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到她就知道了。”
不知道為什么,戚璟寧總感覺溫惜寒話里有話的,不過她也沒深究,只以為溫惜寒是在郁悶,沒被小外甥女認出來的郁悶。
畢竟那時候,那軟萌可愛的小外甥女簡直就是溫惜寒的跟屁蟲,兩人關系好得令人艷羨。
沾溫惜寒的光,戚璟寧倒是見過那小孩幾次,也給她留下了比較深刻的印象。
只不過今非昔比,最黏溫惜寒的小鬼頭居然沒把她認出來,真的是蠻戲劇的,換她,也得郁悶好一陣。
戚璟寧托著下頜,眸中帶著回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小名好像是叫軟軟?”
說著,她就兀自笑了起來,“軟軟,還真是人如其名,軟乎乎的一小只,又奶又軟。”
“……”溫惜寒太陽穴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她端起茶杯抵到唇邊,語氣寡淡,“那都是小時候了。”
戚璟寧卻聽出幾分微妙,挑眉問道:“咋,現在長大了就不軟了?”
皓齒磕在杯沿,溫惜寒微妙地頓了頓,眉心稍斂,語調未變:“十多年沒有見,她……我們變化都挺大的。”
“可不是嘛。”戚璟寧故意壓著聲音嘲了句,“變得人小外甥女都認不出你了。”
溫惜寒神色懊惱地放下茶杯,揉著眉心說:“當時見面,我也沒有認出她。”
不然就不會發生那晚上的荒唐事了!
戚璟寧笑出聲:“所以你倆這是禮尚往來,抵平了?”
“聽你這么說,我倒是很好奇那小鬼頭現在變成什么樣子了。”
溫惜寒臉色微妙,搪塞道:“只能說你見到她就一點都不會好奇了。”
怕戚璟寧繼續追問,溫惜寒生硬地轉移話題:“不說這個了,說說你最近怎么樣吧?”
“嗐——”提及煩心事,戚璟寧頓時焉氣不少,“還不是老樣子,各種給你介紹相親,簡直是什么阿貓阿狗都往這邊塞……”
“最讓我無語的是,昨天我被我媽騙回家,一進屋就看見她和我爸一臉嚴肅地坐在沙發上,整得像審犯人一樣,氣氛壓抑得不行。”
“我還沒進屋就想溜了,我媽直接把我叫住,兩人盯著我看了半天也不說話,弄得我更怵了。結果哪知道我在那擔憂半天,我爸像是終于接受醞釀好了一樣,吞吞吐吐地問我,是不是之前給我介紹的,性別沒介紹對……”
“然后呢?”
戚璟寧深吸口氣,心有余悸地說:“我當時第一反應是他和我媽聯合起來炸我的。”
戚璟寧家里的情況溫惜寒是知道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典型的書香門第,相對來說,她父母的思想在某些地方是要偏傳統一點,這也是戚璟寧一直不敢和她們攤牌的原因之一;而另一個原因則是她單了太多年,一個人一樣過得好好的,完全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溫惜寒聽得直扶額,“所以……?”
戚璟寧一副‘我機智吧’的得意語氣:“所以我就否認了啊,我敢打賭,我要是那個時候認下來,他倆絕對是一頓男女混合雙打,到時候就不是逼我相親,是直接逼我結婚了哎!”
“……”一時間,溫惜寒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那你還是繼續應付相親吧。”
戚璟寧懨懨地“嗯”了一聲,苦著張臉說:“我媽這周末又給我約了一個人。”
“還說我要是敢放鴿子的話,就把我掃地出門。”
溫惜寒拍了拍她的肩,語重心長道:“往好處想想,至少你柜門還沒有被踹開。”
戚璟寧:“……”
結好賬,阮炘荑拎著滿滿一大袋吃的從便利店出來。
在她的帶動之下,周萱也買了不少零食,準備放辦公室里當儲備糧。
將袋子換到另一只手,阮炘荑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指尖在置頂對話框上懸停幾秒,最后還是摁滅屏幕,把手機揣回了包里。
緩緩呼出口氣,阮炘荑從袋子里摸出條硬糖,拆出一顆喂進了自己嘴里。
“周姐,要嗎?”
阮炘荑分了兩顆給周萱,舌尖一動,嘴里含著的硬糖便被卷到另一邊,顯得一側臉頰微微鼓起。
“謝謝。”適逢電梯到了,周萱輕輕擋了下電梯的門,等阮炘荑進去后,她才緩步走進來并摁下要去的樓層,“炘荑,怎么感覺你好像很喜歡吃糖。”
阮炘荑眉眼暈著灼灼笑意,語氣輕揚:“因為…吃糖會讓心情好很多啊。”
周萱贊同地點點頭,“確實,很適合心情不好的時候吃一顆。”
其實阮炘荑不是很喜歡吃甜的,小時候喜歡吃是因為那位早就忘記長什么樣子的小姨喜歡吃;現在喜歡吃,也不過是因為溫惜寒喜歡吃……
回到辦公室后,阮炘荑先是將買來的零食整理進抽屜里,然后端著杯子去茶水間接了杯溫水,慢悠悠晃回來時,眼角的注意力一直落在那間緊閉著的辦公室門上。
這會快到一點,聊天的同事少了很多,不少人已經拿出抱枕準備趴在桌子上睡午覺了。
嘴里的糖也在這個時候化了個干凈,唇齒間殘留下來的甜味有些濃,弄得喉嚨微微發澀。
阮炘荑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才勉強將喉間的干澀壓了點下去,如果她的直覺沒有出錯的話,溫惜寒現在應該沒在辦公室里。
沒讓打包飯,也沒有去食堂吃,所以她是約了什么人一起吃午飯嗎?
默默將杯里的水喝完,阮炘荑放輕動靜站起身,從抽屜里拿出咖啡,折返回茶水間泡了杯藍山。
茶水間的落地窗旁擺了張單人沙發,怕打擾到其他同事,阮炘荑索性將窗簾全部拉開,端著杯子坐了過去。
窗邊的視野很好,也分外敞亮,阮炘荑翹著腿,斂眉輕輕攪動著還在不斷往上冒熱氣的藍山。
熱霧升騰,模糊了阮炘荑的視線,她耐心地將面前的熱氣吹開,就著杯口小心抿了一口,除卻燙,就是熟悉的酸和苦,以及韻長的回甘,獨特又回味無窮。
是咖啡,亦或者是某個人。
阮炘荑窩在沙發上,看著窗外的景物,默默品著手里的咖啡,不知不覺間,手里的咖啡也慢慢見了底。
她勾著身子將杯子放到茶幾上,正準備看眼時間,茶水間突然響起的接水聲瞬間就讓她警覺起來。
一改前一秒悠閑懶散的坐姿,阮炘荑將翹著的腿放下,腰身微直,淡著神色看向那位不速之客。
這位不速之客正是溫惜寒。
大概是沒想到那個窩在沙發上背影慵懶又孤寂、帶點低氣壓的人會是阮炘荑,所以當正主轉過身來的時候,溫惜寒愣了一下,就快速撤回視線,將注意力放到了自己還在接水的茶杯上。
杯里的金銀花在沸水的作用下一點點舒展開瓣葉,溫惜寒的思緒也不受控制地開始飄遠。
這個樣子的軟軟,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落寞又心事重重,在溫惜寒的認知里,這兩個詞是永遠不會用來形容阮炘荑的,可偏偏,她在今天就見到了……
驀的,溫惜寒想起了很久之前戚璟寧對她那位好友的評價。
“她嘛,也就比我小七歲左右,看著倒是挺漂亮無害的,第一印象典型的別人家孩子,溫婉又親和,非常的討人喜歡,只要是她想,和誰都能聊得來。但我總感覺這孩子是叛逆期遲來,或者說是壓抑、裝乖太久了,讓那放蕩不羈的靈魂得不到完美釋放。”
她當時回得是:“你又知道別人有放蕩不羈的靈魂了?”
戚璟寧輕笑著回道:“她現在是我酒吧的合伙人,店里好幾個招牌都是她調出來的。不是我吹,我招的那幾個調酒師還真不一定能趕上她。”
“反正這小孩沒她所表現出來的那么簡單,只能說那個能讓她釋放出來契機還沒有到,不然她絕對夠——放蕩不羈。”
溫惜寒不置可否,并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畢竟她當時以為戚璟寧說得是別人,可誰知道那個別人會是……阮炘荑。
十多年過去,她們都變了太多,和過去面無全非。
而她還被困在以前的記憶里。
在茶杯有八分滿的時候,溫惜寒關掉了沸水。
阮炘荑一瞬不順地看著她,眸光很克制,也不開口說話。
緩緩呼出口氣,終是溫惜寒敗下陣來,宛若平常地問道:“不去休息?”
“在想事情。”阮炘荑腰身微微后仰,語氣聽著倒是挺正經的。
溫惜寒沒接話了,蓋上杯蓋,轉身準備出去。
“等等。”阮炘荑叫住她,“你就不好奇我在想什么事情嗎?”
“不好奇。”溫惜寒沒戴那副無框眼睛,沒了鏡片的遮掩,瀲滟勾人的桃花眼一覽無余,也讓她眉眼間恰到好處的多了幾分柔情。
但阮炘荑看得很分明,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清冷平淡,眼中沒有一絲起伏。
“嗯?”阮炘荑從包里摸出兩顆草莓味的軟糖遞到溫惜寒面前,自顧自地說道,“我在想你。”
阮炘荑看著溫惜寒,沒有放過她臉上任何一點表情變化,很認真地繼續說著:“我喜歡你,能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嗎?”
溫惜寒搖頭,拒絕了阮炘荑遞來的糖,同時也無聲地拒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