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野和白川陷入了冷戰。
準確來說,是白川單方面不理他。
這回情緒鬧得比以往都嚴重,伊野躺了一晚上也沒想到對策,系統還跟個老媽子似地不斷催他,他聽著煩了,索性蒙住被子全拋到腦后,等早上見到本人再說。
第一場考核要持續三天才結束,伊野后面沒有比賽,凱撒也不見蹤影。他偷懶多睡了一會兒,到食堂時將近九點。人依舊很多,悶熱的空氣里充斥著男性的荷爾蒙和汗臭味,明顯是一群人剛訓練完出來。
伊野單手艱難地端著盤子,找到了個沒被汗臭染指的角落,左手笨拙地用叉子戳著牛排,心里不禁后悔。早知道就把左手搞脫臼了,現在連塊肉都吃不了。
“伊野!”
一道聲音突然在頭頂響起。艾爾笑得陽光,手里滿滿一盤子食物,在他對面坐下。
伊野沒精打采:“是你啊。”
“你狀態不好啊?”艾爾抬手摸他的額頭,伊野也沒躲,由著他碰,“幸好沒發燒。哦對了,昨天你那場比賽的事兒我聽說了,你手還好吧?”
他關切地看向伊野被包成豬蹄子似的右手。
伊野撇撇嘴:“還行吧,過兩天就好了。”
艾爾搖頭:“你弟弟也太狠了,我還以為他對你挺好的呢。就打個架而已,怎么把你手都卸了。”
“是我摔倒的時候撞到的,跟他沒關系。”伊野拉開話題,看向他盤子里,“你比賽呢,吃這么多不怕一拳頭全吐出來?”
“我第一輪就輸掉了呀。”
艾爾插起一條火腿塞進嘴里,品嘗著在舌尖炸開的香咸肉汁,滿足地搖晃卷毛腦袋:“唔…我就不是這塊料子,要不是為了照顧弟弟,我才不會來帝明軍校呢。輸了也好,反正這兩天沒什么課,我能多吃好多東西。”
“你不擔心被淘汰?”
“大不了回家嘛,我也想回去幫我老爹開店。”他咽下火腿,眼睛圓得像硬幣,“你不知道吧,我老爹是開甜品店的,在整個寶鉆星都有名,以后有機會帶你去我家嘗嘗啊。”
看著他笑得有點傻乎乎的樣子,伊野的心情也莫名好起來,另一只手撐著下巴,笑得溫柔。柔順細碎的黑發有幾縷落下來,皮膚很白,桃花眼泛濫得多情。
艾爾仔細看,才發現青年的眼尾有些微微上翹,但他總是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很少有人會特別專注的去觀察,以至于發現,那雙澄澈明亮的黑瞳里,柔情就像水波紋一樣泛濫開,一圈又一圈,撓得人心癢。
艾爾一時間看愣住了,耳朵開始發燙,他慌慌張張地低頭,扒出盤子里的美食分給他。
“你,你太瘦了,要多吃一點。啊,對了這樣吃東西很麻煩吧。”他又立馬放下刀叉,“我幫你切,切多大塊?”
伊野沒有矯情拒絕,比劃了兩下,讓他看著來。
不得不說艾爾照顧人的能力確實體貼周到,牛排切得整整齊齊碼在一塊,還順帶把其他的肉類和蔬菜都切好碼在一邊。是因為家里開甜品店?動作未免太熟練了。
伊野忽然想起上次在訓練場,艾爾身上背著大包小包,手里還抱著個格外精致的水杯,那明顯不是他自己用的,估計是他那個omega弟弟。
“切好了!”
艾爾把盤子推到他面前,眨巴眨巴眼睛,下一秒視線挪到旁邊碗里的奶油湯上。
“……要不我喂你喝?”
伊野咳嗽一聲,迅速拒絕,“這個這個就不用了。”
“沒事,舉手之勞嘛。”他拿起勺子湊到伊野嘴邊,眼里閃爍著期待的光芒。這一口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伊野不想浪費人的好意,只好張嘴喝下。
結果剛咽下去,一抬眼,正好看到白川就站在幾米外。
白川:“……”
他看著伊野和艾爾親昵的模樣,表情冷漠,轉身往外走。
伊野當即身體往后一撤,舉起沒受傷的手:“小川!”
他的聲音不算輕,不少人紛紛朝這邊看來,但白川腳步卻變得更快。
艾爾皺眉:“你弟弟怎么回事,明明是你受傷,他還生氣了?”
伊野沒功夫跟他解釋太多,隨手抓起兩塊面包,快步跟上去。
他跑出食堂一段距離才追上白川。劇烈運動后的手腕泛疼,伊野忍著難受,看向少年:“我記得你今天有比賽吧?昨天休息得還好嗎?”
“……”白川一瞬不瞬地凝視他,“你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
他唇角微微繃緊,“那,昨天哥給你發的訊息,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不等他繼續問,白川冷淡道,“可我為什么必須回復你。”
伊野撓撓頭,是真沒想到情況會這么嚴重,豎起三根手指:“要不這樣,哥哥發誓下回一定認真打,絕對不放水。”
看白川還不說話,誠懇地拉著他的手,“好啦別生氣啦。”
青年哄人很有一套,明明也沒說什么道歉的話,但看著那雙眼睛就是讓人舍不得兇他。換作是其他人看到這一幕,估計氣已經消了。
可白川卻覺得胸口堵得厲害。
伊野根本不明白,自己一切的憤慨不是因為他面對比賽時的渾渾噩噩。
他從來都是那樣,對什么都無所謂,滿不在乎。自己所惱羞成怒的,是伊野在面對他時,竟然也一副敷衍的態度。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在告訴他:在你哥哥眼里,你和別人沒什么不同,一樣都不重要。
可七年時間,他怎么能在伊野心里只是一個不重要的人?
白川深深閉上眼,嗓子干澀,說話是連聲音都是沙啞的。他問伊野:如果對他而言連跟自己的勝負都不重要,那還有什么重要。
黑發青年沉思兩秒,很無辜地抬頭:“你啊。”
他幾乎失聲:“……什么?”
“咱倆是兄弟,當然是弟弟你對哥哥來說最重要。”
白川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難以形容,就像費盡心思定制了一款動物奶油蛋糕,結果到手后卻發現是慕斯質地,也不能說難吃,至少很甜,可就不是自己想要的。
這口氣瞬間就打在了棉花上。
“你就別生氣了,你看哥現在手還疼呢。”伊野抱著自己的右手,做作地抽泣兩聲,“好疼好疼好疼,就當是我遭報應了,好不好?”
伊野這輩子加上輩子都沒這樣哄過人,白川要是再不肯給臺階,他真的要去跳江了。
“……”
白川繃著臉,半晌近乎無力地擠出聲:“校醫沒給你止疼藥嗎?”
“沒啊,他就讓我忍著,說熬著熬著就過去了。可我又沒有alpha那么逆天的痊愈能力,你說校醫是不是討厭我,故意要讓我疼?”
“是。”白川咬牙切齒,“大概是恨死你了。”
伊野摩挲著下巴:“可我跟他也沒仇啊……”
白川轉身就走。
他快步跟上去:“去哪啊弟弟!”
“醫務室。”前面傳來冷聲,“你不是要止疼藥嗎。”
伊野痛哭流涕。
果然主角人還是好啊!!
到校醫室拿了止疼藥,伊野總算覺得手腕的痛楚舒緩多了。
跟白川之間的矛盾也終于告一段落,伊野舒心地松一口,兩人并肩前往訓練場。
比賽已經開始了,接近高位的對決賽況更為激烈,alpha之間動手不講求“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上頭了都是照死里打,甚至地面都殘留著不少斑駁的血漬。
伊野觀望了會兒,問起跟白川同隊的布什·梅華。到現在為止他都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對臉的好奇心飛速遞增,但白川搖頭,說他也沒見過。
旁人的同學聽到他們在談論,興致沖沖開口:“你們來晚啦!他半個小時前就結束比賽走了。”
伊野看向時間,那就是說布什·梅華才幾分鐘就打贏了?
“他這么厲害嗎?”
那人冥思苦想,“不好說,路數有點奇怪。就像……啊!你知道《先知降臨》那部電影嗎,就跟那部電影里會預知的主角一樣。對手下一秒要做什么,感覺他都能猜出來,才兩分鐘不到就把人打趴下,肋骨斷了好幾根,嘶,我現在想起來還一身雞皮疙瘩,太恐怖了。”
伊野陷入深思。
如果布什·梅華真像他說的這么厲害,那這場考核的最后贏家到底是凱撒還是他,就不好說了。
又觀摩了將近一個小時比賽。
臨近午休,伊野突然收到一條信息,發件人是凱撒,讓他到機甲模擬室去。
“怎么了?”白川問。
“有人找我,你先回去吧,我走了。”
伊野沒告訴他是凱撒發的消息,匆匆離開訓練場,朝機甲模擬室大樓走去。
模擬室在七層,長廊仿佛沒有盡頭,腳步聲回蕩在幽靜的空間內。他很少來這個地方,只有第一次上機甲課時曾被克拉克導師帶來過。
新生的入學考核內容里并沒有機甲實操一項,原因是機甲危險系數過高,極具有不可控性,在他們沒有正式掌握操作規范和意識前,不會被允許使用。
凱撒怎么突然讓他來這里?
“你怎么才到。”
伊野正要敲,門順勢推開。凱撒戴著黑色口罩和眼鏡,下半張臉擋得嚴嚴實實,他第一眼差點沒認出來。
“大少爺?”
“進來。”
他不想多說一句廢話,拽著伊野的衣領拖進去,甩上門。
機甲模擬室內分成五十個小型方艙,每個艙之間用氧化鋁泡沫陶瓷材質的墻壁隔開,隔音隔熱效果極好。
伊野被推進其中一間,凱撒跟著擠進來。黑漆漆的環境下,伊野感覺到凱撒就站在他背后,存在感極強的氣息和體溫源源不斷傳過來。方艙內的空間比起外面實在小太多,剛好只能塞下兩個人,他想換個姿勢都難。
跟著不知道凱撒摁了哪里,光驟然亮起來。面前出現三道并列的藍色大屏,還有十幾個投射在空中的光屏,屏幕下是操作臺,上百顆按鈕緊密有序地排列成方陣,其中大部分他都不認識。
伊野仰頭看向身后的凱撒。
后者側身,手越過他的肩膀,過于高大的身形幾乎把他整個籠罩住,骨節分明的手指摁下其中操作臺中央的紅色按鈕,金眸轉向他的臉。
“給你一天時間,把所有操作背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