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
刷了所有補給點的題,又有這么長的準備時間,怎么可能不偷摸藏點東西?都帶在身上也不利于跑動不是?
霄酒和蕭鼎演的很賣力,‘奮力拼搏’,‘驚險辛苦’的跑逃了很久,奈何‘雙拳不敵四手’,終是力竭,輸在了懸殊的人數差上,只能扔掉裝滿食物的小包袱轉移視線,才‘終于逃脫’。
遠離喧鬧的大樹背后,蕭鼎喘勻了氣,偷偷看一眼遠處,很是滿意:“算你立了一功……坑哥跑更多,自己偷懶的小心思,暫時不同你計較了。”
“能者多勞,”霄酒頂著對方瞪過來的視線,慢條斯理將彈弓塞回懷里,“七哥這么好的本事,不多讓人見識見識,豈不可惜?必須不能給這些人背后說嘴嘲諷的機會。”
蕭鼎抬起下巴,做作的理了理衣領:“雖然確實如此,但你不提前告知,自作主張,就是坑盟友,嘴甜也沒用,我記住了。”
霄酒:……
隨便吧。
蕭鼎舔了下干燥的唇:“跑這么久,有點餓了,藏的那一箱……我們去挖出來?”
霄酒看了他一眼:“你確定現在?”
“不行?”蕭鼎立刻警惕,犀利目光掃視周圍。
“倒也不是,”霄酒慢悠悠,“只要你確定休息夠了。”
這話有點不對勁,好像剛剛漫長的跑動對抗,現在渾身的疲憊,都只是開胃菜………
蕭鼎瞇眼,盯著小漂亮:“你個小混蛋,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霄酒微笑:“七殿下可知,怎么讓餓狼更兇?”
蕭鼎:“伺機追打?”
“給他們吃塊肉,不多,小小一塊。”霄酒慢悠悠說著話,視線放遠,看著高遠天空,像是透過星辰宇宙,看到更遙遠的什么,“吃不著時只是餓,只能想象,不知道肉是什么滋味,吃到一小塊,嘗過了,越發不滿足,更想要,想更多,自然會更兇。”
蕭鼎摸下巴,知道小漂亮在說誰:“可為什么讓他們更兇?”
“不兇,掐架時怎么出全力?”
霄酒側眸看他:“灰狼和黃狼兩敗俱傷,殿下覺得,得好處的是誰?”
“我,我們……”
蕭鼎呼吸都顫了:“所以藏的那個箱子,又是個新餌,老子吃不著?”
霄酒:……
你在意的只是這個?這種時候,你還只惦記一口吃的,不想下輸贏?
“七哥聰慧,見微知著,”他微笑出聲,眉眼彎彎,“全京城的人竟然全都沒看出來,七哥此前還是太低調了。”
蕭鼎:……
別以為你罵我我沒聽出來!
“瞎說什么大實話,這點小局,誰看不出來?”
你清高,你了不起,說的話我愛聽!
蕭鼎驕傲的哼了一聲:“算了,再給你個機會,見識見識哥哥的厲害!”
說罷,就擼了袖子,抬腳往前走,朝之前藏箱子的方向,不就是接著跑逃,接著舞么,他會怕!
霄酒從善如流跟上。
沒走幾步,蕭鼎又停下了,默默回頭:“我真的吃不著?一口都沒有?”
霄酒:……
“殿下安心,忙了這么久,你我的晚飯,總要留一份的。”
“這還差不多。”
蕭鼎腳步瞬間輕快起來。
箱子藏在一個枝繁葉茂的大樹上,也是巧了,離這里不太遠,四周幽靜,走過去的路也很順利,沒有人在周圍晃蕩,也不會被發現。
“你倒是走快點,凈遛著我跑,又沒出多少力,怎么懶成這樣——”
話未說完,蕭鼎就覺得不對勁,小漂亮這個慢,好像也不是故意的:“你受傷了?”
霄酒身體緊繃,臉轉向一邊:“沒有。”
“別動。”
蕭鼎直接下手按住霄酒,霄酒倒是想掙扎,奈何這小身板,哪對抗得了蕭鼎蠻力,很快被脫了靴,現出略紅腫的腳腕。
“崴腳了?”
有藥味,已經處理過,好像也沒傷到骨頭,歇一下應該能好。
蕭鼎恍然:“所以真不是故意坑我?”
甚至心疼他跑太久,擔心他扛不住,幫他用彈弓吊開別人注意力?
霄酒踹開蕭鼎,把靴子穿上,以此示意腳沒事:“我當然是故意的,這點算不得傷。”
“害臊了?”
蕭鼎瞧著新鮮,圍著他轉了一圈,嘿嘿笑出一口白牙:“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撒個嬌,求一求,好哥哥連誤會都不可能有,直接帶著你那一份就往前沖了,連苦肉計都不會使,你怎么長大的?你在家不是庶子嗎?慘都不會賣,怎么要來糖吃?”
霄酒:……
“閉嘴。”
他抬腳繼續往前。
“真不好意思了?”蕭鼎追上,“這有什么,雖說男人流血不流淚,可你弱一點,我又不會笑話你。”
霄酒:“那殿下可要記住這句話。”
蕭鼎察覺到危險。
霄酒:“鋤強扶弱,襄助盟友,立誓不拋棄不放棄——”
“不說了,我不說了行吧?”
蕭鼎識趣閉嘴,什么鋤強扶弱不拋棄不放棄,他們這個結盟本就是臨時的,小漂亮滿肚子心眼,身體又弱雞似的不行,就是想賴上他坑他累贅他,他才不干,早晚得散伙!
前方因有石林障礙,夜里視線不清晰,不方便,他們稍微繞了點路,終于把箱子從樹上拿下來,還沒打開,入口嘗一嘗,蕭鼎就感覺不對勁:“我們是不是……又被跟蹤了?”
霄酒瞥他一眼,淡定極了:“不然呢?”
蕭鼎回想過來的路線,氣的猛拍了下箱子:“好啊,又是你悄咪咪計劃好的!”
成心的是不是!不是說有他一口飯的么!現在根本來不及吃!
七殿下銅鈴似的大眼含怒,委屈的不行。
霄酒:……
“總之有你的就是了。”
“可他們都圍上來了!”
蕭鼎憋著氣,拉霄酒躲到大石后:“好么,現在跑不了,只能先聽聽他們說什么了。”
霄酒站好,非常安靜。
蕭鼎挑眉:“你該不會……就打著偷聽的主意?”
霄酒:“我有些疑問,須得在他們身上找答案。”
計劃準備的時候,逃跑的間隙,他沒少指揮蕭鼎往河邊跑,自己得空也會順便遛一圈,看看有沒有新的信息紙條。紙條更新速度并不快,可能因為水流緩慢,也可能因為投放頻率,有些信息當然非常關鍵,有些卻像沒用的干擾……
他并不覺得沒用,這一輪荒野生存比賽,真的會那么簡單?
“——99弟!平日金尊玉貴,身嬌體軟的,這荒山野嶺惡劣環境如何能行?既然受傷跑不動了,就別撐著了,不若由我等護你,一起過關可好?”
喊聲由遠及近,慢慢壓過來,是8號蕭厚的聲音,一如既往憂國憂民,溫和規勸,聽起來善良極了,實則皆是偽善,是胸有成竹,運籌帷幄得勝的傲慢。
蕭鼎本想罵回去,偏頭看到霄酒的臉,淡定靜美,如月皎皎,如潭深涌,比對方胸有成竹的人還要胸有成竹……
他又悟了。
所以坑他是真的坑?就是想讓他多跑,自己省點力,順便也讓那小王八看到,知道有人受傷了,起心利用這個點好好欺負?示人以弱,故意讓人算計一層,順便借著這個算計算計第二層第三層一石數鳥?
小漂亮這腳崴的,是不小心還是故意?
不管是不小心,干脆順勢做局,還是故意制造機會,都太狠了。
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這哪是什么身嬌體軟荏弱的不行的小漂亮,這是個帶刺的薔薇花!
帶刺的薔薇花沒說話,任對方叫囂,看起來就像走投無路了,又倔強著不肯認輸。
蕭厚聲音就更溫和了,略略揚高:“認真說起來,安全圈是大家的,東西也是大家的,你一個人都搶了,是不是有點不厚道?一個人終歸走不了多遠,總是要兄弟們扶持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若這樣,你將食物拿出來,我親自分給大家,保證公平,如何?”
小漂亮都沒急,蕭鼎知道他有后招,也放松了,湊過去小聲逼逼:“聽見了么?這老王八是想占你功勞呢,借花獻佛,你憑本事刷到的東西,讓他分配給大家,大家感謝的是他不是你,這一切就都是他的功勞了,沒你什么事。”
霄酒唇角弧度諷刺:“這不是很正常?”
干領導的,不都這樣?苦活累活臟活下面人干,出業績就是領導有功,出事下面人背鍋。
也不是全天底下一個好領導都沒有,但蕭厚這作派太明顯,好的一點沒學,糟粕全熟練。
蕭鼎:“你不生氣?”
霄酒唇角揚的更高:“早說了,我們社……我們身在底層的人,都是逆來順受的小綿羊,膽小怕事,隨遇而安,上面人給口吃的都得叩謝感恩,可不敢不高興。”
蕭鼎:……
蕭厚:“99弟可安心,賽事不易,我亦求賢若渴,前番種種,我可在此立誓,既往不咎,你拿出的所有東西,我也可什么都不要,將我的那一份也讓給你——”
“八哥別——”
立刻有人勸說,既然要公平,就都公平,怎么可以讓八哥沒吃的,實在不行,八哥非要讓給別人,那他的那一份就讓給八哥好了!
蕭厚卻婉拒了,一臉為大局考慮的開闊胸懷:“你的就是你的,八哥沒關系的,大事者不拘小節,大才者確應厚待。”
蕭鼎差點吐了:“雖然這小王八很惡心,但對你屬實算大方,你真不動心?”
霄酒:“他若不強搶,所有這些,都是我自己的。”
慷他人之慨的大方,也算大方?
蕭厚:“若99弟愿意,其后這些天可以一直跟著我的隊伍,同進同退,我可予你一個特權,不做任何事,不干任何活,享受所有兄弟們的保護和照顧,只需在刷題的時候出馬即可,本輪賽事,八哥以命護你,除非我死,你必不會出局。”
“操!”
蕭鼎磨牙:“這條件,要不是死對頭,老子都心動了!”
這小王八,比他能賭多了,還以命護!
霄酒:“知道為什么農家豬喂的都那么肥么?”
蕭鼎眨眨眼:“殺了吃肉?”
霄酒頜首:“孺子可教。”
麻痹你,圈養你,讓你安心認命,快樂成長……最后能榨取多少價值就榨取多少價值,想殺時更是隨意,你根本不會反抗,也察覺不到惡意。
蕭鼎呸了一聲:“心太臟!花花腸子彎彎繞繞,太惡心了!還不若正面打一架,輸了磕頭叫爹,多痛快!”
霄酒:“有些人,就是不愿意痛快活著啊。”
蕭鼎:“嘖,左不過還是想要你這個人。”
霄酒:“他想讓我死,你沒聽出來?”
蕭鼎:……
啊?讓小漂亮死?
霄酒微笑:“一邊甜言蜜語麻痹圈養我,讓我聽話,一邊抬高我一個人的位置,讓所有人嫉妒不服……”
很多威脅說的隱晦,但每一個字句斟酌,都是在挑起更大的矛盾殺機。
奪嫡之路,本就你死我活,容不得被對手挑釁,這個游戲,也從來不是簡單的比賽那么溫和。
“——誰說殺人,就一定得自己動手了?”
聰明人,有的是讓另一個人死,還不臟自己手的手段。
比如今晚,讓他‘不小心’死于亂斗之下,不就是很好的死法?
看著小漂亮涼薄通透的眼神,蕭鼎心里一緊:“那你怎,怎么辦?”
霄酒就笑了:“這不是除了八皇子,還有另外一撥人么?”
蕭鼎這才想起,蕭厚之所以這么大力度包夾他們,是有幫手的,除了新攏絡的人,也有暫時談好了合作的盟友,因為這個盟友一直都沒說話,他才忽略,現在想一想,好像是80號?
正琢磨呢,霄酒已經抱了箱子走出去:“都別過來!不然我炸了它,誰都得不到!”
蕭厚抬手:“別沖動,99弟,請相信我的誠意,有什么問題,大家都可以聊嘛。”
“倒也是。”
霄酒視線環視面前的隊伍,掠過80號,停頓了一瞬:“八殿下曾說過,良禽擇木而棲,如今場面,似乎證明了我的良,那是不是也該輪到我,擇一株好木了?”
蕭厚心生警惕:“你——”
“這樣吧,”霄酒抱著箱子,朝80號笑了一下,明亮又燦爛,“兩位哥哥打一架,拼一把實力,誰贏了,我就跟誰,我手里東西自然也就歸誰。”
80號目光隱動。
“兩位哥哥不若先驗驗貨?”
霄酒打開箱子,隨意抓出一個小包袱,扔到二人面前。
蕭厚謹慎極了,沒立刻上前,似乎又是在立大方不爭人設,讓別人去拿。
“噗——”
蕭鼎捂著嘴,差點憋不住笑。
這老王八該不會以為又要被算計,里頭裝的是屎吧!
他看了霄酒一眼。
這小漂亮心太黑,瞧給孩子整的,都落下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