潢像中世紀被時光打磨的油畫。
簡暮席地坐在客廳的羊毛地毯上,腿上放著電腦,撥開簡睿在別墅中散養的據說叫做龍貓的灰臉白肚皮大耗子,發現這只大耗子手感意外的好,忍不住多薅了幾下,開始處理積攢一天的工作文件。
茶幾上的手機蹦出消息提示音,簡暮下意識瞥了一眼,本來不想理會,但是看見了霍予安的名字,他頓了頓,將手機拿過來。
霍予安發了一段語音。
【在沒在沒?】
他的語音雖然是聽筒播放,但不知什么時候竟然將聽筒的音量拉到了最大,霍予安的聲音清晰地在這一方空間中回蕩。
簡暮的臉色驀然一白,手忙腳亂地按下減音量鍵,第一時間看向坐在不遠處小車上的歲歲。
歲歲顯然聽見了動靜,轉過頭,與簡暮對視了一秒。
簡暮的心跳在此刻達到了巔峰,一種類似于七年前和霍予安一同進出酒店被爆出時的恐慌從心底彌漫開來。
……是的,是恐慌,而非其他任何情緒。
這是自從七年前那日后,簡暮在某種特定時刻,對母親深入骨髓的恐懼。
握著手的手隱隱發顫,腦中那根弦被繃到了極致,滲出的冷汗濡濕了他后背的衣服布料。
這時歲歲推開他的敞篷小跑車車門下來,舉著電話手表遞到簡暮面前:“爸爸,奶奶要和你說話。”
簡暮壓下慌亂和心虛,接過手表,清了清嗓子:“媽?”
“小暮,你身邊有誰?”徐樂穎張口就是逼問的語氣,“我怎么聽見有男人的聲音?他是不是alpha?”
“……沒有誰。”簡暮無聲呼出一口氣,逼著自己鎮定下來,不讓徐樂穎聽出他的緊繃,“有人在手機上要找我匯報工作。”
“你……”
徐樂穎剛想說什么,簡暮就強硬地插嘴,打斷她的話:“媽,現在不是以前了,按照我現在的身份,身邊會出現alpha是難免的事,希望您能認清這一點。我……我不會和他們有超出界線的關系,您放心。”
徐樂穎思索了幾秒,兒子與他的beta丈夫感情穩定,想來也不會發生什么出格的、超出她的掌控的事。
“這……哎,媽也不想逼你。”徐樂穎眼眸中隱隱躁動的癲狂之色褪去,眸光平靜,神色哀傷,“但是媽實在不想你步了我的后塵,alpha都不是人,不過我和那個姓簡的人渣前車之鑒在前,你應該都看在眼里,不會再做和alpha產生關系那種傻事。”
簡暮將手表還給了歲歲,看著歲歲一邊甜甜地喊奶奶,一邊樂顛顛地去追滿地亂爬的龍貓,他無聲松了一口氣,驚覺自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手機又傳來消息提示音,已經是不敢在客廳里看微信了,簡暮推開院門,走到院子里吹吹風。
拿出手機看霍予安發來的消息。
【霍予安:快快快,現在馬上來二奶房!我在二奶房等你】
簡暮:“……”
【簡暮:二奶房是什么?】
【霍予安:……】
【霍予安:就是楓林公館】
楓林公館便是他們經常私會的小區名。
【簡暮:哦,做什么?】
【霍予安:給你看一個大寶貝!你肯定喜歡】
簡暮:“?”
一時之間分不清是夕陽將瓷白的臉染紅,還是驟然冒上的熱意將臉熏紅。
又……又不是沒看過。
為什么要讓他專程跑去看一趟?
這人簡直有毛病。
第070章 第 70 章
半個小時后, 簡暮從浴缸踏出,穿上衣服,把頭發吹干, 拿起桌上的手機和車鑰匙下樓。
路過客廳時,他朝餐桌旁的歲歲和正在給孩子夾菜的小林阿姨說:“我有事出去一趟, 今晚不在家里吃……晚上可能也不回這里了, 林姐麻煩你今晚陪歲歲睡一晚。”
小林阿姨滿口答應:“好, 您路上慢走。”
簡暮坐電梯下了負一樓, 正要去車庫開車, 想了想,又推開酒庫的大門, 隨手挑了一瓶葡萄酒, 拎著酒找到黑色奔馳。
不一會兒,黑色奔馳便駛離了島中墅,直奔楓林公館。
在楓林公館的地下停車庫停好車, 簡暮走向電梯,正要按下自己家的樓層, 忽然想起了什么, 去了一樓。
十分鐘后, 他拎著從島中墅帶出來的紅酒, 以及已經印出里面方塊形狀的黑色袋子,按下了樓層鍵, 不一會兒,電梯就將他送到了他家門口。
剛要擰下門把手, 簡暮的手驀然一頓, 他聽見了門內傳出窸窸窣窣的動靜。
——霍予安已經先他一步到達。
他壓下眼中的笑意,果斷推開門。
“你來多久了?”
三秒后, 他面無表情,冷漠地注視著霍予安拎著一條莫約六七十公分的大黑魚,獻寶似的一溜煙跑到他面前。
“瞧瞧瞧瞧,這大寶貝你滿不滿意?哎,你怎么知道這是我下午剛釣的呢?稱過了,十斤,哈哈哈!”
簡暮:……¥@%!#¥
霍予安還想把魚拿得更近一些炫耀,被簡暮冷冰冰地推開:“離我遠一點,你一身魚腥味。”
哪怕被嫌棄了,霍予安也絲毫不惱,捧著寶一樣拿著他的魚回到廚房,動作利落地拎起刀給魚去鱗。
一邊去鱗還一邊高聲和簡暮閑聊。
“我下午沒事干,被我爸和他的朋友拉去釣來的,四個人里面就我釣了這么大一條,可把他們饞壞了,不過應該是我的新手保護,這還是我第一次釣魚呢,肯定要帶回來給你嘗嘗。今晚我們吃水煮魚,配料和調料我都買好了。咦?你還帶了紅酒?水煮魚配紅酒……也不是不行,聽上去就很有品味!”
“——你拿著的黑色袋子里是什么?”
簡暮下意識地把袋子往身后一藏,繃著俊秀的臉,語氣涼颼颼的:“沒什么,從車上拿下來的垃圾。”
他說著就上了樓,把大理石階梯踩得噔噔蹬作響,似乎每一步都蘊藏著火氣。
但霍予安品不出他背影里火冒三丈的意味——他又沒惹簡暮,簡暮無緣無故生什么氣!而且哪怕真在生氣,話又說回來了,他又沒惹簡暮,簡暮生的肯定不是他的氣。
霍予安心情極好地分割著魚肉和魚骨,嘀嘀咕咕地嘟噥:“既然是垃圾,不找個垃圾桶扔了,還拎著做什么?”
他的嗓門實在是大,屋子里此時沒有其他聲音,簡暮想聽不到都難。
上樓進了臥室,冷笑著看著手里的袋子,賭氣地砸到了垃圾桶里,發出咚一聲悶響。
坐在床邊生悶氣。
片刻后,又摸回垃圾桶旁邊,食指和拇指捏著打開黑色塑料袋,把里面的方形小盒子拿出來,打開床頭柜扔進去。
……算了,沒準有用呢?
再次下樓,是霍予安在樓下高喊晚飯已經燒好了,快下去吃飯。
簡暮推開臥室門,水煮魚和米飯的香氣彌漫了整個屋子,樓下還傳來霍予安手機外放的律動感極強的音樂。
簡暮緩緩下樓。
霍予安抬起眼,驟然怔住。
都怪剛才的注意力都在該死的魚身上,他這才發現簡暮現在套了一身休閑的運動套裝,頭發不似平日一樣一絲不茍地用摩絲固定,大概是剛剛洗完,只用吹風機吹干,蓬松的黑色發絲柔軟地趴在頭頂,充滿了溫順和寧靜可人的氣質。
整個人不似平日里鋒芒畢露,棱角都被掩蓋在他柔和的面部輪廓和頭頂的暖黃色光線下。
加上屋子里飄散著的飯菜香,以及一如當年一邊做菜,一邊外放的樂曲。
恍然間,霍予安感覺這一幕特別熟悉,熟悉到讓他隱隱有種落淚的沖動。他好像看見了十幾二十歲出頭的簡暮穿越了時光和橫隔的六年,正緩緩朝他走來。
從前他只敢在夢中幻想這一幕,當這一天真正來臨時,竟給他極強的不真實之感。
他心底的聲音在微弱但堅定地朝他吶喊,這個他丟失已久的人,真的重新回到他身邊了。
“看什么?”簡暮拉開椅子坐到他對面,見他一直盯著自己,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以為沾到了什么臟東西。
“覺得你很好看。”霍予安掩蓋自己要落淚的沖動,沒事找事地把裝有水煮魚的盆向簡暮的方向推了推,方便他夾菜。
在簡暮面前,霍予安從來不會隱藏自己的心意,有什么說什么,盡管很多時候他的真心實意都被簡暮當成他滿嘴跑火車。
簡暮面色微赧地睨了他一眼,端起面前的飯碗,夾了一塊黃瓜送入口中。
“只有我們兩個吃,這鍋里只有半條魚,還剩半條下次吃,下回你也可以帶歲歲過來一起吃。”霍予安夾一片魚肉,放入他的碗中,“嘗嘗看。”
簡暮將魚肉送入口中。
魚肉過過淀粉,夾在筷子中極富彈性,入口即化,鮮嫩香辣。
余光中瞥見一只仿佛在討賞的大狗狗一直期盼地等待自己的回應,簡暮咽下一口魚肉,給他一個毫不吝嗇的嘉獎。
“很好吃。”
“那肯定的,你能讓我進你家門,那是你撿到寶了!”
簡暮佯裝沒看到他自吹自擂之前的如釋重負,像一只得到了表揚之后立刻開屏的孔雀。
一旁的手機一直閃著亮光,霍予安吃了大半碗飯才發現王海已經被自動掛斷了十八個電話,現在正在往他手機里打第十九個。
霍予安拿起來接通:“王哥吃飯了沒?我今天釣了一條十斤的黑魚,剛殺了吃,味道可好了,回頭我給你帶點吃剩的魚湯嘗嘗味,別和我客氣,咱倆什么交情——對了你找我做什么?怎么不說話,沒事我就掛了。”
“……”
王海滿肚子氣被他莫名其妙一通話堵了回去,緊接著又如山洪暴發般向霍予安狂轟濫炸而來。
“吃吃吃,就知道吃,自己家里都著火了你還有心情吃?”
霍予安一臉懵:“我家著火了?沒有啊,我爸媽我姐都沒給我打電話。”
怕再多和他說幾句,分分鐘會被他氣死,王海扶著欄桿免得被他氣昏倒,心如死灰地讓他自己看微博:“懶得和你多說,你自己去看熱搜,明天敢給我帶你吃剩的魚湯,我直接吊死在你家門口,你個王八蛋給我滾遠點,這件事別找我給你處理,滾蛋!”
“怎么這么沒素質,滿嘴臟話!”霍予安朝簡暮拋了個媚眼,造作羞澀地說,“一點也不像我,雖然天天和這樣的人在一起,但一點也沒有近墨者黑,一直保持著優異的個人素質,我可是連一句國粹都不會說的。”
簡暮懶得搭理他,也不知道高中時期天天翻墻跑出去打游戲,無論是連線還是打字,在線對噴從來戰無不勝的人形嗶嗶機是誰。
“你經紀人說熱搜?”
雖然提問的語氣,但王海的嗓門實在是大,想聽不見都難,簡暮已經從上衣口袋中拿出手機解鎖,打開微博熱搜。
緊接著,他詭異地沉默了。
霍予安不明所以:“你看到了什么,怎么忽然不說話了?”
簡暮表情十分復雜地抬頭看他:“你來楓林公館……是坐什么來的?”
“共享單車啊!”霍予安理所當然。
簡暮:“……”
霍予安:“你一個開奔馳的,別瞧不起別人騎共享單車,這東西節能環保,節省地球資源,和996那種鬼東西比起來,共享單車才是福報……”
簡暮直接把手機丟給他:“你自己看吧。”
手機上顯示著簡暮方才正在瀏覽的頁面。
霍予安拿過來一瞧:“我……操?”
事情起源于網友在短視頻平臺發布了一條視頻:一個穿著連帽衛衣的年輕男人,身材高大挺拔,腦袋上套著衛衣的帽子,戴著黑色口罩看不清臉,騎著一輛共享單車,車頭用粗線吊著一條七十公分長的大黑魚,優哉游哉地往前騎車,看上去心情頗為美麗。
網友配文:【安海市區碰到,釣魚佬又出來顯擺了】
視頻發布十分鐘便迅速上了熱門,評論超過一萬條。
【看上去是一個新手,資深釣魚佬要是釣到這么大一條,是要扛在肩上轉三圈再走回家的】
【看上去像是一個帥哥】
【這是在長泰路上嗎?我也拍到了這個人,在廣園路,那一大條魚給我驚呆了(圖片.jpg)】
【我也碰到了,在瑞新街,你們拍到的是小哥的背影,我拍到他的臉了哈哈哈哈(圖片.jpg)】
【不對,這人怎么看上去這么眼熟?】
【這雙眼睛,這個面部輪廓,這個身材,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放一張圖,你們看像不像(圖片.jpg)】
網友放了一張一個明星的機場圖,同樣戴著口罩,腦袋罩著連帽衫的帽子,露出的鳳眼深邃銳利,英氣的劍眉斜飛入鬢,連帽衫下若隱若現的鎖骨筆直瘦削。
男人高大挺拔,哪怕有衣服布料的遮擋也掩蓋不住他強壯矯健的身形,比例優越,雙腿修長筆直,氣質出眾卓越,放在人群之中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這張高清圖輕易就能與霍予安對上號。
【所以這個騎共享單車的釣魚佬是霍予安???】
【雖然釣魚佬的正面圖有點糊,但是粉絲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這就是他本人……】
【釣魚佬,在安海市中心招搖過市,騎一輛共享單車,車頭掛一條魚……每個詞單拎出來都是讓粉絲眼前一黑的程度】
【自從第一期節目錄完后,霍三到現在一直沒有什么消息,結果這哥一出手就是王炸】
【為什么會有這么好笑的明星哈哈哈哈哈哈】
看著滿屏的“哈哈哈哈哈”,霍予安完全抓錯了重點。
“不是說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你嗎,為什么生活處處是觀眾?!”
把手機丟回給簡暮,指著屏幕憤慨道:“騎共享單車怎么了,少看不起騎共享單車的,這是我素質高、節能環保!開車又浪費能源又污染大氣的!”
簡暮默默扒飯吃魚:“……”
聽著霍予安逼逼叨叨了半天,他實在繃不住了,出聲打斷:“難倒你真的沒車嗎?”
“?”霍予安誠實搖頭,“沒。”
平時出行都有公司保姆車代步,加上之前家里財政一直有很大問題,沒想過要買車的事,現在猛然想起來,他確實沒有車。
簡暮嘆一聲氣:“沒車怎么能行,我給你一輛。”
他想說改天去溫泉山莊的車庫,霍予安去挑挑喜歡什么樣的車,他把車過到霍予安名下,以后就是他的了。或者霍予安喜歡什么車,他直接買一臺給他。
車子也不用霍予安來保養,他定期讓人過來送車去保養,霍予安只用安心開著就好。
雖然使用的頻率可能不高,但總還是要有車的,出門代步會方便許多,也不會像今天這樣被人在大馬路上撞見,萬一當場被人認出,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騷亂。
而且如果被別有用心的人尾隨回家……后果不堪設想。
霍予安聽到簡暮要給自己買車,眼前一亮:“真的?”
“當然。”簡暮淡然的姿態好像不是隨隨便便就撒了幾十幾百萬甚至上千萬出去。
“實不相瞞……”霍予安在手機上點了幾下,捧著手機忸怩地坐到簡暮身旁,把手機遞給他看,“我看上這個已經很久了。”
簡暮低頭。
手機上某寶界面,一輛少女心十足的某瑪元宇宙系列粉色電動車。
簡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