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番外十一
莘翊微愣, 垂眸與阮蘇的目光相錯開,很輕地咳了聲,沙著聲音問:“學姐, 你在說什么?”
一顆顆晶瑩透亮的水珠不斷從衣擺滴落,沒一會兒就在地板上聚積成片, 涼幽幽的, 襯得那道身影更單薄了。
一股無法言喻的挫敗感慢慢從阮蘇心底彌散,她身形微踉, 動了動喉嚨, 一瞬不順地看著莘翊,似要將她心里的真實想法看穿。
但很快,阮蘇就率先敗下陣來, 她往后退了小半步,眼尾那抹紅又重了幾分:“沒說什么。”
一絲不忍在莘翊眼底一閃而過,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被阮蘇敏銳捕捉到了她這轉(zhuǎn)瞬即逝的異樣。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阮蘇猛地扣住了莘翊的手腕, 語調(diào)透著絲不易察覺的祈求:“莘翊, 看著我。”
莘翊掙扎著想要拜托阮蘇的桎梏, 眼神里的茫然與無措恰到好處:“學姐, 你想要做什么?”
眼眸微黯, 阮蘇向前邁了一大步,將莘翊抵到了墻壁上。
一次性拖鞋被地板上的水印浸濕,漾起一圈圈微小的波紋。
主系統(tǒng)幽幽嘆了一聲,一副老氣橫秋的無奈語氣:【大人, 你有沒有設(shè)想過事情會朝現(xiàn)在這個方向發(fā)展?】
莘翊垂眸, 鬢角發(fā)絲凌亂垂下, 精致白皙的側(cè)臉在墨羽間若隱若現(xiàn),黑白對比分明。
“有想過,但沒想到會這么快……”
主系統(tǒng)沉默,越發(fā)看不懂莘翊在想什么了。
“莘翊。”阮蘇的聲音很輕,這兩個字被她慢條斯理的說出來,有種繾綣糾纏的意味,仿佛含著綿綿的情意,亦讓莘翊猛然怔住。
時隔多年,她在阮蘇眼中看見了熟悉的眼神。含情脈脈,飽含濃情蜜意,眼中的溫柔濃到快要溢出來,卻又帶著克制,像是想要觸碰卻又隱忍的收回那想要抱住她的克制。
但阮蘇眼中的情意比小長老更深更濃,克制也更明顯。
硬生生地將想要抱住莘翊到念頭壓下,阮蘇一字一句很認真地說:“莘翊,我喜歡你。”
阮蘇的聲音清冷好聽,此刻有種咬文嚼字的執(zhí)拗感,更像是在做什么莊重的承諾,說話的時候,她一直看著莘翊,沒有錯過對方臉上一絲一毫的微小變化。
“唉。”莘翊輕嘆口氣,捏住阮蘇的手腕,然后慢慢將她緊握的五指分明,垂眸摩挲著掌心幾道深深的月牙印,語氣無奈,“學姐,我不值得。”
“莘翊,你值得。”阮蘇眸光微閃,看向莘翊的視線變得越來越炙熱,毫不掩飾,小心翼翼地問,“你喜歡我嗎?”
“哪怕是一點點?”
不僅阮蘇緊張,就連主系統(tǒng)也好奇的等著莘翊的回答。
“嗯。”莘翊松開阮蘇的手,遲疑著開口,“是有一點點。”
【主系統(tǒng):……】
阮蘇卻笑了,她面容向來清冷,不笑時是寂寂山間雪。笑時,是春日里帶著薄薄霧氣的素白梨花。
讓莘翊一時失了神。
“學姐——”莘翊低喃出聲。
阮蘇下頜微動,聲音綣著股誘哄味:“叫我名字。”
“嗯?”莘翊失笑,笑著笑著就紅了眼眶,淚光滟滟,風情中帶著一股破碎的脆弱感。
‘學姐的名字很好聽。’
‘嗯?’
‘學姐你叫阮蘇,聽起來又軟又蘇的。’
這一次不用主系統(tǒng)提醒,莘翊已然感覺到自己過快的心跳聲,一下接一下,快得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了。
吞了吞喉嚨,莘翊試探著開口:“阮蘇?”
阮蘇看著她,眼神稍柔,卻依舊不形于色,繃著張俏臉。
莘翊覺得有趣,又很輕地喊了聲:“那蘇蘇?”
阮蘇怔了一瞬,然后快速低下頭,欲蓋彌彰地往后邁了好幾步,抓起搭椅子上的浴袍就將莘翊罩了個滿懷,尾音輕顫,哪里還有剛剛的咄咄逼人味:“快去換衣服。”
莘翊應(yīng)了聲“好”,攏過浴袍去了浴室。
“呵~”阮蘇撫著心口,低低地笑了一聲。
地板上的水印,正倒映著她微微泛紅的耳朵尖。
主系統(tǒng)“嘖嘖”兩聲,不陰不陽地感慨道:【果然是又軟又蘇。】
莘翊:“……”
抬手將花灑打開,莘翊不真切的聲音隱沒在淅瀝的水聲里,聽起來涼幽幽的:“你很閑?”
主系統(tǒng)不禁打了個哆嗦,訕笑兩聲,借口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等莘翊洗好澡從浴室出來時,阮蘇已經(jīng)換了身衣服,翹著條長腿,隨意坐在沙發(fā)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晃著手里緋紅的紅酒。
她面容姣好,骨子里散發(fā)著與生俱來的優(yōu)雅,原本隨性的動作被她做出來并不顯得突兀,反而多了幾分颯爽和矜貴。
見莘翊出來,阮蘇忙將翹著的腿放下,坐姿也跟著端正起來,但因為動作弧度有些大,杯里的酒險些給灑出來。
莘翊直勾勾地看著殷紅如血的誘人酒液,輕舔下唇,一臉純真地問:“好喝嗎?”來這個小世界也有一段時間了,她可謂是滴酒未沾,這會兒見阮蘇獨酌,美酒配佳人,把她酒癮都給勾起來了。
“???”阮蘇順著莘翊的目光,最后落到了捏著的酒杯上,輕咳一聲,她擰眉將紅酒擱下,煞有其事地說,“不好喝。”
“我給你倒杯熱水。”
莘翊不舍地看了紅酒好幾眼,面露惋惜地接過了阮蘇遞來的溫開水。
“那個……”阮蘇斟酌著開口。
“嗯?”莘翊小口抿著溫水,吞咽的弧度很小,就像在品珍藏已久的紅酒般。
阮蘇糾結(jié)半天,還是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莘翊,你怎么會來這里?”
“接了個單,委托人是酒店老板。”莘翊將唇瓣上的水漬舔去,正色道,“昨天大泳池發(fā)生的事情,你們?nèi)飸?yīng)該知道點什么。”
阮蘇恍然,又聯(lián)系起落水時那詭異的拖拽感,以及那聲震耳欲聾的凄厲慘叫,囁聲問:“所以,那會……也是?”
莘翊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抬眸看了眼墻上掛著的時鐘:“我們該出去了。”
“蘇蘇。”
見莘翊逃避話題,阮蘇在心里也有了答案,雖然震驚無比,但被那聲軟儂入骨的‘蘇蘇’一喚,哪里還顧得上思考其他,暈乎乎地應(yīng)了聲:“好。”
才出套房,酒店老板就帶著助理迎了上來,面上喜色難掩,語氣恭敬:“莘小姐,謝謝您!”
莘翊擺擺手,輕咳一聲說:“泳池一周內(nèi)不要使用,排水系統(tǒng)徹底消毒。”
酒店老板連連應(yīng)好,“莘小姐,真的是多虧了您,不然這事的后果不堪設(shè)想。”
阮蘇沒吭聲,抿唇將一件外套披到了莘翊的肩上。
酒店老板這才看見她,客套喊道:“阮小姐,你好。”
阮蘇不冷不熱地開口:“張老板。”
唇角輕勾,莘翊不動聲色地扯了扯阮蘇衣擺,委婉開口:“張老板,我和學姐還有點事。”
張老板會意:“好,那就不打擾了。莘小姐,我晚點再來找您。”
等這一行人走遠,阮蘇才低聲嘟囔道:“你又叫我學姐。”
莘翊失笑,將披著的外套穿上,語調(diào)舒緩:“蘇蘇,陪我逛逛?”
阮蘇欣然同意。
莘翊口中的逛,是帶著目的性的。
在酒店后圍走了一圈后,莘翊便發(fā)現(xiàn)了問題的源頭:一個枯萎柳樹下毫不起眼的觀賞井。
她并沒有避諱阮蘇,直接從芥子空間里取出幾張符箓,將井給封印了。
最后隨著一張明黃色的符紙在半空中燃燒殆盡,連灰都不曾落下半分,焰滅,井旁枯柳轟然倒地。
阮蘇全程一言不發(fā),今晚上發(fā)生的事對她來說沖擊挺大的,二十年的認知被擊得潰不成軍,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根本不會信這些……封建迷信,更別說這世上有鬼了。
回去路上,阮蘇還是沒能回過神,心有余悸地問莘翊:“這世上真的有鬼嗎?”
莘翊不以為意地笑笑,眉眼溫潤,聲音輕柔:“蘇蘇,你信就有,不信就沒有。”
“但無論有還是沒有,你要記住那句話,因果輪回。”
察覺到阮蘇的情緒不對,莘翊不免夾著私心多說了些:“換用科學的話來解釋,你可以將它理解為兩個維度,我們和它所處的維度空間是不同的,而且每個維度都有相應(yīng)的規(guī)則和制度,想跨越或者干涉另一個維度的事情,則需要通過一些特殊的媒介。”
“就比如‘因果’。”
莘翊抬頭看著點點星空中的那輪彎月,半開玩笑地說:“或許,有一天我也會回到屬于我的維度去。”
阮蘇看了看月亮,又偏頭看向莘翊,低聲問:“那我會是你的因果嗎?”
如果你真的是另一個維度的,那我會是你的因果嗎?
莘翊一怔,顯然是聽明白了這話的更深含義,“是的吧。”
她朝阮蘇笑笑,借著摸褲包做掩飾,從芥子空間里取出一串紅瑪瑙手鏈帶到阮蘇手上,鄭重其事地說:“辟邪的。”
“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主系統(tǒng)驚得險些卡帶:【大人,你怎么把這串手鏈送出去了?!】
莘翊不以為意地回它:“不行嗎?”
【主系統(tǒng):那可是你自己說要送給未來對象的……】說著,主系統(tǒng)終于反應(yīng)過來,詭異著沉默過后,它像是終于下定某種決心,【我去打探一下那位最近在干什么。】
重新回到酒店前廳,阮蘇繼續(xù)跟著阮鎮(zhèn)賀會見形形色色的人,而莘翊,則去見了酒店老板。
張老板按約將尾款轉(zhuǎn)了過去:“莘小姐,以后有事還能找您嗎?”
莘翊皮笑肉不笑地說:“張老板,這個有事,可不見得是好事。”
張老板一噎,附和道:“莘小姐說的是。”
“后院那棵枯柳要勞煩張老板費心了。”莘翊看了眼時間,主動請辭道,“張老板還有貴客,我便不叨擾了。”
張老板嘆氣,只好讓助理去送莘翊。
系安全帶的動作一頓,莘翊想了想,松開安全帶,從包里摸出手機,給阮蘇發(fā)了條消息:【蘇蘇,我先回去了。】
停車場很安靜,靜到人行通道處的聲控燈自動熄滅后,就沒有再亮起來過。
莘翊食指輕點方向盤,她沒有啟動車子,安全帶依舊收在原位,她在等阮蘇的消息。
莘翊想,要是阮蘇不想她回去,那她就馬上進去找她。
但理智并不允許她這么做。
十分鐘后,阮蘇的信息雖遲但到:【好,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發(fā)條消息。】
阮蘇以為莘翊已經(jīng)走了。
但她并沒有走。
她一直在等她。
作者有話說:
蘇蘇~
真的很蘇
第142章 番外十二
估摸著從酒店回別墅的時間, 莘翊給阮蘇發(fā)了條消息:【到了。】
阮蘇這一次回得很快,就像是特意守在手機旁邊一樣:【好。】
[對方正在輸入……]
隔了好一會兒,第二條消息才發(fā)過來:【你身體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
莘翊幾乎整個人都陷進了靠椅里, 懶泱泱的,神情漫不經(jīng)心, 打字回復道:【還好, 吃了藥有點困了。】
【阮蘇:那你先休息?】
那怕是隔著屏幕,莘翊也能感覺到阮蘇的口是心非。
她揉了揉太陽穴, 發(fā)了一條語音過去:“好~蘇蘇晚安。”
收到莘翊語音的那一刻, 阮蘇臉上帶著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的笑容,幾乎是下意識地,她就想去點那條只有四秒的語音, 聽聽莘翊到底說了什么。
但在指腹快觸上屏幕時,阮蘇猛地收回了手。
她環(huán)顧一圈四周,然后將手機音量調(diào)小了點,點開語音快速扣到了耳邊。
聽筒里,莘翊溫軟清澈的聲音緩緩響起:【好~蘇蘇晚安。】
短短五個字, 莘翊說出來, 語調(diào)懶懶散散的, 綣著明顯倦意, 勾著若有若無的小尾音, 又嬌又軟,聽著很不真切。
阮蘇耳廓微微泛起層紅意,鬼神神差的,她又點開聽了一遍。
耳朵似乎又紅了幾分。
這條四秒的語音, 鬼知道阮蘇到底聽了多少次。
最后如果不是阮鎮(zhèn)賀叫她, 她可能還會一直聽下去。
林碩端著杯紅酒站在阮鎮(zhèn)賀身側(cè), 俊逸的臉上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容,聲音溫潤低磁,滿是關(guān)切地問:“阮蘇,沒事吧?”
阮蘇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一小步,狀似無意地避開了林碩遞來的紅酒,不冷不熱地回道:“沒事。”
隨后抬眸看向阮鎮(zhèn)賀,有些生硬地喊了聲:“阮董。”
阮鎮(zhèn)賀眼神鋒利地看著她,眼眸深不可測,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那女生呢?”
心猛地一緊,阮蘇神色無異地回道:“不知道。”
“應(yīng)該走了。”
劍眉微挑,阮鎮(zhèn)賀兀自拿了杯紅酒在手里輕晃著,語氣多了幾分深意:“你們認識?”
阮蘇快速回憶了下對外她和莘翊的相處方式,吞了吞喉嚨,波瀾不驚地開口:“見過幾面,一個學妹。”
不熟,只見過幾面,才知道是學妹。
阮鎮(zhèn)賀“哦”了聲,將杯里的紅酒一飲而盡,若有所思地撇了眼林碩,終是沒有再問和莘翊有關(guān)的事:“南家今天也來了。”
“你們年輕人,共同話題多一點。”
阮蘇咬了咬舌尖,低頭應(yīng)道:“我知道了。”
她知道阮鎮(zhèn)賀是什么意思,南家是首富,勢必要攀上關(guān)系的,如果務(wù)必要聯(lián)姻,南家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阮鎮(zhèn)賀并不知道,黎沫的未婚夫正是南家大少爺。
或許,這件事圈里知情的一只手都能數(shù)過來。
所以在看見阮蘇獨自一人走過來時,黎沫就明白了阮老狐貍打的什么算盤。
輕“嘖”一聲,黎沫拿起一杯酒遞給阮蘇,語氣多少有點幸災(zāi)樂禍:“阮大小姐,心情不好?”
阮蘇沒接,側(cè)身端起杯橙汁,走進最角落的位置,揉著太陽穴說:“還好。”
黎沫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轉(zhuǎn)性了?”
她們這一輩里,阮蘇的酒量是最好的,而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基本上是手不離酒。
阮蘇小口喝著橙汁,一本正經(jīng)地說:“喝酒傷身。”
黎沫嗤笑出聲,壓低聲音問:“那小學妹走了?”
阮蘇心不在焉地“嗯”了聲,擰眉強調(diào)道:“莘翊,她的名字。”
黎沫不以為意,低眸間被阮蘇手腕上的紅手鏈吸引住了目光,“這是?”
“嗯?”阮蘇抬手,撫向手鏈上鮮紅似血的紅瑪瑙珠子,神色溫柔,帶著幾分炫耀的意味,“莘翊送我的。”
“辟邪的。”
黎沫:“……”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感覺阮蘇是在記仇那個桃木牌的事情。
但阮蘇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小心眼了?
難得見黎沫沉默,阮蘇心里的那股子郁氣稍微順了些,正色問道:“你們什么時候結(jié)婚?”
“明年六月份,怎么了?”黎沫順著阮蘇的目光看到了站在阮鎮(zhèn)賀身側(cè)低眉順眼的林碩,不屑地笑了聲,“這老狐貍養(yǎng)蠱呢。”
阮蘇沒應(yīng)聲,心里卻有了盤算。
明年六月份,在婚訊沒有公開之前,阮鎮(zhèn)賀應(yīng)該是不會放棄南家這棵大樹,所以她還能有半年左右的自由時間。
十二左右,宴會上的人基本上都走得差不多了。
大概是為了讓同齡人有更多的相處時間,阮鎮(zhèn)賀走的時候并沒有叫阮蘇,但給她留了位保鏢和一輛車。
黎沫同她一起出來,很隱晦地問了句:“你每天都回老宅住?”
阮蘇頷首,看著保鏢畢恭畢敬地拉開后座的門等她上車,薄唇掠起抹嘲諷的弧度。
黎沫拍了下她的肩,邁腿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在莘翊等得快睡著的時候,主系統(tǒng)冷不丁提醒道:【大人,出來了。】
莘翊擰開礦泉水灌了一大口下肚,啟動汽車,打著方向盤慢慢跟著一輛黑色邁巴赫后面。
在車子駛出去沒多久,阮蘇突然開口:“不回老宅。”
“大小姐?”保鏢抬眸看了眼后視鏡,面色遲疑。
阮蘇單手支著太陽穴,下頜微磨,聲音瞬間冷了下來:“回公司。”
保鏢收回目光,依舊是那副恭敬語氣:“好的,大小姐。”
莘翊開著車,一路跟到了阮氏集團樓下。
在某一樓層的燈亮起后,保鏢才驅(qū)車離開。
將車子熄火,莘翊抱著雙臂望著樓上亮起的那一層,唇瓣越抿越緊。
不過半年光景,光景湖邊那個背著畫板一身赤忱熱愛畫畫的清冷少女已經(jīng)恍如隔世。
但真正的成長,并不止丟棄一樣所衷愛的。
不知過了多久,主系統(tǒng)輕聲問:【大人,你后悔嗎?】
這個問題,它已經(jīng)問過很多遍了。
“呵。”莘翊輕笑,唇邊的笑又苦又澀,“后悔,有用嗎?”
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jīng)潑到地上的水,難道還能再收回來?
而作為這一切的間接推手,莘翊只希望阮蘇知道真相后,不會恨她。
哦不對,說不定等她回去后,壓根就不會記得這些事,更不會記得她。
一夜很快過去,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
莘翊看了眼燈依舊亮著的樓層,面無表情地將喝完的礦泉水瓶揉成一團,啟動車子,回了別墅。
七點過,阮蘇的消息準時發(fā)了過來:【莘翊,早。】
莘翊支著條長腿仰躺在沙發(fā)上,語氣懨懨:“早,確實挺早的。”
主系統(tǒng)哪里敢接話,小聲提醒道:【大人,一個月,你該去復查了。】
“嗡嗡——”
阮蘇的消息接踵而至:【最近有空嗎?我和你一起去復查。】
莘翊冷冷地笑了聲:“呵。”
【主系統(tǒng):……】
抬手輕點眉心,莘翊身形一閃,再次回了芥子空間。
藥田周圍的靈氣很濃郁,再有她的血做滋養(yǎng),那株小人參的葉脈間隱隱竄著點紅光。
容器里的血已經(jīng)少了三分之一,莘翊又一次劃破自己的掌心,將血滴了進去。
在血快溢出來的時候,莘翊收回手,用一截白布條慢條斯理地將手心纏住。
清風吹起,純白的布條輕輕晃動著,一聲嘆息悄無聲息地湮沒進風里。
莘翊看著放架子上的翠綠茶葉,聲音混進風里,越飄越遠:“我時間不多了。”
從芥子空間出來,莘翊去廚房熱了杯牛奶,掐著時間回了阮蘇的消息:【蘇蘇,陪我去旅游嘛。】
阮蘇的回復很執(zhí)著:【好,但先去復查身體。】
舌尖抵了抵上顎,莘翊喝了口牛奶,神情有一瞬的郁悶,蹙眉將唇角的奶漬舔去,低罵了聲:“老古板。”
主系統(tǒng)是真的不敢接話了,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小長老才是老古板,阮蘇頂多算個小古板。】
【但小長老一點都不古板好不好……】
想了想,莘翊故意挑了一個阮蘇抽不開身的時間:【這周三吧。】
阮蘇也算實誠,并不打算瞞著她:【莘翊,我周三有場很重要的會議,可能陪不了你。】
又喝了口牛奶,莘翊發(fā)了條語音過去:【沒關(guān)系的,蘇蘇的工作也很重要。】
這條語音,阮蘇翻來覆去地聽了很多遍,同時心里的某個想法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喝完牛奶,莘翊將杯子洗干凈放回了原位,聲音平靜如水:“讓林碩成為她架空阮鎮(zhèn)賀的助力。”
所謂的助力,同時也是一個隱患。
主系統(tǒng)好半晌才應(yīng)下:【好的,大人。】
周三,莘翊一個人去阮康醫(yī)院復查。
在看過報告后,醫(yī)生神情嚴肅,有些不忍地開口:“莘小姐,你的情況,開始惡化了。”
莘翊很平淡地問:“我還能活多久?”
“按你現(xiàn)在的情況,保守可能一年半左右。”頓了下,醫(yī)生又說,“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住院調(diào)養(yǎng)。”
莘翊笑著婉拒了他的建議:“你都說是調(diào)養(yǎng)了。”
“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去做。”
當天晚上,莘翊的病情以及她和醫(yī)生的對話,全都原封不動地傳到了阮蘇手上。
‘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去做。’
‘蘇蘇,陪我去旅游嘛。’
“好……”
作者有話說:
黎沫隱晦的話、阮鎮(zhèn)賀長年累月的控制和監(jiān)視、再加上莘翊無形的刺激,阮蘇正式有了奪權(quán)的堅定想法。
最開始她是喜歡畫畫的,并不想回阮氏,而奪權(quán)的念頭,也是一點點起來的。
而莘翊的壽命從三年到一年左右,也是有原因的。
第143章 番外十三
別墅二樓的陽臺, 莘翊懶洋洋地躺在單人沙發(fā)上,秀挺的鼻梁上架著副墨鏡,遮住了大半張姣好的臉, 她躺得極其隨意,柔軟絲綢質(zhì)地的長裙, 外搭一件保暖的深色針織衫, 右手墊在腦后,慵懶地享受著夕陽的余韻。
在天邊紅霞快消散時, 莘翊聽見了越來越近的汽車發(fā)動機聲音。
莘翊維持著姿勢沒有動, 主系統(tǒng)說:【是阮蘇。】
抬腕將鼻梁上的墨鏡摘下,莘翊撐著胳膊坐了起來,動作間, 穿著的針織衫溜了一節(jié)到肩頭,胸口微敞,露出的肌膚白得晃眼。
莘翊揉了揉眼睛,很輕地打了個哈欠,神情懶懶散散的, 語調(diào)纏綣:“她怎么就回來了?”
在她去醫(yī)院體檢的第二天, 阮蘇就被阮鎮(zhèn)賀派去出差了, 中途還出了趟國, 這么一折騰, 半個月就過去了。
主系統(tǒng)難得肉麻了下:【大概是想你了。】
莘翊搓了搓手臂上并不存在的雞皮疙瘩,趿拉著拖鞋回臥室換了身衣服。
她并不畏寒,但這段時間降溫,要是被阮蘇看見她這么穿, 難免會念叨好半天。
細長的指尖從衣架上滑過, 莘翊取下一套長款加厚睡衣, 慢條斯理地將身上的長裙換了下來。
車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停進了樓下的停車位里。
莘翊想了想,又從衣柜里取了件外套,打著哈欠,腳步虛浮的往樓下走去。
阮蘇是有別墅鑰匙的,停好車,她并沒有急著從車上下來,而是拿起手機給莘翊發(fā)了條消息:【還在睡嗎?】
莘翊沒有回復。
緩緩呼出口氣,阮蘇解開安全帶下車,繞到后備箱將買的東西提了出來。
客廳有些暗,阮蘇把東西放到茶幾上,又將燈給打開。
就在她準備坐下時,一輕一重有些拖沓地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
莘翊打著哈欠,眼睛水濛濛的,不是很清明,眼角還帶著點生理眼淚,全然一副才睡醒從床上爬起來,有一半意識還在夢游的迷糊狀態(tài)。
看見俏生生站在客廳的人,她頓住腳步,擰眉揉了揉眼睛,似是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語氣中的驚訝和欣喜拿捏得恰到好處:“蘇蘇?!你回來啦?”
阮蘇點頭,目光溫柔又纏綣:“嗯,我回來了。”
莘翊抬腿邁下最后幾節(jié)樓梯,語調(diào)軟儂夾著絲若有若無的小抱怨:“可你不是說要后天才回來嗎?”
阮蘇失笑,不再克制,走上前將嬌軟的佳人抱進懷里,語氣含笑,在她耳邊輕聲說:“但我想你了。”
莘翊揪著阮蘇的衣擺,輕輕將下巴墊到了她的肩上,狀似不經(jīng)意地蹭了蹭:“我也想你了。”
抱了一會兒,阮蘇主動松開了莘翊,握著她的手在沙發(fā)坐下,眼神關(guān)切地問:“最近身體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回國一趟,她不僅面見了公司的合作伙伴,還托關(guān)系去拜見了國外最有權(quán)威的心內(nèi)教授,滿懷希望而去,卻盈滿失望而歸。
莘翊搖頭,眼中閃過絲復雜,與阮蘇的目光相錯開,含糊地說了句:“還好。我都有去復查。”
知道她想再談這件事,阮蘇微不可聞地嘆了聲,從茶幾上拿起一個奢侈品袋,主動轉(zhuǎn)移話題道:“莘翊,看看喜不喜歡?”
莘翊一點都不好奇阮蘇到底買了什么東西,甚至看都沒有奢侈品袋一眼,她一瞬不順地看著阮蘇,眸光淺柔,淚目滟滟,似有萬般柔情以及隱藏在最深處不舍:“喜歡。”
阮蘇被她直白的眼神看得耳廓發(fā)燙,清冷的臉上隱隱染上層緋意,竟變得結(jié)巴起來:“你喜……你喜歡就好。”
晚餐是莘翊打電話叫人送過來的,她和阮蘇都不會做飯,別墅的廚房完全就是一個擺設(shè)。
吃完飯,阮蘇不是很熟練地將桌上的殘局收拾好,又倒了杯溫水端給莘翊,有些不解地問:“這棟別墅,就你一個人住嗎?”
莘翊頷首,嘴里含著水,聲音略顯含糊:“我不喜歡別人侵入我的生活范圍。”
“平時會有阿姨過來打掃衛(wèi)生和做飯。”
阮蘇喉嚨一哽,默默將原本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她看著乖巧喝水的莘翊,試探開口:“但你一個人,怎么照顧自己?”
莘翊知道她在顧忌什么,將唇角的水漬舔去,淺笑著說:“我雇了個家庭醫(yī)生,隨叫隨到。”
“好吧。”阮蘇神色黯淡了幾分,她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踟躕著開口,“有點晚了,我先回去了。”
平心而論,阮蘇這句話說得無比違心。
她在試探莘翊的態(tài)度。
擱下水杯,莘翊似看穿阮蘇的真實想法,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這么晚,蘇蘇要回哪?”
“回老宅?還是回公司?”莘翊語氣平緩如常,卻步步緊逼。
阮蘇應(yīng)該是瞞著阮鎮(zhèn)賀提前回來的,不過她能一個人開車到這里來,應(yīng)該是在阮鎮(zhèn)賀身邊安插了人。
吞了吞喉嚨,阮蘇垂眸低聲說:“你不是不喜歡有人侵入你的生活嗎?”
“呵~”莘翊撐著太陽穴低低地笑了起來,等笑夠了,她才慢悠悠地說,“但你是蘇蘇呀。”
不是別人。
最后,阮蘇還是在別墅住下。
介于別墅的客房全都沒有收拾出來,莘翊只好如實和阮蘇說:“蘇蘇,你晚上和我睡。”
許久,阮蘇才應(yīng)了聲“好”,要不是莘翊聽力異于常人,不然還真聽不見。
主系統(tǒng)驚訝兩人的進展速度,在阮蘇去浴室洗澡時,它朝莘翊表達了自己由衷的佩服:【還是大人厲害,這么快就把人拐上床了。】
莘翊:“??!!!”
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咬著后槽牙問:“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主系統(tǒng)諂媚地笑了兩聲,很有眼力見的閉麥了。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和人同床共枕。
莘翊靠在床頭,看著自己錯中復雜的掌紋發(fā)起了呆。
其實在很小的時候,莘翊是見過她。
不過因為兩邊的關(guān)系并不好,勢如水火,導致莘翊對她的印象并不算好,只記得她身體很不好,還是魂體上的毛病。
小世界有淬煉魂體的作用,但進度很緩慢,甚至可以說是遙遙無期。
從上一界回來之后,莘翊便接任了這個位置。
畢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guān)系,她也沒怎么關(guān)心過那些事,但時不時總能知道點那位的情況。
也不知道那位在小世界發(fā)生了什么,魂體竟快要補全了,原本遙遙無期的事,竟在此刻看到了希望。
莘翊并未放在心上,兩邊維持現(xiàn)狀一直相安無事,直到在那天,她收到了主系統(tǒng)發(fā)的危急值……
回想起上一界發(fā)生的種種,莘翊闔上眼眸,一點點將手心攥緊。
這是她的最后一個世界,難道還是情劫?
沒多久,阮蘇洗好澡從浴室出來。
莘翊已經(jīng)躺下,鼻子上戴著吸氧管,制氧氣在一旁安靜地運作著。
聽見身后的動靜,莘翊輕輕咳一聲,聲音微啞:“蘇蘇,你關(guān)下燈噢。”
“好。”阮蘇接了杯水放到床頭,關(guān)了燈后,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從另一邊上床。
聽著耳畔的呼吸聲,莘翊翻了個身,側(cè)躺著,“蘇蘇。”
“嗯?”阮蘇偏頭看著她,在適應(yīng)黑暗后,視線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莘翊問:“你會忘記我嗎?”
阮蘇語氣堅定,幾乎是脫口而出:“不會。”
“真好。”莘翊傾身,在阮蘇唇角烙下一吻,“晚安。”
回應(yīng)阮蘇的是均勻的呼吸聲。
抬手將吸氧管摘下,莘翊捏住阮蘇的手腕,額跡隱隱溢出汗珠。
幾秒后,兩人一起出現(xiàn)在芥子空間里。
主系統(tǒng)驚呼出聲:【大人?!】
莘翊面不改色地將嘴里的血腥味咽下,一手穿過阮蘇的脖頸,輕松將她抱了起來。
【主系統(tǒng):大人,你想做什么?】
周圍靈氣突然變得躁動,莘翊抱著阮蘇來到一處靈泉,小心將人放了進去:“幫她淬煉魂體。”
主系統(tǒng)語氣復雜:【大人,這樣頻繁使用空間和靈力,身體會承受不了小世界法則的。】
莘翊在泉邊坐下,不以為意地說:“我知道。”
主系統(tǒng)欲言又止:【可是……】
莘翊沒說話,唇角噙著若有若無笑意,低喃道:“沒有可是。”
翌日,阮蘇睡到快中午時才悠悠轉(zhuǎn)醒。
掠見陽臺外刺眼的陽光,她猛地坐起身,但在看見坐在沙發(fā)上安靜看書的莘翊時,又松了口氣,沙著聲音問:“莘翊,幾點了?”
莘翊眉梢微挑,將書翻了一頁,聲音含著淡淡笑意:“十一點過了。”
阮蘇懊惱地揉著額頭:“怎么這么晚?”
合上書,莘翊緩緩站起身:“昨晚睡得好嗎?”
阮蘇點頭,下意識回道:“很好,許久沒有睡過這么好的覺了。”
“走吧。”莘翊朝她伸出手,“陪我去吃飯。”
兩人在別墅呆了一整天,想到第二天阮蘇很早就要離開,在她睡著后,莘翊沒有再將她帶進芥子空間。
莘翊戴著鼻吸氧管,指尖輕輕滑過阮蘇挺直的鼻梁,傾身在她唇角留下一吻,又在她眉心點了點,“蘇蘇,好夢。”
作者有話說:
阮蘇:有你在,都是好夢。
手鏈是真的可以辟邪。
之前有說過,在莘翊離開后,阮蘇就再也沒有戴過。
但她并不知道,莘翊離開,那些臟東西也會跟著離開。
第144章 番外十四
第二天莘翊醒來的時候, 阮蘇已經(jīng)離開別墅,枕邊的余溫也散得一干二凈。
莘翊打了個哈欠,緩緩支起上身, 虛虛地靠在床頭。
【她什么時候走的?】她問主系統(tǒng)。
【主系統(tǒng):七點半的時候。】
輕咳一聲,莘翊斂眉看了眼時間, 原來快十二點了。
她最近好像越來越嗜睡了。
掀開被子, 莘翊赤腳踩到地板上,緩步走到辦公桌前, 拿起一只馬克筆輕輕在日歷上畫了一個圈, 低喃道:“快過年了。”
主系統(tǒng)輕聲提著建議:【大人要不要置辦點年貨?】
莘翊若有所思,半晌,她將馬克筆合上放回了原位, “嗯,入鄉(xiāng)隨俗。”
傍晚的時候,莘翊換了身衣服,在臨近出門前又裹了條圍巾,一個人開著車, 慢悠悠地去了市里最大的超市。
彼時阮蘇才加完班從公司出來, 坐上車第一件事就是給莘翊發(fā)消息:【吃飯了嗎?】
莘翊左手穩(wěn)著方向盤, 只撇了一眼手機屏幕, 摁下轉(zhuǎn)向燈將車拐下高架橋, 同時右手快速打著字:【吃了。】
【這會兒出去買點東西。】
【阮蘇:買什么?】
【莘翊:快過年了,買點裝飾的。】
看到這條消息,阮蘇怔了一瞬,居然又快過年了。
留給她的時間, 越來越少了。
其實過年這個詞, 莘翊并沒有太深的概念。
在沒上任前, 她多數(shù)時間都在各種小世界里,鮮少會遇到過年,而且很多時候都是她一個人過的,所以這個節(jié)日對她來說只是得過且過,沒什么太大的意義。
除了上一界……
小長老很喜歡凡間的春節(jié),每年都會在峰上搗弄一番,熱鬧又有煙火氣。
莘翊推著購物車,不知不覺就選了一大堆東西,包括但不限于:燈籠、福字、春聯(lián),猶豫片刻,她還是將手里拿著的紅包放了進去。
主系統(tǒng)打趣她:【大人,你這是要給誰包紅包啊?】
莘翊拿過一個塑料袋開始裝糖果,面無表情地糾正道:“不是紅包,是壓歲錢,涂個好寓意罷了。”
那時候,小長老每年都會給她一個大紅包,然后轉(zhuǎn)手又會向她討要,還美其名曰:“紅包是長輩給小孩的,但這可不是紅包,是壓歲錢,涂好寓意的,難道莘翊不想給師尊一點好運嗎?”
但向一個小孩子討要壓歲錢的,小長老是第一個。
結(jié)完賬,莘翊分了兩次將東西放進后備箱里,準備開車回去時,余光掠見路邊有一家面館,她將車熄火,解開安全帶走進了面館。
“老板,要一碗清湯素面。”莘翊找了個位置坐下。
“好嘞,馬上就好。”
老板出餐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就將面端了出來。
莘翊拆開筷子,輕輕夾起兩根,慢條斯理地吃著。
面的味道很一般,中規(guī)中矩,并沒有記憶里的驚艷。
莘翊吃了一半就放下筷子,沒有再吃。
她將錢留在桌面上,起身離開了面館,自言自語道:“要降溫了。”
今年的寒流來得又急又猛,當天晚上就落起了冰雹,噼里啪啦的響了近一個小時才勉強停歇。
莘翊毫無睡意,披著件外套站在落地窗邊看著屋外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駭人天空,薄唇噙著淡淡弧度,眼眸又黑又深,像極了一團沒有暈開的濃墨,“這個時候,要是有點酒就更應(yīng)景了。”
主系統(tǒng)汗顏:【大人,你的身體不能喝酒。】
“唉——”莘翊滿眼惆悵,攏了攏外套,一個凝神便回了芥子空間。
藥田依舊靈氣肆溢,生機盎然。
莘翊輕輕拿起眷養(yǎng)小人參的容器,見里面的血被吸收殆盡,小人參葉脈間也布滿了血色,她擰著的眉宇才稍微舒展一些。
將小人參從容器里取出來,莘翊又把之前從清茶上摘下來的茶葉放到面前,僅一個呼吸間,她素手捏著把瑩白無暇的長劍,就將小人參盡數(shù)劈成了蟬翼般的薄片,茶葉又普通成品茶葉大小。
皓白的手腕一轉(zhuǎn),本命劍被收回,莘翊用一個茶罐把小人參和茶葉全部裝了進去,合上蓋子后輕輕晃了一下,語氣帶著絲遲疑和不確定:“這茶,她喝應(yīng)該沒事吧?”
主系統(tǒng)被嚇得差點崩網(wǎng),聲音一氣呵成連氣都沒帶喘一下:【大人她現(xiàn)在還只是普通凡人之軀你這又是血又是靈茶的給她補很容易弄巧成拙的!】
【她身體根本就受不了這么多靈氣!】
莘翊摸了摸下巴,拿著茶罐出了芥子空間,意味深長地說:“那可不一定,她泡靈泉都沒有事。”
“喝茶,應(yīng)該會有些副作用。”
【主系統(tǒng):……】
【大人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過年前一天,莘翊將買來的燈籠、福字還有春聯(lián)全部貼了上去,別墅雖然冷清,沒什么人煙氣,但被這么一布置,到底還是有幾分過年的味道了。
阮蘇這段時間在公司大肆斂權(quán),忙得腳不沾地,一直到除夕那天她才瞞著阮鎮(zhèn)賀來別墅見了莘翊。
見到別墅門口的裝飾,阮蘇眼中閃過絲詫異,“莘翊,外面都是你弄的?”
莘翊捧著杯熱水窩在沙發(fā)里,鼻子上戴著吸氧管,臉色白得近乎透明,周身縈著一股子若有若無的病氣,卻不突兀,反而懶泱泱的,語調(diào)低緩又慵懶:“阿姨幫我一起貼的。”
阮蘇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拿起一個蘋果有條不紊地削著皮,由衷夸道:“很好看。”
莘翊笑笑,輕咳一聲給她倒了杯熱水,狀似不經(jīng)意地提起:“黎小姐的婚期可能要提前了。”
“謝謝。”阮蘇接過水,鼻尖微動,蹙眉問,“提前?為什么?”
莘翊抿了口水,一副老神栽栽的語氣:“情投意合,加外青梅竹馬,兩人感情到底比旁人想象的要深厚,提前是遲早的事。”
阮蘇沒說話,手里的蘋果皮掉落,薄唇也快抿成一條直線。
莘翊朝她揚了揚水杯,意思不言而喻。
阮蘇垂眸將削好的蘋果分成小瓣,端起水,心不在焉地抿著。
莘翊托著下頜,見阮蘇喝了水沒有表現(xiàn)出半分不適才稍微放下點心來。
這水是芥子空間的靈泉水,稀釋過靈氣減了大半,但效果依舊。
阮蘇能直接喝,便表明那茶她也是能直接泡來喝的。
主系統(tǒng)撓了撓后腦勺,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大人,那為什么她能直接泡芥子空間里的靈泉?按常理,不應(yīng)該是承受不了的嗎?】
那晚它驚訝于莘翊居然能帶阮蘇進芥子空間,卻忽略了最關(guān)鍵的一個問題,為什么阮蘇能泡靈泉,還沒有一點不適?
輕舔下唇,莘翊波瀾不驚地回道:“芥子空間算是她送我的;靈泉淬煉的是她的魂體。”
芥子空間認的是靈魂印記,阮蘇也算得上是空間的另一個主人。
她能進到空間里,自然摒除了這身軀體。
系統(tǒng)恍然,學著莘翊的樣子,滿懷惆悵地嘆了口氣。
因為晚上有飯局,阮蘇只在別墅呆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她越想越覺得不對,蹙眉給黎沫打了個電話。
黎沫沒接,但在阮蘇快到老宅時她給回了電話。
“阮大忙人,有事?”黎沫問。
阮蘇攥著方向盤,沉聲問道:“你們婚期提前了?”
黎沫有些驚訝:“你怎么知道?廷曄他是有這個想法。”
阮蘇用力摁了下太陽穴:“提前了多久?”
“三月初。”黎沫又說,“今天我們兩家就是在商量這件事。”
“我知道了。”阮蘇聲音微啞,“黎沫,我可能需要你的幫忙了。”
三月初,那就意味著她只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
除夕夜當晚,莘翊遵從習俗一個人坐在電視機前看春晚、守歲。
當最后幾秒倒數(shù)快結(jié)束時,各式各樣的煙花爭奇斗艷般爭相恐后地在夜空中綻開,頃刻間便照亮了大半邊天。
時間跳成了十二點整。
與此同時,阮蘇的消息也發(fā)了過來:【新年快樂!】
【[圖片]】
莘翊點開圖片,是滿空煙花的照片,很好看。
她回:【蘇蘇,新年快樂~[煙花]】
【阮蘇:[視頻]】
這次發(fā)過來的是一個半分鐘的煙花視頻。
莘翊回復:【真巧,我也在看煙花。】
【順帶,想你。】
莘翊抱著雙臂,看著窗外萬家燈火很輕地感慨了聲:“真好。”
主系統(tǒng)低聲說:【大人,你現(xiàn)在變化好大。】
莘翊笑笑,面不改色地回著阮蘇的消息:【好,蘇蘇也早點休息。】
“變好還是變壞?”
主系統(tǒng)沉吟兩秒:【變得有人情味了。】
抬手撩了撩長發(fā),莘翊轉(zhuǎn)身朝臥室走去:“那就是變好了。”
大年初七那天,阮蘇一個人開車來了別墅。
她下車的時候,莘翊正窩在前院的躺椅上曬太陽,晌午的陽光很溫暖,柔和的灑在她周身,淺淺地暈了一圈,整個人懶泱泱的。
阮蘇提著東西走了進去,很輕地喊了聲:“莘翊。”
莘翊懶懶散散地打了個哈欠,語調(diào)慵懶,綣著點尾音:“蘇蘇,你來了。”
“嗯。”阮蘇略帶歉意地說,“抱歉,這幾天太忙了……”
“噓。”莘翊輕輕將食指抵到她唇邊,精致的眉眼微彎,噙著淺笑道,“等我一下。”
“好。”
莘翊進了趟屋,將提前準備的紅包拿了出來。
但在起身時,大腦突然襲來的眩暈讓她扶著額頭緩了十幾秒。
主系統(tǒng)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大人,你怎么了?要不要緊?】
“無礙。”莘翊搖頭,捏著紅包回了前院。
她神色無異地將紅包遞給阮蘇,語氣輕軟含笑:“蘇蘇,給你的。”
阮蘇面露疑惑,遲疑著接過紅包:“這是?”
臉上笑意漸深,莘翊輕輕將手搭到阮蘇肩上,柔聲解釋道:“壓歲錢,寓好運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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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番外十五
手里的紅包厚薄適中, 阮蘇用指腹碾了一下,硬硬的,里面除了錢應(yīng)該還裝了一張卡。
咽了口唾沫, 她有些愧疚地開口:“那個,我都沒有給你準備……”
“沒事。”莘翊不以為意地笑笑, 重新窩進了躺椅里, 小拇指微翹,指向阮蘇提來的紙袋, 好奇地問, “蘇蘇,那個是什么?”
“家里阿姨做的甜點。”說著,阮蘇從袋子里拿出一盒, “要吃嗎?”
莘翊搖搖頭,掩唇打了個小哈欠,眼角微微泛紅,聲音有多了幾分柔弱感:“有點困,我瞇會兒。”
她扯過小毯子搭在自己肚子上, 語調(diào)膩軟:“蘇蘇, 你等會兒叫我噢~”
阮蘇神情-欲言又止, 卻還是輕聲應(yīng)下:“好。”
這一覺, 莘翊直接睡到了下午。
她醒來的時候, 阮蘇正抱著臺筆記本電腦坐在一旁辦公。
怕吵到莘翊,她敲鍵盤的聲音很輕,戴著一邊耳機,方便聽群里的一些重要消息。
莘翊嚶嚀一聲, 伸了個懶腰, 眼神朦朧, 一瞬不順地看著阮蘇。
其實莘翊剛睜眼,阮蘇就第一時間注意到了。
因為不確定對方有沒有起床氣,要是不小心給惹到了,就得不償失了,所以她只好裝作繼續(xù)辦公的樣子,實則注意力全在莘翊身上。
“幾點了?”莘翊緩緩支起上身,動作間搭身上的毛毯滑落,有一小半掉到了地上。
“快五點了。”阮蘇摘下耳機,將掉下來的毛毯撈了回去,“還睡嗎?”
看樣子莘翊并沒有起床氣,只不過剛睡醒的樣子特別迷瞪,雙眼迷離,有種說不出來的可愛。
“怎么這么晚了?”莘翊揉了揉太陽穴,聲音透著沙啞,“不睡了。”
快速將文件最后一點內(nèi)容看完,阮蘇關(guān)了電腦,語氣夾著不是很明顯的笑意:“餓了嗎?”
眼中閃過絲復雜,莘翊斂眸,聲音微不可聞:“你都沒有吃點東西嗎?”
她睡著的時候差不多快到飯點,而現(xiàn)在都快五點了,阮蘇該不會一直坐在這里,什么東西都沒有吃吧?
主系統(tǒng)確認了莘翊的猜測:【是的大人,你睡著后,她就一直在辦公。】
“吃了點零食和水果。”阮蘇擰開保溫杯蓋,將水遞了過去,“你有什么想吃的嗎?”
保溫杯里的水溫度適宜,溫溫的,還有一絲絲甜味,莘翊又抿了一口,應(yīng)該是加了點蜂蜜在里面,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此刻喉嚨上的不適:“想吃甜點。”
“好。”阮蘇收好電腦,又朝莘翊伸出右手,輕輕將她從躺椅上拉了起來,溫聲叮囑道,“你多喝點水,甜點是想在外面吃還是回屋里吃?”
怕甜品壞掉,她在莘翊睡著后,就把甜品放冰箱里了。
莘翊想了一下,捏著有些酸脹的脖頸說:“回屋里吧。”
這時一只微涼的手輕輕觸上她后頸,女人聲線偏低,清磁悅耳,娓娓動聽:“是這里嗎?”
阮蘇在幫莘翊按摩脖頸。
在阮蘇手搭上來的時候,莘翊身子有一瞬的僵硬,又很快放松下來,主動享受起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阮大小姐的按摩服務(wù):“再往下面一點,嗯,就是這里。”
其實阮蘇并不會按摩,但她學習能力強,回憶著美容院的按摩手法,以及自認為最適宜的力道,摸索著按了起來,她上手很快,還按得有模有樣的。
但沒兩分鐘,莘翊就偏身錯開了阮蘇的手,結(jié)束了這場按摩。
“可以了,蘇蘇。”深吸口氣,莘翊低頭穿上毛拖鞋,有些虛浮地站起身,“我們進去吧。”
她身形微晃,輕一腳重一腳地朝屋內(nèi)走去。
主系統(tǒng)瞅了眼跟在莘翊身后,只落后小半步,并且全程用手虛扶著、充當護花使者的阮蘇,不陰不陽地冒了句:【完了,我好像不干凈了。】
莘翊冷冷地回了它一個字:“滾。”
主系統(tǒng)立馬麻溜的滾了。
回到客廳,莘翊在沙發(fā)坐下,阮蘇則去拿放冰箱里的甜品。
看了眼廚房方向,莘翊從抽屜里取出一整套的茶具,又拿出茶罐,慢條斯理地開始了燒水、燙茶具的流程。
她手指細長白皙,輕捏著一個小巧紫砂茶杯,動作看似漫不經(jīng)心卻又行云流水,有著從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矜貴,就好像這套動作,她曾做過千百遍一樣。
泡茶這一套流程,莘翊的確做過千百遍了。
上一界時,她基本上沒什么愛好,唯喜飲茶。尤其是和宗門決裂之后,她每天都會不厭其煩地泡上一壺,一個人慢慢獨酌,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她的心靜下來。
阮蘇將一個小蛋糕放到莘翊面前:“有點涼,你少吃一點。”
莘翊輕笑,將燒沸的水倒進小茶壺里,又把手里的茶罐遞給阮蘇,聲音輕悅:“蘇蘇,給你。”
“茶葉?”阮蘇猶豫了下,打開了茶罐。
“嗯,給你的。”莘翊抬手指了下茶壺,輕輕柔柔地繼續(xù)說著,“這茶味道不錯,我覺得很適合你。”
阮蘇在茶罐口輕輕嗅了一下,茶葉的清香味很濃厚,很清新、有點類似于積雪堆積在松樹頂梢的味道,清清冷冷的,沁人心脾;再聞時,茶葉的味道又漸漸變淺,有股若有若無的花香,隨之而來的還有某種木質(zhì)香。
“很好聞。”阮蘇只以為是普通茶葉,按照習慣泡茶的量,往茶壺里加了小半茶杯的茶葉,又很認真地問,“茶葉要一燙遍嗎?”
莘翊太陽穴狠狠地跳了一下,扯動唇角笑了聲:“不用,燙就這樣泡一會兒就好。”
阮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鼻翼微動,她輕嗅著彌漫在空氣中的清茶香,沉吟道:“這茶的味道好香。”
莘翊托著下頜,用下叉子分下一小塊蛋糕放進自己嘴里,唇角沾了點奶油:“你喜歡就好。”
她聲音淡淡的,帶著一如既往的軟儂,眸光清亮,映著面前的倒影,直讓阮蘇心坎發(fā)軟。
“可以喝了吧?”輕咳一聲,阮蘇轉(zhuǎn)移著話題,兀自倒了杯茶,不敢再去看莘翊的眼睛。
她又給莘翊倒了一杯,然后就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地抿著手里的茶。
“蘇蘇,不燙嗎?”莘翊打趣地問。
阮蘇愣了一下,咬了咬下唇瓣,支吾回道:“還……還好。”
話音剛落,她舌尖就被燙了一下,茶也灑了一點出來。
莘翊忙扯過幾張紙同時引出靈氣將她手背上的茶水擦掉,然后用慶幸的語氣,煞有其事地說:“還好沒有紅。”
阮蘇含著口冷水,緩緩咽下去后才接話道:“但是有一點點疼。”
到底是舌尖被燙到,阮蘇這會說話稍微有點含糊,莫名委屈巴巴的。
莘翊失笑,指腹狀似不經(jīng)意地揉過手背,嗔道:“傻不傻?”
阮蘇沒接話了,舌尖有點麻麻的感覺,她抵了抵上顎,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出,又扯了下領(lǐng)口,分散注意力似的吃了面前的小蛋糕。
莘翊見好就收,不再逗她,端起茶杯剛抿了一口,她就猛地僵住了身子。
糟了,這茶不對。
察覺到莘翊的情緒波動明顯,主系統(tǒng)適時冒了出來:【大人,怎么了?】
莘翊動了動喉嚨,面不改色地將嘴里的茶水咽下,沉聲問道:“她現(xiàn)在的身體,一下子接受太多靈氣會怎么樣?”
主系統(tǒng)沉默片刻,語氣有些凝重:【雖然她魂體特殊,但身體終歸是受不了的,可能會暈一段時間;也有可能……】
一人一系統(tǒng)說話間,阮蘇已經(jīng)倒了第二杯茶,領(lǐng)口又被扯了開了些,動作隱隱有些急躁。
莘翊咽了口唾沫:“也有可能什么?”
主系統(tǒng)也不是很確定,打哈哈道:【這畢竟存在個體差異,不好說。】
莘翊:“……”
第二杯茶阮蘇喝得有點急,但茶的溫度還沒完全降下來,她喝了一口就迫不及待地端起一旁的冷水灌了下去。
沒錯是灌。像口渴到極點的人,終于找到水源,不管不顧地灌了一大杯下肚,都沒有將喉嚨里渴感壓下去,相反的,想喝水的欲-望變得更強烈了。
莘翊頓感不妙,忙按住阮蘇的手,小心問道:“蘇蘇,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阮蘇喉嚨滾了兩圈,后知后覺地摸向自己鼻子:“鼻子,有點癢……”
話才說完,指尖一片殷紅。
再然后,阮蘇就直挺挺地暈了過去。
莘翊反應(yīng)快,一把將人撈住,才避免了阮蘇腦袋磕地板上的慘劇發(fā)生。
思索片刻,莘翊用紙將阮蘇鼻子上的血跡擦干凈后,一手穿過她的腿彎,一手摟著脖頸,不是很輕松地將人抱起,步伐沉重地往樓上走去。
緩步走進臥室,莘翊輕輕將阮蘇放到床上,用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不由得蹙眉,正準備去浴室透張濕帕子出來給她降降溫,就被一只滾燙的手緊緊抓住了。
“莘翊。”阮蘇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莘翊太陽穴狠狠地跳了兩下,還不待她轉(zhuǎn)身,一具炙熱滾燙的身體就從身后貼了上來。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明白了主系統(tǒng)所說的“個體差異”是什么意思。
又躁又熱,全然是由于靈氣在體內(nèi)聚集過多,四處亂竄引起的,而且這種身體深處的燥熱難耐,用一般降溫是解決不了的……
莘翊在猶豫要不要帶阮蘇回芥子空間,這樣她就能幫她疏通體內(nèi)亂竄的靈氣。
主系統(tǒng)弱聲阻止道:【大人,不可。】
【空間里靈氣豐沛,她進去的話保不齊還誘發(fā)體內(nèi)靈氣暴動,那就適得其反了。】
莘翊盡可量地安撫一直不安分的阮蘇,壓著耐心說:“那該怎么辦?”
主系統(tǒng)支支吾吾地提著意見:【可能……睡一覺就好了。】
莘翊:“???”
【主系統(tǒng):大人,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莘翊:“……”
作者有話說:
主系統(tǒng):我真的不干凈了。
112章這就是阮蘇說那茶不能多喝的原因
第146章 番外十六
十一點, 一只皓白纖細的手腕從被窩里探出,一陣摸索后,終于將床頭燈摁亮。
昏黃的燈光亮起, 并不刺眼,反而還有些微弱, 暖橘色的光芒為床頭鍍上了一層虛幻的光邊, 有一種溫馨的感覺。
窗外天空黑沉沉的,風停雨歇后,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泥土的清新氣息, 窗檐還墜著水珠,地上卻是濕漉漉一片。
莘翊小心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地板上, 又彎腰將散落的衣服一一撿起,簡單披了件浴袍后,她緩步走到了陽臺。
抬手打開窗外,外面的冷空氣撲面而來,一點點將臥室內(nèi)的淫-糜氣息沖散的同時, 也讓莘翊原本躁動的內(nèi)心漸漸冷靜下來。
緩緩呼出口濁氣, 莘翊拉上窗簾, 輕手輕腳地下了樓。
經(jīng)歷過這么多個世界, 莘翊自然是會做飯的, 只不過她向來不好口腹之欲,再有上一界長時間的辟谷經(jīng)驗,就更不想進廚房了。
冰箱里基本上沒什么食材,莘翊只翻出幾顆雞蛋、以及一顆焉掉大半生菜, 又從柜子里找到把雞蛋面, 她用現(xiàn)有的食材做了兩碗看似樸實無華的碗清湯面。
主系統(tǒng)狗腿地拍著馬屁:【大人的廚藝越來越出神入化了, 簡直就是色香味俱全,光聞著這味就口水直流三千尺了。】
“閉嘴。”莘翊擦了下額頭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端著兩碗面回了臥室。
阮蘇還沒有醒。
莘翊將面放下,走到床邊輕輕搖了兩下她的胳膊:“蘇蘇,醒了。”
阮蘇眉頭緊蹙,卷過被子翻了一個身。
莘翊不禁有些想笑,耐著性子繞到床的另一邊,放柔聲音故作委屈地說:“蘇蘇,我餓了。”
聞言,阮蘇動了一下,撩開遮在臉上的被子,瞇著眼睛到處找手機,聲音清冷中透著一絲沙啞,莫名性感:“想吃什么?”
“溢香園這會應(yīng)該還能送餐。”
“呵~”莘翊按住阮蘇還在翻找手機的手,含笑說道,“起來了,我煮了點面條。”
“好,嗯?!”阮蘇猛地反應(yīng)過來,瞌睡瞬間就跑光了。
她愣愣地看著在桌邊坐下的莘翊,吞了吞喉嚨,捂著被子拿過整齊疊放在床邊的睡衣,快速穿上后,略顯局促地在莘翊對面坐下。
莘翊將筷子遞給她,單手托腮,狀似很隨意地一問:“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噗、咳咳咳——”阮蘇夾著的面條還沒來得及喂進嘴里,就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了個正著。
莘翊眉眼含笑,將一杯溫水放到阮蘇手邊,一臉的人畜無害,聲音依舊輕輕柔柔的:“慢慢吃,別嗆著了。”
阮蘇:“……”
小拇指微不可察地顫了兩下,阮蘇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訕訕地應(yīng)了聲:“好。”
主系統(tǒng)看得汗顏:【大人,你故意的。】
莘翊沒搭理她,夾起一根面條放進嘴里,斯文地咀嚼著,心里卻想著另一件事。
主系統(tǒng)只好匯報起正事:【大人,城安區(qū)那塊地皮的審批下來了,保守估計會翻三十倍。】
食指輕輕點了兩下桌面,莘翊又夾起一根面條,波瀾不驚地問:“到三月份總資產(chǎn)能有多少?”
主系統(tǒng)大致清算預估了下:【應(yīng)該能有十位數(shù)左右。】
“十位數(shù)……”莘翊在心中默念,“那應(yīng)該夠了。”
主系統(tǒng)只抓住了兩個關(guān)鍵詞‘應(yīng)該’,嗯,那就是還差點的意思了。
而莘翊這一分神,阮蘇碗里的面條都吃掉了大半。
莘翊并沒有什么胃口,但在阮蘇面前又不能不吃,于是便語氣期待地問:“蘇蘇,好吃嗎?”
阮蘇哪里知道她心里的彎彎繞繞,非常實誠地點點頭:“好吃。”
莘翊淺笑晏晏,從自己碗里挑了一半面條放到阮蘇碗里,眼神真摯,讓人不忍拒絕:“好吃就好,那你多吃點。”
“……”阮蘇愣一秒,唇角的笑容帶著幾分傻氣,訥訥地點頭,“好。”
心底不禁滑過絲暖意,莘翊克制著收回視線,半真半假地說:“蘇蘇真好。”
吃完面條,阮蘇主動將碗收了,踟躇半晌,才猶豫著開口:“莘翊,那茶是不是……”
莘翊扳開兩顆藥片放進手心,又將一片泡騰片丟進玻璃杯里,“唰唰”的泡水聲響起,她抬眸,眼神無辜地看著阮蘇:“那茶怎么了?”
喉嚨莫名一哽,阮蘇澀聲開口:“沒事,你先吃藥。”
泡騰片在一點點變小,“唰唰”的泡水聲也漸漸平歇。
莘翊翹著條長腿,慢悠悠地晃晃了杯里還帶著些氣的水,抿唇淡聲道:“那茶,有點補,所以不能多喝。”
阮蘇非常疑惑,也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原來,白皙精致的臉上也泛起層淡淡粉意:“但我才喝了一杯半……”
而且那茶杯也不算大,比普通茶杯都還要小,就算很補人,也不至于是這個樣子吧。
“蘇蘇,有些事情解釋起來很麻煩。”莘翊輕輕將玻璃杯擱下,定定地看著阮蘇深邃的眼睛,“你只要知道,我不會害你。”
想起莘翊的那身本事,阮蘇輕咬下唇,頗為信任地點了點頭:“莘翊,我信你。”
眉梢微壓,莘翊語氣未變,繼續(xù)說:“下午的事,是個意外。”
是個意外。
阮蘇只覺得喉嚨干澀得厲害,渾身的酸痛感在這一刻被放大,心口位置又麻又疼,唯有緊掐手心才能讓自己勉強站穩(wěn)。
莘翊解釋道:“那茶我也是第一次喝,不知道它的功效,今天下午全然是一次泡太多了。”
阮蘇頓覺松了口氣,心上壓著的大石頭被移開,呼吸也變得順暢起來,但是喉嚨還是澀得說不出來話。
她很怕莘翊下一句話,又是她不愿聽見的。
將翹著腿放下,莘翊傾身,借著端水的動作,不動聲色地把手里攥著的藥片落進了垃圾桶里,面不改色地說:“我看了一下,你一次泡個四五片就行,但茶水還是不能喝太多。”
阮蘇乖巧點頭,聲音沙啞得厲害:“知道了。”
莘翊輕“嗯”一聲,默不作聲地喝完水,起身說:“睡覺了,蘇蘇。”
簡單洗漱后,兩人相擁而眠。
翌日,莘翊又一次睡到大中午才醒。
“醒了?”女人清泠好聽的聲音傳來。
莘翊坐起身,眼神不是很清明地看著正在收筆記本電腦的阮蘇,“你要走了嗎?”
“嗯。”阮蘇點頭,深邃的眼眸微垂,低聲說,“我后面可能會有些忙……”
“我知道。”莘翊的聲音很輕,帶著一貫的軟儂,她捏了捏酸脹的脖頸,朝阮蘇溫婉一笑,善解人意道,“你的事也很重要,你先忙,我等你。”
阮蘇定定地瞧著她,半晌后應(yīng)了聲:“好。”
臨走時,阮蘇婉拒了莘翊想送她到門口的企圖,只說自己訂了餐應(yīng)該快到了,并讓她好好休息,按時吃藥。
莘翊淺笑著一一應(yīng)下,眉眼間的倦意格外明顯。
看了眼時間,哪怕心中再不舍,阮蘇也不得不離開了。
聽著樓下漸行漸遠的汽車引擎聲,莘翊按了下太陽穴,起身將床單被套換下,一股腦地塞進了洗衣機里。
做完這些,她靠在潔白如雪的墻壁上微微喘著氣,瞳孔渙散,雙目無神地看著天花板。
主系統(tǒng)有樣學樣,惆悵地長長嘆了聲氣。
半月后,莘翊一個人去醫(yī)院復查。
意料之中,她的病情又惡化了。
醫(yī)生建議住院治療。
莘翊想了想,拒絕了。
出醫(yī)院時,莘翊遇到了一身正裝,還帶著兩個保鏢非常矚目的阮鎮(zhèn)賀。
莘翊目不斜視,提著醫(yī)生新開的藥往醫(yī)院大門走去。
在和阮鎮(zhèn)賀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不是很確定地喊了聲:“莘小姐?”
莘翊只好停下腳步,露出溫和的微笑,語氣雖柔卻不卑不亢:“阮先生,你好。”
阮鎮(zhèn)賀笑了聲,鋒利的目光在莘翊手上停留了幾秒,“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原來還真是莘小姐你。”
莘翊笑笑,掩唇不輕不重地咳了兩聲,蒼白著臉色靜靜地等他下文。
頓了會兒,阮鎮(zhèn)賀繼續(xù)說:“聽聞莘小姐精通奇門之術(shù),不知何日能有空幫我看看風水?”
“我還聽阮蘇提起過你幾次,到時你們也好敘敘舊?”
唇角微勾,莘翊面不改色,但聲音漸漸虛了不少,聽著有氣無力地:“阮先生謬贊,天道輪回,不僅講究因果,更有不可說的天機,在下也只略懂皮毛,至于風水,倒是懂得一些,就怕在阮先生面前獻丑了。”
阮鎮(zhèn)賀臉上笑意不減,聲音也緩和不少:“沒事,不急,可等莘小姐身體養(yǎng)好了再說。”
說著,他將一張名片遞給莘翊,然后帶著保鏢浩浩蕩蕩地走了。
主系統(tǒng)輕碎了口:【這老狐貍,比那位還難纏。】
莘翊沉著臉將名片收好,話里有話地低喃了聲:“不然怎么是老狐貍呢。”
又是半月過去,莘翊感覺自己變得越發(fā)嗜睡,已經(jīng)接連請了太多次假,怕輔導員有異,索性回學校辦了休學。
她現(xiàn)在的身份是主系統(tǒng)安排的,但身處小世界,到底還是要按小世界的規(guī)矩走的。
辦完休學手續(xù),莘翊一個人散步到了光景湖邊。
早上的光景湖基本上沒什么人,深冬幽涼,襯得湖邊異常蕭瑟孤寂。
莘翊在阮蘇經(jīng)常畫畫的地方站了一會兒,離開時,她彎腰從地上撿起一片落葉,自言自語道:“該回去了。”
回去路上,主系統(tǒng)按照慣例向莘翊匯報著近況:【前些日子阮蘇收了不少散股,還拉攏了一半股東,今天召開董事會,她成功上任阮氏集團的CEO。】
莘翊系上安全帶,聽不出是什么語氣:“林碩呢?”
主系統(tǒng)猶豫了下,才緩緩開口:【他私下跟著收散股,現(xiàn)在職位是總經(jīng)理。】
降下車窗,呼呼灌進來的風吹亂了莘翊的長發(fā),聲音涼幽幽的:“男主嘛,天道還是站他這邊的。”
“不過偷來的氣運總歸是要還回去的。”
主系統(tǒng)似懂非懂地問:【所以還是要繼續(xù)推他往上爬?】
許久,莘翊微不可聞的聲音才傳來:“嗯。”
當天晚上,阮蘇一個人開車來了別墅。
她穿得很正式,很明顯是才加完班就直接過來了。
莘翊吸著氧氣,整個人窩在沙發(fā)里,眸光淺澈,唇色泛白,柔柔地問:“蘇蘇,你怎么來了?”
“你辦休學了?”阮蘇在莘翊對面坐下,接過她遞來的茶水,精致的臉上暈著絲疲倦,眼神中滿是關(guān)心。
莘翊“嗯”了聲,“總是請假不太好。”
阮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斟酌著開口:“莘翊,我下周要去國外出差,你到時候和我一起去好嗎?”
“我約了個專家,想讓他給你看看……”
莘翊撈過一個抱枕抱進懷里,低聲說起了另一件事:“蘇蘇,前幾天我遇到你父親了。”
阮蘇眉頭緊蹙:“他和你說什么了?”
莘翊搖頭,聲音很輕:“他想讓我?guī)兔纯达L水。”
“不用管他,他現(xiàn)在想一出是一出。”阮蘇不欲再提及阮鎮(zhèn)賀,放柔語氣轉(zhuǎn)移了話題,“再等半個月我應(yīng)該沒有那么忙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旅游怎么樣?”
莘翊柔柔地應(yīng)了聲:“好。”
周末,莘翊回了趟學校旁邊的公寓,將還有用的東西打包收拾好,她和房東談妥了退租的事情。
在準備開車回去別墅時,莘翊被一輛黑色的邁巴赫攔下。
一位保鏢從邁巴赫上下來,走到她車前,恭敬喊了聲:“莘小姐,我們老爺有請。”
莘翊眉梢微挑,偏頭咳嗽起來,側(cè)身間窗戶露出來的角度正好能讓保鏢看清楚她車里的制氧機和一些小型急救設(shè)備。
【主系統(tǒng):阮蘇沒在家,中午有飯局。】
抬手捂住胸口,莘翊氣息有些不穩(wěn)地說:“你們走前面,我在后面跟著。”說著,莘翊從褲包里摸出瓶噴霧劑往嘴里噴了兩下,“我上午的吸氧量還沒到標準。”
保鏢沉默片刻,面無表情道:“我去問一下老爺。”
保鏢小跑回邁巴赫旁邊,也不知道說了什么,朝莘翊這邊看了兩眼,然后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莘翊會意,坐上駕駛座,穩(wěn)穩(wěn)地跟在了邁巴赫后面。
大概是顧忌到莘翊的身體,邁巴赫開得很慢,在路口和拐彎的地方還會特意等一下,確保后車能跟上來。
一個多小時后,兩輛車一前一后地在阮家老宅門口停下。
莘翊摘下氧氣管,拉開車門走下車,語氣如常地喊道:“阮先生。”
阮鎮(zhèn)賀頷首,同保鏢使了個眼色,笑著說:“莘小姐,里面請。”
莘翊跟在阮鎮(zhèn)賀身后進了客廳。
“莘小姐好。”程叔端來杯溫水,躬身放到了莘翊面前。
莘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客廳,回以淡笑,溫聲說了句:“謝謝。”
阮鎮(zhèn)賀正襟危坐,語氣沒什么起伏:“莘小姐應(yīng)該還沒有用午餐?”
收回目光,莘翊抿了口溫水,如實回道:“還沒有。”
阮鎮(zhèn)賀看向程叔:“程管家,安排一下。”
“好的,老爺。”
程管家一走,客廳又陷入了詭譎的沉默中。
主系統(tǒng)突兀的聲音冷不丁響起:【程管家給阮蘇通風報信了。】
莘翊面不改色:“意料之中。”
【主系統(tǒng):???】
莘翊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她現(xiàn)在還只是CEO,大部分權(quán)力還在阮鎮(zhèn)賀手里捏著,她現(xiàn)在能做的,還是不夠。”
作者有話說:
咕咕咕
第147章 番外十七
阮鎮(zhèn)賀似乎并不急著和莘翊說及正事, 在用完午餐后,他又讓周姨上了點餐后水果和甜湯。
他不著急,莘翊就更不急了, 悠哉地吃著水果,漫不經(jīng)心地繼續(xù)同他虛與委蛇。
同時通過此次聊天, 莘翊在心里也對阮鎮(zhèn)賀有了新的評價, 極有城府的一個人,精于算計、又過于死板和迂腐;固執(zhí)得不行, 認定的事情, 除非見了棺材才會改變他的想法;更有經(jīng)過阮蘇奪權(quán)這件事,阮鎮(zhèn)賀的疑心又一次被放大了……
也比莘翊想象的要難纏多了。
緩緩呼出口濁氣,莘翊輕壓眉眼, 偏頭咳嗽起來。
阮鎮(zhèn)賀劍眉微蹙,狀似無意地說:“莘小姐的身體,似乎比上次見面還要差上幾分。”
莘翊小聲喘著氣,端過面前的溫開水小口抿著,唇色蒼白, 聲音有氣無力的:“老毛病了。”
隨后是近半分鐘的沉默。
鋒利的目光徑直落在莘翊身上, 阮鎮(zhèn)賀終開金口, 語氣低沉, 道出了自己的目的:“如此, 倒是阮某照顧不周了。”
“其實這次請莘小姐過來,是想讓你幫忙看看風水。”
聞言,莘翊面上閃過恰到好處的驚訝,不緊不慢地打量了兩圈客廳, 抿唇遲疑著說:“從入門和客廳的格局來看, 阮先生家的風水, 很好。”
“若是沒猜錯的話,應(yīng)該是在修房之初,就請人看過的。”
阮鎮(zhèn)賀點頭,雙手交疊置于桌面上,語氣終是放緩了幾分:“確實,但這么多年過去,只怕當時的布局還是或多或少發(fā)生了改變。”
莘翊贊同地點點頭,頓了會兒,故作為難地開口:“阮先生,可否能讓我看看老宅的全景圖?”
阮鎮(zhèn)賀沒拒絕,用余光睇了眼一直候在一旁的程叔,站起身道:“可以,莘小姐稍等片刻,我上樓去拿。”
阮鎮(zhèn)賀一離開,客廳的氛圍瞬間輕松不少。
管家程叔上身微躬,笑瞇瞇地說:“莘小姐,有什么需要您都可以同我說。”
莘翊放松腰身,懶懶地靠在椅子上,很隨意地問了句:“程管家是看著蘇蘇長大的嗎?”
提到阮蘇,程叔臉上的笑意真切不少,語氣也多了幾分真誠和懷念:“是的,大小姐是我看著長大的,只可惜夫人走得早,大小姐才漸漸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清冷的性子……”
莘翊不置可否地笑笑:“蘇蘇她性子,挺好的。”
外冷內(nèi)熱,還軟得不可思議。
程叔怔了片刻,唇邊笑容漸漸斂起,兀自呢喃道:“如此,夫人也該放心了。”
十多分鐘后,阮鎮(zhèn)賀拿著老宅的設(shè)計圖從書房下來。
莘翊大致翻看了下,合上設(shè)計圖,揉著太陽穴問:“阮先生,有個不情之請,你能帶我在老宅走一圈嗎?”
程叔看了眼時間,適時提醒道:“老爺,已經(jīng)兩點半了。”
阮鎮(zhèn)賀面露猶豫。
倒不是他不想,而是這么走一圈下來,至少也得花上兩個多小時。他等會還有事,要是把時間浪費在這里,不值當。
思索片刻,阮鎮(zhèn)賀還是答應(yīng)了莘翊的‘不情之請’:“好,程管家也一道吧。”
程叔臉上倒是沒什么表情:“好的老爺。”
最開始是阮鎮(zhèn)賀在拖磨時間,現(xiàn)在卻完全反過來了。
莘翊裝作沒聽懂兩人之前的對話般,跟在后面慢騰騰地逛著,還拿著個羅盤,很盡職盡責地看了每一個角落,手上掐著兩人看不懂的訣,嘴上時不時碎碎念著些兩人聽不懂的專業(yè)詞,可謂是將“老神棍”的故弄玄虛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如此拖延之下,老宅還沒逛到一半,阮鎮(zhèn)賀就被下屬的緊急電話叫走了。
臨走時,他還不忘朝程叔交代:“程管家,莘小姐是客人,照顧好。”
程叔臉上掛著標準微笑,畢恭畢敬地回道:“老爺請放心。”
大概是那邊情況真的很緊急,阮鎮(zhèn)賀顧不上和莘翊多說幾句,就匆匆離開了。
【嘖。】主系統(tǒng)冷不丁插了句,【阮蘇快回來了。】
莘翊沒搭理它,慢條斯理地將手里的羅盤收起,眼眸微彎,笑盈盈地說:“程叔,帶我繼續(xù)逛吧。”
程叔失笑,側(cè)身指向一條小道:“莘小姐走這邊。”
其實在看過設(shè)計圖后,莘翊就對老宅的風水有了個底,說逛一圈,也不過是她隨口找的拖磨時間的借口。
所以阮鎮(zhèn)賀一離開,莘翊便沒再故弄玄虛,僅用半個小時就跟著程叔逛到了后花園。
“莘小姐。”程叔突然頓住腳步,轉(zhuǎn)過身,語氣夾著不易察覺的笑意,“我還有點事,剩下的路,就讓大小姐陪您走了。”
莘翊一抬眸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阮蘇,襯衣西褲襯得她身量窈挑,面容精致清冷,眉眼深邃綣著淺淺笑意,眸光純澈清亮,僅一眼,就吸引住了莘翊的全部注意力,再難移開目光。
程叔悄然無聲地退了出去。
阮蘇凝眸看著莘翊,淺淺地喚了一聲:“莘翊。”
她的聲音清泠好聽,帶著繾綣糾纏的綿綿情意。壓低尾音像繞著的個小鉤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撓著莘翊的心窩。
吞了吞喉嚨,莘翊扯出抹輕笑,微啞著聲音開口:“蘇蘇,你回來了。”
你回來了。
你終于回來了。
一時間,阮蘇思緒萬千,心里也說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抱歉,我回來晚了。”心底的愧疚裹著歉意不斷蔓延上來,阮蘇快步走上前,緊緊地將莘翊抱進了懷里。
活到二十歲,阮蘇幾乎就沒有怕過什么東西,唯獨遇到莘翊之后,她才體會到軟肋是什么意思。
莘翊就是她的軟肋。
輕嘆口氣,莘翊安撫性地拍了拍阮蘇的背:“沒回來晚。”
薄唇被抿成一條直線,阮蘇松開莘翊,上下將人打量了圈,沉著聲音問:“他……和你說了些什么?”
這個“他”,自然指代的是阮鎮(zhèn)賀。
“沒說什么。”莘翊語氣輕松,如實回道,“他就是請我來看看你們家的風水。”
眉頭一點點擰起,阮蘇沉吟片刻,輕笑了聲問:“只是看風水嗎?”
她不信阮鎮(zhèn)賀的目的會這么簡單。
“是啊。”莘翊笑笑,往后退了小半步,語氣如常,狀似嘮家常般提起,“我今天去把公寓那邊的東西收拾了下,然后退租了。”
“會在公寓樓下見到阮先生,我還挺意外的。”
莘翊說得輕巧,但阮蘇眉頭越蹙越深,此刻她腦子有些混亂,這當中的各種細節(jié)也根本來不及深究,只壓著聲音問:“莘翊,你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哪里?”
“啊?”莘翊眨了眨眼睛,語氣無辜,“醫(yī)院吧,我上次去醫(yī)院復查,碰到的阮先生。”
“蘇蘇,怎么了嗎?”
重重呼出口濁氣,阮蘇用最平常不過的語氣說:“沒事。莘翊,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最好不要和他有什么交集。”
莘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見刺激夠了,莘翊主動拉過阮蘇的手,轉(zhuǎn)移了話題:“不說他了,蘇蘇,剛剛程叔帶我逛了一圈,我覺得你家風水并沒有什么問題。”
“就是……”莘翊話峰一轉(zhuǎn),刻意賣起了關(guān)子。
阮蘇配合著問:“就是什么?”
莘翊指了指腳下,纖眉微挑,語氣透著點傲然:“就是這后花園荒了些,缺少點顏色點綴。”
“確實。”阮蘇贊同地點頭。
在阮蘇模糊的記憶里,家里這些瑣事都是母親在操持,但她去世得早,阮鎮(zhèn)賀大男子主義重,就更不會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
漸漸的,阮蘇和阮鎮(zhèn)賀的關(guān)系也降到了冰點。
莘翊凝神,把神識探進芥子空間里,同時慢慢將手負到了身后,用話語分散著阮蘇的注意力:“那蘇蘇,你覺得應(yīng)該添點什么顏色呢?”
“嗯~”阮蘇掃了圈后花園,想了想回道,“紅色吧。”
紅色嗎?
莘翊手腕一轉(zhuǎn),手中赫然出現(xiàn)一株小月季,她變戲法般從身后拿了出去,溫聲問:“蘇蘇,有小鋤頭嗎?”
“有,我去拿。”雖然好奇,但阮蘇沒有追問小月季到底是怎么出現(xiàn)的,轉(zhuǎn)身去角落給莘翊拿了把小鋤頭。
“給我吧。”莘翊接過小鋤頭,找個光照好的位置,蹲下_身,用鋤頭慢慢挖了一個小土坑。
看著莘翊熟練的動作,阮蘇輕咬下唇,從架子上拿過水壺接了點水,撩起褲腿在她對面蹲下,有樣學樣地將挖出來的泥土移到一邊。
莘翊并沒有阻止阮蘇的動作,見坑的深度差不多了,她順著小月季的根系將其種了進去,又慢慢把挖出來的土填了回去。
阮蘇則拎起水壺,圍著月季周邊澆了一圈水。
漫不經(jīng)心地將手上沾染的泥土拂去,莘翊垂眸低聲問:“蘇蘇,你能照顧好它嗎?”
阮蘇猛地抬起頭,她張了張唇,只覺喉嚨又干又澀,眼眶也酸漲得厲害,保證似的說道:“我會照顧好它的。”
“既是莘翊種下的,它開的花定是最艷最好看的。”
一直沒有出聲的主系統(tǒng)看不下去了:【大人應(yīng)該知道,這花從芥子空間出來,就活不了多久。】
莘翊不以為然,語氣近乎執(zhí)拗:“不,它會開花的。”
誠如莘翊所言,多年后這珠月季在阮蘇的精心照顧下,并沒有死,不僅越長越旺盛,還開出了最艷最好看的花。
作者有話說:
最近家里有點事(很煩心)
還有六七章左右 盡量月底前完結(jié)
第148章 番外十八
之后一連很多天, 莘翊都沒有再見到阮蘇,一直到她去醫(yī)院復查的前一天,阮蘇發(fā)來了消息。
彼時的莘翊才睡醒, 她整個人窩在落地窗旁的懶人沙發(fā)上,厚薄適中的毛毯搭在腰腹間, 發(fā)絲微微凌亂, 臉上倦意明顯,就連眼神也是朦朧迷瞪的。
窗外, 天空黑壓壓的, 就連平日里依稀能瞧見的三兩繁星也沒了蹤跡,只有不遠處的人家還亮著燈火。
抬手揉了揉眼睛,莘翊一邊適應(yīng)著房間里的黑暗, 一邊將歪調(diào)的鼻吸氧管重新調(diào)整好,雙眸無神地望著純白無暇的天花板。
眼中閃過絲懊惱,莘翊撐著身子緩緩坐了起來。
下午的時候,她有些困倦,本打算小憩一會兒, 不曾想再一睜眼, 天都黑了。
找到被擠到抱枕下面的手機, 莘翊摁亮屏幕看了眼時間, 不由得扶額, 居然快九點半了。
“你怎么不叫我?”莘翊理直氣壯地質(zhì)問主系統(tǒng)。
主系統(tǒng)只覺得這是無妄之災(zāi),冤得不行:【大人,你也沒說要叫你啊。】
莘翊抿唇,難得沒有回嗆它, 而是看著手機屏幕發(fā)起了呆。
主系統(tǒng)一見她這心事重重的樣子, 自覺息了聲, 好奇地朝屏幕望去。
嘖,難怪。原來是心心念念的大忙人給她發(fā)消息了。
兩個多小時前:
【阮蘇:明天去醫(yī)院復查?】
【我陪你一起去吧,早上九點來接你。】
一個小時前:
【阮蘇:?】
【是在休息嗎?[疑問]】
二十分鐘前:
【阮蘇:還在睡啊?】
十分鐘前:
【阮蘇:莘翊,還沒醒?】
【[滄桑]你要是再不回消息,我就馬上過來撬門了!】
看完所有消息的主系統(tǒng):【……】
輕嘆口氣,莘翊攏了攏滑下去的毛毯,打字回道:【醒了……】
【今天這個天氣太適合睡覺了,然后一不小心就——】
天氣可能會占一小部分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她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了。
下一秒,阮蘇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掩唇打了個哈欠,莘翊滑動手機屏幕,接通了電話:“喂,蘇蘇。”
阮蘇很輕地笑了一聲,語氣很明顯松了口氣,溫聲打趣道:“終于醒了,你下午睡這么久,不怕晚上睡不著嗎?”
“不會。”莘翊把玩著毛毯的邊角,唇角噙著很淺的弧度,有些較真地說,“我下午就只睡了那一小會兒,還沒怎么睡夠。”
阮蘇失笑,又很認真地說:“你要是再不回我消息,我就要過來找你了。”
“嗯~”莘翊撩開毛毯站了起來,用開玩笑地語氣問,“看樣子我醒得正是時候?”
“咔噠——”莘翊將房間的燈打開。
“是嘛。”阮蘇故作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訂了點粥,應(yīng)該該松到了,你注意聽一下門鈴。”
莘翊倒了小半杯溫水,小口小口地抿著:“好。”
“那明天九點我過來接你?”阮蘇試探地問。
吞咽的動作一頓,莘翊抿唇將杯子擱下,很小聲地應(yīng)了個“嗯”。
又聊了一會兒,電話才被依依不舍地掛斷。
在掛斷的前一秒,阮蘇還不忘提醒:“莘翊,記得把藥吃了,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我這個號碼24小時都是通暢的。”
莘翊自是乖順地一一應(yīng)下:“好,我知道了。”
指腹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著手機屏幕,隨后莘翊神情復雜地摁了摁太陽穴。
感覺到氣氛的微妙,主系統(tǒng)小心翼翼地問:【大人,你不開心?】
莘翊斂眸,挨著床沿坐下,心不在焉地“嗯”了聲:“我在想明天體檢的事。”
她現(xiàn)在是怎么一個身體狀況,她是最清楚不過了。
而阮蘇現(xiàn)在正是關(guān)鍵時期,她并不想讓她分心。
主系統(tǒng)思索片刻,出了個餿主意:【芥子空間?】
莘翊:“……”
但仔細一想,這個主意餿歸餿,卻是目前最實用有效的……
第二天,主系統(tǒng)八點就準時將莘翊給喊醒了。
莘翊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雙眼無焦,眼神說不出來的生無可戀。
她昨晚在芥子空間呆了很久才出來,可以說是剛睡著就被主系統(tǒng)鬧醒了。
深吸口氣,莘翊用手抹了把臉,盯著天花板發(fā)了幾分鐘的神,才很不情愿地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
主系統(tǒng)自以為地“安慰”道:【大人,要知道在上一界時,你可是壓根就不用睡覺的。】
它要是說點別的都還好,偏偏要說這話,純粹就是在往莘翊心口上插刀子,又痛又郁悶。
早知道會是今天這個局面,她鐵定要一副健康長壽的身體……
只可惜這世上并沒有這么多早知道。
吞了吞喉嚨,莘翊赤腳踩到地板上,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今時不同往日。”
芥子空間里的靈氣對人百益無害,但對于這具全身經(jīng)脈千瘡百孔得就像沙漏一樣的身體來說,效果只是暫時的,僅半天功夫,辛苦吸收的靈氣就會漏得底都不剩。
不僅如此,還會加重她違背小世界法則進入強行進入芥子空間所帶來的反噬。
主系統(tǒng)后知后覺自己說錯話,悻悻地閉上了嘴。
莘翊沒再搭理它,換了身休閑服,洗漱好化了個淡妝,看眼時間還算充裕,又進廚房做了兩份簡單的早餐。
阮蘇到的時候,莘翊正將熱好的牛奶倒進玻璃杯里。
把兩份早餐端上桌,莘翊又去接了杯溫水,順手丟了一顆泡騰片進去。
阮蘇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下,率先開口:“起這么早,我以為你還要睡會兒的。”
莘翊笑得溫柔,一雙漂亮眸子彎著,周身氣質(zhì)溫婉可人,欺騙性滿滿:“睡不著了,你說九點過來,看時間還夠,就想著做點早餐。”
見莘翊狀態(tài)是真的不錯,阮蘇受到感染,也跟著笑了起來:“醫(yī)院那邊我提前預約了的,我們可以吃完早餐慢慢過去。”
莘翊喝了口還帶著氣泡的水,眉眼彎彎,聲音儂軟裹著杯中‘沙沙’的氣泡破裂聲,尾音像打了個拐:“嗯,辛苦蘇蘇了。”
阮蘇不自然地咳了一聲,端過面前的牛奶喝了起來,垂首間,隱藏在發(fā)絲下的耳朵尖微微泛著點薄紅。
有阮蘇陪同,復查的事情特別順利,幾乎沒怎么等就把所有的檢查全部做完了。
主治醫(yī)生在電腦上調(diào)出結(jié)果,又同莘翊前幾次的檢查做了對比,沉吟著開口:“莘小姐的病情較之前穩(wěn)定了很多。如果能維持現(xiàn)狀,也是一個好征兆。”
阮蘇全程很認真地聽著,下頜微動,斂眉沉聲問道:“意思是現(xiàn)在不再惡化就是最好結(jié)果?”
主治醫(yī)生張了張唇,看了眼莘翊,微不可察地點下頭,斟酌著說:“目前的情況來說,是這樣的。”
頓了片刻,他又解釋道:“因為莘小姐的病,就現(xiàn)在的醫(yī)療水平來說,是不可逆的。”
“其實莘小姐前兩次的檢查都不是很理想,唯獨今天這次,稍理想了點,沒有繼續(xù)惡化。”
“沒再惡化,也是好事,說明現(xiàn)在調(diào)整的藥是有效的,只要能繼續(xù)維持現(xiàn)狀,繼續(xù)吃藥的話,還是能改善點……”
病人有合理的知情權(quán),主治醫(yī)院并不想隱瞞病情,迎著阮蘇冰冷的視線,緩緩從喉嚨里擠出了最后四個字:“生活質(zhì)量。”
拿著主治醫(yī)生開的單子去藥房領(lǐng)完藥,阮蘇一言不發(fā)地拎過口袋,牽著莘翊的手往外走去。
停車場內(nèi)。
阮蘇摸出車鑰匙將車解鎖,莘翊狀似不經(jīng)意地撓了撓她手心,另一只手掩唇懨懨道:“蘇蘇,我們回家吧,有點困了。”
阮蘇喉嚨動了動,神□□言又止,最后還是低聲應(yīng)了聲:“好。”
在啟動車子之前,阮蘇給某家私房菜館發(fā)了條消息:【清淡一點,十二點左右,老地方。】
對面很快便回了消息:【收到。】
偏頭看了眼閉著雙眸靠在座位上的莘翊,阮蘇拉過安全帶系上,打著方向盤緩緩將車滑了出去。
顧忌到莘翊,阮蘇一路壓著車速,把車開得又平又穩(wěn),導致原本半個小時的路程,硬是花了近一個小時才到。
穩(wěn)穩(wěn)地將車倒進停車位里,阮蘇解開安全帶,甫一抬眸就從后視鏡里看到了一輛再熟悉不過的加長款轎車。
緊接著,一道高挑矜傲的身影從車上下來。
唇角不受控制地抽了兩下,阮蘇輕輕晃了下莘翊的胳膊:“莘翊,到了。”
莘翊并沒有睡著,只是眼皮重得很,就索性閉著眼睛將近期發(fā)生的事情復了遍盤。
而阮蘇這么一喊,莘翊的思緒被拉回,費力地睜開雙眼,眼神不甚清明地望著她:“嗯?”
順著阮蘇的目光,莘翊也注意到了那道越來越近的身影,不由得疑惑:“黎小姐?”
阮蘇意味不明地“嗯”了聲,神色淡淡:“她來找你的。”
黎沫的確是來找莘翊的。
不過她也沒想到會在這邊見到阮蘇。
將包里的請?zhí)f給莘翊,黎沫便直接問了出來:“阮蘇,你怎么會和莘小姐在一起?”
阮蘇面上沒什么表情,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我陪她去醫(yī)院復查。”
“哦。”黎沫并沒有多想,只以為兩人是順路一起回來的,又拿出一張請?zhí)f到阮蘇手里,“既然你也在,那就一起給你吧,省得到時候又跑一趟。”
阮蘇垂眸看著請?zhí)饷鏍C金色的‘囍’字,只覺得燙手無比,澀聲問道:“你就要結(jié)婚了?”
黎沫很輕地“嗯”了聲:“日期已經(jīng)定下來了。”
頓了頓,她又點到為止地提醒了句:“南家最近不是很太平,阮蘇,你多注意些。”
“嗯。”阮蘇不動聲色地握緊了莘翊的手,陽光照在漂亮的側(cè)臉上,嘴角噙笑,“黎沫,新婚快樂。”
黎沫也跟著笑,是真情實意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眉眼染著幾分喜意,灼灼勾人:“阮蘇,和你商量個事?”
“什么事?”阮蘇還以為是工作上的事,不免正視起來。
黎沫卻說:“讓你妹妹給我當個花童唄。”
阮蘇:“……”
阮蘇的妹妹,自然是指溫惜寒。
莘翊不免想起了那天下午在校門口見到的那個粉雕玉鐲穿著低年級校服的小面癱。
【主系統(tǒng):……】
默默在心里吐槽,大人,你整個就像拐賣小孩的,人家不警惕一點,難道還要對你笑臉相迎嗎?
不過吐槽歸吐槽,主系統(tǒng)可不敢當著莘翊的面說出來。
太陽穴狠狠地跳了一下,阮蘇沒拒絕也沒同意:“這個,你要問問她的意見。”
黎沫復雜地看了她一眼:“那你還不如直接拒絕我來得快。”
阮蘇慫慫肩,表示自己也無能無力。
黎沫:“……”
轉(zhuǎn)身擺了擺手,坐回車里,讓司機開車走了。
黎沫前腳剛走,后腳私房菜館就把餐給送到了。
阮蘇陪莘翊吃了午餐,又把客廳收拾好,見莘翊靠在沙發(fā)上止不住的打哈欠,便說:“莘翊,你上樓休息會吧。”
莘翊神情懨懨的,看著不是很精神,她動了下眼珠子,蹙眉問:“那你呢?”
阮蘇走到她身側(cè),聲音溫澈:“公司還有事,我得回去了。”
“好吧。”莘翊臉頰微鼓,應(yīng)得不情不愿。
阮蘇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帶點哄味:“乖,等你睡著了我再走。”
再然后,阮蘇去接了杯溫水,將要吃的藥取好量拿了出來,看著莘翊乖乖吃完,才露出笑容。
吃過藥,莘翊沾床沒多久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阮蘇站在床邊,替她掖了掖被子,才輕手輕腳的掩上門出去了。
回到公司,阮蘇面無表情地聽林碩講完,拿起鋼筆行云流水地在文件簽上自己的名字,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林總監(jiān),以后這些事,你讓助理來就行了。”
林碩神情有些哽,臉色微青,又很快恢復正常,神色自若地開口:“阮總,這周四B市的考察阮董讓你和我一起去。”
食指驟然收緊,阮蘇捏著鋼筆,眸色漸深:“林總監(jiān),這些事你可以和我助理說,我的行程都是她在安排。”
林碩不以為意地笑笑,面容溫文爾雅,語氣善解人意:“我還有點事,阮總你先忙。”
“呵。”阮蘇冷笑,將桌面上的日歷往后翻了一頁,然后用紅色記號筆在十五號那天上畫了一個醒目的圈。
下個月十五號,是黎沫和南廷燁結(jié)婚的日子。
林碩。
阮蘇煩躁地摁了摁眉心,果然是個麻煩。
臨近下班,阮蘇收到了阮鎮(zhèn)賀發(fā)來的消息:【晚上回家吃飯。】
一如既往的命令語氣。
重重呼出口濁氣,阮蘇將快看完的文件推到一旁,起身泡了杯咖啡。
不出所料的話,那張請柬應(yīng)該已經(jīng)送到老爺子手里了。
現(xiàn)如今老爺子差不多快被她架空了,能威脅到她的就只有他手里攥著的股份,以及同樣野心勃勃的林碩。
在加了一個多小時的班后,阮蘇關(guān)了電腦,驅(qū)車回了老宅。
見大小姐終于回來,程叔忙笑著招呼廚房上菜。
阮鎮(zhèn)賀坐在主位上,眼角余光覷了眼阮蘇,抬了抬下頜,語氣淡漠:“坐。”
薄唇微抿,阮蘇拉開椅子在他下方坐下。
阮鎮(zhèn)賀雙手交疊置于桌面上,不容置喙道:“叫二小姐下來吃飯。”
程叔微笑應(yīng)道:“好的,老爺。”
阮家的餐桌禮儀很嚴,用餐期間基本上沒人說話,氣氛壓抑得過分。
溫惜寒人小,胃口也小,細嚼慢咽地吃完后,她輕輕擱下筷子,看了眼還在吃飯的阮蘇和阮鎮(zhèn)賀,奶生奶氣地開口:“我吃好了,姐姐和阮叔叔慢慢吃。”
阮鎮(zhèn)賀豪不吝嗇地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小寒吃好了就先上樓吧,叔叔還有話要和姐姐說。”
溫惜寒乖巧地點點頭,又和程叔說了聲,才頂著張面無表情地小臉往樓上走去。
桌上唯一一個認真吃飯的人走了,阮蘇和阮鎮(zhèn)賀紛紛放下筷子,氣氛在陡然間變得爭鋒相對起來。
阮鎮(zhèn)賀抬手讓人將桌面上的菜全部撤了下去,兀自倒了杯茶,幽幽開口:“南家和黎家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
阮蘇點頭,不卑不亢地回道:“是。”
抿了口茶,阮鎮(zhèn)賀意味不明地盯著她看了半晌:“你最近太急功近利了。”
阮蘇默不作聲。
杯里的茶被喝完,阮鎮(zhèn)賀又添了一杯,自顧自地說:“你和那位莘小姐關(guān)系很好?”
阮蘇依舊沒有說話。
阮鎮(zhèn)賀也不在意,繼續(xù)說道:“可惜了,天妒紅顏,她也沒多少日子了。”
呼吸猛地一重,阮蘇慢慢攥緊了手心。
阮鎮(zhèn)賀將她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眼中閃過絲復雜,繼而變得苦口婆心起來:“小蘇,阮氏是我一輩子的心血,我只希望它的發(fā)展越來越好。”
“豪門中的腌臜事,你也清楚,甚至早就不足為奇了。你是阮氏唯一的繼承人,想要收好阮氏,這個中利益你應(yīng)該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聞言,阮蘇的臉色霎時白了幾分。
阮鎮(zhèn)賀的意思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他不會追究她和莘翊的事情,畢竟莘翊時日無多,再有就是這種事情在豪門中屢見不鮮,沒幾個是清白的。
此上便是他所做出來的最大讓步,但阮蘇必須結(jié)婚,收好阮氏集團,并生出最合適的繼承人,是她必須完成的責任。
見鋪墊得差不多了,阮鎮(zhèn)賀緩緩道出了最終的目的:“林碩人不錯,你多和他接觸一下。”
呷了口茶,他一瞬不順地看著阮蘇,軟硬兼施道:“小蘇,我早就立下了遺囑,你結(jié)婚后,我名下的股份會轉(zhuǎn)讓一半給你。”
作者有話說:
養(yǎng)蠱大師:阮鎮(zhèn)賀
第149章 番外十九
“我早就立下了遺囑, 你結(jié)婚后,我名下的股份會轉(zhuǎn)讓一半給你。”
直到上樓,阮蘇耳邊還縈繞著阮鎮(zhèn)賀這句話, 如同夢魘般,蠱得她心煩意亂。
想要在阮氏立住腳跟, 光有職位依舊是不夠的, 她還需要能與各股東抗衡的股份。
現(xiàn)在阮蘇手里捏著的股份是她的母親留給她的,并不多, 在被阮鎮(zhèn)賀稀釋后, 只有百分之七左右,再加上她這段時間零零散散收購的散股,加起來也就百分之十二。
而阮鎮(zhèn)賀手里有近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一半, 也就是百分之三十,加上現(xiàn)在手里的百分之十二,一躍就能成為阮氏最大的股東。
不得不說,這個誘惑確實很大。
但結(jié)婚——
阮蘇冷笑,這件事必然是不可能的。
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 阮蘇從酒架上抽出一支紅酒, 用高腳杯倒了大半杯, 然后端著酒踱步到了陽臺邊。
今晚的月亮很圓, 天空烏沉沉的, 銀白色的月光落在地上,灑在挺拔的翠松上,映出其堅韌的枝干。
清幽的夜風吹來,晃動著翠松的枝丫, 也搖散了銀色的月光, 樹下的清影跟著粼粼晃動。
喉嚨微滑, 阮蘇抿眉將苦澀的酒液咽下,修長的指尖微蜷,她垂著一雙好看的眸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晃著杯里剩下的紅酒。
“姐姐。”
一道稚嫩的女聲將阮蘇的思緒拉回。
她抬眸,扯出抹笑,放柔聲音問:“小寒,怎么還不睡覺?”
溫惜寒看著阮蘇,隨后伸出細小的食指指了指她手里的紅酒。
“嗯?”阮蘇輕笑,當著她的面若無其事地又喝了一大口,語重心長地教導道,“這是紅酒,你還小,以后長大了就能喝了。”
溫惜寒:“……”
“我不小了。”溫惜寒復雜地看了她一眼,抿著嘴角緩緩走了過來,抬頭看著夜空的圓月,聲音糯糯的,“睡不著。”
“真巧。”阮蘇單手環(huán)胸,纖長的脖頸一仰,面不改色地將剩下的紅酒一飲而盡,勾著唇角說,“我也睡不著。”
溫惜寒低頭理了理睡衣,聲音輕得快要聽不見:“我想媽媽了。”
阮蘇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語氣惆悵:“我也想她了。”
聞言,溫惜寒抬頭看向她,眼眸又黑又亮,還帶著絲狡黠:“姐姐,你想誰了?”
阮蘇長嘆一聲,拎起紅酒瓶又倒了大半杯酒,笑容苦澀:“想我喜歡的人了……”
溫惜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密又長的睫毛顫了顫,冷不丁問了句:“你們吵架了?”
阮蘇:“???”
反應(yīng)了兩秒,阮蘇不禁扶額,汗顏道:“沒有。”
“我不會和她吵架的。”
溫惜寒“哦”了聲,睫羽在眼底留下兩道扇形陰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阮蘇將紅酒遞到她面前:“喝點?”
溫惜寒看向她神情有些一言難盡,眼神亦是形容不出來的復雜。
阮蘇樂得笑出了聲,揶揄道:“不是說不小了嗎?”
“……”溫惜寒沒接腔。
過了會兒,阮蘇很輕地喊了一聲:“小寒。”
“嗯?”溫惜寒抬眸疑惑地看著她。
“沒事。”阮蘇把酒杯放到一旁,躬身將溫惜寒抱了起來,煞有其事地說,“好了,你該睡覺了,不然以后長不高哦。”
溫惜寒:“……”
兩天時間不到,整個圈子都知道了黎南兩家將要聯(lián)姻的事。
莘翊靠在沙發(fā)上,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
匯報完阮蘇的近況,主系統(tǒng)狗腿地問:【大人,要休息會嗎?】
莘翊搖搖頭,伸了個懶腰,撐著身子站了起來:“這幾天睡太久,感覺腦子都有點銹了。”
主系統(tǒng)踟躇著說:【應(yīng)該是靈氣帶來的后遺癥。】
莘翊嗤笑了聲,挪動著腿慢慢往樓梯方向走了兩步:“你都說是‘應(yīng)該’。”
主系統(tǒng)一臉悵然地嘆了口氣,越想越覺得自己那個主要餿得不行。
莘翊靠著樓梯扶手站了會兒,最后還是選擇坐電梯上樓。
在電梯門合上那刻,她不禁自嘲道:“看來當時讓你加一個電梯,還屬于有先見之明了。”
主系統(tǒng)拖著機械音問:【那大人,我是不是應(yīng)該再準備一個輪椅?】
莘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不是不行。”
【主系統(tǒng):……】
回到臥室,莘翊打開氧氣機,輕輕將鼻吸氧管戴上,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再幫我在醫(yī)院預留個房間吧。”
主系統(tǒng)沉默,雖然莘翊的聲音輕飄飄的,還有點開玩笑的意味,但它知道,這一次莘翊沒有開玩笑。
從B市視察回來后,林碩的職位又一次被提升了。
他的工作能力是董事會有目共睹的,但能在短時間內(nèi)爬這么快,除了有阮鎮(zhèn)賀提拔,主系統(tǒng)更是功不可沒。
林碩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對外立得一直都是溫文爾雅、謙虛有禮的紳士人設(shè),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鐘情于阮蘇,并以此拒絕了一大片桃花。這就導致時間一長,公司里,很多同事都會有意無意地給兩人制造機會。
阮蘇對此深惡痛絕,卻又無可奈何。
一是阮鎮(zhèn)賀牽制;二是她發(fā)現(xiàn)這短時間林碩那廝竟然私下攛掇了好幾個股東,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從他們手里購買了不少股份,加上他之前收購的散股,已經(jīng)達到了參加股東大會的標準。
升職當天,林碩請整個辦公室的人吃飯。
阮蘇本想拒絕,話還沒說出來,林碩就當著所有同事的面說:“阮總,今晚上的聚餐你也一定要來噢,這段時間你是最辛苦的那一個,今晚上就當好好放松一下吧,順帶一起慶祝一下前幾次大家取得的好成績。”
周邊同事也紛紛勸了起來。
“是啊,阮總晚上你也來嘛……”
“就是阮蘇……”
“阮總……”
眸光漸冷,阮蘇在眾人熱切又期待的目光下,緩緩點了下頭,敷衍地應(yīng)了聲:“嗯。”
一晚上,林碩倒算安分,沒說什么逾越的話。
阮蘇只去包廂坐了一會兒,期間看了很多次手機。
回完莘翊的最后一條消息,阮蘇面無表情地手機放下,聽著周遭的嘈雜,有些煩躁地揉了下眉心。
秘書很有眼力見地找了個借口,讓阮蘇提前離開了。
林碩站起身想去送她。
阮蘇腳步不停,壓著耐性說:“不用。”
秘書微笑著打圓場道:“林經(jīng)理,我送阮總回去就行,你留在這里照顧下大家吧。”
林碩笑容一僵,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語氣:“好,那你們路上小心一點。”隨后看著阮蘇離開的方向,依依不舍地坐了回去。
快步走出包廂,感受著迎面吹來的涼風,阮蘇舒出口氣,漸漸放慢腳步,淡聲問向秘書:“下周要用到的資料都準備好了?”
秘書點頭:“阮總,都準備好了。”
“嗯。”阮蘇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薄唇微抿,半晌才說,“回公司吧。”
“好的,阮總。”
時間轉(zhuǎn)瞬即逝,很快又到了莘翊去醫(yī)院復查的日子。
這一次阮蘇沒跟著去,她兩天前被公司派去出差了,同行的除了秘書還有林碩。
莘翊雇了個司機開車,她坐在后座吸著氧氣,精神狀態(tài)并不是很好,昏昏欲睡,手里攥著手機,時不時回一下阮蘇的消息。
司機很害怕她在路上發(fā)點什么意外,一路上不停找著話題同她聊天。
莘翊偶爾接兩句,但大多數(shù)都是司機說,她聽。
好不容易開到醫(yī)院,司機不放心地陪著莘翊做完所有檢查,然后一起坐在長椅上等結(jié)果。
很快,診室叫號了。
主治醫(yī)師看完結(jié)果第一句話就是:“莘小姐,你現(xiàn)在的情況,建議住院了。”
莘翊笑笑,用手背探了下額頭,聲音有氣無力的:“能再緩幾天嗎?”
主治醫(yī)生面色嚴肅,搖頭說:“最好就這兩天辦理入院。”
“你肺上的感染很明顯,要先把感染給控制了,不然會加重病情惡化。”
“這樣啊……”莘翊似乎一點都不意外,語氣依舊,“那你幫我開一下入院證吧。”
主治醫(yī)生快速敲著鍵盤,很快一張出院證就開好了,他簽上名字,遞給莘翊:“莘小姐,一樓辦理住院,如果需要特殊病房,可以再繳費的時候說明。”
莘翊接過住院證,笑容蒼白:“好,謝謝醫(yī)生。”
司機主動幫忙排隊繳費,憋了半天,實在忍不住問:“莘小姐,你住院,沒有家屬陪同嗎?”
莘翊神色淡淡:“我父母都不在了。”
“那你愛人?”司機問得很委婉。
眉眼稍柔,莘翊輕聲說:“她工作忙,現(xiàn)在是關(guān)鍵時期,我不想讓她分心。”
司機沒說話了。
莘翊又柔柔弱弱地說:“江叔,我的病情,還請你保密,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
許久,司機才開口:“我知道了。”
因為主系統(tǒng)提前預留了個單人病房,所以這次入院辦理得很順利。
莘翊靠在床頭,斂眸看著護士將液體輸上,咳了一聲說:“江叔,這幾天就辛苦你了。等會再幫我請一個護工吧。”
司機一臉鄭重地點頭,又一一記下需要添置的東西:“莘小姐,哪里的話。”
莘翊闔眸,對主系統(tǒng)道:“我瞇會兒,液輸完了叫我。”
【主系統(tǒng):好的,大人。】
在莘翊住院的第三天,阮蘇終于出完差回來了。
阮蘇到病房的時候,莘翊還在午睡,甫一睜眼,看見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的人,她被嚇了一跳,撫著胸口問:“蘇蘇,你怎么來……”
阮蘇打斷她:“莘翊,你住院的事情,為什么不和我說?”
莘翊攏了攏被子,甕聲甕氣地回道:“又不是很嚴重,我再輸兩天液就可以出院了,你在國外出差,我不想打擾到你。”
阮蘇一時語塞,語氣緩和了幾分:“莘翊,我不希望你什么事都瞞著我,你的所有事情對我來說,都不是打擾。”
“噓。”莘翊豎起食指抵到阮蘇唇邊,眼中暈著絲絲笑意,眸光纏綣又深邃,細細描摹著眼前人精致的五官,“蘇蘇,讓我好好看看你。”
“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到所有人都不記得我了。”
“就連你,也把我給忘記了。”
阮蘇吞了吞喉嚨,薄唇微張,抵著的食指又用了點力。
“噓。”莘翊問,“蘇蘇,你會忘記我嗎?”
阮蘇定定地瞧著她,神情真摯,宣誓般地保證道:“莘翊,我的回答還是和之前一樣,就算所有人不記得你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
就好像你一直在我身邊,從沒有離開般。
作者有話說:
莘翊:你要是真忘了,要你好看。
第150章 番外二十
又在醫(yī)院輸了兩天液, 莘翊復查了CT,結(jié)果還算理想,她都計劃著出院了, 但阮蘇知道后,第一個不同意。
莘翊無奈, 帶上阮蘇同管床醫(yī)生溝通一番, 還是被勸著在醫(yī)院多住了幾天,等病情更穩(wěn)定一些后, 再出院。
這么一耽誤, 一周便過去了。
在黎沫結(jié)婚的前兩天,莘翊終于得到醫(yī)生的批準,并在阮蘇的同意下, 成功辦理了出院。
一出醫(yī)院,莘翊只覺渾身輕松,深深地吸了口院外的新鮮空氣,臉上的笑意就沒淡下去過。
阮蘇提著東西跟在她身側(cè),唇角噙著的笑容很淡, 不放心地叮囑道:“慢點, 前面有臺階。”
莘翊在第一節(jié)臺階處停住腳步。
“怎么了?”阮蘇問她。
莘翊搖搖頭, 胸廓的起伏很淺, 幾息間, 她便將呼吸平緩下來。
她朝阮蘇伸出手,眉眼含笑,眸光濯濯若清池水起瀲滟,微偏著頭, 尾音微揚:“蘇蘇, 牽我。”
莘翊的一雙眼睛生得很漂亮, 眉骨輪廓偏深,是那種很深情的眼眸,彎著眉眼認真瞧人時,很容易讓人擱淺進去。
偏偏她的眼神又是薄涼幽深的,隱隱有種置身事外的脫俗感,非常琢磨不透。
喉嚨微滑,阮蘇從莘翊的眼中看見了自己,很清晰。
這一刻,莘翊眼中全是溺人的溫柔,讓阮蘇深深地擱了進去。
沒有遲疑,她緊緊地握住了莘翊的手,牽著她,一步一步地邁下了并不算高臺階。
晌午的陽光有些刺眼,卻很溫暖,落在兩人身上,拉長了臺階上影子。
醫(yī)院停車場。
阮蘇側(cè)身幫莘翊系上安全帶,打著方向穩(wěn)穩(wěn)地將車滑了出去。
怕莘翊覺得無聊,阮蘇壓著車速,主動挑起了話頭:“莘翊,想吃點什么?”
莘翊靠著副駕駛上想了想說:“蘇蘇,我們?nèi)コ邪伞!?br />
“去超市干什么?”雖然嘴上這么問,但阮蘇還是把車拐到了去附近超市的路上。
“去買點菜和水果。”莘翊偏頭一瞬不順地看著她,眸光清亮灼灼,聲音輕軟,“我們回家自己做飯吃。”
阮蘇下頜微動,語氣帶著明顯的笑意:“好。”
主系統(tǒng)輕嘆一聲,像個怨婦般開口:【當年小長老都沒這待遇。】
莘翊斂眸,聽不成是什么語氣:“這應(yīng)該是我最后一次為她下廚了。”
小長老……
當年小長老待她確實是好,從沒有在衣食住行上虧待過她,甚至還親自為她下庖廚。
也正因如此,莘翊才漸漸看清了小長老對她的情愫。
但她無法回應(yīng),也不能回應(yīng)。
以至于后來,每每憶起那一界的事,小長老都成了她心里的意難平,心口隱隱抽痛。
這情劫,終究也成了她的情劫。
將車停進地下車庫,阮蘇打開手機手電筒,循著指示牌找到了超市入口。
見阮蘇不是很熟練地推了一輛購物車,莘翊笑著打趣她:“蘇蘇不會是第一次逛超市吧?”
“嗯。”臉上閃過絲不自然,阮蘇沒有隱瞞,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家里的東西,都是傭人在準備。”
頓了會兒,她的聲音低了幾分:“父親……他也不喜我吃零食。”
莘翊輕輕將手覆到阮蘇手背上,同她一起推著購物車,難免有些感同身受地說:“我小時候,父母也不喜我吃零食,周邊也沒有什么玩伴,除了一個被她爸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病秧子……”
阮蘇聽出幾分微妙,小心翼翼地問:“那你同她,關(guān)系不好?”
“倒也不是。”莘翊無聲地嘆了口氣,語氣透著些復雜,“某些立場原因,所以就沒怎么接觸。”
阮蘇了然,她不擅長安慰人,只能握住莘翊的手,笨拙地開口:“這不能怪你,畢竟背后的問題,很復雜……”
莘翊失笑,眉宇間的郁結(jié)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朝阮蘇挑了下眉,加快腳步,推著購物車往水果區(qū)走去:“不想這些,蘇蘇,我們多買點水果吧!”
阮蘇緊跟她的步伐,自是無條件地應(yīng)“好”。
選好水果,兩人又選了滿滿一購物車的蔬菜和肉類。
莘翊不想這么快就去結(jié)賬,于是拉著阮蘇去逛了別的區(qū)域。
一圈逛下來,莘翊挑了幾樣調(diào)料,又拿了幾瓶酸奶才朝收銀區(qū)走去。
在排隊過程中,阮蘇看著收銀臺前面擺放的貨架,想了想,在隊伍走動時,伸手拿了罐果汁軟糖。
莘翊看了眼糖罐包裝,神情若有所思:“蘇蘇喜歡吃糖?”
不應(yīng)該吧,阮蘇平時都不怎么愛吃甜的東西。
“給我妹拿的。”阮蘇解釋道。
難得聽阮蘇提及溫惜寒,莘翊不免多問了幾句:“蘇蘇居然還有個妹妹?”
“嗯。”阮蘇的聲音很輕,“不過她和我沒有血緣關(guān)系。”
“是我父親戰(zhàn)友的女兒。”
莘翊頷首,又明知故問道:“那她現(xiàn)在多少歲了?”
隊伍排到了,阮蘇玩意將購物車里的東西一一撿出來掃條碼,在一陣塑料外包裝的摩擦聲中,她的聲音不是很真切:“快七歲了。”
“后天她也會去,到時間帶你見見她?”
莘翊依次將掃過碼的商品裝進購物袋里,語氣期待:“好啊。”
上一次見溫惜寒還是大半年前,也不知道那小面癱現(xiàn)在長成什么樣子了。
買的東西有些多,用了兩個購物袋才裝完。
阮蘇結(jié)完賬,主動拎起兩個沉甸甸的袋子:“走吧。”
莘翊想從她手里接一個過來:“蘇蘇,一人拎一個。”
阮蘇抿唇不語,只是把其中一個購物袋換到另一只手上,然后將拎著的購物袋分了一個提手給莘翊,意思不言而喻。
莘翊無奈,哭笑不得地握住阮蘇特意留給她的提手:“蘇蘇,我沒你想的那么嬌弱。”
阮蘇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嗯”得極其敷衍。
莘翊:“……”
主系統(tǒng)幸災(zāi)樂禍地笑出了聲:【大人,你也有今天。】
莘翊沒好氣地斥它:“閉嘴。”
回到別墅,莘翊將要用到的菜分了出來,其余全部放進了冰箱。
阮蘇挽起袖子,慢條斯理去水池邊凈了手,一本正經(jīng)地問:“我能做點什么?”
向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主動請纓要幫忙,莘翊也不舍得讓阮蘇做太復雜的,想了下,將一顆生菜遞了過去:“把葉子摘下來,壞的不要,然后用流動的水輕輕沖洗就可以了。”
阮蘇點頭,接過生菜就走到水池邊一絲不茍地清洗起來。
輕舒口氣,莘翊快速在腦海里過濾了下要做的菜,趁著阮蘇洗菜的功夫,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三菜一湯,四十多分鐘,隨著最后一道菜出鍋,莘翊將端菜盛飯的任務(wù)交給阮蘇,自己則輕輕靠在水池邊喘氣。
怕被阮蘇看出異樣,她捧起一抔水澆在臉上,緩了幾秒,才掛著滿臉的水珠出了廚房。
阮蘇擺好碗筷,走過來想抱她。
莘翊不動聲色地避開,借口合理:“我身上一股油煙味。”
阮蘇撇嘴,還是想抱她:“好聞的。”
莘翊無奈,傾身在阮蘇側(cè)臉上親了一下,很快就撤開:“好了,先吃飯吧。”
餐桌上,明明是很家常的幾道菜,阮蘇卻全程贊不絕口,把莘翊的廚藝夸得天花亂墜。
莘翊托著腮,好整以暇地聽著,最后反而將夸人的看得不好意思了。
阮蘇強調(diào)道:“我是說真的,莘翊你的廚藝真的很棒。”
“嗯~”莘翊懶洋洋地應(yīng)了聲,夾起米粒放進自己嘴里,“那有機會,我再做給蘇蘇吃?”
“好。”似是為了證明莘翊做的菜是真的好吃,阮蘇一連吃了兩大碗米飯,最后撐得坐在沙發(fā)上直揉肚子。
看著正襟危坐的某人,莘翊溫柔問:“蘇蘇,你怎么了?”
阮蘇面色如常地回道:“沒事,我在坐會兒就得回公司了。”
主系統(tǒng)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拆穿道:【她是吃撐了。】
莘翊:“……”
氣氛有一瞬的微妙。
莘翊很給面子的沒有拆穿,然后轉(zhuǎn)身從藥箱里拿了兩顆健胃消食片塞到阮蘇手里。
阮蘇:“……”
阮蘇騰出這大半天假的代價就是后面兩天忙得腳不沾地。
婉拒了黎沫想讓自己當伴娘的想法,十五號一早,阮蘇就開車去別墅接了莘翊。
她們到婚禮現(xiàn)場時還算早,黎沫提著婚紗裙擺,帶著一眾伴娘小姐妹徑直殺到了阮蘇面前。
阮蘇往后退了小半步,面無表情地說了句:“新婚快樂。”
黎沫質(zhì)問她:“小花童呢?”
阮蘇答:“上補習班去了。”
黎沫恨得直磨牙。
阮蘇覺得不解:“你不是還有個小侄女嗎?一直盯著我妹妹干嘛?”
“黎栩?”黎沫額角冒出黑線,“她才能站穩(wěn),還不會走路!”
阮蘇聲線清冷,繼續(xù)語出驚人:“不是有學步車?”
黎沫:“???”
“黎小姐。”莘翊不動聲色地往前站了一步將阮蘇擋在了身后。
看見莘翊,黎沫的臉色才稍微好一點,客氣又不失疏離地回了聲:“莘小姐,很高興你能來。”
莘翊彎唇淺笑,從包里摸出一根用細小紅線系著的平安,平安扣很小巧,不過小拇指的指甲蓋大小,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戴的那種。
她將平安扣遞到黎沫手里,聲音如沐春風般溫柔:“祝黎小姐新婚快樂。”
黎沫低頭看著手里的平安扣有一瞬的愣神,喉嚨微動:“謝謝莘小姐。”
“黎小姐客氣了。”莘翊語氣如常,掠了眼右后方,善解人意地提醒道,“那邊應(yīng)該有點著急了。”
“嗯。”黎沫緊緊攥著平安扣,帶著伴娘團風風火火地走了。
她們走后,莘翊從糖果盤里捻起顆蜜棗,撕開外包裝,斯文地咬了一小口。
太甜了,有點齁得慌。
莘翊又拎起一旁的茶壺,倒了杯苦蕎茶解膩。
阮蘇還在回味剛剛兩人打啞謎般的對話,一轉(zhuǎn)眸見看見莘翊手里咬了一口的蜜棗,眼皮微跳,試探開口:“不是吧?”
莘翊沒回答,將喝了一口的苦蕎茶塞到她手里,答非所問道:“多喝茶,下火。”
作者有話說:
關(guān)于小長老,只能說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
莘翊是作為繼承人從小培養(yǎng)的,所以小世界里的人物對她來說就是npc和紙片人。
那一界她只猜到可能是情劫,所以只能全程保持清醒,對于小長老的情,是不可能作出任何回應(yīng)的。
于莘翊而言,那個小世界,也算是她人生中的一個轉(zhuǎn)折,在冥冥中改變了她的一些認知。
小長老于她是意難平的存在,也讓她徹底改變了最開始的觀念:哪怕是紙片人,也是有血有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