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不負狂名(十九) “懸頌,你是在跟我……
懸頌和顧京墨回到緣煙閣的洞府時, 已經是深夜。
綿延的山脈猶如冬眠的熊,匍匐在廣袤的大地,回來的二人不過是歸來的雁, 掠過高樓瓊宇, 最終翩然落下。
懸頌牽著顧京墨的手,帶著她進入洞府。
有了凈霧石的鎮壓, 二人終于能夠靠近。
今日懸頌選擇陪著顧京墨一起休息,二人躺在石床上,懸頌小心翼翼地幫她披上了毯子,溫聲詢問:“冷嗎?”
顧京墨瞇縫起眼眸回答:“嗯,不是已經春天了嗎?為何還這般冷?”
“其實對于我們來說, 最近天氣已經在轉暖了。”懸頌回答完,將顧京墨攬進了懷里,抱著她纖細的身體, 這一刻格外滿足, “你若是覺得冷, 明日我在洞府里擺滿暖爐。”
室內靜謐, 桂香滿苑, 月色緩緩濃, 在毯子上留下銀色漣漪。
顧京墨環著他的腰,在他懷里說道:“你把尾巴露出來,蓋著尾巴應該會很暖和。”
誰知,懸頌卻拒絕了:“今日我累了, 就先不露出來了。”
顧京墨沒想到懸頌會拒絕, 沉默了半晌后將頭埋進懸頌的懷里,抱著他的手又緊了一些。
懸頌的確有些疲憊,抱著顧京墨倒是比她先睡著。
顧京墨在他沉睡時抬頭, 在朦朧月色下看了他許久,終湊過去,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了一個吻。
*
幾日后,云夙檸來了緣煙閣,送來了一些新研制的丹藥。
他還想見一見顧京墨,查看顧京墨的情況,卻被顧京墨拒絕了。
“我不想見到溯流光谷的人。”顧京墨如此回答。
她的確不想見到這群人,見到他們會想起黃桃。
每日她總有那么幾個瞬間,會后悔同意黃桃的決定。如果她自私一些,黃桃還能陪著她,她的情況也不會如此惡化。
她的內心是怨的。
怨習煥亭,怨自己,所以不想見。
云夙檸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在緣煙閣小住了一段時間。
這期間禹其琛來尋了他一次。
“我聽聞,那魔頭奪舍了我的身體騙了黃桃,不知她現在可還好?”禹其琛其實一直都很擔心,只是近來他的身體不好,不能離開門派,他也沒有勇氣去問那些長輩。
云夙檸聽到這個問題,面容冷漠地沉默了許久,才回答:“她……身體還好。”
禹其琛暗暗松了一口氣,又問:“她為何沒有跟來?我怕門中的師兄們不如她體貼,還摸不清魔尊的性子,不能照顧好魔尊。前幾日孟梔柔去尋過魔尊,想留在她身邊照顧,也被拒絕了。”
“她身體尚且沒有養好,而且以后她都不會跟著魔尊了。”
“恩還完了?”
“算是吧。”
禹其琛見云夙檸似乎不想多聊,于是起身對他道別:“待他日我身體恢復,定然去溯流光谷看望她。”
“倒也不必……”
“你在此煉丹吧,我不打擾了,告辭。”這是執意會去的意思了,今日過來,不過是擔心黃桃的安危,硬著頭皮來詢問。
云夙檸懶得管了。
約有半月后他才見到了懸頌,聽到懸頌問他:“你妹妹的身體如何?”
“傷勢恢復得差不多了。”
“哦,那便好。”
云夙檸目光掃過懸頌,似乎是在確定懸頌的身體狀況,懸頌卻沒有給他診脈的意思,而是對他招手:“隨我來。”
二人進入了緣煙閣的陰暗牢房內,他們看到了習煥亭和彭玉的尸身。
懸頌抬手,費了些力氣才解除了冰封。
不再是半妖后,他對冰系法術控制能力明顯沒有了,全靠土系功法來維持。
“你會驗尸嗎?”懸頌說著,指了指習煥亭的尸身,“你看看他的身體,修煉那種吸人修為的功法,對身體可有造成什么影響。”
云夙檸站在尸身旁停頓了片刻,才難以置信地問懸頌:“您不會是想……”
懸頌的目光落在習煥亭的尸身上:“我若是認真修煉,僅需再過十余日便可以恢復救黃桃消耗的靈力,不日便要飛升。
“我要在飛升前,確認她的修為真的散了可以重新修煉了,她再也沒有危險了才可以,這是我能想到的短期內可以達成的唯一方法了。
“之后,她還要由你們幫忙照顧,我無法等她一起飛升了。”
云夙檸站在習煥亭的尸身前猶豫良久,拳頭張開又握緊。
若是懸頌修煉了這門邪功,最后階段走火入魔,那便是在飛升前期毀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懸頌乃是百世之師,可彪炳日月之人,若是到最后未能垂名竹帛,而是遺臭萬年,那該是怎樣的遺憾?
他猶豫良久,還是從自己的儲物法器里取出了工具,檢驗習煥亭的尸身。
切開身體,試著渡入靈力,查看靈力在身體里的運轉情況。
懸頌一直站在他的身邊看著,聽著云夙檸的分析,格外沉默。
二人一起檢驗完尸體后,懸頌一個人進入了藏書閣密室內,去查看秘法宗留下的所有典籍。
一邊翻看,一邊思考。
也不知在這里靜坐了幾日,他終于有些疲憊了,起身走出密室去尋顧京墨。
在他離開后,他制作的習煥亭的本命燈有一瞬亮起了微弱的光,便又恢復黑暗。
*
懸頌回到洞府,看到顧京墨正披著披風,跟院子里的樹過不去。
他下了佩劍走過去,問:“你在做什么?”
“我想把那個葉子拽下來。”顧京墨抬手指了指,“可是我跳不了那么高了,好奇怪,我只是鎮壓了修為,為什么體術都遲鈍了?”
懸頌也未想到會是這樣,抬手握住了顧京墨的脈門查看,接著問:“我叫云夙檸過來?”
“我不想見他。”
“你不是想把葉子摘下來嗎?”
“突然不想摘了。”
她攏了攏披風,大步流星地朝著洞府里走去。
懸頌跟上她,對她道:“明日我要去一趟青嶺弦歌陣,去采些草藥回來,我要嘗試另外一種藥方幫你療傷。”
她當即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他:“又要走?你最近都神出鬼沒的,我整日里獨守空房。”
“還不是為了你的身體?”
“不能一起去嗎?”
“我讓丁臾來陪你。”
她不悅地白了懸頌一眼,最終還是進入了洞府,進入內間便推上了石門,不肯見懸頌:“你現在就去,別來煩我。”
這種石門哪里能攔住懸頌這種修者,他用控物術打開門。
顧京墨還要再發作,結果剛剛走過去扯著懸頌的衣襟,便被他抱著放在了石床上。
輕柔的吻,格外小心的動作,生怕一個不小心會傷到她。
她原本還在掐,或者拽他的頭發,到后來卻只能環著懸頌的肩。
……
顧京墨披著毯子查看自己的身體,最終怒視懸頌。
懸頌坐得規規矩矩,避開了她的目光。
“我這般強韌的身體,你都給我掐成這樣?!”顧京墨指著自己的大腿上的掐痕,惡狠狠地問,“你是在跟我雙修,還是在跟我斗法?”
“你總夾著,我得扶著你的腿才能分開。”
“我害羞嘛!”
懸頌只能主動承認“我的確急了一些。”
“一些?”顧京墨爬到了懸頌的身邊,單手捏著他的臉,“你簡直像個畜生,平日里看著挺溫文爾雅的,我還當你不行呢,結果……”
“不行的一直是你。”
顧京墨當即將他撲到在石床上:“我倒要讓你看看我行不行!我是魔尊,魔門修者怎么可能不行?”
他仰面躺下,任由顧京墨去折騰。
看著她面頰通紅,還讓他不上不下的,最終還是翻過身壓過去。
……
夜里,懸頌披上衣服,打開照明法器去看秘法宗的卷軸。
他需要反復確認,有沒有他理解錯誤的地方。
顧京墨并不識字,更加看不懂這么復雜的東西,便只是靠在了懸頌的肩膀上。
睡了一會,她的臉頰順著懸頌的肩膀滑下去,懸頌抬手扶住,讓她的頭繼續靠在自己的肩上。
睡夢中的顧京墨要比清醒時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他見她有轉醒的跡象,于是道:“你躺下睡吧,能舒服一些。”
“我要和你在一起……”顧京墨嘟囔著回答完,便又一次進入了夢鄉。
他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繼續去看卷軸。
*
懸頌啟程的清晨,顧京墨雙手環胸地看著,問:“南知因都不和你一起去嗎?”
“又不是什么危險的陣法,無礙的。”
“什么時候回來?”
“爭取……三日內。”
“去吧。”顧京墨勉為其難地擺了擺手,轉身朝洞府走,走了一段后又停下來回頭去看。
懸頌果然沒有立即離開,她當即揚起嘴角,朝著懸頌跑了過去,撲進他懷里在他的嘴唇上親了一下:“我限你兩日內。”
“好,我努力。”
“必須做到!”
“嗯,好。”
顧京墨披著披風,看著懸頌御劍離開,站在院落里嘟囔:“怎么還這么冷呢?”
接著,趕緊轉身回到了洞府內。
*
懸頌信守諾言了。
他在兩日內回來了,可是,卻是以顧京墨絕對想不到的方式。
緣煙閣弟子將他的尸體搬回了緣煙閣,身上有著雙刀造成的傷。
顧京墨走進大殿,站在棺槨前,看著里面躺著的懸頌的尸身,雙目無神,仿佛失去了光。
南知因哽咽著稟報:“師父破解了習煥亭布下的層層禁制,找到了六道帝江的尸身,將尸身徹底毀去了。我想師父是想在飛升前,為您排除隱患。”
她不知道顧京墨有沒有聽到,她始終沒有得到回答。
她抬頭,看到顧京墨只是那樣靜靜地站在棺槨前。
不哭,不鬧,靜靜的……看著而已。
第102章 不負狂名(二十) “你不惹我之前,我……
懸頌靠在一個狹窄的空間里, 捂著身上的傷口,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他來時設想了很多,任他聰明一世, 也沒想到會變成這般光景。
現在的情況, 著實有些棘手。
他怕的不是別人不知曉他的身份前來追殺他,他怕的是顧京墨看到他的尸體會難過。
此刻, 他的魂魄在另外一個人的身體里,這個身體是習煥亭臨死前“奪舍”的。
而他自己的身體里的魂魄則是習煥亭。
也不能再說是習煥亭,這一次,他敢確定,習煥亭的魂魄徹底碎了。
成為困獸的習煥亭最終對他用了咒, 這是他看過的那些卷軸里沒有的,也從未問世過的秘法,他甚至不知道這世間會有這類功法, 所以出乎他的意料。
他現在要努力冷靜下來, 想一想, 他該怎么才能讓魂魄回到自己的身體里去。
要快, 不然他不敢想象顧京墨的模樣。
*
兩日前。
懸頌覺得, 他最初的思路便錯了。
他不該專注于保護顧京墨, 而是應該去毀了六道帝江的尸身,讓六道帝江再也沒有復生的可能。
這樣才算是解決掉了后患。
他查閱了很多典籍,分析了修真界各種地帶,還排查了一些修真界材料被采買的去向, 終于確認了燕祟有可能會將尸身保存在哪里。
他沒有猶豫, 直接前去破陣。
畢竟,他能在人間逗留的時間不多了。
不得不說,秘法宗的各種封印之術著實了得, 他做足了功課,真的到了這里還是花費了一些周折。
這里是一處地宮一樣的墓穴,其中布滿了機關陣法,還有著防護裝置。
在破陣時,他若是行差踏錯半步,都會引發墓穴內的機關,墓穴會啟動自毀模式。
想來,如果真的觸發了,六道帝江的棺槨會被保存得極好,只是他出不去了而已,這墓穴便是“你死我不亡”的模式。
破關斬將般地到達玉棺封存之地時,他即將靠近玉棺,卻遭遇了攻擊。
他側過身躲開,回過身卻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緣煙閣的一位化神期天尊,可那眼神不屬于他,或許,此刻應該叫他習煥亭。
懸頌看到此人的到來并不驚訝,微微后退兩步,和習煥亭扯開距離,嘆道:“你果然沒死。”
他想過習煥亭可能沒有徹底死去,只是他用盡了方法,也沒能排查出習煥亭寄生在了誰的身體里。
習煥亭有一瞬間的意外:“你想到了?我之前那具肉身死得格外逼真。”
“算是吧。”懸頌打量著他,“你用的應該不是奪舍的方式,在知道你會奪舍功法后,那群弟子都有所防范,為何你還能進入到他的身體里?”
“這一次的確不是奪舍,我現在也不算完全活著。”習煥亭提著雙刀,繼續朝著他走來。
“讓我猜猜,是蠱?”懸頌問道。
“你還不算笨啊——”習煥亭有一絲驚喜。
懸頌并不在意這句陰陽怪氣的贊賞,繼續和他周旋:“你在臨死前將自己化為了蠱,進入了他的身體里。所以我們在回到門派前查了奪舍情況,卻沒有任何發現。你在那之后悄然無息地占領了他的身體,他的魂魄,逐漸變成了他?”
“嗯,你分析得不錯。”
懸頌繼續后退:“你知道我交出了妖丹,此刻斗法能力大不如之前,還猜到了我是來毀六道尸身來的,所以你還是跟來了。”
習煥亭看著他冷笑:“拖延時間?你想觀察這個房間內的機關禁制?你和你的道侶還真是如出一轍,拖延時間時喜歡與我聊天。可你不是她,我不想和你聊太多。”
“她是我的妻子。”懸頌強調,“明媒正娶。”
“……”
習煥亭沒有再猶豫,朝著懸頌攻擊過去。
他在途中不知引發了什么機關,讓玉棺沉于地下,地板的巨石瞬間閉合。
墓穴變成了一個單獨的房間,只有四周的燈柱在發出陰暗的光,石壁上的雕刻在昏暗之中帶著詭譎的美感。
這空間很小,對于喜歡遠距離作戰的懸頌極為不利。
再加上這個房間里充滿了機關陣法,會在懸頌注意不到的時間突然偷襲,或者突然困住他,極為棘手。
此刻的懸頌沒了九尾妖丹,身體尚未恢復到最佳狀態,竟與習煥亭戰成了平手。
懸頌躲閃雙刀攻擊時,腳尖輕觸地面,引發了一重機關。
他迅速躲閃,卻看到習煥亭突然逼近,身體觸碰到了他的手臂。
一瞬間,天地俱變,身體扭轉。
再睜眼,他已經到了另外一具身體里。
習煥亭進入到了懸頌的身體,當即用他的身體張揚大笑,嘲諷道:“就算你做了防范又怎樣?我只需要努力專研,不久后就能研究出破解之術。你看,你的身體也被我奪舍了。”
懸頌被奪舍后身體停頓了片刻,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似乎是在探查。
習煥亭看著他的樣子笑得更加得意:“迦境天尊,你輝煌了近兩千年,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落得這種下場吧?現在我是你,待我用你的身體出去,再假死一朝,顧京墨那個蠢貨定然會用自己的心頭血救我。
“待我得到了她的心頭血,那時你這具身體便會變成新的藥引子,我就可以用你的身體救我的義父了。”
懸頌似乎并不驚慌,問道:“你最初為何不奪舍顧京墨,自己用她的身體去獻祭不就好了?怎么,她的身上有什么你破解不了的禁制?”
提起這個習煥亭的表情變得難看:“她的身上有前任魔尊留下的保護結界,無法奪舍。”
“哦,那我就放心了。”
習煥亭看著懸頌的模樣有些不解,問道:“怎么?”
“你用這具身體修煉那門功法了吧?”
習煥亭沉默了半晌,終于沉下了聲音:“你猜到我沒死,也料到了我會跟來,還預想到我會奪舍你了?”
“嗯,沒錯,站在你的角度去想,似乎這個方法最為方便。”
習煥亭的表情瞬間變得猙獰。
懸頌看著面前站立著的自己的身體,看著那猙獰的表情還有片刻不適應,他還是第一看到自己的臉有這樣的表情是什么樣子的。
此刻,他還看得格外真切。
習煥亭再次詢問:“你想用我的身體,去吸走顧京墨的修為?!”
“嗯,我不想親自去練這門豬狗一樣的功法,這么做的話會簡單許多,畢竟我也沒有功法秘籍。來這里還能毀去六道的尸體,兩全其美。”
“呵——”習煥亭發出陰冷的笑,“你想得美,你出不去這處墓穴,你只會有去無回!”
懸頌倒是不急,抬手示意:“你試試看。”
“什么意思?”
“你試試看身體,用著穩妥嗎?”
習煥亭終于意識到了不對,想要運轉靈力,卻發現他根本無法操控。
他不由得震驚:“你居然在自己的身體布下了禁制?”
懸頌在自己的身體里建了一座牢,拘住了闖進去的習煥亭。
“不然你以為,就憑你可以和我戰作平手?我就算沒了妖丹,也是化神期巔峰。”懸頌說著,走到了習煥亭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有意識,不能運轉靈力,身體也沒那么靈活了,感覺很差吧?”
習煥亭不愿意回答,還在努力嘗試。
懸頌沉默地看著他,又道:“最近京墨就是這種狀態,你體驗到了吧?”
“你在替她報復?”習煥亭咬牙詢問。
“對啊,而且不止這些。”懸頌突然笑了起來,還笑得格外燦爛,笑容里帶著快意,這是他極為少見的情緒,“我啊,出去后會安排人去大肆宣揚這件事情。”
“宣揚我被你控制了?”習煥亭不解。
懸頌搖頭:“不,我已經安排人去宣揚了,我要昭告天下,攪得修真界天翻地覆的是秘法宗的余孽,我會將秘法宗那些罪名全部搬出來,再一次讓大家知曉。”
習煥亭憤恨地解釋:“那些不是我們的本意,我們沒有研制害人的秘法。”
“不,你們研制的就是罪惡滔天的秘法,那些就是你們的本意,你們的冤屈永遠都不會得到平復,甚至會變本加厲,會遺臭萬年。那些蒙冤的同門永遠不會獲得清白,這都要歸功于你。”
習煥亭聽著,氣得身體不受控制地發抖,雙目圓睜,嘶吼著道:“那又怎樣?!現在還不是如此嗎,只是再被罵一次而已。”
“我還要去歌頌修竹天尊和天域閣,是他們剿滅了這個畜生聚集的宗門,他們為修真界做了天大的好事。而且修竹天尊還因為救了修真界,被秘法宗余孽記恨,安排了天罰陣來殺他。修竹天尊明知是報復,卻不忍心天罰陣擴大,于是舍身救了修真界,是天大的善人。”
習煥亭何其聰明,他已經懂了。
懸頌要的是秘法宗承受的罵名一直持續下去,而且更加惡臭!
而他所有的仇人都會被世人歌頌,被贊揚,流芳百世。
這是最能讓他痛苦的懲罰。
懸頌繼續說了下去:“六道帝江啊……”
說著,指了一下地板,那里是玉棺所在的位置:“我該怎么編排他呢?我現在構思,講給你聽好不好?”
“閉嘴!你閉嘴。”
“我找幾樁沒有找到兇手的罪案給他好了,對外說,他就算走火入魔之前也是十惡不赦的,他從來都不是什么好人,他被圍殺是罪有應得。他還想為秘法宗這種惡臭的宗門平冤,真是令人作嘔。”
習煥亭聽不下去了,動作遲緩地想要去攻擊懸頌,卻被懸頌輕易躲開了。
“關他什么事?!你不可弄臟他的名聲!”
“你的恨又關顧京墨什么事?!”懸頌突然聲音發狠似的質問,“因為你的報復,居然讓她那么痛苦。她又做錯了什么,你讓她經歷這些?!我不是一個會輕易原諒的人,你傷害了她,這口氣我咽不下。”
“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真是道貌盎然……”
“什么是名門正派?”懸頌微微揚起下巴,用冰冷無溫的眼神看著他,“是你不惹我之前,我可以努力做個好人。”
懸頌在習煥亭的面前,走到了房間的角落處,看著墻壁上的裝置,掐指捏算了片刻,手指突然插進了墻體里,刮掉了上面的裝飾,果然在石墻內找到了機關。
他擰動之后,玉棺再次呈現出來。
他走到玉棺前觀察,這玉棺是棺中極品,通體皆是寶貝,可以保存尸身百余年不腐敗。
他抬手破除了上面的禁制。
掀開棺蓋,他看到了六道帝江的尸身,依舊被保存得完好。
他至今仍舊記得當初帶領眾弟子圍殺六道帝江時的場面,那撼天動地般的實力,讓他記憶猶新。
曾經的一代梟雄,此刻卻安靜地躺在了玉棺中。
懸頌抬起手來,在習煥亭的面前毀了六道帝江的尸身。
毀了習煥亭最后的念想。
“迦境!”習煥亭看著義父的尸身被毀,憤怒得額頭青筋暴起,吼出了他的名字。
懸頌看著被毀了的尸身,居然在感嘆:“帶京墨來好了,這樣她還能幫六道火化,之后我也能發發善心,把六道埋了。”
“迦境!你出不去!”習煥亭努力控制自己的身體,啟動了墓穴內的機關。
“區區一個墳,還能困住我不成?”懸頌沉聲問道。
“你太自滿了,你在修真界橫行無忌這么多年,讓你盲目自信,覺得誰都會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中?”
習煥亭因為無法控制身體,身體倒在了地面上,卻努力抬起眼睛去看站立在他面前的懸頌:“你會發瘋,你會走火入魔,你出去后會見人就去吸取他的修為,最后虐殺。你無法說話,你無法正常表達,甚至無法神識傳音。你會失去理智,你會被懼怕你的人們誅殺,沒有人知道你是懸頌,只會把你當成我殺掉。”
習煥亭用盡全身力氣咬破了手指。
懸頌發覺了不對,立即控制他,卻聽到了習煥亭的笑聲:“你破解玉棺所在時,我已經在用咒了……你會中咒,你逃不了,畢竟我就是蠱,我就是怨,我的怨氣聚集到極點后咒便無法破解。然后……顧京墨會用自己的心頭血救我,因為我在你的身體里,所以復生的是我,你說……我在復活后是先偽裝成你,做一些事情,還是……”
接著開始陰惻惻地笑。
懸頌快速查看自己的身體,不由得懊惱。
他從未聽說過“咒”這一門功法,自然沒有設防這一重。
他也沒想到習煥亭會利用親眼目睹義父尸身被毀,來增加自己的怨氣,化為咒。
他太自負了,他想過諸多可能,卻未想過習煥亭無法行動,無法運轉靈力,還能用出什么法子來。
嘗試后發現無法驅散,他只能走到了習煥亭的身前,伸手按住自己身體的頭顱,運轉了吸人修為的功法。
習煥亭非常驚訝,沒想到懸頌連自己的修為都吸。
懸頌吸收了一部分后回答:“我的身體快飛升了,吸走一些修為,還能多陪京墨幾年。”
“都是徒勞,你馬上就要死了,而且你沒有了妖丹,壽元已盡!”
“待我吸了京墨的修為,便可以將凈霧石還回去,那樣,我吞服自己的妖丹還能再活千年。”懸頌說完,手指在習煥亭的額頭輕點,“你可以去死了。”
說完,懸頌開始施法,轉瞬間習煥亭的魂魄就此泯滅。
無論是奪舍,還是變成蠱,他都無法再掙扎了。
這一次他徹底泯滅于天地間了。
帶著他徹骨的怨氣和不甘,離開這個讓他痛苦萬分的人間。
魂魄碎了,就連顧京墨的心頭血都救不了他。
懸頌看著地面上的身體,往后退了一步,干脆盤膝坐在地面上試圖解除這一重咒。
然而他根本做不到。
偏在此刻,他感知到有人在靠近這處墓穴。
感知到人的靠近,導致他的神志開始模糊,他即將進入走火入魔的狀態。
他在自己身體里找到了能保存尸身的法器,收走了自己的身體,開始在墓穴內尋找一處能夠躲避的地方。
若是被發現,他怕是會對自己的弟子攻擊。
前面的機關被他破解得差不多了,弟子進入的速度很快。
他只能主動觸碰禁制,試圖毀了這處墓穴,之后再來尋自己的身體,那群人也不要靠近他。
然而他再次恢復意識后,發現自己墓穴還是被人破開了,他甚至看出了這是土系法術的手筆。
他可以判斷出,南知因來過。
他找了自己的周圍,找不到萬寶鈴,找不到存放身體的法器。
他猜測恐怕是他走火入魔時,遺失了東西,被南知因他們尋到了。
他最初便布置了一切。
最開始,他會一個人前來,不然他怕習煥亭的奪舍防不勝防,人多了不好猜測究竟奪舍了誰。
而且,人多了,也不會吸引來習煥亭。
為了穩妥,他安排南知因在他離開后六個時辰內趕來,也算有個幫手。
他有自信在這段時間內已經和習煥亭周旋完畢了。
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就是因為他安排了弟子來接應,反而使得他失去理智,還帶走了他的身體。
他的這群徒子徒孫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不該聰明的時候卻聰明的很,毀了的墓穴都能打開尋找到他的身體。
現在他的身體被帶回了緣煙閣,那顧京墨……
他不敢仔細想。
他要想一個辦法回到緣煙閣,吸完顧京墨的修為便讓魂魄回到自己的身體里。
要快,不然顧京墨會哭的。
第103章 不負狂名(二十一) “我們打一架吧!……
緣煙閣大殿內。
顧京墨在懸頌的尸身前靜靜站了許久, 周圍全是跪拜痛哭的緣煙閣修者。
她聽得很煩。
她掃視了一眼后喚道:“禹其琛。”
禹其琛身為晚輩,此刻沒有資格進入大殿,此刻正規規矩矩地跪在大殿最外圍。
聽到自己被喚, 他當即應聲, 急匆匆地進入大殿內。
緣煙閣眾多弟子,甚至是禹其琛的師長, 都看著禹其琛破格進入只有長老聚集的大殿,表情不一。
前陣子在旺角樓,禹其琛第一次大出風頭。
后來,他和木彥、明以慢還莫名地得到了迦境天尊的青睞,讓緣煙閣眾多弟子們震驚不已, 心中還有些羨慕。
就連此刻,也只有禹其琛一名弟子有資格進入大殿。
待禹其琛進來后,顧京墨指了指棺槨, 對禹其琛道:“招魂。”
現在整個修真界中, 除了懸頌, 便只有禹其琛會這門法術了。
禹其琛看到懸頌的尸身還是有些震驚的, 在他的思維里, 老祖迦境天尊是無所不能的, 怎么有人能殺得了他?
不過聽到了顧京墨的命令,他還是快速用法衣衣袖擦了擦眼淚,接著施展法術。
然而,使用過后竟然毫無反應。
禹其琛有些意外, 嘗試再次使用, 依舊沒有反應。
顧京墨又對南知因道:“你們有什么方法能夠確定,他是魂魄碎了,還是魂魄未亡?”
南知因也在此刻振作起來, 對著棺槨施法,接著驚喜道:“師父的魂魄是完好的,并未在尸身中。”
“他沒死。”確定了這件事,顧京墨做了一個深呼吸,開始分析,“他若是還活著,發現自己的身體被你們帶回來了,怕我看到后會受刺激,定然會第一時間趕回來。然而他沒有,只能證明此刻他被困住了。
“尋常的陣法必定困不住他,所以,他要么身受重傷無法移動,要么就是因為什么原因無法回來。”
她被凈霧石壓著靈力,就連道侶的安危都感知不到了。
此刻只能通過外界的手段,來確定道侶的安危。
“他會不會還在墓穴里?”南知因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個可能。
顧京墨遲疑了片刻,微微蹙眉。
她確認了自己的腦子真的變得遲緩了一些,如今這般思考之下依舊不夠靈光,氣得抬手拍自己的額頭。
周圍的人紛紛過來阻攔,她才停了下來。
她回頭再看一眼棺槨:“派聰明些斗法能力強的去,去的時候警惕些,幸運的話,會遇到一個身受重傷的他,帶回來就可以。不幸運的話,可能是和我一樣走火入魔的人,敵不過就回來,我再想辦法。”
“是。”南知因立即應聲,開始吩咐人返回墓穴。
此刻,沒人在意顧京墨的魔尊身份,齊齊聽從了她的吩咐。
畢竟,他們也是最不希望懸頌出事的人。
顧京墨知曉自己的身體狀態不太好,于是回身招手,對禹其琛道:“你們幾個過來。”
他們幾個人代表誰,禹其琛自然知曉,當即到廣場去尋木彥和明以慢。
顧京墨看了一眼,最終還是嘆氣:“云夙檸也叫來。”
“好。”
四個小輩到達了懸頌的院落,顧京墨此刻已經搬出了一些卷軸出來。
她抬頭看向云夙檸,問:“他去之前是不是找過你?”
“沒錯。”云夙檸將他和懸頌一同檢驗了習煥亭前一個身體的事情說了,還說了他的猜測。
“我們確定了,只要修煉了那種邪法,經脈就會變得與尋常修者不同。這也是六道帝江吸收了那么多人的修為,實力強悍到恐怖,也沒有爆體而亡的原因所在,他們的泥丸宮和筋脈都比常人寬大許多。
“這種改變是不可逆的,所以只要修煉了,自身的體質就會變得不同。
“而且,我們猜測這種功法對魂魄也有侵蝕,畢竟是強制吸收了別人的東西,那些屬于別人的東西就會附著在體內,如若控制不好就會有走火入魔,有迷失自我的風險。”
顧京墨單手拄著臉,食指敲著自己的太陽穴,道:“所以,懸頌最初想自己修煉這種功法為我吸走修為,后來卻發現如果練了,人也就改不回去了,時刻都有走火入魔的風險。于是他決定引習煥亭出來,和習煥亭奪舍,用已經練過這門功夫的身體來吸走我的修為。”
“應該是這樣。”
“可是他遇到了他都未曾預料到的問題,還成了如今的局面,習煥亭有自己的最后殺招。”顧京墨在這時竟然能冷笑出聲,“發現自己被算計時,懸頌的表情應該會很有趣,我若是在他身邊,定要數落他幾句。”
云夙檸小心翼翼地詢問:“能確定迦境天尊的安危嗎?”
“不能。”顧京墨回答,接著對他擺手,“你去看看他的身體,看看他都經歷了什么,回來再告訴我詳細。”
“是。”
顧京墨指了指石桌上的卷軸:“你們三個人念給我聽。”
“一起念嗎?”禹其琛拿起卷軸問道。
“一起,我聽得到。”
三人趕緊一人拿起一份卷軸,同時頌念卷軸上的內容。
顧京墨同時聽著三個人的頌念,手指一直有節奏地敲擊自己的太陽穴。
待三人頌念得差不多了,云夙檸也再次趕了回來,道:“晚輩有些看不懂,但是可以確定,天尊曾經斗法,身上有一些斗法的痕跡。他的身體里有晚輩無法解開的禁制,這禁制很怪……”
云夙檸還沒說完,便聽到了顧京墨的聲音:“那就是習煥亭主動奪舍的懸頌了,懸頌也確實早就預料,所以在自己的身體里布下了禁制,困住了習煥亭的魂魄。”
“習煥亭還沒死?”云夙檸難以置信地問。
“現在死了,魂魄還被囚在懸頌的身體里,必定被懸頌滅殺了。若是搞出這么大的陣仗,習煥亭的魂卻未滅,那他真就沒有資格罵別人蠢貨了。”
顧京墨回答完,提醒道:“你沒找到重點,我讓你看的不是死因,而是他的斗法痕跡,會讓對方傷得很重嗎?”
“這……怎么分析?”云夙檸不由得震驚。
“我剛才粗略地看了,他們的斗法應該持續了沒有多久便奪舍了,斗法痕跡很少。”顧京墨說著站起身來,拿出了一個錦盒,里面躺著一對被修繕完畢的雙釵,她拿起來戴在了自己的發鬢上,“所以,懸頌那個身體就算有傷,也頂多是墓穴自毀造成的。這種程度的傷他卻沒回來,說明他遇到了其他的問題。”
禹其琛看到她的架勢,不由得驚慌地問道:“您要親自去?”
“我去看看,畢竟早早就聽聞他的徒子徒孫很笨,我不放心,怕他們把懸頌給殺了。”
顧京墨說完,吹了一聲口哨,一只巨大的鸞鳥起飛,俯沖過來。
顧京墨躍到了鸞鳥的背上,朝著墓穴所在的方向而去。
院落中的四名晚輩看著顧京墨離開,木彥怔了許久,才問:“她剛才為何要聽我們念這些。”
明以慢整理好哪些卷軸的同時回答:“應該是在找老祖不能回來的原因。”
木彥好奇:“找出來了嗎?”
明以慢搖了搖頭:“她沒說,應該是這些卷軸里都沒有記載。”
木彥吞咽了一口唾沫,小聲感嘆:“三個人同時念書,她還全聽進去了?”
回答他的是云夙檸:“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當魔尊。”
*
顧京墨到達墓穴位置時,南知因正帶人大范圍排查墓穴,似乎想從隱秘的角落找到身受重傷的懸頌。
她坐在藍鳳的背上看了看,并未下去,而是掐指捏算,接著指著一個方向:“藍鳳,去那邊。”
一人一鳥到了一處懸崖峭壁,顧京墨在懸崖邊落下,站在山端看著周圍。
風穿越山澗會變得格外凜冽,吹拂著她的衣衫瘋狂擺動,雙釵上的墜子也在跟著翻飛。
她遲疑了片刻,取下了凈霧石項鏈,放進了自己的儲物法器里,雙手掐訣,開始探查。
就算有著道侶印,僅僅是探查魂魄的位置也有些艱難。
似乎捕捉到了一絲破綻,她當即朝著一個方向縱身而去。
她的體術足以支撐她在山間靈活的前行,腳尖輕點凸出的石塊便可借力,接著躍上下一個落腳點。
如此尋了幾處后,她走進了一個山洞中。
她感知到了人的氣息,那人似乎是在躲避她。
她朝著那邊走過去,接著看到那人瞬間沖出來,對著她發出了攻擊。
僅僅是瞬間顧京墨便已經山躲開,看著突兀出現的人。
應該是緣煙閣的化神期長老,穿著緣煙閣的長老服飾,只不過此刻的頭發有些散亂,沒了他們平日里的儀態清正。
他的眼神也是渾濁的,似乎失去了焦距,難以自控地朝著她發出攻擊。
她沒有還擊,而是在觀察。
“不熟悉這具身體嗎?”顧京墨看著他攻擊的狀態,“應該之前是土系靈根,用不慣這個身體里的金木兩系靈根吧?”
那人自然不會回答,而是瘋狂地繼續朝著她攻擊。
顧京墨看著他輕笑了一聲,終于抬手拔下了自己的雙釵:“懸頌,你無法自控了嗎?是什么控制了你?蠱?”
懸頌未答,笨拙地使用出了金系功法來。
“看來不是,我聽到那幾個小子讀的秘術了,你的狀態與蠱不一致。”她說著,卻也看不透。
不過,她不急,反而看著懸頌笑得帶了些妖氣:“懸頌,你不是九尾了,還不熟悉這身體。而我只有元嬰期,這般看來也算公平。我們打一架吧!趁現在。”
懸頌自然不會回應。
顧京墨卻在笑:“別怕,你狼狽的樣子別人看不到,只有我能看到。”
顧京墨一直都很想與懸頌打一架,看看仙界老祖和魔門魔尊究竟誰更厲害。
現在懸頌不能自控了,來攻擊她,她并不會怪他。
那就打一架吧。
就當懸頌不是失誤了,而是給了她一次斗法的機會。
第104章 不負狂名(二十二) 撐了太久,就讓她……
顧京墨手指劃過儲物法器, 從里面取出布陣石。
她看到懸頌有所警惕,似乎想要破壞她布陣的位置,讓她一陣氣惱:“懸頌啊懸頌, 你都走火入魔了還是這般警惕。”
難纏的人, 就連瘋魔了也格外難纏。
那種機敏是刻在骨子里的。
顧京墨干脆在躲閃他攻擊的同時,直截了當地與他說:“我要布置困仙陣, 不是我敵不過你,是我要控制住你,然后讓你吸我的修為。沒錯,我一會乖乖的給你吸,你少跟我張牙舞爪的。看到沒有, 第一塊布陣石我丟在這里了,你去破壞啊!”
話音一落,懸頌真的去破壞了。
她當即笑出聲, 轉過釵身, 用釵尾敲懸頌的頭:“把后背露給我, 還是蠢笨的。”
這一舉戲耍性很重, 引得懸頌憤怒, 再次朝著她瘋狂攻擊, 她堪堪承了。
到底是有著修為差距,就算他尚且不熟悉那具身體依舊很難招架。
“脾氣還是差,還敢跟我發火了,好大的膽子!”顧京墨竟然因為著一股怒氣, 戰力又提了一個檔次, 勢必要懸頌吃到苦頭才肯罷休。
“就算你是迦境天尊又怎么樣?!敢對我發脾氣,我把一頭白毛都拔下來!”
就算是發狂了,也不能對她發脾氣!
不然, 她的脾氣會比他更大!
教訓完畢,顧京墨繼續布陣,同時還取出了多樣束縛類法器。
失去理智的懸頌依舊難纏,很多刻在記憶里的東西,不會因為他發狂而消失,自然而然地便可以使出來,或者出手化解她的攻擊。
至少她的陣法布置得極為艱難。
非常艱難地布置完畢,陣法啟動,她看著被困陣中的懸頌不敢松懈,迅速丟出多樣束縛類法器。
將懸頌徹底捆住了她才松了一口氣,一邊朝著他走,一邊將頭發盤起來插上發釵。
洞穴內的石塊沒有形狀,沒有規律,拼接在一起甚至有些丑陋。
扭曲的山隙間,顧京墨僅僅是這般挽發前行,也有著幾分妖冶的美感,像是光禿的削壁間開出了艷麗的花。
她到了懸頌身前蹲下身,溫聲道:“來吸我的修為吧。”
懸頌的身體被捆住,手只能小范圍活動,需要她將頭送到他的手前,他才能順利吸走顧京墨的修為。
這種吸人修為的方式著實沒有用藥溫和,尤其是懸頌此刻還沒有理智,不會故意控制分寸。
好在她的身體吸收了花間晚照的藥性,此刻能夠最大程度地保護她的筋脈。
感受到修為逐漸消失,她有一瞬間的難以支撐,艱難地揪著懸頌的衣襟才能穩住身體。
在她難以支撐倒在地面上時,她感受到身體內的疼痛也隨之消失了。
她又試圖運功,發現了有一絲殘存,緩了一口氣才能撐起身體送過去道:“還剩一點,吸干凈。”
懸頌倒是真的繼續吸她的修為了。
最后一絲靈力被吸走,顧京墨也頹然地倒在了地面上,不管不顧地仰面躺下,凹凸不平的地面還有著砂礫與石子,磨著她的后背,她也懶得在意了。
她用最后一絲力氣去數落懸頌:“幸好你這方面還算聽話,可以吸走修為,也不算白奪舍了。”
她躺了半晌,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糟了,我一絲靈力都沒有了,傳音符都用不了,我們兩個人怎么離開這里?”
她呆愣了好一會,開始劫后余生似的笑了起來:“我也會失誤啊……”
不過,幸好懸頌還活著。
不然她真的很難再承受一次離別。
似乎經歷得多了,心也就麻木了。
現在這種情況下,她竟然是滿足的,只要懸頌還活著,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就是好的。
總比救不了,眼睜睜看著無能為力的感覺要強。
這種劫后余生的慶幸感讓她躺在地面上掩面痛哭。
從看到懸頌的尸體的那一瞬間,她已然崩潰,然而她要努力堅強,她不能亂,不能浪費一點時間,她知道懸頌等不得。
現在,僅僅是這樣的情況已經讓她覺得滿足了,讓她再也撐不下去,不再偽裝堅強,而是放肆地哭一場。
撐了太久,就讓她哭一場吧。
似乎是聽到了她的哭聲,原本還在掙扎的懸頌安靜了片刻,竟也不再努力逃脫了。
安靜下來后,懸頌身體一晃倒在了陣法內,就此暈了過去。
或許,這種暈厥也是懸頌恢復了些許理智后,自己努力的結果。
*
最后是藍鳳去叫的南知因。
南知因匆匆趕來,看到他們兩個人后也有一瞬的恍惚,接著小聲詢問:“他是師父嗎?”
這一聲問得太過膽怯了,怕問得充滿了期待,得知不是后她會失落,還會讓顧京墨也跟著難過。
直到她看到顧京墨點了點頭,才快速擦了眼角的淚。
大起大落不過如此。
好在,他們努力后得到了好的結果。
顧京墨萬分虛弱地吩咐道:“你去青佑寺找恒奕禿……恒奕大師,讓他帶著九枳過來緣煙閣。”
“恒奕大師?!”南知因不由得驚呼,“他性格不如其他的大師謙和慈祥,他的性格有些乖張,怕是很難請來。”
顧京墨倒是不在意:“說是我請的,他應該會來。”
“好,徒兒去試試。”
“嗯。”
顧京墨虛弱地朝前走了幾步,又道:“你把他送到藍鳳的背上去。”
“魔尊,您現在沒有靈力修為,他還喪失了理智,你們在一起很危險,我安排人護送你們。”
“不要,他那么驕傲,肯定不想被人看到這副樣子,他身上的法器捆得住他。”
“好。”
南知因將懸頌搬到了藍鳳身上,親自護送他們二人回緣煙閣。
與此同時派人去青佑寺請恒奕大師。
他們回到緣煙閣后,跪拜的弟子全部遣散,只留下空蕩蕩的廣場和大殿。
南知因將懸頌送到了大殿內,讓他躺在了棺槨邊。
顧京墨站在大殿正中央,看著一邊是懸頌的身體,一邊是懸頌的魂,模樣還算從容。
許久后才低聲道:“那位天尊……怕是活不了了,從三個人讀的卷軸可以分析出,習煥亭是自身化作了蠱,寄生在此人的身體里,逐漸奪了魂魄,這種方式沒有復生的可能。”
“好,徒兒明白了,現在就去安排后事。”
二人在大殿里等候了一陣子,突然聽到了一陣吵嚷聲,接著恒奕大師帶著九枳前來。
剛剛入殿,九枳便對顧京墨道:“他是你爹?你就夠讓人討厭了,你爹同樣……”
九枳還要再罵,卻看到了懸頌的尸身,不由得一怔,停住了嘴。
恒奕大師倒是一直非常沉默冷淡,見到顧京墨也只是示意了一下,便站在一側看著懸頌的尸身觀察情況了。
倒是南知因驚得許久未能行禮,好在恒奕大師沒有在意。
魔尊的父親是恒奕大師?
一個魔修,一個佛修,這……這……這……
她好像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
九枳看著懸頌的模樣,呢喃般地開口:“怎么搞成這副樣子?”
“我對妖族不熟。”顧京墨扶著棺槨開口,“我的心頭血,能否恢復他的妖丹?”
南知因終于回過神來,錯愕地道:“您知道了?”
“我又不是傻子。”顧京墨苦笑起來,“他是我的夫君,我怎么可能察覺不到?”
“可是……若是用您的心頭血,您怕是……”會身受重傷。
本就沒了修為,現在還挖去心頭血,這怎么撐得住?
“他為了我獻妖丹,我給他幾滴血怎么了?”
九枳則是有些惱怒:“妖丹豈是想取出就取出,想恢復就恢復的?把我們妖族當什么了?兒戲嗎?”
顧京墨當即嘆道:“原來你做不到啊……”
九枳急了,吼道:“誰說我做不到?!”
“哦,原來做得到。”
九枳這才意識到顧京墨在用激將法,憤怒罵道:“算計到老娘頭上來了,老娘叱咤風云的時候……”
“沒怎么看到你叱咤風云,光看到你為了混蛋男人痛不欲生了。”
“你!你……”九枳憤恨得不行,轉身便要離開,卻被恒奕大師抬手攔住了。
恒奕大師低聲說道:“你若是可以幫她,我可以想辦法讓你離開佛古窟。不過,前提是你離開后不會再去人界作孽,到處殺生。”
九枳白了恒奕大師一眼,轉過身看著懸頌,試探性地碰觸懸頌的尸身:“他的魂魄不在本體內,體內還有諸多禁制,想將他的魂魄回歸本體已經很難了,除非他恢復理智自行解除。現在,還要恢復他的妖丹,更是難上加難。”
顧京墨站在棺槨前道:“我送你一座山,你可以自立門戶,重振你們狐族。”
至于重振狐族的方法是不是九枳去找一個男狐貍,給懸頌生一堆弟弟妹妹,她就不關心了。
九枳來回打量顧京墨:“你做得到?”
“我可是魔尊。”
九枳審視顧京墨許久,又去仔仔細細地探查懸頌的身體,終于同意了:“好,我試試看。”
顧京墨將自己的儲物法器拿出來,遞給了南知因:“凈霧石在里面,你拿出來給他,讓他去換回妖丹。”
南知因聽話照做。
恒奕大師拿到凈霧石后,看向九枳:“她尚且還是佛古窟內的妖,我要守著她才行。”
南知因站出來安慰道:“我們緣煙閣有萬千修者,可以保證她不會逃離。”
恒奕大師思量了片刻,終究還是答應了,拿著凈霧石趕回青佑寺。
*
恒奕大師到達佛古窟布陣地,從編織的項鏈內取出了凈霧石,正要放回去,卻看到凈霧石出現了一個豁口。
他拿起來仔細觀察,發現是有人硬生生挖去了凈霧石的一小塊,不由得一怔。
站在他斜后方的恒悟大師未看到凈霧石狀態,疑惑問道:“可是有問題?”
“沒……”恒奕大師難得扯謊,“我是在檢查。”
說完,調整凈霧石的位置,將有豁口的那一面朝下放進凹槽內,這樣旁人便不會注意到了。
待大陣重新啟動,恒奕大師確定陣法沒有出現任何問題后才松了一口氣。
佛古窟大陣千百年都不會改變一次,這般放進去,只要大陣不出現問題,永遠都不會被人發現問題。
接著,他拿著懸頌的妖丹返回緣煙閣。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凈霧石雖然珍貴,但是只在特定場合有用,其他方面根本派不上用場,顧京墨摳一塊凈霧石留下是何用意?
他自然不知道,她女兒身為魔尊,卻會害羞到自燃的事情。
他與顧京墨也不算熟悉,也問不出口。
這件事,便被塵封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