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異國
大家都是成年人, 有些事情再清楚不過。
隔著房間的門檻,屋里的兩人親昵地挨著,門口的傅裕僵硬地站著, 他震驚又憤恨, 像是看到了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上次傅斂讓他喊沈眠枝嫂子,他還是可以自欺欺人, 是傅斂單方面的說辭。
原本他還幻想, 按照沈眠枝的性格, 他和傅斂會是柏拉圖式的戀愛……
可這樣的印記, 無疑宣告了一件事——沈眠枝和傅斂是親密無間的,如此保守矜嬌的沈眠枝, 愿意與傅斂分享最原始的快樂。
傅裕喉嚨干澀, 他沒有看傅斂, 只是直勾勾地看沈眠枝。
“你沒有聽到斂哥的話嗎?”被他盯著的沈眠枝有些不悅,“傅裕, 你的目光很冒犯!
傅裕倉皇地別開臉。
傅斂皺了皺眉,在沈眠枝頭頂揉了一把,就要抬手關門。沈眠枝輕輕按住男朋友, 示意他等會。
沈眠枝攏了攏外套的領口,平淡地看向傅裕:“你現在還欠斂哥一個道歉!
傅裕愣。骸笆裁础俊
沈眠枝說:“你之前擅自丟掉了我的花, 騙斂哥說我不喜歡,做出這種事, 不道個歉嗎?”
沈眠枝其實很少跟人計較這些事情。但一想到傅斂因為傅裕的謊話,那么多年連署名都不敢,他就忍不住想要替傅斂說話。
傅?著親哥得到這樣的偏愛, 嫉妒得心頭滴血,可沈眠枝態度堅定, 柔軟漂亮的面孔看上去冷漠極了。
“我……”傅裕握緊拳頭,沒有看傅斂,飛快地說,“對不起。”
聲音小得和蚊子差不多。
沈眠枝不太滿意,但也不想再看這人了。他難得的很沒禮貌,直接抬手關門。
傅裕下意識伸手去擋住那扇即將關閉的門。
厚厚的木門挾著風,重重地壓過去。傅裕的手指恰巧伸過來,立刻被夾腫了。
沈眠枝頓了頓,終究沒有繼續關下去。
傅斂瞥了門外一眼,伸手握住沈眠枝的手,然后把房間門重新拉開,用力關下去。
就算傅裕心里想著跟沈眠枝多說幾句話,面對用力關上的門,他還是下意識躲開。
房間門順利關上。傅裕站在空蕩蕩的走廊,慢慢地低下頭。
他竊喜的真相,以為可以挽留的機會,終究是他自己的幻想。
傅裕回憶著剛才的對話,猛然發現,即使是被沈眠枝甩臉色,他都覺得沈眠枝很好看,想求沈眠枝多罵他幾句。
傅裕扯了扯嘴角,不再自討沒趣,轉身下樓。
一樓大廳,沈家的管家梁叔正在和隨行的醫生說話:“對對,癥狀好轉了很多,小眠枝估計很快就要想起來了,哈哈,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傅裕聽到這句話,臉色一白。他甚至不敢被梁叔發現自己,低著頭匆匆離開別墅。
沈眠枝要想起來了……
傅裕清楚,和沈眠枝相伴的那些年的時光,都是他偷來的。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如果沒有失憶,沈眠枝身邊的人永遠只會是傅斂,就像現在一樣。
……
別墅的房間里。
沈眠枝轉身包住傅斂,在他唇上親了親。
“斂哥今天生日哦,不要因為不相干的人生氣。”
“沒有生氣。”傅斂扶著他,加深了這個吻,“眠眠幫我出氣了,我哪里還有功夫生氣!
他超滿足的。
他的寶貝在用自己的辦法,一點點彌補曾經的遺憾和空缺,L君的花是,穿校服的沈眠枝也是。
他們之間,從來都不是傅斂一個人在努力靠近和付出。
“走吧寶貝,先去吃個早餐,我們也去看看虎鯨還在不在附近!
“好。”
等他們抵達附近的海域時,沈曜說的虎鯨居然還在。那是一大兩小的三只虎鯨,繞著船只游動,時不時越出水面。
見到又來一艘快艇,小虎鯨撲騰起來,湊到沈眠枝旁邊,發出嚶嚶嚶的聲音。
“哥——你醒了——!”沈曜站在隔壁船上招手。
沈眠枝先是對自己的家人揮揮手,又低頭看向探頭探腦的小虎鯨,試探著輕輕碰了一下。
虎鯨幼崽頓時嚶地更大聲了,刷的一聲游回家人身邊,疑似炫耀地翻滾幾下。沒過多久,三個大家伙就把沈眠枝和傅斂所在的快艇包圍了。
“聽說虎鯨看人類,就像是我們看小貓一樣!备禂空驹谏蛎咧ε赃呑o著他,笑著說,“眠眠在它們眼里一定是最可愛的那個!
沈眠枝抿唇笑笑,又摸了摸其他幾只虎鯨,聽取嚶聲一片。
眾人看著這和諧的畫面,紛紛掏出相機咔擦咔擦拍照。玩了大概半個多小時,虎鯨們瀟灑離去,大家也回到海島上。
“生日快樂啊小斂。”林穂君從船上跳下來,拍拍傅斂的肩膀,說道。
“謝謝穂君姐!
眾人七嘴八舌地祝福傅斂。
傅斂那幾個朋友已經在凌晨嚷嚷過一輪,這會兒倒是沒再吱哇亂叫。姜宛慈給傅斂發了幾條長語音,那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沒法到現場,也極有誠意地發了信息過來祝賀。
他們去了別墅后面的院子,吃了一頓烤魚宴。結束之后,傅斂心情很不錯,他發了條朋友圈,春風得意地炫耀老婆送的禮物。
能夠看到傅斂評論區的外界眾人:“……”
實錘了,傅總就是戀愛腦。
……
傅裕沒有繼續討人嫌,當天就走了,傅家夫婦倆和大家格格不入,第二天也借口離開。
剩下的幾人繼續度過愉快的假期。這么歇了一個多星期,眾人才結束度假,返回京市。
沈眠枝回到京市之后,立刻被鐘迎拉去和朋友們玩了幾天。
寒假轉瞬即逝,新的學期開始了。沈眠枝這學期的課不多,幾乎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科研項目的第二階段實驗。
半個月后的某天,關教授把沈眠枝叫到辦公室,遞過去一份文件:“小沈啊,你看看這個交流會,我打算把名額給你”
“嗯?我看看!鄙蛎咧﹄p手接過文件,快速看完。
這是一場業內的學術交流會,持續一個星期,舉辦地點在M國,屆時會有許多領域大牛出席,是個非常寶貴的學習機會。
“小沈感覺怎樣?如果你能安排出時間,我就把你的名字報上去!标P教授慈眉善目,“我年紀大了,就不跑那一趟了,不過林教授會帶隊,還有你認識的師兄師姐!
沈眠枝欣然應下:“我有空的,謝謝老師!
于是這天回到家,沈眠枝跟傅斂和曲奇說了這件事。
傅斂嘴角的笑容凝固:“去一個星期……?”
曲奇歪頭:“嚶嚶……?”
“嗯,預計是一個星期,如果有后續的研討交流活動,可能會再多待幾天。”
傅斂的唇角和眼尾都耷拉下來,抱住沈眠枝:“那我豈不是要獨守空房一個星期?”
沈眠枝沉吟幾秒,糾正:“也可能是十天!
傅斂兩眼無神:“……”
沒了老婆在身邊,地球還能繼續轉?硬撐罷了!
沈眠枝摸摸男朋友的臉頰:“別不高興嘛!
“沒有不高興。這樣的機會很難得,眠眠去吧,我會安排好的!备禂繍瀽灥卣f。
這天晚上,他們照例履行了伴侶義務。不過考慮到要出遠門,傅斂沒舍得累著沈眠枝,只是淺嘗輒止。
出行的時間安排很緊張,沈眠枝和家人朋友也說了這件事,第二天下午就坐上飛機,前往M國。
……
十幾小時后,一行人抵達機場。M國的氣溫很低,大家穿著厚實的外套,哆哆嗦嗦走出機場。
剛走出去,就有幾輛車停在他們面前。一個精英打扮的男人對沈眠枝和帶隊的教授說:“請跟我來!
——這是傅斂安排好的。
這種外出交流是有經費的,但不會太奢侈。傅斂給隊伍里的教授和學生都安排了星級酒店房間,當然,沈眠枝的是最好的套間。
傅斂還預約了中餐廚師給沈眠枝做飯,以及隨行保鏢等等,總之方方面面都安排好了。
沈眠枝提前和大家說過,眾人一邊感慨傅總的貼心,一邊鉆進車里,很快到了酒店。
下車之后,沈眠枝站在異國他鄉的街頭,呼出一口白霧。
剛分開,就已經有點想傅斂了。
眾人前幾天的行程特別滿,沈眠枝也是如此。他忙著交流學習,還被好幾個領域大佬大加贊賞。
抵達M國的前三天,沈眠枝每天回酒店都倒頭就睡,幾乎沒多少時間和傅斂膩歪,他也只是住在酒店里,哪兒都還沒來得及去。
遠在國內的傅斂每天都是低氣壓,渾身仿佛縈繞著怨氣。下屬們膽顫心驚,日夜呼喚老板娘回來。
第三天晚上,沈眠枝終于稍微空閑下來,打了個視頻電話給傅斂。
“眠眠,寶貝。”傅斂一口氣喊了好幾個親昵甚至肉麻的稱呼,“總算有空打電話了!
傅斂還沒說幾句,曲奇的狗臉就擠了過來,也激動地汪汪嚶嚶叫。
它可比當初傅斂出差時要熱情多了,顯然是想沈眠枝想的不行。
沈眠枝看著在家的一人一狗,有些好笑:“我就出門了三天而已嘛。”
“很久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都九個秋了!备禂空f著,拍拍曲奇,“對了,寶貝,曲奇學了新句子!
沈眠枝:“嗯?”
傅斂按住手機的聽筒,小聲催促曲奇:“快按,曲奇信我,按完之后你媽媽肯定會很高興,然后更喜歡你的!
“汪汪汪!
曲奇總感覺哪里不對勁,但是它吃了聽不懂長難句人話的虧,只能聽懂少數幾個關鍵詞。
它琢磨片刻,嗷了一聲,還是開始按照傅斂訓練的,按順序按那些新錄音的按鈕。
按鈕一個個的冒出短句,通過視頻,傳遞到了大洋彼岸。
“媽媽,告訴你,一件事。”
沈眠枝戴著耳機,認真地看著視頻畫面里的傅斂和曲奇。
“爸爸說,他很想你,特別想見你!
“比十個曲奇,加起來,還想!”
第82章 醋缸
發音器的音色帶了些電子音的質感, 一板一眼的認真調調之中,又透著一絲詼諧。
跨越大洋彼岸的視頻,讓發音器的聲音有些許失真, 但依舊非常清晰。
最開始時, 沈眠枝聽得很仔細,心里充盈著被愛人放在心上的喜悅, 不過聽到最后一句, 他沒忍住笑了起來。
視頻那邊的曲奇看到沈眠枝笑了, 也下意識高興搖尾巴, 對沈眠枝撒嬌:“汪嗚,嚶嚶!”
曲奇一邊嚶嚶撒嬌, 一邊感覺還是有哪里不對。
爸爸總不至于又騙小狗吧, 汪。
沈眠枝現在是坐在酒店的書桌前, 他撐著下巴,對屏幕里的曲奇溫聲道謝:“謝謝曲奇, 我也很想你哦。”
曲奇嘹亮狗叫:“汪!”
傅斂不甘示弱:“眠眠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沈眠枝想了想:“曲奇知道你這么拿它當工具狗嗎?”
傅斂:“……”他想聽的不是這個!
傅斂理直氣壯:“知道啊,你看曲奇,它不是很配合嗎!
沈眠枝欲言又止:“斂哥, 你可真是……”
傅斂洗耳恭聽:“嗯?”
沈眠枝一本正經又委婉地說:“你剛才的操作,真是人類最好的伙伴!
沈眠枝憐惜地看了一眼探頭探腦的小狗。曲奇終究還是吃了聽不懂人話的虧。
傅斂愣了幾秒, 反應過來沈眠枝在說什么,抬手擋住臉, 低笑了幾聲。
寶貝怎么連吐槽都這么可愛。
“眠眠,你怎么能這樣說我!
沈眠枝也笑:“你不要老是欺負曲奇嘛!
曲奇聽到自己的名字,不滿足于語言上的道謝, 使勁湊過來嚶嚶叫,試圖要獎勵, 并企圖把沈眠枝從小方塊屏幕里解救出來
沈眠枝把掌心對著鏡頭,做了一個撫摸的動作,隔空摸了摸曲奇的腦袋。
曲奇心滿意足,得意地瞄了一眼傅斂。
傅斂拎開曲奇,也湊到屏幕前,有些委屈。
“你想曲奇,還給它摸頭。那我呢,寶貝,我可是比十個曲奇加起來還想你的!
沈眠枝安靜了幾秒,用目光描摹著傅斂英俊的面容,終于如傅斂所愿,認真地說。
“我當然也想你啦,很想很想的那種!
沈眠枝思考幾秒,朝屏幕的方向湊近,對屏幕里的男朋友輕輕啵了一下。
一個輕輕的,隔著幾千公里的吻。
傅斂心都要化了。
傅斂低頭看了看曲奇,把小狗留在客廳,自己轉身回主臥:“小孩子回避一下。”
曲奇:“汪???”
傅斂無情地把小狗留在客廳,繼續問視頻電話里的老婆:“眠眠有多想我?”
沈眠枝誠實地回答:“只要閑下來就會想你,做夢也會夢到你。”
“我也是!备禂烤o緊盯著屏幕上的沈眠枝,“已經三天沒有見寶貝了,換算下來就是二十五萬九千兩百秒,過去了好久。”
沈眠枝安靜地聽著傅斂訴說想念,輕笑道:“我們好肉麻!
傅斂繼續理直氣壯:“情侶之間就是這樣的!
沈眠枝嗯了一聲,忽然想起之前幾次談論想念的時候。
第一次是剛協議結婚不久,他習慣了傅斂的存在,因為傅斂出差而有些失眠,還被傅斂哄著說出了心里話。
第二次是明晰心意后,他懷揣著心動和歡喜,對出差的傅斂坦白自己的思念。
而現在,他們正是熱戀之時,再一次因為相隔的距離而思念對方。
每一次想念都不一樣,但傅斂每次都會給出熱烈的回應,他們之間的愛意也一次比一次濃烈。
沈眠枝在與傅斂重逢之前,從未想過連思念都是一件甜蜜的事情。
暫時無法見面的夫夫倆膩膩歪歪地聊了好一會,傅斂還說了些不太君子的話,讓沈眠枝的耳朵紅了一片。
沈眠枝搓著耳朵,拿起手機給傅斂拍了一圈居住環境:“這里還挺舒服的!
“眠眠住得舒服就好。”傅斂說,“等你沒這么忙了,可以讓媽帶你回自己家住!
“好哦。”
他們聊著細碎的日常,不知不覺就聊了一個多小時。傅斂看著沈眠枝打了個哈欠,柔聲哄道:“眠眠去睡吧。”
“嗯,斂哥晚安……不對,早安!
傅斂看著沈眠枝在被窩里躺下,才放下微微發燙的手機,走出主臥。
曲奇幽怨地看著他。
小狗看到傅斂春風得意的樣子,又想了想剛才傅斂獨占沈眠枝的惡劣行徑,憤怒地汪汪叫,一副要當場撓沙發的模樣。
傅斂看了大發雷霆的小狗一眼,從柜子里拿出幾塊凍干:“吃不吃?”
曲奇和他對峙片刻,向凍干屈服。
哎呀,算啦,成年人要有點私人空間是吧,它懂它懂。
……
M國。
沈眠枝被伴侶哄睡,第二天起來神清氣爽。
第四天開始,交流會變得輕松許多,專題更加細化,研討交流的形式也花里胡哨起來。大家在這幾天也基本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同齡人或是欣賞的后輩。
幾個新認識的外國朋友朝沈眠枝走過來,熱情邀請:“嗨,沈,等會兒去吃飯嗎?吃完還能一塊聊會兒!
“不了,我今晚有安排了。”沈眠枝收拾好東西,“不過明天我還會來參加交流會。”
幾人只好遺憾地揮揮手告別。
沈眠枝和同校的教授同學們打過招呼,背上背包下樓。不遠處的停車場,一輛亮藍色的轎車早早停在了里面。
沈眠枝快步過去,對車邊的女人喊道:“媽。”
“哎呦,乖寶來了!苯鸫纫幌伦露出笑容,抱住沈眠枝揉了揉,對旁邊的特助和偶遇的設計師朋友介紹。
“這是我兒子的伴侶,我們家的寶貝!
那兩位藍眼睛的女士對沈眠枝友好地笑笑。那位國際知名的設計師兩眼放光,不斷夸贊:“你真的太漂亮了,我好像看到了天使。如果有機會,我想給你設計一套珠寶!
沈眠枝禮貌客氣地微笑:“謝謝,我的榮幸!
簡單的寒暄過后,姜宛慈把人塞上車。她先是帶沈眠枝回自己常住的莊園。這里也是傅斂早些年一直居住的地方,姜宛慈的父母也在。
兩位老人也是常年占據財經新聞的人物,不過他們對沈眠枝和藹極了,和姜宛慈一樣喜歡他。
飯后,姜宛慈說:“乖寶,你今晚是住這里,還是去你們倆的新房?那邊也是有人打掃,可以隨時入住的哦!
姜宛慈說的新房,是他們倆結婚時送的新婚禮物——是一套城堡莊園別墅。
“今晚就先不過去了吧,等有空了或者斂哥也在的時候再過去!
姜宛慈:“也行,那我帶你去那小子的房間!
沈眠枝跟在姜宛慈上樓,一邊給傅斂發信息:斂哥,我現在在要去你的房間了哦。
[傅斂]:糾正一下,那是我們的房間。里面的東西隨便動,不過都是我的珍藏,寶貝要小心一點。
沈眠枝回了個小狗點頭的表情包。
傅斂的房間很大,是一貫的冷淡風裝修,里面的東西收拾得井井有條。但仔細看卻能發現,房間里處處都是和冷淡風格格不入的東西。
幾只破舊的毛絨玩偶,幾本涂鴉繪本,七八個粗糙的木制手工擺件,幾本厚厚的相冊……
沈眠枝不用細想也知道,全是關于他的東西,或者說,是屬于他們的共同回憶。
傅斂把這些東西稱之為,珍藏。
……
沈眠枝挨個看過了這些有些幼稚的物件。他沒有動相冊,想帶回國和傅斂一起看。
這天晚上他們也打了一個長長的電話。
又過了兩天。學術交流會已經接近尾聲,沈眠枝收獲甚多。
這天傍晚,沈眠枝在酒店的花園大廳里等車——姜宛慈給他發信息,神神秘秘地說有人來接他去玩。索性晚上他沒有別的安排,回了句好,就在大廳的長椅上等待。
不遠處,有個英俊的金發男人牽著一只煤氣罐似的阿拉斯加,疑似在和狗講道理。
狗狗非常不聽勸,左顧右盼,發現沈眠枝之后,樂顛顛地跑過來,想要蹭他。
金發男人看清沈眠枝的模樣,呆了幾秒,手忙腳亂地拉住狗:“抱歉,它有些莽撞,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它不是故意的。”
沈眠枝搖搖頭:“沒事,我也養了小狗,可以理解!
男人頓時眉飛色舞起來。他小心翼翼地坐在長椅的另一端,主動說起自己養狗的經歷。男人說話風趣幽默,小狗拆家的畫面感十足。
出于養狗人的友好濾鏡,沈眠枝稍微分出一點點耐心,聽這個陌生人講話。
“你呢,你的小狗是怎么搞破壞的?”
沈眠枝禮貌地回答:“它沒有拆過家,我幾乎沒有籠養過它。”
不得不說,沈眠枝現在才有了直觀的感受,原來曲奇這么乖,身體也特別好。
“那可真是太幸運了!蹦腥丝鋸埖貒@氣,又風度翩翩地說,“你好像很能吸引小狗,也很有養狗的技巧,我能添加你的聯系方式嗎?嘿,今晚恰巧有一場新上映的電影,如果可以的話,我能請你一起去看嗎?”
沈眠枝終于意識到這人不是在單純交流養狗技巧。
他微微蹙眉,剛想拒絕,就聽見長椅后面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不可以!
那人的嗓音低沉悅耳,帶了些冷意。
沈眠枝倏然回頭,插在口袋里取暖的手伸了出來,抓住來人的手:“斂哥!”
他手指上的戒指也露了出來。
“眠眠!备禂康拿佳廴岷拖聛。他的左手撐著長椅上,右手輕輕揉了一下沈眠枝的頭發,
傅斂在外人面前還是斯文內斂的沉穩模樣,與沈眠枝的互動不狎昵,但親昵自然,明眼人都能看出關系不尋常。
傅斂掀起眼皮,冷淡地掃了一眼這個搭訕的男人。
“我已經預約了他今晚的時間!
第83章 溫泉
聽到傅斂的話, 沈眠枝小幅度地點點頭,對此說法表示默認。
雖然不知道什么時候預約的,但既然傅斂出現了, 那他今晚的時間確實就屬于傅斂了。
那個金發男人看了看沈眠枝, 又和傅斂無聲對峙了幾秒,神情逐漸恍然。他倒也識趣, 牽著狗準備離開。
“是我打擾了!
傅斂冷淡地點頭, 右手搭在沈眠枝的肩膀上, 始終呈現一種保護的姿態。
那個帥哥走了幾步, 又回過頭,對沈眠枝笑笑:“你和你的伴侶很般配。”
沈眠枝禮貌點頭, 應下這個祝福。
那個搭訕的路人帥哥很快牽著狗狗離開。沈眠枝抓住傅斂的手, 仰頭說:“斂哥要一直站我后面嗎?”
傅斂沒說話, 但身體很誠實,幾乎在沈眠枝話音落下的下一刻, 就被召喚到了前面。
沈眠枝站起來,主動伸手環住傅斂的腰,把臉埋到傅斂的頸窩, 親昵又自然,帶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依賴。
四周還有零星幾個陌生人路過, 他們所在的地方也并非視覺盲區。
可一貫保守的沈眠枝還是歡欣地,毫不猶豫地抱住了自家伴侶。
傅斂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 立刻回抱住沈眠枝。抱了好一會兒,傅斂才說:“眠眠,我們先上車吧。”
“好哦。”
傅斂沒再說什么, 表面維持著風輕云淡的沉穩從容,牽著沈眠枝上了車。他們去了車后座, 前面的白人司機默默把擋板放了下來。
沈眠枝總感覺還少了點什么。
——沈眠枝的預感是對的。
作為一個能和孔雀吃醋的男人,傅斂沉穩了不過五分鐘。上車之后,他把沈眠枝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兩人面對面坐著。
“媽媽剛才說有人來接我,說的就是斂哥?”
“嗯,讓她幫忙預約了一下。”傅斂垂著眼,輕聲說,“眠眠剛才好像聊的很開心!
“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聊了幾句養狗的事情!
當然,沈眠枝還是太遲鈍,直到最后才意識到,剛才那個男人其實帶了別的心思。
傅斂抱緊他,有些悶地哦了一聲。
沈眠枝看著近在咫尺的男朋友,心想,斂哥這是在吃醋,對吧?
他眨了眨眼,湊上去親了親傅斂:“斂哥怎么過來了。”
“快一周沒有見眠眠了。想你,所以就過來了!闭f罷,傅斂按住沈眠枝的后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也不知道是因為好幾天沒見,還是因為剛才吃醋了,或許兩者都有,總之傅斂親得很兇。
分開時,沈眠枝的唇變得水潤殷紅,一看就是被狠狠欺負過。
沈眠枝回應道:“我也很想斂哥,見到斂哥真的很開心!
懷抱著乖乖軟軟的老婆,還接了個吻,傅斂的醋勁總算是消下去,懶洋洋地抱著人說話。
“對了,斂哥也出國了,那曲奇呢?”沈眠枝想到家里的小狗,問道。
傅斂給沈眠枝看他的手機屏幕——為了給沈眠枝一個驚喜,他昨天新拉了一個群聊。
[傅斂]:我要出國一趟,有沒有人想養曲奇幾天。
群里這些家伙嘴上嫌曲奇是個嚶嚶怪,太能和他們爭沈眠枝的注意力,現在一個個都搶得飛起,滿屏都是在扣1。
畢竟小狗確實很可愛嘛,而且沈眠枝大概率會和曲奇打電話,那就是變相和沈眠枝聯絡感情了。
一群人算盤打得啪啪響。沈曜摩拳擦掌,就等放學去接狗,可惜沒快過鐘迎,這人直接上門接狗。
傅斂知道沈眠枝的家人朋友對他格外在乎,一個個把他當崽崽疼,倒也不會因此吃醋。
沈眠枝值得很多很多的關心和愛。
“曲奇被鐘迎接去了,不過小曜他們估計還在跟他商量輪流照顧。”傅斂總結道。
沈眠枝看完群聊里的爭奪戰,啼笑皆非:“曲奇應該還適應吧?”
“嗯,曲奇都認識他們,沒有不良反應。”
傅斂捏著沈眠枝的耳垂:“眠眠不問我們去哪里?”
沈眠枝的視線還在群聊對話上,聞言只是很自然地說:“嗯?反正斂哥會安排,我跟你一起就對了!
“這么信我……”傅斂看著懷中人毫不設防的模樣,心癢癢地又親了一下,“帶眠眠去吃飯,然后去泡溫泉怎么樣?我記得眠眠的行程安排里面,明天上午是有空的!
“可以的!鄙蛎咧ο肓讼,“其實明天交流會就算是正式結束了,我可以跟老師說一聲,晚幾天再回去!
他看向傅斂,發出邀請:“我們可以在這里約會!
傅斂勾起唇:“寶貝說的對!
小情侶就是要到處約會!
……
半個多小時后,他們到了一家口碑很好的法餐廳,享受了一頓愉快的晚餐。
晚飯后,他們在附近的廣場公園散步。
雖然天氣冷,但公園廣場還是很熱鬧,行人來來往往,建筑外墻上的大屏幕播放著花里胡哨的廣告。異國的街頭同樣喧囂,他們坦然牽手,行走在人群里。
在外面逛了一圈,司機開車載他們到了一家老牌的溫泉酒店。
他們剛到,經理就引著他們往深處走去。
“我姥爺是這里的股東,我們有固定的院子!备禂孔o著沈眠枝避開幾個跑動的小孩,說。
沈眠枝點點頭,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景色。這里的地勢屬于半山腰,積雪壓在樹木枝頭,能看到遠處的城市建筑。
他們走著的主路還有不少游客,看樣子是去招待普通客人的大湯池。
“嘿!好巧。”
忽然,沈眠枝聽到不遠處有個人在朝他們打招呼。他抬頭一看,發現居然是傍晚遇到的那個金發男人。
沈眠枝朝他點頭致意,算是打過招呼。
經理瞅了瞅,試探地問:“那是您二位的朋友?”
傅斂微微挑眉,否認了這個說法:“不!
什么朋友,一個膽敢挖墻腳的家伙而已。
好在金發男人沒打擾他們,簡單打了個招呼就主動告辭。經理把他們帶到院子,識趣離開:“如果有需要服務,請隨時按鈴。”
院子里很快只剩下他們兩人。
這座院子的溫泉湯池一半與屋子連接,算是半露天,不至于感覺太冷。
“眠眠先去換個衣服?”
“好。”沈眠枝跟著傅斂去了屋子里,隨手把衣服口袋里的手機放在床上。
這時,他的屏幕亮了一下,彈出來一條推送。
[您關注的[斂眠不絕]超話更新啦!(激情產糧!今日份的提要:人魚+捆*+產*……]
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上面。沈眠枝呆了兩秒,手忙腳亂地把手機反扣過來。
傅斂環住沈眠枝:“斂眠不絕?寶貝,你關注了我們的cp超話啊!
“嗯……之前偶然刷到過,感覺挺有趣的,就順手關注了!
誰能想到,這玩意兒居然還會推送的。!
沈眠枝說完,突然反應過來,不對,斂哥怎么對這個也很熟悉的樣子。
“斂哥,你……”沈眠枝遲疑地看著他,“好像很了解的樣子。”
傅斂坦坦蕩蕩:“嗯,這里有很多可以學習的知識!
沈眠枝:“……?”
這個知識,它正經嗎?
帶著這樣的疑慮,沈眠枝泡進了溫泉里。
冬日里的溫泉擁有讓人放松的特殊魔力。沈眠枝浸泡在熱水里,整個人都慵懶輕松起來。
傅斂從后面抱住他,忽然問:“寶貝,黑色頭發好看還是金色頭發好看?”
沈眠枝從懶洋洋的狀態從回過神。
嘶……所以斂哥好不容易平復的醋勁又來了,而且還是暗搓搓的吃醋。
沈眠枝忽然覺得傅斂有些可愛。他想了想,說:“斂哥是在說剛才那個男人嗎?”
“……”傅斂抱著人的力道稍微重了一點,“眠眠還記得那個人?”
“畢竟十幾分鐘前才剛剛見過。”沈眠枝說完,還是給出了回答,“當然是黑色頭發好看……應該說,是你好看。”
傅斂稍微喜滋滋了一點,他躊躇片刻,問出了心里一直糾結的問題。
“那我和傅裕呢?”
沈眠枝回頭看他。
這個問題,屬于延遲吃醋?
沈眠枝沉吟了好一會,說:“其實他還是蠻帥的,不然我當時也不會答應。”
傅斂肉眼可見地委屈和低氣壓起來。
但沈眠枝一點也不怕,他碰了碰傅斂的臉頰:“但是你更帥。比他好看,比他有氣質,哪里都是完勝。而且我現在也不覺得他帥!
“斂哥才不用和他比的!鄙蛎咧φJ真地說,“我只喜歡你呀!
打翻了的傅姓醋缸子徹底被哄得心花怒放。他低頭吻住沈眠枝的唇。
溫泉池氤氳著白色水霧,朦朦朧朧的,掩映著水中的兩人。
“眠眠,這里不會有人看見!备禂空T哄一般,提到他們曾經聊過的話題,“人魚都從深海追到溫泉來了。”
空曠的室外,月隱于云,枝丫承受不住積雪,時不時簌簌落下,遠處還能聽到隱約的人聲。
沈眠枝和傅斂對視了許久,終究還是伸手抱住他,默許了他的提議。
水聲嘩啦作響。溫熱的水流動著,沈眠枝猛地打了個哆嗦。
傅斂大概是從cp超話受到了啟發,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條領帶。
“試一試?偏執的人魚占有欲很強的,總是會想把心愛的伴侶留在身邊!
沈眠枝睜著霧蒙蒙的眼,還是默許了傅斂的動作,配合這場扮演。
他的大腦分不出精力,只能遲緩地運轉著,慢半拍回答傅斂的說辭。
“可是我已經是你的了。”
傅斂動作微頓,低頭親了親,溫柔地說:“我也是你的!
他們彼此坦誠,卻絕不是附屬一般的依附。
他們馴服了彼此,契合于彼此。
數天的思念與洶涌的情愫結合,構成了兇狠的占有。系住雙手的美人如同兇狠人魚的祭品,脆弱又頹靡。可仔細看,卻能發現是人魚把他捧在手心。
傅斂不舍得把領帶系得太緊,但動作之間,還是在沈眠枝手腕上壓出了淡淡的紅色印記。
溫泉畢竟不能泡太久。傅斂中途把人從水里抱起來,回到屋子里。
頭發和身上的水被擦干,柔軟的床墊陷下去一塊。屋外的月光逐漸傾斜,屋內燈光亮了許久。
……
傅斂摸了摸沈眠枝的腹部,逗他:“是小魚崽嗎?”
沈眠枝眼尾泛紅,沒回答這個顯而易見的逗弄,帶著點鼻音罵他:“傅斂,你不會累的嗎?”
生產隊的驢見了傅斂都要甘拜下風。
這句話不知怎么的又刺激到了傅斂。
沈眠枝頓時緊緊抓住床單,手背上繃緊的淡淡青筋在雪膚上格外明顯。
傅斂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啞聲笑著哄道。
“寶貝罵人真好聽,再多罵幾句?”
第84章 選擇
窗外的月光逐漸隱沒, 屋子里暖融融的,角落點燃的淡淡香薰和空氣里的甜膩氣息交織。
伴侶的發言太過超前,沈眠枝過了足足兩分鐘才找回語言功能。他不理解傅斂為什么會在這種情況下更加激動, 試圖捋清邏輯思路。
“我剛才是在譴責你!
傅斂愉悅地點頭:“我知道。”
沈眠枝有些匪夷所思:“然后你要我……再罵你幾句?”他說著, 費勁地抬起手,碰了碰傅斂的額頭。
這對傅斂有什么好處嗎?
傅斂仿佛看出了沈眠枝心里在嘀咕什么, 捉住他抬起的手, 親了親指尖。
傅斂壞心眼地加重力道, 在他耳邊輕聲說:“眠眠, 你感受一下!
沈眠枝呆了幾秒,反應過來某些變化, 耳尖頓時更加緋紅。
“你……”沈眠枝眼睜睜看著傅斂耍流氓, 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半晌之后,他憋出來一句, “你的道德呢?”
“這種時候我就是比較沒有道德!备禂慷号,“眠眠,你只要知道, 在這種時候,無論你說什么, 我都會更激動!
在床上挨老婆的罵那叫挨罵嗎?不,那叫情趣!
沈眠枝:“……”行吧。
不過話是這么說, 傅斂還是對著沈眠枝委屈控訴的目光屈服了,動作放輕了很多。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他們有接近一個星期的時間沒有見面, 又正是熱戀的時候,熾熱濃烈的情感根本無法壓抑。
直到整個溫泉酒店都安靜下來, 這處院落才徹底安靜下來。
沈眠枝重新洗了個澡,意識還有些在剛才的情景沒回過神。被塞進被窩時,他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哥哥……”
輕軟沙啞的,十足的撒嬌。
傅斂饜足地哄道:“嗯,我在這里,眠眠睡吧!
沈眠枝咕噥一聲,很快沉沉睡去。
傅斂仍在亢奮的狀態沒有平息。他守著熟睡的寶貝,珍重憐惜地在那泛紅的眼尾吻了一下。
傅斂今天很高興,不僅僅是因為見面和滿足了欲望。
他清晰地認識到,嚴謹規矩的小古板會對他撒嬌,總是愿意接受不一樣的新花樣。
傅斂親眼見證了羞澀的花朵綻放。
沒有人會不喜歡這樣的偏愛。
……
第二天,沈眠枝醒來時已經快要中午了。
傅斂殷勤地伺候沈眠枝洗漱和吃午餐,又給他按摩了腰和腿。
“寶貝下午是還要去交流會嗎?”
“嗯,今天就正式結束了,我順便跟老師他們說一聲!鄙蛎咧φf著,接到了鐘迎打來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曲奇的狗臉就出現在屏幕前:“汪汪!”
沈眠枝戳了戳屏幕:“曲奇,想不想我?”
“汪嗚汪嗚!”曲奇看著屏幕里的爸爸媽媽,狗臉上充滿了羨慕的情緒。
哎,真羨慕爸爸。
“高興了吧,一大早對著門口哼哼唧唧!辩娪炅艘话狗頭,也出現在屏幕里。他看了一眼大洋彼岸的小情侶,看到沈眠枝疲倦的模樣,嘴角沒忍住抽了抽。
趁著沈眠枝的注意力在曲奇身上,鐘迎警告地瞪了傅斂一眼,讓他別欺負人。
傅斂悠悠然點頭,無聲地說:“他不愿意的事情我不會做的!
鐘迎牙酸地想,那不就說明,乖崽對傅斂這小子很容忍?嘖。
這邊,沈眠枝和曲奇說完話,又和鐘迎說了幾句話,結束了通話。
不久后,傅斂送沈眠枝回去參加交流會。這場大佬云集的交流會持續了一周,這天完美落幕。
沈眠枝樣貌好性格好能力強,幾乎每個人都來找他加過聯系方式,可以說是最受歡迎的人之一。
活動結束后,沈眠枝跟一眾新認識的同伴揮手告別,并和教授還有師兄師姐們打招呼,說了一聲自己要晚幾天回國。
做完這些,沈眠枝一回頭,就看到傅斂在會議大廳的門口,一副等人的模樣。
他快步走過去,聲音帶上笑意:“斂哥。”
大廳里有不少人都在看他們兩人。有的人扼腕嘆息,遺憾于美人已經有伴侶了,還有的認出了傅斂是誰,有些驚訝于兩人的關系。
眾人視線焦點的兩人完全不受影響,坦蕩又親昵地牽著手離開了。
他們在外面吃過飯,回到了姜宛慈送給他們的結婚禮物——那座城堡別墅。
“眠眠前幾天沒有來這邊?”
“沒有。”沈眠枝說,“這不是我們倆的禮物嘛,那還是要有儀式感一點的,我們一起過來!
傅斂很容易因為沈眠枝這些小習慣而感到滿足。他眼神示意一旁的管家和傭人不用過來打擾,自己接過介紹的任務。
“我按照寶貝的喜好風格大致重新布置過!备禂繝恐蛎咧,沿路介紹。
整個莊園很大,有大片的花田和停機坪之類的設施,中央的城堡是典型的歐式別墅。別墅外墻看起來有種舊派貴族感,但里面的家具非常智能。
“浴室和主臥的視野都比較好,眠眠應該會喜歡。其他地方我們可以慢慢逛!
他們倆站在主臥的落地窗前。傅斂從后面抱著沈眠枝,耐心地介紹他們在異國的家。
“不過我早些年的東西還在我媽那邊的房子,我是打算抽空把那些東西都運回國!备禂空f。
畢竟他們以后大概率會一直在國內生活。傅斂想把那些承載了他成長過程和美好記憶的物品,放在他們最熟悉的家里。
傅斂愉快地提議:“至于這邊的話,我們有空的時候可以過來,就當是度假了!
“好啊!鄙蛎咧Π視線從窗外的柏樹上收回,轉過身親了傅斂一下。
他們在莊園里膩歪了大半天,第二天去了M國的某個國家公園,在異國的土地也留下了約會的足跡。
等他們結束約會,沈眠枝才發現他們倆約會的消息,以及傅斂那天來交流會現場接他的照片,都上了國外的新聞。
評論還挺友好的,都在祝福他們兩個。
當然,美人的魅力是不分國界的。評論一大半都在吱哇亂叫傅總的伴侶真是他們見過的最好看最有辨識度的東方美人。
沈眠枝瀏覽著新聞稿和評論,才忽然意識到,傅斂太低調,他時常會忘記傅斂不僅是傅家繼承人,同時還是姜家的繼承人。
——姜家很早之前就在國外發展,是少有的在國外發展到與當地貴族分庭抗禮的家族。在姜宛慈父母那一代,姜家與一個老牌的頂尖家族聯姻。有這樣的底蘊,姜宛慈送出一套莊園當做結婚禮物可以說是眼都不眨。
“斂哥,他們在討論你!鄙蛎咧β牭傅斂從浴室出來,給他看了看平板屏幕上的畫面。
傅斂掃了一眼新聞社的名字:“沒事。這幾個新聞社之前采訪過我,也有合作,不會寫不利的東西!
他仔細看了看新聞稿在說什么,頓時有些不滿,“他們怎么回事?隔了一個大洋而已,擋不住互聯網吧,怎么這些人好像現在才知道我們在一起了?”
是他秀得還不夠努力嗎?明明每次發朋友圈,他都是每個手機號碼每個社交軟件賬號全部發一遍的。
“……”沈眠枝想了想,努力配合他,“可能是他們網速不夠快?”
傅斂悶笑了一下,被一本正經開玩笑的老婆逗得不行。
他又看了一眼新聞,忍住了多買幾份新聞稿宣傳的沖動。
……
在回國前,傅斂還帶沈眠枝去見了他在國外幾年關系比較好的同學朋友。
這些人都知道沈眠枝是傅斂喜歡了很多年的人,態度尊重,說話也很有分寸。
這頓聚餐上,沈眠枝還在傅斂的同學里面遇到了一個同行——這人也是參與交流會的學者。
沈眠枝和他聊了幾句,場面一度其樂融融。不過持續了不到五分鐘,傅斂就假裝若無其事地路過兩人附近,再裝作不經意地隔開了他們兩個。
沈眠枝有些好笑地扯了扯傅斂的袖子,示意他沉穩一點
那位同學驚奇地看著兩人互動,又看看印象中冷淡的傅斂變成粘人大狗,嘴里發出嘖嘖的感嘆。
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嗎?太神奇了。
沈眠枝在國內還有科研任務,傅斂也有工作要處理,這趟異國約會持續了三天,他們就準備回國。
回國前一天,姜宛慈把他們叫回去吃飯。
“乖寶,那天我和阿妍聊了聊,你們的婚禮西服和飾品我會負責。”姜宛慈慢悠悠地說,“也快要到舉行婚禮的時候了,你們倆也多商量商量,盡快定下場地什么的!
沈眠枝乖巧點頭:“好哦!
他們倆的婚禮是大事,是兩家的態度展示,可以說是對聯姻關系的絕對肯定。
當然了,傅斂并沒有管那么多,他只想和沈眠枝有一場難忘的婚禮,其他有的沒的不在他的考慮范圍。
這段時間,兩家已經擬訂了好幾份聯姻方案,中式西式都有,還有不同省份和國家的場地,各方面都在著手準備,只等結婚的兩位當事人做最終選擇。
帶著這樣的問題,兩人一塊飛回國內。
回到京市的當天晚上。
沈眠枝坐了飛機,有些疲倦,洗完澡就早早躺下休息了。半夜,他做了個夢,迷迷糊糊醒了幾秒,忽然感覺到旁邊的視線不太對。
沈眠枝勉強睜開眼,就見抱著他的傅斂根本沒睡。
傅斂摸了摸沈眠枝的頭發:“眠眠怎么醒了,做噩夢了嗎?”
沈眠枝小幅度搖頭:“沒有。你怎么還沒有睡覺?”
傅斂說:“我在想一些重要的事情!
“嗯?”
“你說我們的婚禮到底是中式還是西式好?我覺得海島上辦不錯,但是園林和森林花海也不錯,城堡也很好。”
沈眠枝暈暈乎乎:“啊。”
傅斂糾結得非常認真:“還有西服。我看了媽發過來的定制款式,有三十五款,顏色和款式細節都不一樣!
沈眠枝洗耳恭聽:“?”
傅斂終于想到一個解決方案,愉快地說:“寶貝,明天我們拉個表格,仔細對比一下吧!
第85章 挑戰
沈眠枝縮在被窩里, 迷迷瞪瞪地重復:“拉個什么?”
“表格!备禂看通了思路,頓時神清氣爽,思緒轉得極快, “算了, 如果要加上場地和布置風格,表格好像不太夠, 我明天起來會寫一個算法模型!
沈眠枝:“……?”
沈眠枝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但他太困了, 本身也是嚴謹的性子, 就贊同了傅斂的提議。
他點了點頭, 拱進傅斂懷里:“嗯,明天我和你一起分析。”
“乖, 睡吧!
沈眠枝很快又睡了過去, 重新陷入夢境之中。
這段時間, 沈眠枝做夢越發頻繁,幾乎每天都會夢到一些小時候的記憶畫面。
這天晚上, 沈眠枝又夢到了一個小時候的事情。
畫面里有嗎,湛藍的天和灼灼烈日一閃而過,顯然是個夏季。他大概十歲左右, 傅斂比他高出一大截。他們倆在機場,周圍的人群步履匆匆。
“哥哥……”小眠枝扯著少年傅斂的袖子, 悶悶不樂,“你這次要去多久啊!
傅斂把人抱進懷里揉了揉:“還不確定, 應該是半個月吧。我總要去陪我媽住一段時間的!
小眠枝點點頭,表示理解。
彼時的傅斂一直住在國內,但他親媽是在國外的, 每到寒暑假,傅斂都會飛國外住一段時間。
理解歸理解, 沈眠枝還是有些低落,認真地叮囑:“噢……那你替我向姜姨問好,然后記得留出一點點暑假時間陪我玩!
好會撒嬌的寶貝,傅斂想道。
“會的會的。”傅斂在沈眠枝額頭上親了一口,笑盈盈地逗他,“眠眠寶貝,我要是出國住兩個月,回來之后你還記得我吧?”
沈眠枝懵了幾秒,反應過來傅斂在故意逗他,慢吞吞地說:“鐘迎哥他們幾個說他等你出國等很久了,還有裕哥,他也盼著和我玩呢!
潛臺詞,誰還記得你呀。
傅斂簡直感覺他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氣得牙癢癢,又不得不承認,漂亮寶貝真的很受歡迎。
朋友多就算了,他那個親弟弟還總是眼巴巴地湊過來。
少年傅斂嘖了一聲,搓了搓沈眠枝的頭發:“知道了知道了,我會早點回來的。要是我媽有空,我把她也喊回來,她可喜歡你了!
“我知道!鄙蛎咧β晕Ⅱ湴恋孛虼叫α诵,“她說我比你可愛!
傅斂一下子就笑了:“那倒是實話,我也這樣覺得!
兩人黏黏糊糊地說了會兒話,直到登機廣播在催促,送兩人過來的傅老爺子助理也委婉提醒,傅斂才走向登機口。
沈眠枝目送飛機穿過云層,消失在視線里,才小聲地回答。
“才不會忘記呢。”
……
之后的畫面就零碎了許多。沈眠枝一會兒夢到高中時候的文藝匯演,一會兒夢到大學時期和傅斂僅有的幾次見面。
醒來時,夢里的畫面頓時變得模糊,但沈眠枝心里還有些酸澀的情緒。
他揉了一會太陽穴。
唔,按照醫生的說法,應該是大腦神經變得活躍的緣故。改天再抽空復診一次看看。
沈眠枝往身旁看了一眼。是空的,不過還有一些余溫,大概是剛起不久。
他往客廳探頭一看,就見傅斂坐在沙發上敲鍵盤,屏幕上滾動著代碼,不知道這寫什么。
沈眠枝湊過去觀察幾秒。哦,想起來了,昨晚半夜醒來,他好像聽傅斂提到過什么模型。
“早上好。”傅斂聽到腳步聲,招了招手,讓沈眠枝來這邊坐下。他指著屏幕說,“模型大概已經算好了,可以組合所有的可能性,并綜合分析優劣。輸入喜好指令之后可以進一步分析!
沈眠枝:“啊……”他遲疑地看著屏幕,“真的需要這樣嗎?”
“嚴謹一些。”傅斂說。
這個理由說服了沈眠枝,他湊過去輸入指令試了試。
“不過這只是依托大數據進行的分析,最終還是需要看寶貝的意見!备禂靠粗,“有空的時候,我們還是得討論討論。”
基于傅斂這種究極嚴謹的態度,以及重度選擇困難,他們倆依舊沒有立刻選出來。
他們吃過早飯,出門把曲奇接回來。
曲奇足足有十天沒有真正見到沈眠枝,隔著老遠就開始搖尾巴,尾巴甩得和螺旋槳一樣,小身板也在奮力扭動。
鐘迎沒好氣地笑道:“就認你家主人是吧!
“汪汪汪。”
這幾天,沈眠枝還在京市的幾位朋友,加上周末得空的沈曜,每個人都把曲奇接去養了一天,今天又輪回到了鐘迎。
曲奇每天在新窩沒睡熟就去下一家了,跟趕場似的。好在小狗對環境不挑剔,甚至還挺興奮的。
沈眠枝把小狗抱起來,被熱情的小狗貼著一頓舔。
傅斂忍了十幾秒,忍無可忍地把曲奇拎走:“大庭廣眾的,像什么話。”
曲奇無辜:“嗚?”聽不懂啦,就要貼貼就要貼貼。
兩人和鐘迎吃了頓午飯,帶上小狗回家。
半路上,小狗窩在沈眠枝腿上睡著了。沈眠枝側頭看了一會窗外。
車輛川流不息,每個人都忙于奔波;貒之后,他們倆也要投入工作,白天工作夜晚相聚,找機會親昵。
沈眠枝忽然想到了國外幾天的所見。外國人確實普遍要更開放一點,而他們……大概只有在床笫之間才會偶爾玩些花樣。
“斂哥!鄙蛎咧ν蝗婚_口。
“嗯?”
“我這樣保守的性格,會不會讓你覺得無趣?”
會不會因為太過平淡,進而覺得感情在慢慢變淡?畢竟人都是喜歡刺激的生物,而他并不會主動尋求刺激。
在此之前,沈眠枝從來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現在沉默地想了一會,有些迷茫。
恰巧前方有個長長的紅燈,傅斂停下車,摸了摸沈眠枝的臉頰,無奈又溫柔:“首先,眠眠的性格很好。就像我之前說過的那樣,無論你是什么模樣我都喜歡。”
無論什么樣的沈眠枝,在傅斂眼里都是最可愛最漂亮的。更別說,沈眠枝自己大概都沒有意識到,他其實在不知不覺變得不那么循規蹈矩。
傅斂輕聲笑笑,明確地坦言。
“寶貝,我從小就喜歡你,從十六歲開始暗戀你,光是暗戀就有整整十年,結婚之后恨不得每天和你待在一起,想和你去世界的各個角落旅游,和你嘗試各種事情,怎么會覺得無趣呢。”
沈眠枝緩慢地眨了眨眼。
傅斂暗戀了他……十年。
那樣漫長的形同陌路的時光,是傅斂暗戀的歲月。說不出口的情愫,藏在了匿名的每一束花里。
沈眠枝悶悶地說:“對不起,我不該那樣想的!
他應該相信傅斂的情感。
“不用道歉,這種疑慮是很正常的想法。”傅斂注視著沈眠枝,認真地說。
“就算會感覺新鮮感減少,那也是因為我們變得契合又熟悉,更何況,我們可以一起做更多的事情。”
和舊人做新事,是很酷的事情好吧。
……
回國之后,兩人回歸各自的工作,生活平淡充實。沈眠枝抽空再次復檢了一次,檢查結果喜人。
日子轉眼過去。距離沈眠枝的生日以及兩人的婚禮,只剩下一周時間。
沈眠枝參與的科研項目進展非常順利,第二階段提前完成,最后一階段預計只要半個月就能結束。
一眾忙碌的科研狗有了一周的休息時間。
某個社牛師兄遵循他們的傳統,熱情提議:“要不要再團建一次?過兩天有流星雨,我們可以去那個半山度假村玩幾天,那里還有專門的野營區域。雖然天氣預報說有下雨的幾率,但我們也可以靈活應對嘛!
一群人累了一個多月,紛紛響應。沈眠枝想了想,他的家屬也在項目組的成員之中,那不就是可以一起去?
他問過傅斂的行程安排,給他們倆也報了名。
于是幾天后,一行人就到了某個半山度假村。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還起了風,索性決定在度假村的酒店先住一晚,第二天再考慮露營。
一行人咋咋呼呼地玩了半天,晚飯后,有人提議玩點傳統游戲,比如真心話大冒險,用于增進增進感情。
沈眠枝其實有些猶豫。
前幾個月他去傅裕那些狐朋狗友的聚會,那些人就是在玩大冒險,也就是那天,他差點被傅裕逼迫接吻。
傅斂輕輕捏了捏沈眠枝的指尖:“不舒服嗎?”
“沒事!鄙蛎咧u搖頭,還是沒有離席。
好在師兄準備的牌要正經許多,沈眠枝逐漸放松下來。轉了幾圈,都不是抽到沈眠枝,其他幾位被抽中的不約而同都在搞怪。
空氣里充滿快活的氣息。
瓶口又一次轉動,這回指向了沈眠枝。他抽了一張牌,當眾翻開。
[和你旁邊的人親親!]
居然又是親吻相關。
沈眠枝濃密的睫毛顫了顫,抬起眼,看向在場的其他人。
他這些同門也很熱切。
但不同于曾經遇到過的那些直白下流的,看熱鬧的戲謔眼神,他們更多是好奇和激動,甚至比沈眠枝本人還緊張。
沈眠枝愣了幾秒,仍然有些猶豫,但覺得可以照做。
傅斂時刻關注著沈眠枝的狀態,見狀按住他的手,對大家說:“我罰三杯吧!
其他人看看耳朵微紅的沈眠枝,立刻表示理解。一位師姐打圓場:“沒事沒事,不喜歡可以不用照做的,咱們主要是放松!
沈眠枝無意識地朝傅斂湊近了一點,小聲說道:“……不用喝酒,我應該可以。”
他好像并沒有感到反感或是排斥。
傅斂頓了頓。他思索幾秒,再次對眾人說:“那等下麻煩大家配合一下,轉過身或者閉個眼!
沈眠枝:“?”
這兩人愿意參與活動已經是出乎意料了,大家立刻發現善意的笑,老老實實閉眼或者轉過身。
分明是有那么多人在場,卻整齊地配合傅斂,照顧著沈眠枝,營造出只有兩個人的空間。
沈眠枝還有些沒回過神。
傅斂側過身子,擋住大半的光線,飛快地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第86章 記憶
這個吻只持續了幾秒。
溫熱的唇瓣落在沈眠枝柔軟的唇上, 繾綣克制地貼合片刻,就要主動退開。
在傅斂即將移開時,沈眠枝終于回過神, 下意識往前追逐, 輕輕碰了一下,變成了一個雙向的吻。
傅斂眼里浮現出一絲笑意, 還是忍著沒繼續親下去。他把身子轉回去, 對大家說道:“好了, 感謝配合!
一行人立刻回過頭或是睜開眼, 瞅了瞅沈眠枝更紅了一些的耳尖,發出嘿嘿嘿的滿足笑聲。
沈眠枝坐得端端正正, 努力讓自己表現得沉穩一些。旁邊坐著的傅斂心情很好, 不斷地投喂沈眠枝, 動作優雅自然。
在場的其他人眼睜睜看著傅斂熟練投喂,對他的老婆奴屬性又有了新的認識。
接下來, 酒瓶繼續旋轉,指到其他同學。他們抽到的牌都挺有意思,諸如什么[近來聽到的最勁爆的瓜], [你養的寵物做過最離奇的事情],[深情朗誦這段話(鴨頭文學)]……充滿了不正經的沙雕氣息。
大家圍在一起嗑瓜子樂呵, 吃瓜吃得心滿意足,氣氛快活和諧。
玩了大半個小時, 酒瓶停在了傅斂面前。他抽了一張真心話的牌,牌上的要求寫的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你現在喜歡的人的]。
句子有點繞, 不過大家很快就翻譯過來,就是問傅斂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沈眠枝的。
另一位當事人眨眨眼, 也看向傅斂。還挺巧,這個話題他們前幾天剛談論過。
傅斂用目光征詢了沈眠枝的意見,回答道:“喜歡了十幾年!
這句話包含的信息可太多了。比如他們倆其實相識多年,又比如傅斂在沈眠枝分手之前就喜歡他了。
眾人被這個回答震驚了一下,不過想到傅斂之前克制疏離的態度,又想到渣男的所作所為,想法很快又達成高度一致。
嗨呀,活該傅斂有老婆。
一個師妹兩眼放光,極小聲地碎碎念:“好啊好啊,久別重逢的天降竹馬,是覬覦弟媳的隱忍大哥,嘿嘿嘿,香香!
不過傅斂今晚的運氣一般,后面又被連續抽到幾次。好在這些牌的尺度都很適度,真心話也不會涉及太私密的問題。
倒是最后一局的時候,傅斂抽中了一個大冒險的牌,上面的要求是這樣的。
[對現場的一個人學習動物叫聲,并得到對方的回應(注:對方回應也要求是動物擬聲)]
一群人面面相覷,看向傅斂。
——傅斂那張俊臉凌厲冷淡,一身休閑服剪裁得體,襯得他越發身高腿長。
很好,他們完全想象不出來沉穩成熟的傅總做這種事……也不對,傅總已經樂在其中地伺候老婆了,或許根本不在意?
眾人半是激動半是緊張。那位社牛師兄虛偽地客套:“哎呀,這種事情不太好吧,要不跳過吧!
傅斂挑了挑眉,湊到沈眠枝耳邊,毫無包袱地說:“汪!
聽起來還挺愉悅驕傲的。
沈眠枝覺得傅斂有時候真的很像粘人又護食的大型犬,比如現在。
他被傅斂汪了一聲,想了想,聲音輕軟地回應:“喵!
傅斂整個人僵硬了一瞬,一副血槽被清空的模樣。
眾人的表情也差不多,一副“這是我可以免費聽的嗎”的飄忽。
嗚嗚,眠枝師兄好可愛。
……
大家一邊吃零食一邊玩游戲,玩得火熱,凌晨一點多才解散。
于是第二天,大家齊刷刷睡到了中午,連生物鐘規律的沈眠枝也不例外。
今天出了太陽,也沒什么風,天氣總體來說不錯。大家吃過午飯,爬了兩個多小時山,回來后陷入了兩種住宿選擇。
“來露營吧。野營區域可以自己燒火做飯,體驗最原始的烹飪方式。”策劃團建的師兄賣力游說,“剛好流星雨預計就是今天晚上。這邊提供的帳篷挺厚的,不用怕冷,還防水,來唄來唄!
一行人熱情響應,吭哧吭哧折騰半天,搭好帳篷,煮了一鍋大亂燉。
沈眠枝沉默地看著鍋里加了茄子番茄五花等十幾種菜的湯面,艱澀地說:“這些食物真的可以同時出現在嘴里嗎?”
他這副抗拒的模樣可憐兮兮的,傅斂看得好笑,給他單獨煮了一小鍋香氣四溢的湯。
眾人:“……”嘶,嘴里的飯突然就不香了。
晚上八點多時,大家吃飽喝足,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晚上的氣溫比白天低了不少,大家回了各自的帳篷。
沈眠枝自然是和傅斂在同一個帳篷。他們沒有把帳篷的門拉上,坐在門口,一起望向天空。
隨著人群中傳來的驚呼,夜空中倏然劃過一道璀璨的流星軌跡,幾秒后,又接連落下幾道。
黑沉沉的天空被短暫照亮。沈眠枝仰頭注視著夜空,傅斂則是看著沈眠枝眼里映出的光。
這場流星雨沒有持續太久。等到最后一道流星落下,帳篷門的拉鏈被傅斂猛地拉上。
帳篷底部鋪了厚實的睡袋,傅斂把人壓在上面,低頭含住那柔軟的唇。
他親得很兇,又始終壓著界限,沒有弄疼沈眠枝。
等到兩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這個吻才勉強結束。傅斂摟著人,問:“眠眠喜歡看流星嗎?”
“挺喜歡的,跟天體和星空有關的東西總是浪漫的。”
“那以后我們去看極光吧!备禂刻嶙h。
可以和寶貝一起做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
這天晚上,大家是在帳篷里睡的。
舒適度肯定是沒有酒店大床好的,但被工作折磨到頭禿的一行人,就是喜歡這種原始有趣又放飛自我的方式。
沈眠枝的睡袋鋪了兩層軟墊,睡得也還行。
沒有熬夜,沈眠枝的生物鐘就準時起來。他一醒,傅斂也跟著醒了,兩人干脆起來洗漱。
這時候已經天亮了,不過今天沒有太陽,天空有些灰蒙蒙的。
整個露營區域很安靜,大部分游客都還在睡覺。
沈眠枝打開群聊看了一眼。其他人昨晚都挺晚睡的,凌晨還在群里說要早起煮東西吃,就算下雨也可以回酒店偽野營。
“斂哥,我們去撿點柴火回來?”
是的,他們野營野得很徹底,灶臺是自己搭的,柴火也是自己撿的。
傅斂很樂意陪沈眠枝做這些事情,立即答應:“好,不過寶貝先吃塊餅干墊墊肚子。”
十分鐘后,他們往野營區域的邊緣走去。
這里說是半山腰,其實更像是一高一矮的兩座山貼在一起,那座矮山的的山頂被侵蝕成了平頂,逐漸被當做是另一座山的山腰。
因為這里風景很好,海拔也不高,幾年前開發了度假和露營的項目,一直很受游客歡迎。
撿柴火的地方在空地邊緣,最外圍有防護欄擋著。
兩人一邊尋找適合當柴火的枯枝,一邊低聲交談。
在傅斂把裝柴火的袋子放樹下時,沈眠枝聽到隱約的對話聲。
“哥,你先下來吧,媽媽知道我們偷偷跑出來肯定要生氣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摘到這朵花就回來,你不是喜歡這個顏色嗎?”
是兩個約莫四五歲的小孩,小男孩翻過了圍欄,蹲在邊緣想要摘花,小女孩緊張地看著他。
小男孩很快摘完花,焦急地打轉:“哎呦,我翻不上去了!
不遠處,沈眠枝皺了皺眉,快步過去:“先別亂動,我拉你上去!
小男孩縮成鵪鶉:“哦……”
這圍欄還挺高,沈眠枝沒辦法直接把這小孩拎起來,便也翻了過去,把他提溜起來,越過圍欄放下去:“小孩子不要做這么危險的事情!
傅斂已經看到了十幾秒不見的老婆跑到了圍欄外,顧不上別的東西,趕到了這邊。
而兄妹倆齊齊道謝,男孩臉上有明顯的心虛:“謝謝大哥哥,我下次不敢了!
沈眠枝搖了搖頭,也要翻回來。
就在這時,腳底的一塊石頭忽然松動掉落,他猝不及防打滑,失去平衡,順著山坡滑了下去。
傅斂的瞳孔微縮,幾乎在瞬間就撐著圍欄翻過去,想要抓住沈眠枝。
下一刻,溫熱的軀體貼合,傅斂牢牢護著沈眠枝的頭部。
“別怕!
他們不知道滑落了多久,經過一處小平地時,傅斂單手摟著人,另一只手抓住一截樹干,停下了兩人的下落。
他們倆身上都沾上了泥土和草屑,臟兮兮的。
所幸的是,這個山坡雖然很高,但他們半路沒撞上障礙物,因為泥土松軟,還有一層枯草,兩人沒怎么受傷。只是沈眠枝的腳幾個月前崴過一次,現在有些作痛。
傅斂檢查完兩人的受傷狀況,又托著沈眠枝的腳:“疼不疼?”
沈眠枝安慰傅斂:“還好,其實不太疼。”
不過這里很陡峭,沈眠枝要是想爬上去還是有點艱難。
傅斂往四周看了看。他們不遠處的山坡露出了底下的巖石,有一個類似于山洞的地勢。
“眠眠,先去那邊坐一會?”傅斂說,“我去喊人來幫忙!
沈眠枝的眼皮沒來由的跳了幾下,說:“等等吧,我休息一會應該能走,那兩個小孩應該也會喊人。”
傅斂也不想把沈眠枝一個人丟下,沉默地抱著他走向那個小小的山洞。
傅斂摸了摸沈眠枝的臉頰:“怪我,要是我第一時間發現,就不會這樣了!
沈眠枝搖頭:“怎么會是斂哥的問題呢!
天色變得很快。剛才還只是有些灰蒙蒙的天,在他們走進狹小山洞沒多久,就徹底暗沉下來。
隨著一聲悶雷,大雨忽至。
好在山洞雖然狹小,但能夠擋住雨水。
沈眠枝看著外面忽然下起的大雨,耳邊聽著雨聲擊打巖石的聲音,有些恍惚。
“眠眠?”
沈眠枝費力地睜開眼。洞外閃過一道白光,又是一道驚雷落下。
沈眠枝的腦袋如同被悶棍狠狠砸了一下,劇痛無比。他的視線失去了聚焦,所有的畫面天旋地轉起來。
大腦神經前所未有的活躍,某層基于防御的無形屏障咔擦碎裂。潛意識里一直遺忘的記憶,終于徹底清晰。
……
“哥哥!你去不去玩呀。”
彼時,沈眠枝十二歲,傅斂十六。他們放暑假后不久,仍是鄰居的兩家長輩就帶著他們去了避暑山莊。
少年傅斂剛參加完封閉式訓練以及競賽,拿完獎就跟沈眠枝來避暑山莊度假。不過他度假了又沒完全度假,手頭還有一個比賽的項目,每天都要抽空做數據模型。
這天中午,沈眠枝敲響了傅斂的房間門,對他發出邀請。
“寶貝,我有點困,想睡個午覺。要一起來睡會兒嗎?”
沈眠枝有點心動,但嚴謹計算完他當日的睡眠時期間,還是猶豫著拒絕了傅斂的午睡邀請:“不用了。”
傅斂遺憾:“好吧!
沈眠枝晃了晃傅斂的衣擺:“那哥哥睡午覺吧。你不要那么累哦,我會心疼的。”
少年傅斂把小眠枝抱進懷里,狠狠吸了一口,笑盈盈地說:“好好好,我都聽寶貝的。這樣,我睡個午覺,睡醒就去找你!
第87章 夢魘
這場雨來得又急又猛。密集的雨幕完全擋住了山洞之外的視野, 明明已經早上八點多,外面暗得和晚上一樣。
這處山洞并不大,容納兩個人之后, 就只剩下一兩平米的空間。石壁堅硬嶙峋, 地面上散落著雜亂的枯枝。
傅斂調整了一下姿勢,把沈眠枝放在自己大腿上, 牢牢地抱住他。
沈眠枝現在的狀況很不好。
他的呼吸沉重急促, 明亮圓潤的眼眸緊緊閉著, 臉色蒼白, 唇瓣也失去了血色。他像是可憐兮兮的漂亮玩偶,又仿佛是一碰就碎的脆弱水晶。
傅斂輕輕撫著沈眠枝的后背, 聲音溫柔:“眠眠……別怕!
他抬頭環視四周。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一切都如此巧合, 眼下幾乎完全復刻了當初的情景。
這就是醫生口中的契機?瓷蛎咧Φ哪,大概已經被動地陷入了回憶。
但這一瞬間, 傅斂一點都不想讓沈眠枝想起來過去的事情。忘掉了就忘掉了,那些不好的事情忘掉也沒什么。
可沈眠枝一直想要恢復記憶,他不會不尊重沈眠枝的意愿, 更何況……他自己也舍不得那些美好的幼年回憶被遺忘。
暴雨,山林, 手機信號弱得完全發不出信息。傅斂低下頭,用額頭輕輕抵住沈眠枝微微發燙的額頭, 一遍遍安撫。
“我在這里,眠眠,不用怕!
……
沈眠枝聽不到任何來自現實世界的聲音。但擁抱著他的懷抱很溫暖, 潛意識感受到的安全感讓他本能放松了許多。
記憶里的畫面還在不斷變化。
十二歲的沈眠枝被傅斂抱在懷里吸了好一會兒,才被放開。他擺擺手, 跟傅斂告辭離開。
不遠處的回廊,沈曜和傅裕站在那兒等著。
傅斂比他們大,對其他人又是冷淡的性子,他們沒膽子去騷擾要午睡的傅斂。
“眠枝眠枝,我哥不來?”傅裕看了看沈眠枝身后,咧開嘴笑起來。
“嗯,他要休息一會。”
傅裕心情好起來。他看著像是漂亮洋娃娃的沈眠枝,頓時滿心歡喜,又有些嫉妒傅斂。
他討好地說:“眠枝多跟我玩唄。我哥這人就喜歡瞎忙活,看吧,都沒空跟你玩,不像我,我可以每天陪你的,我的那些玩具,還有游戲機都給你!
沈眠枝仰頭看了他一眼,糾正道:“他是在比賽,不是瞎忙活!
傅裕閉上嘴:“……哦!
一旁的沈曜正是最鬧騰的年紀。他沒耐心再聽他們說話,拉住二哥的手往前跑:“走啦走啦,我們去撈金魚!
兄弟倆站在一起,沈眠枝看著反而是更瘦弱一些的那個——他體質弱,發育又偏晚,十二歲了還是沒怎么長高,不像沈曜,七八歲就已經可以預見以后的猛男身材。
沈曜這小子還天賦異稟,力氣奇大無比。沈眠枝被弟弟拉著往前,跑得歪七扭八的,忍不住提高音量:“慢一點!”
沈曜聽話地降低速度,傅裕連忙跟上。
避暑山莊很大,景色優美,山莊背后還有一片沒完全開發的山林。他們沒跑出去,而是在莊子里面玩耍。
玩了約莫半小時,有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忽然朝他們走來。沈眠枝見過這個小女孩幾次,認出她是避暑山莊某個工作人員的孩子。
“怎么了?”
她看著比她大許多的男孩們,怯生生地說:“我的鐲子卡在石頭縫里了,大哥哥,你們能幫我拿一下嗎?”
沈曜非常熱心,立刻擼起袖子:“我來!”
小女孩搖頭:“我能不能請這個哥哥幫我啊,我……人多了我害怕!彼聪蛄俗钍菬o害漂亮的沈眠枝。
沈眠枝本能的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一時沒想明白為什么他回成為被求助的對象。但眼前這個小女孩年紀那么小,柔弱又膽怯,他終究還是沒有拒絕。
他轉頭對弟弟和傅裕說:“那你們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兩分鐘后,小女孩帶著他穿過監控的死角,到了一排院落前。其中一座矮屋的門緩緩打開。
沈眠枝遲疑地停。骸盀槭裁词沁@里?”
小女孩攥著衣擺,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而是對屋子里喊了一句:“爸爸,我把他帶過來了……”
沈眠枝聽到這句話,剛才隱約感覺到的不對勁終于有了答案,他心道不好,立刻轉身。
但屋里的男人已經伸過手拽住他,用帕子捂了過來,沈眠枝還沒來得及說話,身體就軟了下去。
意識的最后,他聽到男人用三言兩語哄騙那個小女孩,讓她離開了這里。
……
沈眠枝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再睜開眼時,入目的是一片蒼翠的樹木。他的手腳都被綁著,腰腹上也被一截繩子勒住,似乎是被人提著走。
沈眠枝意識到,自己被綁架了。
他給出的善意竟然成了揮向自己的尖刀。
吸入了劣質的麻藥,沈眠枝的身體非常難受,四肢使不上力氣,太陽穴像是針扎一樣疼,被顛簸得惡心反胃。
茂密的森林擋住了大部分的光線,沈眠枝只能隱約辨認出天色要暗下來了,不知道是要天黑了還是想下雨。
那個綁匪走得很快,對地勢非常熟悉。
沈眠枝檢索著記憶,翻出偶然聽到的對話。避暑山莊的一小部分員工,是山腳下的村民。這個人這樣熟門熟路,或許也是吧。
昏沉思索之際,沈眠枝被丟到了地上。
地面上是冰冷的凹凸不平的巖石,里面光線近乎沒有,是個狹窄的山洞。
“呦,醒了?有錢人家的少爺身體就是不好啊,這么久才醒。”
沈眠枝半瞇著眼,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個人。這個男人魁梧黝黑,國字臉吊角眼,五官仿佛是隨便拼湊起來的。男人看他的目光很不善。
沈眠枝在心里逼迫自己冷靜。他嘗試改變這個人的想法,艱難地說:“把我送回去吧,我會讓家里直接給你錢的。而且你這樣下去遲早會被發現的!
“哈哈,別逗我了,我要是把你送出去,他們肯定會立刻報警把我抓起來的。”
男人把沈眠枝拽到墻邊,不屑地說:“你猜我為什么要帶你來山里?因為他們絕對不可能馬上找到山里。警察頂個屁用,等他們找來,錢已經拿到手了,我也走了!
等到別人發現這少爺,他早就分完贓款,跑到國外去瀟灑了。至于家里的老人和爛攤子,不是還有他老婆女兒么。
沈眠枝忍著頭痛,迅速找到了不合理的地方,得出了結論。
“你有同伙。”
“對啊。”那男人似乎是覺得沈眠枝無法構成任何威脅,洋洋灑灑地炫耀,“你家只能把錢打到他們賬戶上,沒有到時間,是不可能知道你在哪里的!
沈眠枝冷靜指出問題:“等你的同伙拿到錢,完全可以丟下你!
他的嗓音仍帶稚嫩青澀,卻猶如惡魔的低語:“他們大可以直接卷錢跑路,反正有你當替罪羊,你真的要給他們賣命嗎?”
男人愣了幾秒,似乎是才發現這個漏洞。被指出了失誤的地方,他反而暴怒起來:“少來教訓老子,我們是約好了的!”
沈眠枝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外面的天色又暗了不少。幾分鐘后,轟隆一聲雷鳴,傾盆大雨落下。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石頭和樹葉上,幾乎是震天動地的響。
沈眠枝本就昏沉的腦袋被吵得越發疼痛。
他對面的男人在肆無忌憚地打量他:“嘖嘖,你這身衣服鞋子值不少錢吧,都夠我賭上幾個晚上了。要是給我這些錢,我肯定能贏回來。”
男人一邊暢想自己賭贏的美好景象,一邊看著沈眠枝,臉上是不加掩飾的惡意。他越說越是仇恨,恨不得立刻把沈眠枝拿去換錢。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啐了一口:“可惜不是個姑娘。”
沈眠枝垂著睫毛,掩下眼里的厭惡,以及一絲對綁匪和未知危險的慌張。
再怎么說,他也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孩而已。
他現在沒辦法對抗一個成年男人的。不知道家人什么時候發現他不見了,什么時候能找到自己。
沈眠枝沉默的冷靜模樣,不知為何戳到了綁匪的痛腳。這人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幕,把沈眠枝推了出去。
豆大的雨滴猛地砸落下來,不出幾秒,沈眠枝的衣服就完全濕透了。
夏季的氣溫很高,但山林里其實很涼爽,暴雨更是澆滅了最后一絲熱意。
沈眠枝動彈不得,被雨凍得手腳冰涼。他完全睜不開眼睛,連完整的思考都有些困難。
他沒有如綁匪所愿的求饒。他安靜地躺在雨幕下,拼盡全力思考自救的方式。
頭很痛,明明雨水冰冷,他卻有些發燙。大概是發燒了。沈眠枝不確定地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眠枝感覺自己被拎了回來。
那個綁匪語氣嫌棄:“昏過去了?可別一下子就折騰死了!
沈眠枝閉上眼,一聲不吭。
雨還在下。沈眠枝的呼吸越發滾燙,體溫在不斷升高。而隨著時間流逝,綁匪顯然變得有些煩躁。
懷疑就是一顆種子,只要被種下,哪怕再怎么忽略,也會悄然生根發芽。
綁匪回想著沈眠枝感覺說過的話,越想越覺得不對,幾次想去找地方聯系同伙,奈何雨太大,既是阻擋了其他人找人,也阻礙了他離開。
這人眼珠子一轉,想到了宣泄情緒的新法子。男人拽起瘦弱的像是貓崽的沈眠枝,把他帶到山洞的最深處。
那里拐了一個角,地面凹陷了一些,本就昏暗的光線被完全阻擋。
沈眠枝被塞進了里面。
更加狹窄的空間看不見任何東西,四周的巖石硌得皮膚生疼。
幽暗的寂靜的,未知的危險的,黑暗填滿了沈眠枝的感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沈眠枝蜷縮成一團,無聲地挨個呼喚家人的名字,最后念到了傅斂。
他的睫毛顫抖,落下的不知是未干的雨水還是眼淚。他無聲呢喃。
“哥哥,我好難受。”
第88章 恢復
十二歲的沈眠枝蜷縮在角落, 視線被黑暗覆蓋,呼吸滾燙急促。
無人回應他無聲的呼喊。
……
另一邊。
時間回到幾小時前。在沈眠枝出去玩之后,傅斂淺眠了片刻。
但他睡得很不安穩, 胸口莫名的像是壓著一塊巨石。只睡了不到半小時, 他就驟然驚醒。
傅斂推開房間門。厚重的木門打開,遠處憤怒的咆哮聲和尖銳哭喊頓時傳了過來。
傅斂直覺不對, 跑了過去。
大概十來個人圍在一起有, 沈家姐弟, 他弟傅裕, 以及幾個工作人員。兩家長輩沒有跟來度假,還在工作, 這幾天看護他們這些小孩的是沈家管家梁叔。
人群中間, 還有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那里, 語無倫次地重復半小時前發生了什么——年幼的她終于意識到出了大亂子。
林穂君深呼吸一下,逼自己不去責備這個小女孩:“所以是你把我弟弟喊過去的?”
“是……”
“那里到底還有誰?!”
小女孩神色掙扎。她看著這個眼睛泛紅的漂亮姐姐, 最后還是違背了父親的命令,承認道:“還有我爸爸……”
林穂君握了握拳。
“哎!我們已經報警了!也派了熟悉地形的員工和村民上山了!”山莊的負責人看著暴怒的沈家大小姐,以及目光不善的管家和小少爺, 擦著腦門的汗,“不過我們這兒有些偏, 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傅斂總算跑了過去。他數著人群中少了的那個人,艱澀地開口:“眠枝呢?”
林穂君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乖崽被人綁架了。”
傅斂的心跳幾乎停了一拍, 冷汗瞬間落了下來。大夏天的,他的掌心一片冰涼。
“……什么?”
他只是睡了一個午覺而已,醒來之后他的寶貝就不見了?
“我爸媽在趕過來的路上, 他們剛才收到了第一條匿名信息。”林穂君捂住眼睛,聲音低啞, “報警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趕來。”
她說著,伸手拉住嗷嗷大哭著要找人算賬的沈曜。
傅斂的胸口劇烈起伏,他知道,有一個不得不面對的問題,那就是這里太偏了。
或許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專業的救援團隊才能抵達。而幾個小時,足夠發生很多事情了。
傅斂再怎么成熟穩重,不過是十六歲的少年而已。事關沈眠枝,他一秒鐘都不愿意等下去。
慌亂,自責,種種情緒連同近日來的疲倦,構成了無法壓抑的沖動。
他看了一眼漸漸變暗的天空,轉身跟上進山搜尋的村民。
……
沈眠枝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他的感官已經到了一種模糊的狀態,無法聽和看,也失去了時間的概念。
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讓人難受得不行,冰冷的水滴被越發滾燙的體溫染熱。
雨聲似乎沒有最開始的那么大了。
沈眠枝拼盡全力調整呼吸頻率,想要讓思緒變得不那么渾渾噩噩。
山洞邊緣,綁匪的腳步聲變得有些輾轉焦躁。
那位綁匪一邊往最壞的方向想,一邊又忍不住心存僥幸。他越想越不對勁。
當初那幾個同伙怎么說來著……如果人質和他們在一起,他們隨時會被發現,會有談判專家和狙擊手,但分開的話,一定能先拿到錢。
可他不就真的變成了替罪羊了嗎?還有那些本地的村民也熟悉山路,指不定也會被雇傭來搜尋。
這個綁匪雖然是個賭徒,但涉及自身性命利益,又慫了起了。這人就要提前丟下沈眠枝先跑路。
沈眠枝放松了一些。可他剛松一口氣,又聽到腳步聲返回。
男人笑容猙獰地把他扯出來。眼睛驟然接收到光線,即使微弱,也仍然有些刺目。
“反正你也看到我了,那不如直接弄死算了!
男人喃喃自語:“那死丫頭肯定不敢賣我的,沒人知道我,我先走了,肯定沒人能抓到我!
沈眠枝神色凜然。下一瞬,他勉力躲開了砸過來的石頭。
男人冷哼著,就要再砸下去。沈眠枝撐著搖搖晃晃的虛弱身體,佯裝后退一步,隨后用所有力氣把這個綁匪往石壁上凸起的地方砸去。
那個綁匪踉蹌幾下,被狠狠磕了一下,似乎暈了過去。但不等沈眠枝離開這里,那人又很快清醒過來。
他惡狠狠地回過頭,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小崽子!”
不好,這個人有刀。
沈眠枝渾身都疼,昏沉疼痛,視線迷糊,聽到的聲音也是模糊的。
他已經到了極限——他沒有力氣再躲了。
沈眠枝閉上眼,有一瞬間的茫然。
忽然,一道急促無比的腳步從雨幕中傳來。來人的身影敏捷兇狠,一拳打向揮刀的綁匪
兩人很快打斗起來。一個是持刀的成年男人,一個是練過拳擊的少年,山洞里頓時響起拳肉碰撞的悶響。
沈眠枝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睜大眼睛:“哥哥!小心!”
他嚴重脫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傅斂牢牢地擋在沈眠枝身前,如同被激怒的豹子。而對面男人的刀被踢掉了,又從口袋里拿出一把刀。
傅斂眼都不眨,劈手奪過。
沈眠枝已經看不清打斗的畫面。不知道過了多久,沈眠枝看到微光之下,傅斂奪過的刀尖泛起冰冷的雪光,隨即濺出血花。
那個男人終于失去了行動能力。
傅斂扔下刀,轉頭看了過來。他渾身濕透,衣服上沾滿了血跡,俊美的眉眼也是如此,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歹徒的。
他快步靠近,像是來自雨夜的修羅。
沈眠枝的意識有些渙散,看著這副模樣的傅斂,瞳孔微縮,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清醒的最后,沈眠枝想要抬起手做些什么,但雙手被緊緊捆著,并不能做到。
緊繃的,即將崩潰的精神猛地松下來。他徹底昏了過去。
……
沈眠枝昏迷過去了,但又不是完全的失去感知。他的意識像是漂浮在半空,茫然又無措。
他被救援人員帶出山林時,短暫地醒了片刻。
傅斂固執地守在他身邊,臉上的血跡都還沒來得及清理?匆沈眠枝睜眼,他驚喜地喊:“眠眠!
高燒狀態的沈眠枝聽到聲音,視線艱難移動,落在傅斂身上。
不久前的記憶一幀一幀的播放,昏暗的,潮濕冰冷的,血紅色的……畫面雜糅在一起,讓他又一次顫抖起來。
他在害怕。
傅斂辨認出沈眠枝的情緒,愣了幾秒,沒再說話,慢慢地退到了他的視線之外。
醒了沒幾秒,沈眠枝又閉上眼睛,開始持續發燒昏迷。
他昏睡著,意識卻還是能夠隱隱約約聽到一些細碎的交談。
比如他聽到長輩的低聲交談。
“那人呢?沒死吧,他不配輕輕松松死了!
“沒有,還是留手了。不過也好,多虧有他,眠枝才能獲救,不扯上那些事是好的!
“那幾個匿名短信和賬戶地址已經定位出來了,他們逃不掉的!
還有陌生人和長輩之間的交談。
“眠枝怎么樣?他燒了這么多天了,不會有什么后遺癥吧!
“不好說。醫生說他精神高度緊繃,不讓自己崩潰,放松下來之后那些堆積的反應會爆發,大概率會有應激反應。”
“哎……”
還有一個耳熟的聲音,聽著似乎是傅裕。傅裕神神秘秘地湊到沈眠枝耳邊添油加醋:“傅斂他殺人了!眠枝以后別跟他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
沈眠枝本能地開始明顯顫抖,連接的儀器發出滴滴滴的警報,傅裕慌張地閉嘴了。
病房恢復安靜。沈眠枝斷斷續續地燒了四五天,又昏睡了大半個月,才徹底醒過來。
睜開眼之后,沈眠枝看著病房里的一大群人,有些遲疑:“爸爸,媽媽!彼挚戳看床邊,“阿姐?弟弟?”
沈眠枝低頭看看自己:“我怎么……躺在這里?我生病了嗎?”
眾人表情凝重。沈眠枝很快發現自己忘掉了很多東西,小時候的記憶幾乎變成了空白。
沒過多久,傅斂也小心翼翼地來了沈眠枝的病房。
沈眠枝的大腦把那天的經歷藏了起來,可看到傅斂的一瞬間,他還是泛起沉重的顫栗。
沈眠枝眼睜睜看著傅斂轉身離開,他不知道的是,傅家兄弟倆爆發了吵架,傅斂第一次對傅裕情緒失控,質問是不是他做了什么,才讓沈眠枝那樣害怕自己。
幾天后,鐘迎等人一個個過來問他還認不認識,沈眠枝只對少數幾個人有印象,但同樣不記得一起玩的記憶。
沈眠枝目送同伴離開,又想到了傅斂離開的背影。害怕的同時,他竟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后面的畫面開始加了倍速,不斷的快進播放,最終停在某個年夜。
更準確的說,傅斂十八歲成年的時候。
傅斂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他朝沈眠枝靠近。
沈眠枝本能地有些顫栗與恐懼,又夾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
十四歲的沈眠枝安靜乖巧,站在傅裕身邊,對傅斂客氣地說:“大哥,生日快樂!
僅此一句而已。
……
又是一道轟鳴的雷聲,記憶與現實交織,沈眠枝的睫毛頻繁顫動,掙扎著睜開了眼。
睜開眼睛時,周圍的景象與記憶里的畫面幾乎一模一樣。
沈眠枝下意識就要發抖,可身后的懷抱那樣溫暖,一聲聲溫柔低沉的安撫又那樣熟悉,他奇妙地平靜下來。
“眠眠,寶貝。”傅斂輕聲喊他,“還有哪里難受?”
“哪里都不舒服!鄙蛎咧卮。
傅斂眉心緊鎖,輕柔地按摩著沈眠枝的太陽穴,試圖讓愛人更舒服一些。沈眠枝任由傅斂動作,目光描摹著眼前人的面容。
過往種種如同走馬觀花,曾經的噩夢,連帶著一同遺失的幼年記憶,終于徹底恢復。
沈眠枝聲音沙。骸案绺,我都記起來了!
他最最恐懼的那段記憶被傅斂耐心地一點點捂熱,變得不再害怕。
是傅斂一點點引導他,是他的家人和朋友年復一年地,小心翼翼地守護著他。是他們在盡全力填補這些空缺,陪他度過了長達十年的不完整歲月。
他終于徹底地跨過了曾經的夢魘。
“小時候的,綁架那天的,我全部想起來了!
傅斂聽到熟悉的稱呼,怔了幾秒,眼眶有些酸:“嗯,眠眠現在記得我了。想起來了也不用怕,我會繼續陪你脫敏治療的!
沈眠枝悶悶地說:“好!
隨著記憶完全恢復,有個他一直想不明白的問題也終于有了答案。
他為什么會那么害怕傅斂?
不僅僅是因為他目睹了傅斂兇狠打斗,渾身是血的模樣,也不僅僅是因為傅裕那些似是而非的謊言。大腦的防御機制讓他抗拒曾經的經歷,連帶著那天的傅斂也在這層屏障之外。
可他的害怕其實有另一層含義——他看到傅斂受傷,所以難過顫抖。
被找到的那天,他昏迷之前想做的是……幫傅斂擦掉臉上的血跡。
“對不起,我現在才知道是你救了我。”沈眠枝垂著眼,心里滿是說不出的難過。
他看向傅斂,說:“哥哥,告訴你一個秘密!
“嗯?”
從最深層的夢魘掙脫,沈眠枝的身體仍有些止不住的輕微顫栗。
沈眠枝緩慢地,堅定地抱住傅斂,像是抱住十年前那個固執地尋找他,為了他不顧一切和歹徒搏斗的少年。
他擁住那顆始終熾熱的心。
“我沒有排斥你的。”沈眠枝一字一句地說,“我那天確實被嚇到了,但那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傅斂的呼吸下意識放輕。
沈眠枝一句短短的話,已經讓傅斂過去那些年感到的委屈消散了一大半。
傅斂安靜地注視著沈眠枝,等待那個或許能夠成為驚喜的原因。
山洞外的雨聲漸漸變小。
沈眠枝的視線落在傅斂的眉骨附近。那里有一道極細的傷痕,長度約莫兩厘米,靠近眉毛,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他們在做的時候,彼此無比契合貼近,沈眠枝的目光總是只能落在傅斂身上,也就曾經注意過這道傷痕。
他問過傅斂,這是怎么一回事,傅斂當初只是笑了笑,不在意地說:“有一次打架受的傷!
沈眠枝無法想象傅斂是用什么樣的心情給出回答。幸好現在,絕不是傅斂一個人孤獨地奔向他。
他同樣堅定地靠近傅斂。
沈眠枝湊了過去,珍重地吻了吻那道細微的傷痕。
他有些哽咽地說:“我不怕你的,哥哥。我那天在想,你是不是很疼啊!
第89章 轉變
沈眠枝的唇瓣柔軟溫涼, 輕輕落在傅斂的眉間,泛起細微的癢。
傅斂難得的反應遲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沈眠枝說了什么。他快速地眨了一下眼睛, 掩掉那絲濕意。
“不疼的!备禂康吐曊f, “我當時沒有感覺疼,我只想把你帶回家!
——滿心滿眼都是沈眠枝, 所以根本注意不到自己受了傷。
沈眠枝頓了幾秒, 眼里的水霧終于還是落了下來, 啪嗒一聲砸落在手背上。
淚水無聲滑落, 沈眠枝有些胡亂地摸了一把臉頰,親了親傅斂。
他們緊密地擁抱著對方, 唇瓣貼合, 接了一個帶著咸澀眼淚的吻。
傅斂很輕地拍打著沈眠枝的后背, 心臟滿是酸澀的憐惜,以及被撫慰的滿足。
那么多年前的少年委屈, 一次又一次的失落和難過,這一刻被完全撫平了。
過了許久,他們結束接吻。沈眠枝靠在傅斂的胸前, 又說了一句對不起。
傅斂握著沈眠枝發冷的手,溫聲說:“不是你的錯, 寶寶!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也從來沒有后悔過。現在是, 十年前的我也是。”
沈眠枝悶悶地嗯了一聲。
“雖然過程有些艱難!备禂堪岢霾痪弥,沈眠枝安撫他時說過的話,“但是眠眠你看, 我們還是在一起了對不對?”
“嗯!
沈眠枝靠著傅斂,緩了好一會兒。
恢復記憶來帶的生理反應很明顯。他現在還有些手腳冰涼發軟, 心跳也沒恢復到平穩的頻率,還有些頭疼。
那段最深的記憶帶來的恐懼感,仍然殘留些許,只是比起當初,已經少了很多很多。
沈眠枝鼓起勇氣,主動打量起四周的環境。
外面還在下雨,雨幕遮擋之下光線很暗,但足夠視物。石壁凹凸不平,和當年的情景很像。
可還是不一樣的。
這里沒有了當年的歹徒,而傅斂始終都在。
傅斂摟著人,略微緊張地安撫:“我在呢,眠眠不怕。”
沈眠枝回頭看了看傅斂,腦海里忽然閃過他和傅斂的某幾次獨處——比如拉緊門簾的昏暗浴室,又比如肆無忌憚接吻的狹窄的車后座。
沈眠枝慢吞吞地說:“我突然發現,斂哥幫我脫敏……還是挺有效果的!
傅斂聽懂沈眠枝的意思,笑了笑:“有效果就好,以后繼續治療!
見著沈眠枝放松下來,傅斂語氣輕柔地為他打消最后的驚呼:“當時那幾個壞人都被抓了,都有前科和案底,一個處了死刑,其他的都是無期!
沈眠枝垂著睫毛,點了點頭。
他的身體和情緒很累。先是經歷了驚險的落崖,又被動恢復了記憶,經歷了一番大起大落,他很困倦。
傅斂早就把自己的外套解下來披在了沈眠枝身上。傅斂見他這副模樣,攏緊了衣領,又調整位置擋住所有的風。
“眠眠,累了就先睡一會吧,我守著你!
暴雨持續了一段時間。這樣的天氣和環境,救援并沒辦法立刻抵達。
好在雨沒有一直下,過了差不多兩小時,救援隊終于找到了他們。
傅斂捂住沈眠枝的耳朵,眼神示意外面的人不要引起沈眠枝的情緒波動,才喊醒了沈眠枝。
他們沒有再從山崖底下再洄半山腰上,而是直接找到另一條路,回到馬路上,送沈眠枝去了醫院。
救援隊是那兩個小孩的父母和酒店負責人喊過來的,他們路上也跟來了,對沈眠枝和傅斂道謝和道歉了好幾遍。
和他們一起露營的師兄弟們也派了代表過來,一群人浩浩蕩蕩跟在救護車后面跟去了醫院。
沈眠枝更疲倦了。徹底睡過去之前,他拿出恢復信號的手機,給他的家人朋友們發了信息-
我的記憶恢復了。
……
沈眠枝被送到醫院去檢查和輸液,放松地睡了過去。而收到他那條信息的眾人,全都沒有維持住平靜。
沈家夫婦難得的在公司失態,推遲了會議。林穂君更是急切,看到信息的下一刻就轉身沖出了公司。沈曜大課間摸魚看到信息,立刻匆匆請假出了校園。沈眠枝那些朋友也一個賽一個的激動和緊張,扔下手頭的事情就趕了過來。
一陣兵荒馬亂,大家在醫院碰了面。沈眠枝還沒醒,床頭掛著點滴。
傅斂把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眠枝他情況還好,沒有應激反應,不過太累了,應該要再睡一會!
“好,沒事就行!绷皱聊藥酌,呼出一口氣,“謝謝小斂,要不是你,眠枝他……”
她是個強勢的家長不錯,和丈夫沒多少感情也不假,但她總歸是擔憂自己的孩子的。
傅斂看著她,認真地說:“我應該做的。而且,他自己也在很努力地治療和克服!
“是啊,是啊……”
半個多小時后,病床上的沈眠枝睜開眼。
一睜開眼,他就看到病房里有七八個人,圍著病床,目光炯炯地看著他。
沈眠枝:“……?”
沈柏平動作生疏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眠枝,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還好,只有一點暈。”
沈曜受不了親爹占著位置說了一句話就不再吭聲,上前把他擠開。沈柏平看了一眼自家孝子,忍了忍,還是沒說什么。
沈曜趴在床邊,額頭貼在沈眠枝掌心,抽噎著說:“哥,你想起來了是不是,你記起我們小時候了……不怕了,我會保護你的,十年前我就承諾了的。”
“嗯,想起來了!鄙蛎咧Υ亮舜恋艿艿腦門,“原來我給你收拾了這么多爛攤子,真能折騰!
沈曜被批評了,一點都沒有不開心,反而開始嗷嗷大哭。
林穂君把他拎開,揉了揉沈眠枝:“乖崽恢復就好!
一家人說了會兒話。沈眠枝那幾個朋友沒有打擾一家人,等到兩位長輩走出病房,才撲過來。
幾個朋友沒出息地淚眼汪汪,鐘迎的眼眶也有些紅:“乖乖?”
“我想起來了,也不怕了。”沈眠枝朝這些愛著他的人們彎了彎眼睛。
“以后會更好的!
……
沈眠枝在醫院輸了液,又住了一晚觀察情況,第二天才出院,回家休息。
師兄弟們嚇壞了,一通噓寒問暖,還很靈性地幫他請假,把一周假期延長了。
在沈眠枝的家人朋友們激動歡喜時,傅裕也知道了這件事。
他那時候剛去和一個合作商見了面,正在下樓。驟然看到這個信息,傅裕的動作頓時有些僵硬,恐懼和心虛的情緒涌上心頭。
沈眠枝想起來了,那會不會記得他說過的謊話?會不會更討厭他?
傅裕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得到的那十幾年偏愛和喜歡,都是偷來的。
他是個見不得光的騙子,是個偷東西的小丑,從來都不是那些喜愛的真正擁有者。
傅裕魂不守舍,一腳踏空,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助理象征性地攔了一下,沒攔住,任由他滾了十幾層臺階。還沒走遠的合作商也詫異回頭,不知道傅裕在干什么。
傅裕抬起頭,露出摔得鼻青臉腫的臉。他想要站起來,但使不上力,估計是骨折了。
他黑著臉,怒斥一動不動的助理:“你是廢物嗎?不知道來扶我一把?”
助理終于受不了了:“老板,我們這些下屬早就看你不爽了。你要不看看你的能力配不配得上你的脾氣?再看看工資配不配得上我們對你做牛做馬?”
傅裕感覺到四周的打量目光,緊緊握住拳頭。
助理把憋了這么久的話說出來,整個人都爽了。他再也不掩飾自己偏向沈眠枝的意思。
當初出軌那件事鬧得那么大,所有人都知道傅裕是個劈腿的渣男,知道他連那樣的大美人都不懂得珍惜。
拜托,跟著傅裕做事,他們臉上無光的好吧。
“今晚我就會把辭職報告發給你!敝碚f,“還有,我早就想說了,就你那點動動嘴皮子的誠意,還想把人追回來?”
……
當然,沈眠枝并不知道有一位小助理在為他打抱不平。出院之后,他把自己記憶里聽到的話告訴了傅斂。
“我沒有想到,他會做得那么……超乎我想象的惡心!
比起知道傅裕出軌還要惡心。
傅斂壓下戾氣,哄他:“眠眠別因為他這種人生氣,我來處理,嗯?”
沈眠枝點頭又搖頭:“斂哥去吧,不過我也有人脈的!
于是傅斂沒再有任何留情,雷厲風行地摧毀了傅裕辛苦幾年建立的事業根基,并且把傅裕做過的各種事情曝光出來
傅裕做的事情也被告訴了傅老爺子。老人對他徹底失望,枯坐半夜之后,對外宣布把傅裕逐出家門。
這又讓傅裕的親媽好一通哭天喊地,但并沒有讓傅老爺子回心轉意。
老人只是沉默地看了傅裕許久,說:“你真的太過了。你對不起眠枝,也對不起你哥。你收拾收拾,準備出國吧,別在他們面前晃悠了!
傅裕一夜之間徹底失去了自己引以為傲的所有——在失去沈眠枝之后,他的事業,家境,前途,名譽……現在也徹底沒了。而被趕出國,不亞于是讓他自生自滅的意思。
他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不明白為什么要這樣絕情。
哦,他想到了自己曾經說的謊話曾經做過的孽……大概這就是報應吧。
可傅裕終究是不想失去那么好的舒適生活。他咬咬牙,一瘸一拐地去了傅斂家里,想要向沈眠枝求情。
開門的是沈眠枝。
漂亮嬌貴的美人面無表情,聽了幾句傅裕的道歉,沒什么耐心地打斷。
“你做了那樣的事情,騙了我那么多年,你覺得我憑什么原諒你?”
沈眠枝一字一句,直白冷漠,不留情面地說。
“傅裕,你根本比不上斂哥,之前是,現在也是!
“你真的讓我覺得,非常,非常惡心!
被心愛的人這樣說,被不留情面地比較,無異于是戳到了傅裕最難堪的地方。傅裕心里針扎一樣疼。
是,他哥比十年前還要優秀,他比不過,永遠都比不過。而他們倆始終站在一起,他求而不得的沈眠枝,哪怕是他小丑一樣偷來十年,也始終不是他的。
傅裕垂下頭,心如死灰。
“我知道了,對不起,我不會再出現了!
傅斂冷漠地看著血緣關系上的弟弟轉身,安撫地親親沈眠枝:“我出去一下。”
大門掩上。
傅斂挽起袖口,一拳把傅裕揍趴在地上。揍完之后,傅斂冷冷地警告。
“你最好說到做到,滾遠點!
……
那天之后,傅裕確實沒再出現。傅裕灰溜溜地出國了,想把自己還擁有的產業和股份都轉給沈眠枝,想做出實質性的補償,但沈眠枝拒絕接受。
沒有在乎傅裕的想法。
很快又過了三四天。
沈眠枝那天輕微歪傷的腳踝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精神氣也恢復得很好。
再過一天,就是沈眠枝的生日,以及他和傅斂的婚禮——他們決定在沈眠枝生日這天舉行婚禮,讓這天有雙倍的喜悅。
然后,傅斂又開始了婚禮焦慮。
他們琢磨了一個月,最終從幾千種組合里面,確定了婚禮的地點和方式,以及婚服款式。由于中式婚禮和西式婚禮實在選不出來,他們決定辦兩次。
婚禮前一天晚上,傅斂一遍遍檢查第二天的各種細節,又悄摸檢查要送給沈眠枝的生日禮物,順便檢驗曲奇的訓練成果。
曲奇被來來回回訓練,累得趴在地上不動彈,伸爪拍拍按鈕:“爸爸,累,睡覺。”
沈眠枝看了看曲奇,又看著傅斂轉來轉去,有些好笑地拉住他:“哥哥,你冷靜一點!
“明天可是和寶貝的婚禮。”傅斂聽話地坐下,摟住他,小心翼翼地確認,“眠眠是想和我舉行婚禮的,對吧!
沈眠枝說:“當然。不過我們都結婚這么久了,哥哥不要緊張嘛!
搞得他都有些緊張了。不過就算是緊張,也是滿懷期待的緊張。
傅斂琢磨幾秒,覺得有道理。
說得對,他們都領證幾個月了,四舍五入一下,已經是老夫老妻了。
不過說到這里……傅斂忽然意識到,沈眠枝的思維,其實還停在剛從協議結婚對象變成男朋友的程度。
但實際上,他們是已經領了證的。
“眠眠說得對,明天只是婚禮,我們已經結婚了!备禂刻崾镜,“不過我們好像沒有注意關系以及稱呼的轉變?”
沈眠枝一下子沒聽懂:“嗯?”
傅斂努力暗示:“結婚了,可不止是喊男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