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升騰出煙火氣。
看孟寒舟有條不紊地備菜、下鍋,動作瀟灑嫻熟,顧南嘉倚著廚房門,生出一點奇妙的幸福感。
她忍不住感嘆:“你很會做飯誒。”
“還行吧。”孟寒舟剛把米飯送進鍋,暫時閑下來。
“簡直是大神級別了好嗎?”她聞到雞湯的陣陣香氣,“居然不用看菜譜就能做出來,還會用高壓鍋!”
孟寒舟笑笑,屬實沒想到這種日常生活技能也能被她夸。
“笑什么,高壓鍋就是很恐怖啊,我媽每次在家用,我都以為它要爆炸了。”
孟寒舟笑笑。
廚房位置暫時空了下來,顧南嘉開始搗鼓她的蛋糕。
“這次你不要插手哦,我來弄。”她對這個還是很有信心的,“如果你不想閑著的話,幫我打個下手也可以。”
她順手打了個蛋,孟寒舟剛俯身找出蛋黃分離器,顧南嘉已經熟練地左右倒騰,分好一個了。
“還挺熟練的嘛。”孟寒舟說。
“那當然。”
顧南嘉生活在一個精致的圈子里。美女帥哥扎堆,自然少不了暗暗比較。
奢侈品是標配,是日常用品,并沒有人會刻意曬。
城市精英嘛,自然要追求精神上的愉悅。
這個燭光晚餐,那個健身游泳,人人都把自己包裝得懂生活、有品位,在朋友圈“不經意”展示一角不同平常的人設。
顧南嘉也無法免俗。
她經常曬一些自己的烘焙成果,花半天時間烤蛋糕、裝點擺盤,再拍一些看上去毫不費力的照片,當然,還要帶著自己精致妝容的美貌出鏡。
好不好吃另說,起碼顯得她又可愛俏皮,又有閑情逸致。
這些事固然復雜,但她喜歡折騰,也樂在其中。
還好在超市拿了淡奶油和裱花袋,她在準備剪開淡奶油包裝時,孟寒舟問她:“還要抹奶油?”
“你不喜歡嗎?”她放下手里的東西,“不放也可以。”
“我以為沒這么復雜。”他舌頭有點絆住,像是試圖找合適語句來安慰她,“怕你太辛苦。”
“辛苦倒沒有……對了,我忘了問。”她動作突然僵住,“你喜歡蛋糕嗎?”
她不希望是自己一廂情愿的才藝表演。
食材他付了錢,做飯他掌了勺,她也想為病號做點什么的。就是太興致勃勃,忘了問病號意見。
“喜歡啊。”
雖然說喜歡,但語氣沒有很興奮。
不過他向來如此。
顧南嘉下命令:“那不管味道怎么樣,你都要說好吃。”
他盯著她手邊的容器,迅速伸手扶了下差點倒了的量杯:“好。”
兩個人身體距離很近,顧南嘉能清晰地感受到孟寒舟的體溫,甚至呼吸。
這時候很適合玩一些曖昧把戲,比如給鼻尖沾一點面粉什么的,然后眼神無辜地望向孟寒舟,看他會不會幫忙擦。
可以倒是可以……但她不想用。
萬一孟寒舟不接招,尷尬的是她。
“有電動打蛋器么?”她望著操作臺上的手動打蛋器,覺得自己大概搞不定。
“有。”
孟寒舟從櫥柜里拿了個電動打蛋器出來——上面的塑料膜還沒有撕。
“你這里怎么什么都有啊。”
這么……熱愛生活么?
“裝修時候都買齊了。”
“新的誒,我是第一個用的?”
“嗯。”
“你家以前就沒來過別人?”
“嗯。”
他搬過來不久,還不到一年,確實沒人來過。
她心理壓力瞬間變大了。
“怎么了?”
一套全新的廚具給她造,萬一做失敗了……
孟寒舟看穿她在想什么,淡淡地笑著說:“我會說好吃的。”
-
蛋糕模具總算進了烤箱。
在那之前,還沒有明顯的失誤。
顧南嘉抹了把汗。
烤箱香氣彌漫。
雞湯煲好了,米飯也蒸熟了,孟寒舟把最后一道菜下鍋。
竹蓀燉雞湯,清炒蘆筍口蘑,再佐一道蝦仁滑蛋。
色香味俱全。
“好吃好吃。”顧南嘉給出了很高的評價,往嘴里混合著扒拉了幾口,“你好厲害!”
“是么。”孟寒舟食欲不算太好,靜靜慢慢地吞咽。
“我身邊的男的,都不會做飯。”
他輕笑,說得好像她身邊有多少男人似的。
她以為他不信,便來勁了:“真的,我家那三個男人,還有向霆,都不怎么會做飯。”
反正都沒有孟寒舟做的好吃。
“哦?是么。”孟寒舟淡淡抬了抬眼。
“我爸做飯,只管做熟,味道很不穩定。我哥和我弟根本不會做飯,以前只要爸媽不在,我哥就帶我們去吃肯德基。”顧南嘉陷入回憶中,“還有向霆,他喜歡做,但是沒有天賦。他參不透‘適量’的精髓,放調料每次都是致死量。”
孟寒舟被逗笑。
她給他講起向霆,講起他們小時候。
“他小時候就跟只猴似的,什么騙我捉毛毛蟲啦,考試前借給我練字的消除筆啦,偷偷把的飲料換掉啦,他小時候沒少惹哭我,也沒少挨揍。”顧南嘉說激動了,還帶著手勢,“我腦子里還都是他小時候的樣子呢,現在居然當了警察……”
她充分發揮了電臺主持人的優點,繪聲繪色,滔滔不絕。
他身邊少有這樣活潑的角色,他也不打斷她,靜靜聽著。
“他喜歡你?”孟寒舟突然問。
“什么呀……”顧南嘉隨意揮了揮手,“他那人跟我一樣,藏不住話,什么都在臉上寫著,我跟他一起玩到大,他要是喜歡我,我怎么可能發現不了?”
“再說了,從小一起穿著開襠褲長大的,談戀愛得是什么樣啊,我都不敢想。”
外人都撮合他們,可合不合適,她自己還不知道嘛……
她又開玩笑地說起向霆跟她的那個四十歲之約。
“你答應了?”孟寒舟不動聲色地問。
“我瘋啦?當然沒有。”
“你們有各自戀愛過么?”
“他好像談過吧,大學時候……”她也記不清了,她大學又沒在本地上,“我嘛……”
她心里劃過徐天一的名字,但沒有說。
孟寒舟也識趣地沒問,而是換了個問題:“如果到時候單身,你跟他結婚嗎?”
顧南嘉反問他:“你看過《老友記》嗎?”
孟寒舟點頭。
“那你記不記得,莫妮卡和錢德勒也有過同樣的約定。”
孟寒舟挑眉,表示知道。
“那我現在要說跟莫妮卡一樣的臺詞。”顧南嘉放下筷子,往后靠了靠,雙手環抱在胸前,“為什么我四十歲的時候還會是單身?”
孟寒舟沒有被她問倒,而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提醒一下,莫妮卡和錢德勒最后在一起了。”
烤箱的叮聲適時響起,孟寒舟起身去廚房,把蛋糕從烤箱里拿出來。
充滿幸福感的香甜蛋糕味鉆入鼻尖。
還帶著剛出爐的熱氣。
“我……”顧南嘉卻無心注意這些,她提高了聲量,“我跟他才不會在一起!”
她特后悔,今天怎么就像喝了似的,說嗨了嘴上就沒個把門的。
她希望他給點回應,可孟寒舟什么都沒有說。
直到這頓飯結束,她都隱隱覺得不爽。
她連菜帶飯吃了一大碗,又喝了兩碗雞湯,已經塞不下任何東西了。本來已經吃得夠多了,現在又多了一口氣堵在喉嚨口。
她壓根忘了還有個烤好的蛋糕時,孟寒舟已經脫好模,切成等分扇形,還很給面子地嘗了一塊。
“很好吃。”
顧南嘉面色沮喪,扯了扯嘴角。
孟寒舟要收拾碗筷,被她摁住:“我來!”
“有洗碗機。”
“那……”她悻悻坐回去。
“怎么辦,本來是我請你吃飯,結果什么都讓你做了。”
她期待孟寒舟說,那這次不算,下次請好了。
男女之間,不就是這樣有來有回。
故事就在來來回回中產生。
可孟寒舟說:“都一樣的。”
不過也是,男女之間,哪兒有那么多心有靈犀。
她坐在椅子上,托著下巴看孟寒舟正在忙碌的寬闊背影。
真好啊,可惜不喜歡她。
-
孟寒舟吃了感冒藥,有發汗昏沉之勢,又忙活了大半天,看著面色不佳。
顧南嘉覺得也不適合久留,適時起身說了再見。
孟寒舟還要開車送她,被她推了回去。
她走得急,那棵原本要帶回自己家的小松樹也忘了拿。
算了,由他自行處理吧。
出來以后顧南嘉自覺遺憾,今天大好的機會,竟沒把話說開。
是因為她提了向霆的事嗎?好像是說了約定結婚的事之后,氣氛一直怪怪的。
這件事給她的挫敗感太強,她甚至把平時喝的美式換成了拿鐵。
工作日,她又一次晃進廣電樓下的星巴克,懶懶掏飯卡時,余光突然掃到一只熟悉的生物。
顧南嘉往后倒了幾步,瞧見貨架的毛絨兔子。
還有兩片醉人的腮紅。
“這這這……什么時候有的?”她指著那兔子問店員。
店員說,這都一個多月前的款了。
“一直都在這兒放著嗎?”她疑惑。
店員認識她,說對啊,上次你來的時候,還在這看了半天呢。
顧南嘉茫然:“哪次啊。”
店員說,你跟一個帥哥一塊來的,那次你沒刷飯卡,帥哥買的單。
帥哥真是擁有特權,過去這么多天還能讓人有特別印象。
她當時怕尷尬,確實來這邊看了一會杯子和玩偶……可她當時也沒走心啊。眼神停留了,記憶可是一點都沒停留。
唔……
所以孟寒舟車里那只兔子,真的扔了嗎?
顧南嘉心里開始翻騰。
她心里不能藏事,回辦公室后,她翹著二郎腿,給孟寒舟車里那只兔子安了個合理的故事線:孟寒舟在第一次去廣電的時候就對她有意思了,看她盯著那只兔子許久,以為她喜歡,然后背著她偷偷買下來,想當成禮物送給她!
但是他害羞,沒有直說。
她又復盤一遍,覺得邏輯極其順暢。
如果是這樣,那不就……
嘿嘿嘿,守得云開見月明。
這些跟真實情況是否相符,得當面問才行。
她啃著嘴唇,發了條微信過去:【孟醫生,今晚值班嗎?】
過了會,手機一震:【不值班,不過也不能準時走,晚上七點半左右到家。】
很好,很滿意,還學會搶答了。
顧南嘉賣關子,就不說是什么事。
下播后,她在孟寒舟家小區門口打轉,企圖偶遇。
結果沒遇上孟寒舟,倒是撞見了另一樁令她大跌眼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