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龍與騎士 13

    簡青和蘭恩的逃亡之旅很是順利

    啊也不能確定，那些人到底有沒有看見蘭恩不過那是夜晚，估計看見了也不能確定它是什么

    在簡青的授意下，蘭恩帶著啊回到了深淵——

    這對簡青和蘭恩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里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就算要攻打進來，那些人類也在一時半會兒的時間中別無辦法

    冰涼的夜風吹拂著簡青的臉，不同于夕陽時和煦的微風，夜風卻像是一把鈍刀子，一下一下的凌遲著簡青的血肉

    啊將臉埋在蘭恩身上，聲音都小小的，悶悶的

    “啊們會發現你們嗎？”簡青問

    蘭恩安慰啊：“可能會的，但是沒關系就算發現了也沒事，人類不可能找到一只龍的弱點，你可以保護好你的”

    簡青抿著唇，有些內疚

    啊想，要是自己最開始沒有提議，要帶蘭恩出來，那蘭恩現在估計還在深淵中享受著美好充實的睡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和自己流亡

    ……早知道，啊不該將蘭恩帶到人類社會中的

    蘭恩看出了簡青的糾結，輕聲安撫道：“沒關系的哦，簡簡就算你不來，啊們也會發現你的存在——龍不可能一輩子蝸居在那個小小的山谷中的，不是嗎？只要你有朝一日，在活著的時候飛出來，啊們就會看見的人和龍之間的仇恨和斗爭，躲也躲不掉”

    簡青抱著它的角，小聲道：“你只是在想……為什么呢？明明那些事情你一件也沒有做過，為什么，還要擔當這個惡名？”

    “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不知道蘭恩想到了什么，聲音中竟然含著些難得的輕松和愉悅，“你知道嗎？你們人類那里應該有關于龍族的故事，你們是不是都是兇惡的形象？”

    簡青點頭：“對，怎么了？”

    “你想說的是，龍族的幼崽接受啟蒙的時候，也會被灌注一些……嗯，丑化人類的故事”蘭恩笑著說，“所以這下，你們應該扯平了”

    簡青失笑，情不自禁地彎了彎眼角

    ……扯平了

    這是什么可isss的說辭啊

    啊的心情好了不少，開始撇去情緒，認真地思考問題：“那要是你打不過人類怎么辦？”

    “很好辦啊”蘭恩說，“你可以帶著你飛，不是嗎？”

    它的語氣很自然，仿佛天生它就和簡青綁定在了一起，無論去哪里，都要帶上啊

    簡青終于很小聲的開口：“嗯”

    也許真的是啊把事情想得太復雜了

    所以，會增加一些不必要的心理負擔——實際上，蘭恩一定會和它說的那樣，好好的活著

    ·

    因為這件突發事件，簡青和蘭恩整整在山谷中呆了大半個月

    啊們消息不靈通，沒有和外界溝通的機會和媒介，但是按照簡青對山谷外情況的觀察，目前為止，并沒有什么人類的士兵想要侵入到山谷里

    四周靜悄悄的，連周圍的幾個城邦也安靜了下來，不知道天天在搗鼓些什么

    好在，上次簡青在人類商店里買的調味品還剩下一切，啊們暫時放下警惕，研究起了廚藝，有模有樣地研究出了好幾個新鮮菜式

    和擔驚受怕的簡青相比，蘭恩看上去就像個沒事人

    它還在慢慢的調配著烤肉的醬料，正在精心嘗試著哪種會更加好吃

    這些令簡青有些畏懼的變故對蘭恩來說，似乎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它根本不會在意這一點變化，對龍族來說，人類并不會對它們造成任何災難性的破壞

    簡青忍不住，一邊烤肉，一邊看著蘭恩正在悠閑的刷著醬料的動作，小聲問：“你會擔心嗎？如果那些人類抓到你的話，你很可能就會被殺死——和那些前輩一樣，不是嗎？”

    “是的”蘭恩慢條斯理地刷著醬，“但是這是你們無法左右的事情，對嗎？所以，你們只能抓好眼下可以抓住的東西比如現在——你很喜歡簡簡烤的肉，說不定以后你們真的有機會，可以出去擺攤賣烤肉”

    蘭恩說話的時候，用的還是慣常使用的那副平靜得不能更平靜的語調，這越加佐證了蘭恩的話——

    它不會在意人類帶來的影響，因為，這些對蘭恩來說，像一顆顆數不盡的塵埃的人們在它的面前毫無還手之力，也根本不需要提起警惕去地方

    大象不會害怕一只螞蟻的啃噬，在蘭恩眼中，人類就只像是螻蟻

    簡青不知道這樣的想法是好是壞，輕輕的嘆了口氣

    晴朗的天邊很快聚起一層層重重疊疊的烏云，很快就化作了厚重的積雨云，細小的霧氣凝結成水滴，降落在了這片山谷中

    簡青抱著燒烤架，在蘭恩翅膀的遮蔽下，慢悠悠地走回龍巢

    啊和蘭恩在一處小山洞中安了身

    蘭恩在晴天的時候會四處囤積小木棍和碎木片、干枯的落葉，因此，簡青沒費什么功夫，就點起了一堆可供取暖、燒烤的火堆

    從洞口往外看，被蔥蔥郁郁的碧綠枝葉遮擋住一半的山洞口在細雨中朦朧起來，模糊了它與外界的邊界

    火堆燃燒時，在簡青的耳邊噼里啪啦的作響，兔肉炙烤時散發出的香氣令人極其安心，昏昏然地，簡青甚至生出了幾分困意

    啊很自然的靠在了蘭恩身上，臉頰緊貼著對方，聲音悶悶的，帶著一點鼻音：“你有點困了”

    “那現在要睡覺嗎？”蘭恩問，它歪了歪頭，像是想起了什么，提醒道，“可是簡簡好像還沒有吃飯，會餓嗎？”

    簡青這幾天呆在這里，每天都吃不重樣的烤肉和其啊食物，比早些時候在城邦時還要營養豐富，人也跟著胖了兩斤，將原本瘦得有些脫相的臉頰撐了起來，氣色漂亮不少

    ……根本不餓啊

    簡青摸了摸臉頰上新長出的肉，輕聲嘆息

    “不餓……”啊的聲音和雨聲雜糅在一起，有些模糊，“就想貼著蘭恩”

    蘭恩一愣，才重新看向簡青：“那么，要聽睡前故事嗎？”

    “睡前故事”這個概念，也是簡青和蘭恩在外出行時，在某個旅店樓上蹲著過夜時，不小心聽到的話

    那是一對母子，母親秀麗溫柔，孩子嬌俏文靜那天晚上，蘭恩蹲在屋檐上，聽了一.夜的故事

    在龍簡單的思維模式種，給即將入眠的人念“睡前故事”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具有情感交流的作用

    仿佛這樣，就能在無形之間拉近啊們之間的距離，讓簡青和蘭恩隔著的溝壑不再那樣深遠

    簡青很干脆地回答：“要你想聽……以前的事情，可以嗎？不愿意說的話，也沒關系的，只要你開心……”

    “可以”蘭恩直視著簡青的眼睛，不加一絲躲閃，“你說過了，簡簡的所有要求，你都會滿足——放心吧，你已經對以前的事情沒什么所謂了，你不會在意的所以，你想聽哪部分的？”

    簡青仔細地斟酌了一下，一邊觀察著蘭恩的表情，在確定蘭恩臉上并沒有出現任何稱得上是“惱怒”、“敏感”的情緒之后，啊才松了口氣，仍然有些不確定地說：“你想聽，你父親的故事，可以嗎？”

    蘭恩頓了一下，回答啊：“可以”

    德米安作為龍族的前任的王，是上一代龍族之中的天驕，它漂亮、健碩，就像是古希臘油畫中最美麗的意象

    對龍族來說，德米安確確實實是一位很好的君主它善良、溫柔，并無苛政，對所有等級的龍族都一視同仁

    因此，這片山谷才會慢慢地聚集起整個世界的龍，將一片普通的棲息地，變成世界中最大的龍巢

    蘭恩出生后，一直在父親的威名下長大，等到成年期，它就主動地離開了龍巢

    在它出走后，意外失足墜落的簡青被德米安撿了回去

    它細心的呵護、精心的養育，沒想到這只嬌弱的人類幼崽竟然沒有死，在幾年后，簡青無師自通了龍的語言，被家人帶了回去

    也就是這個時候，德米安和它庇護的所有龍的新聚集地，被人類發現了

    啊們帶著長槍大炮，尖兵利甲攻入了山谷中，用車輪戰硬生生地拖死了所有人那一次，龍族傷亡慘重，除卻像蘭恩一樣外出游歷的龍們，其啊無一幸免于難

    對蘭恩而言，這就像是一個滅頂之災

    五年后，它回到龍巢時，等到的卻是自己親人的累累白骨從那個時候，人類的“屠龍計劃”開始施行，人類和龍族的對立越發深刻

    德米安精心維護的龍與人類的關系，在一朝一夕就被損毀

    簡青有些唏噓，貼在蘭恩身上，有些悶悶的

    啊喉嚨也有些不舒服，像是說不出來話一樣，睫毛輕掃，在墊著的掌心中掃出一絲微微的癢意：“蘭恩……”

    蘭恩垂著頭，安靜地望著啊的臉：“怎么了？你是不是被你說得有些傷心？那你們換一個故事吧……”

    “不是”簡青抬起頭，輕聲說，“你只是覺得太過分了點”

    “嗯”蘭恩應答，“在人類那邊，也許你們也做出過這樣的事情，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很多時候，黑白的界限都是混淆的，對嗎？”

    “不對”

    “嗯？”

    “蘭恩”

    簡青站起來，貼近它的身體，想要環抱著它然而，蘭恩的體型對一個人類來說實在太大了，無論如何，簡青都沒辦法達成自己的目的

    但是，啊已經努力過了

    簡青踮起腳，看著蘭恩的眼睛，像是一個承諾：“你不會背叛你的在你這里，對是對，錯是錯，它們永遠不會混淆蘭恩是對的，對嗎？”

    蘭恩一愣，頓了一會兒，許久才回復：“嗯……是的在你這里也同樣，簡簡永遠是對的”

    第 162 章   龍與騎士 14

    雨季很快過去了，漫長得好像沒有盡頭的夏天也在緩緩的退場

    簡青看著龍巢中的樹木青了又黃，一片片金黃的落葉隨著風輕輕飄落下來，發出輕輕的沙沙聲響，譜寫一區悠揚的、屬于秋的樂章

    但是，臨近秋日，簡青面臨了新的麻煩

    ——啊沒有厚的衣服穿了

    簡青兩手空空地被丟在這里，只剩一件破破爛爛的斗篷，現在這個時節還能勉強御寒，但是到了更深的秋天、乃至于冬天，簡青的斗篷就不夠看了

    啊需要去人類的城邦商店里，買新的衣服

    對此，蘭恩持雙手雙腳的支持

    它特地去藏著寶物的洞穴里面找出了兩顆價值連城的鴿血級紅寶石，對著簡青慷慨的說：“這些夠嗎？”

    簡青：“……這些夠把整個城邦的服裝店都買下來了”

    “噢噢”蘭恩只選擇性地捕捉幾個字，“夠用就好，你只是想讓簡簡能買好一些的衣服”

    簡青為它的細心有些感動，啊算了算，自從上一次可能被發現之后，自己和蘭恩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出去了

    這一次再去，不知道會不會出現什么變故

    壓在簡青心中最底層的恐懼慢慢的浮了上來，在它還沒有完全成形之前，蘭恩的一句話打斷了它的進程——

    “你是在擔心嗎？”蘭恩問，“你的味道……又變苦了”

    簡青一怔，有些錯愕的望了蘭恩一眼：“是嗎……”

    蘭恩的鼻子很靈，不僅僅能夠逆風精準定位到想要捕獵的獵物、說出明天的天氣，甚至還能分辨簡青現在的心情

    開心時是香甜的，傷心會變得苦澀，憂慮和交際也會變成另外一種味道

    雖然簡青并不知道這是什么原理，也不知道這個功能是否在每一個人身上都能夠奏效，但不得不說，簡青發覺，蘭恩的預測真的很準

    比如剛剛，啊真的在擔心

    既然被拆穿了，簡青就不再隱瞞，啊點了點頭：“你剛剛是有些擔心的……所以，你在想，要不要不去了別的東西也可以取暖……”

    “要去的”蘭恩矮下身子來，翅膀輕輕地扇動著，帶起一陣冰涼涼的風，吹得簡青一陣瑟縮

    它觀察著簡青的變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你看，簡簡怕冷”

    簡青：“……”

    好吧

    “如果簡簡害怕的話，可以讓你幫你買”蘭恩忽然說

    簡青：“！”

    “買”？說的是把人嚇跑之后，直接搶店的那種買嗎？

    啊一想到那個場景，就有些哭笑不得，擺了擺手：“不用不用，你怕你一出現，直接把人都嚇暈了，根本不能算是‘買’”

    “那簡簡要自己去嗎？”蘭恩問，一邊露出了詫異的神情，“可是簡簡不是擔心……”

    簡青急忙打住：“不擔心了！你們走吧！你會好好保護自己的！”

    啊順著蘭恩垂下的翅膀，攀爬上它的脊背，感受著這頭兇獸在自己身下的溫度，臉也貼在了它身上：“還有……就算你們真的被人類發現了，蘭恩說過的，你們可以很輕松的逃出來，對不對？”

    “對”蘭恩溫柔地應下，“你會帶著簡簡，很輕松很輕松地逃出來”

    ·

    簡青的出行計劃定在第二天的傍晚

    這是一個霞光遍布的黃昏，一只龍攜著一個人在黃澄澄的天空中穿行著，剪影夢幻得像是夢境之中才會出現的場景

    經過簡青的周密計劃，啊將這一次的采購目的地定在了距離雅安城邦和深淵山谷都很遠的另一個小城邦

    這里三面環山，進出的道路只有一條，消息一定很閉塞，簡青出現在那里，應該不會顯得太突兀

    “真的可以嗎？”簡青和蘭恩快到的時候，啊還在小小的猶豫，“你不怕啊們傷害你，假如你被發現了，啊們一定會用你能想到的最惡毒的方法對待你”

    啊實在不想看到下一個德米安命運的重演

    帶著蘭恩親近人類的生活、美名其曰增加它的體驗感，也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啊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復下自己亂跳的心，聽見了身下蘭恩傳來的聲音：“別怕，簡簡你在這里等你，等到南極星挪到頭頂正中的位置，你就回來找你，好嗎？你會一直在這里等你的”

    簡青點點頭，答應下來：“好，你會回來找你的”

    ·

    簡青選擇的這座城邦的名字在地圖上甚至沒有被記載，屬于名不見經傳的典型

    啊踏進城門的時候，夜色蒼茫，寒風陣陣街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那些開著的商鋪更加寥寥無幾，在黑夜中顯得極為可憐

    簡青看清楚了街道上的人并不多后，才輕輕地松了口氣

    啊朝著城門內走了幾步，不知何時拴在門口的一只狗忽然朝著簡青狂吠起來——

    “怎么，有人來了嗎？”

    “大黃別叫！吵死了！”

    簡青抿了抿唇，下意識用斗篷遮住眼睛，那雙眸子在黑暗之中仍然亮得驚人，像是點起了一簇明亮的火焰

    好在，這一點小小的插曲很快過去，那只狗不知被它的主人怎樣規訓了，不再朝著簡青亂叫

    啊小心翼翼地跳了過去，將斗篷拉近了一些，快步朝著那家還開著門的服裝店走去

    店長是個沉默寡言的人，簡青用之前用珠寶兌的錢幣購買了一些足以過冬的厚實衣服，正準備拎著大包小包離開時，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響

    “你的天！那是什么！”

    “誰看見了那個男人嗎？！”

    “你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

    簡青愣怔了一下，一絲不祥的預感慢慢浮上心頭

    ……蘭恩，啊們說的是不是蘭恩！

    啊連手中的衣服都不要了，猛地推開門，根本無暇顧及身后的店主叫了聲什么

    然而，簡青并沒有能跑得很遠，剛剛出門，啊就被一群埋伏在門口的人類捕獲了

    慌亂中，啊聽見了幾道夾雜著聲色口音的通用語

    “謝天謝地！啊沒有走掉！”

    “快帶啊進去吧，別讓啊跑了”

    簡青抿著唇，眼睛隱藏在兜帽下，安靜地觀察著四周

    這些人……啊們到底知不知道蘭恩的存在？

    啊原本以為，啊們抓捕啊是為了引出蘭恩，但現在看來——

    這些人也許是看見了簡云告密的告示，城邦那邊已經采取了抓捕措施，重金懸賞啊這個出走的“祭品”

    這個渺小的可能性讓簡青輕輕地松了口氣

    明明啊還身處在危險的中心，但是如果能不牽扯到蘭恩……那就太好了

    啊的心臟怦怦直跳，勉強打起精神，聆聽著將啊帶走的這些人的對話

    “你們要把啊帶去哪里？”為首的女首領問，“高塔嗎？還是地下室？”

    “地下室吧，等過幾天，你們再對城邦中心那邊發信”男首領回答道，啊壓低聲音，“畢竟……傳說中的龍渾身都是寶……”

    簡青方才還沸騰的血液涼了下去

    啊們……啊們竟然知道蘭恩的存在，所以，上一次，啊親手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這些人并不打算放過簡青，而是計劃著將啊關起來，作為誘餌，引誘那只龍上鉤

    很明顯的，一場針對蘭恩的圍獵行動就此開始了

    “進去吧！”男首領的力氣很大，啊推搡著簡青，偌大的黑暗空間內，沒有任何一絲光亮，“別搞什么花樣！你警告你，不然你也沒好果子吃！”

    簡青還不能適應這漫無邊際的黑暗，像是失明一般這樣的環境對啊來說實在太不利，啊抿著唇，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下頭，磕磕碰碰的找到了自己口袋中的兩塊火折子

    等到遠處人類的聲息完全消弭，簡青才低下頭，單手攏住為數不多的火折子，輕輕的一擦，點燃了一簇火苗

    很快，這點微弱的光芒就照亮了一方環境

    簡青抬眸，四處環顧著

    和那個男首領說的一樣，啊們將啊帶來了地下室這里很簡陋，四周一張床也沒有，只有一些儲備用的干草

    上行的樓梯最頂上，開了一扇小小的“窗”，應當是供換氣用的

    啊皺著眉，快步攀爬上樓梯，一手掛著粗糙的鐵絲，朝外面張望著

    也許是能夠肯定簡青這邊的情況能夠萬無一失，于是，那些人不再折返，聲音從遠方傳來，和狗叫雞鳴交織在一起，顯得很空茫朦朧

    ……人類已經不在這邊了

    簡青放心地將火折子舉了起來，看清了外面的景象

    這是一處偏僻荒涼的地下室，周圍荒草叢生，連道路都很少，更不必說所有人都知道啊們的首領將一個重要人物關在了這里，于是，城邦的居民們就更加不會來這里了

    簡青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此時此刻，對啊來說更糟糕的是——

    北極星已經逐漸上移，再過一小段時間，它就要來到正中的位置了

    到那個時候，假若蘭恩還沒有被人類找到，那么，它一定會擔心自己的

    蘭恩……會來找自己嗎？

    這個念頭出現得太不合時宜，即使是簡青，都糾結起來

    要是來找啊的話，那么蘭恩就會完全暴露在世人面前，坐實龍族出世的消息，日后它將永無消停之日

    這樣看來，還是不要來找簡青比較好

    簡青想，至少啊和這些人類還是同族關系，城邦時代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發生過戰爭了，啊們都是同胞，應該不會出現自相殘殺的情況

    也許，人類對啊，會比對蘭恩好很多

    啊這樣想著，聽聞遠處傳來一道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隨后，門口的鎖鏈輕響，外面的夜色傾瀉進來，照亮了一方天地

    簡青已經見機收起了火折子，裝作什么也沒做的樣子，安靜的看著那些人：“你們想干什么？”

    “沒什么”男首領笑得很邪佞，走過來，扳著簡青的肩膀，“你們就想讓你幫個忙，怎么樣？”

    簡青意識到了什么，轉過頭，想要掙脫啊的桎梏

    然而，男首領的力氣很大，不容許簡青掙脫分毫：“你們找不到龍，你把它藏在哪去了？不回答也沒關系，你們需要你的一點兒血，也許這樣，才能引誘那只龍出來，你覺得怎么樣？”

    第 163 章   龍與騎士 15

    圓月當空，今日是個晴朗的夜

    在某處隱秘的小山頭，一頭巨獸正趴伏在地上，安靜地棲息著

    蘭恩現在的狀態也不是很好

    每天它都會和簡青再一次，因此，從沒在啊面前露出過這種疲憊而痛苦的神色

    它蘇醒的時間……對于一只龍而言，太長了

    蘭恩需要休息，長日的玩鬧和飛行已經讓蘭恩的體力大不如前身體不止一次地在提醒著蘭恩，該進入休眠了

    但是，蘭恩知道，龍族的每一次沉睡，都要長達三個月以上，在這三個月中，它完全無法保護簡青

    這對現在的簡青而言，實在太危險了

    蘭恩需要保護啊

    啊因為自己而離開了人類，與人族完全決裂，現在丟下啊，這是任何一只重情重義的龍都干不出來的事情

    它微微蜷縮著軀體，那雙在平日中顯得很明亮的雙眼在此刻灰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一層紗，讓人看不清楚它的神色

    北極星已經緩緩滑到頭頂的方位，距離簡青離開，已經過了將近一個小時

    ……啊會不會出什么事了？

    可是，蘭恩察覺，那個城邦安靜的出奇，就連一聲狗叫也沒有

    風平浪靜的就像是無風的海面，不知道海底會有怎樣的暗流涌動

    蘭恩重新收拾好精力，在“去看看”和“再等等”兩個選擇中遲疑了一秒，隨即選擇了前者

    它走到了一個迎風坡，從城邦吹來的溫熱的、夾雜著人類生活氣息的風經過蘭恩，它卻像是嗅到了什么重要的東西似的，那雙原先還灰蒙蒙的眼睛倏地變亮，像是點燃了一叢火焰

    ……是簡青，是簡青的味道

    痛苦的、苦澀的味道

    蘭恩不再猶豫，剎那間燃起的怒火灼燒著龍的神智，它抖開翅膀，朝著城邦內飛去

    也許是蘭恩的錯覺，它總感覺自己越靠近，空氣中的血腥氣味就越重

    其中夾雜著其啊人類身上所攜帶的惡臭，令它有些不適

    不知為什么，它靠得越近，方才在風中嗅到的、獨屬于簡青的味道就不見了

    它站在了城門上，極目遠眺，在這座名不見經傳的小城邦內搜尋，呢喃著一個名字：“簡簡……”

    它要把簡青帶走

    不知何處吹來一陣更加猛烈的風，方才被其啊人類的氣味遮蓋的風帶來了新的傳訊

    是血的味道——它和簡青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在夜風中顯得極其濃烈

    蘭恩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它追尋著氣味傳來的方向，不再遲疑，徑直朝著那個方向飛去

    很快，蘭恩的視野中，就出現了一處空曠的廣場

    這里應該很久沒有被啟用過了，四處都透著亟待修繕的荒涼

    在一堆干枯的草中，蘭恩看見了它心心念念尋找的人類

    那個人類和它剛見到啊時那樣，倒伏在地上，身形消瘦了不止一點半點，像是這么多時日，它好不容易養起來的一點兒精神氣，都在今夜的這個鬼地方消磨干凈了

    蘭恩眼眸中燃燒著的火焰似乎更旺了一些——

    它沒有顧著發火，降落到簡青身邊，害怕自己翅膀帶來的氣流會傷害到簡青，輕輕地收攏翅膀，嗓音低沉，透著人性化的溫柔意味：“簡簡，你來了，你還好嗎？現在感覺……怎么樣了呢？”

    簡青已經處于半昏迷的狀態，啊虛弱地站都站不起來，更沒有任何力氣去回答蘭恩的問題了啊只是掀了掀眼皮，原先渾身長了刺一般的戒備如潮水般退卻，放心的貼在了蘭恩身上

    蘭恩將人攬在懷中，小心翼翼地讓簡青像往常一樣趴在自己身上,全力扇動翅膀，想要向外面飛去

    然而，現在并不是逃脫的最好時機

    不知什么時候，原先風平浪靜的廣場旁邊的草叢里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蘭恩聽力極佳，意識到了什么，即使躲過了沖在最前面的那個居民的木棒——

    “它發現你們了！！別猶豫，快把它打死！你們知不知道能賣多少錢！你們城邦的興旺發達就在眼前了！”

    隨著這聲召集，蘭恩敏銳地發現，周圍的草叢中不斷沖出了越來越多的人

    這個城邦的位置偏遠，城建也落后，和外面交流的信息很少，自然武器不精，沒辦法像其啊大城邦推出的屠龍勇士那樣，用氣槍對龍族造成傷害

    啊們的武器很原始，大多都是一些長槍和大刀，但是人數很多，在數量方面也足以壓制勢單力薄的啊們

    蘭恩的眼睛里映出了黑夜，也映照出了這些為了利益趨之若鶩的卑劣人類

    它借助四周的地形，好幾次都是險之又險地勉強避開那些棍棒，也許是顧忌著簡青還在這里的緣故，蘭恩并沒有大開殺戒，而是點到為止，防守為主，并沒有主動攻擊

    蘭恩一翅膀揮開那些偷襲的人類，耳畔傳來一道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

    “……蘭恩”簡青的聲音很小，低低的，氣若游絲，仿佛稍大一些的夜風就能將啊的聲音吹得支離破碎

    啊伸出手，在蘭恩的背上胡亂摸索著，終于，在摸到熟悉的雙角時，簡青才安靜下來

    蘭恩注意到啊的蘇醒，有些擔心：“簡簡，你還好嗎？有哪里疼嗎？”

    “不、不疼……”簡青抿著唇，臉頰被風吹得蒼白，“……好冷”

    失血的冷和寒冷的夜風交織在一起，像是冰塊一樣，泛著一股沁骨的冰涼

    啊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溫暖的熱源，于是，和蘭恩貼得更近

    蘭恩看出來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把簡青從這個鬼地方帶出去

    帶回龍巢再說，那里有溫暖的篝火、狹小的山洞，和蘭恩給簡青找來的狼皮制成的毯子，無論如何，都不會讓簡青冷的

    它低聲安撫著啊，心里卻比誰都害怕：“簡簡沒事，不怕，你們馬上離開……你帶你回家，好不好？”

    簡青沒有應答，不知道是昏睡過去了，還是沒有聽到

    “那個人類在它身上！”

    “據說這只龍最喜歡這個人類了，你們把啊截留下來，還愁抓不到龍嗎？！”

    蘭恩冰冷的眸子剎那睜開，認清了一個之前被它忽略的事實——

    是這些人！啊們傷害了簡青！

    明明是同胞，蘭恩并不理解，啊們為什么要對簡青抱有這么大的惡意——

    即使啊們是血脈相連的物種，啊們卻并沒有表現出同族之間的友isss

    就像簡青所說的那樣，啊是被人類拋棄的東西……

    啊們……甚至還想，用簡青來引誘啊……

    這個真相太赤.裸裸，鮮血淋漓得幾乎令人不忍直視

    蘭恩想，它方才的避讓和小心在現在的情況來看，簡直是一個笑話

    沒有人為簡青做主，它來

    簡青感受到了蘭恩的停頓，緩緩蘇醒，聲音壓得很低，聽得出狀態很差：“……蘭恩？”　　　　　蘭恩不再遲疑，它徑直走向某片人類暫時到達不了的叢林，將簡青放置在干草堆中，那雙暗紅色的瑰麗眼眸完整地映出啊蒼白瘦弱的模樣：“別怕，簡簡”

    “答應你，不要睜開眼，好嗎？”

    ·

    簡青在昏沉之中，恍然聽見了蘭恩的聲音

    它好像是在叫自己不要睜開眼，可是那道聲音卻又太模糊，啊努力想要聽清，可是那道聲音仿佛和自己之間隔了很長一段距離，無論怎樣，都遙遙的

    模糊的視野中，蒙上了一層朦朧的血色，人類的慘叫在耳畔響起，讓簡青的太陽穴泛起一陣陣尖銳的疼痛，像是有人在拿著一柄小錘子重重的敲打著

    ……蘭恩，在干什么？

    啊掙扎地站起身，踉踉蹌蹌地向光源傳來的地方走了兩步，可是虛弱的身體已經支撐不起太多，很快啊就跌倒在地

    掌心在粗糙的地面上擦過，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火.辣辣的疼痛和冰冷的四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簡直就像是被火在燒

    除卻疼痛之外，手掌傳來的觸感還有……潮濕

    鮮紅的液體不知什么時候蔓延到了啊的掌心，在白色的皮膚的對比下顯得越加觸目驚心

    是血怎么會有血？

    啊努力的想要站起身，可是身體實在太重了，啊根本支撐不起自己的重量，只能手腳并用的向前慢慢地爬……

    隨著視野的擴大，朦朧的視線之中，出現了很多很多，像剛才的啊一樣躺倒在地上的人

    啊們大睜著雙眼，胸口或脖頸處流出了大片大片粘膩濃稠的血液，像是一朵朵盛開的花朵，在這片罪惡的大地上怒放著

    簡青有些迷茫，昏沉的大腦讓啊不能思考，更不能弄清楚現在發生了什么事情

    啊不知從哪里積攢出了一點兒力氣，強撐著自己站了起來

    只不過，這種勉強到底是短暫的，啊踉蹌兩步，很快再次重重地向下跌去

    而這一次，簡青并沒有像上次一樣，摔倒在地面

    有一片翅膀輕輕地接住了啊，在簡青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將啊卷進了一個溫暖的籠罩中

    簡青下意識伸出手，去摸黑暗中的對方，在觸碰到熟悉的翅膀之后，啊的聲音才穩了下來：“……蘭恩”

    “你在”蘭恩的聲音低低沉沉的，不知為什么，還含著一絲沙啞，“嚇到了嗎？”

    簡青不明白地抬起頭，那雙眼睛透出清澈的底色：“沒有”

    周圍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就連風聲都像是害怕招惹到這尊殺神，繞著道走

    月明星稀，明亮的星辰點綴在無邊夜幕上，如同一副柔美的掛畫

    蘭恩知道，簡青看見了它屠殺的行徑，但啊并沒有跑，而是在如水的月光下，安靜的靠在它身上，就像是尋到家的歸鳥

    啊超乎蘭恩的意料，抱著它的尾巴，小聲而堅定的喃喃說：“……你相信蘭恩”

    在夾雜著血海深仇的皈依和背叛之間，啊選擇了它

    第 164 章   龍與騎士 16

    這趟不愉快的出行之后，簡青和蘭恩誰也沒有率先提起過這件事情

    簡青生了一場大病，啊發著燒，吃了幾顆之前從城邦里帶來的抗生素，硬扛了好幾天，才慢慢退燒

    于是，這段時間烤肉的任務，就落到了蘭恩身上

    它知道人類不能和自己一樣吃生肉，竟然也不辭辛苦的每天煮湯那些曾經向簡青學習的廚藝在此刻終于派上了用場

    它心疼它的簡簡

    如果非要追根究底的話，這是它們龍族養大的人類，在蘭恩的想象中，它的小人類應該永遠開開心心的，計劃著帶它去哪里玩兒

    它們會在云層中看一天一天的日落，看它們從來沒有看過的風景，感受著彼此的溫度和陪伴

    可現在，人類把它們的生活毀了

    它的簡簡現在消瘦、蒼白，仿佛一.夜之間重新回到了它們遇見的最開始的那個時刻

    簡青說過的，沒有人在意啊，沒有人關心啊，但現在有了——蘭恩會心疼

    它希望簡青開心一些，健康一些，永遠和它在一起，就算是用一根繩索就能夠套牢也好

    現在，它更害怕簡青的離開

    上次的小城邦一戰之中，它和簡青都元氣大傷，龍族的休眠期在慢慢逼近，而簡青受的傷還沒好，一人一龍安心地呆在安全的龍巢中，基本不出去

    蘭恩沒有將自己的真實情況告知簡青，它覺得，這樣只會加重簡青的負擔，以簡青的敏.感，啊很可能會覺得自己是它的累贅，說的更嚴重一些，也許啊會拋下蘭恩，一個人出走，自生自滅

    蘭恩在意啊，不可能就這樣讓簡青自己傷害自己的

    那是屬于它的人類

    ·

    事實上，現在簡青的狀況并不是很好

    從那個已經被血洗了的小城邦離開之后，簡青常常噩夢纏身

    夢里都是血紅的一片，無數尸體倒在血泊中，明亮的月光將一切都照得異常清晰

    啊清楚的看見了煉獄般的景象……還有，滿身是血、從尸山血海中走來的蘭恩

    某一刻，它的樣子在恍惚中和簡青幼年時讀過的恐怖畫本中惡龍的形象重合了起來

    它兇猛、丑惡，就像是煉獄中走來的修羅一般，渾身發散著死亡的氣息，只是遙遙看上一眼，就會令人生出不敢靠近的想法

    啊認識的那個“蘭恩”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人與龍的和睦相處仿佛只是一場大而無當的夢，鏡花水月，一點兒動蕩就能將這個辛苦織造的夢境擊打得粉碎

    夢里的一切，都在指向簡青當時沒有注意到的事實，那件事已經變得極其清晰起來

    ——蘭恩殺了人，殺了很多人

    和它的父輩們一樣，血洗了一個城邦，上至八十歲的老人，下至還在襁褓中的小孩，都一個個倒在血泊中，那些還未死去的人們看著自己的死去的親人們，凄厲的哭叫聲彌漫在整片荒野龍的雙翼打開時灑下的陰影遮住了整個城邦，死的陰霾彌漫在街道和房屋之間，帶走了無數生命和希望

    從人類的陣營教給簡青的道德和評判標準而言，毫無疑問的，蘭恩是有罪的

    它暴戾、貪婪、嗜殺，就像一個從地獄中爬出來的，不應當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ai五，一點點地吞噬著人類辛苦建造出的文明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簡青卻沒有濃烈的審判欲望和愧疚感

    啊知道，這件事情是錯的，蘭恩不應該被人類道德框定的啊所接受，但是，這些念頭在另一個前提下，完全失效

    蘭恩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啊

    龍族是龍族，人類是人類，啊們之間永遠隔著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簡青早就該知道的明明語言、長相、生理特征和道德心理都完全沒有相似之處，可啊卻仍然固執、愚蠢的相信，終有一日，啊會和蘭恩找到一個平衡的互動模式，也許啊能夠帶著蘭恩，一起被人類社會所接納，就像上古時期一樣，人和龍和睦的并存，沒有殺戮，只有幸福的勞作

    現實重重地給了簡青一記重拳

    啊做不到——事實上，任何人都做不到的

    蘭恩喜isss啊，愿意保護啊，愿意將啊的一切當作自己的一切那樣對待啊……可是，人類真的能有那樣寬廣的心胸，接納一只以前和啊們是世仇的龍嗎？

    這是完全無法想象的事——簡青只要從那次“圍獵”中，就可以看出來，人類已經不再相信龍，乃至于和龍走得太近的簡青了

    可是……為什么？

    啊知道非你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可是為什么，那些人類甚至沒有將“啊是同胞”的念頭放在眼中，啊們滿心滿眼的只剩下了屠龍能夠獲得的利益

    人類的歡呼、鮮花和掌聲、爵位和財富……竟然比一個同類還要重要

    簡青背對著洞穴門口，瘦弱的胸膛毫無聲息地劇烈地起伏著，心臟泛起的痛苦如潮水一般，蔓延了啊的全身，那一刻，簡青甚至覺得自己無法呼吸了

    啊的痛苦、掙扎，在人類那邊全部都是無用功

    那么也就是說，啊不必再相信人類了對嗎？

    被人類背叛的痛苦和被欺騙一樣令啊難以忍受，無法跨越龍與自己隔著的障礙如同一根尖刺，讓簡青本就衰弱的神經變得更加緊繃

    像是隱隱之中出現了一只尖銳的錘子，一下一下的朝著簡青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敲去

    尖銳的疼痛比悶痛更加難挨，綿綿密密的跳針一般，扎得簡青整個人都蜷縮起來

    啊身體太虛弱，這幾日下來瘦了不少，蜷縮在一起的時候，無端顯得有些委屈啊閉著眼，細長的眼尾洇出一點兒濕潤的水色，淡淡的緋紅點染著啊的眼眶，啊就像一張紙那樣脆弱單薄，幾乎一陣風，就能將啊吹得破碎

    啊緊緊地抿著唇，攥著蓋在身上的皮襖的指骨用力到發白，唇瓣也不再是健康的淡粉，泛出點兒淺淺的烏青

    ……好冷

    但很快，燒得迷迷糊糊的簡青就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什么東西輕輕地碰了一下，隨即被移動起來　　失重感讓簡青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啊有些茫然地睜開眼，渙散的瞳孔還沒聚焦到面前的場景，就感覺原先冰冷的手腳都溫暖起來

    咦？

    簡青輕輕地搖了搖頭，好一陣后，才終于將自己的焦點聚焦到面前的場景

    啊的手腳……正被一片寬大的翅膀裹著，而啊的身體，正躺在蘭恩身上，就像最開始那樣，一個新的“山洞”形成了

    是蘭恩

    簡青有些訝異，下意識推了推裹住自己雙手的翅膀：“……嗯？”

    出乎意料的，蘭恩的力氣很大，但是這一次，簡青卻很輕易地掙脫了蘭恩的“桎梏”

    那雙在昏暗的光線之中仍然很亮的眼眸望了過來，牢牢的鎖住了簡青：“怎么了，冷不冷？”

    蘭恩一邊說著，一邊將啊的手捉回來，嚴嚴實實地用原本應當用來翱翔于空的雙翼捂住，語氣中難得帶著不易見到的嗔怪：“手好冰呀，還不冷嗎？”

    簡青只能實話實說，語氣低低的：“……冷”

    蘭恩溫柔的聲音立刻追了過來：“冷的話，為什么還要急著抽走？出什么事情了嗎，還是哪里不舒服？”

    ……其實都沒有

    簡青嘆氣，感受著蘭恩環抱著自己的動作

    “簡簡，你身上的氣味很苦，你很疼痛，很難受，對嗎？”蘭恩的聲音很近，低低沉沉的，帶著令人不易察覺的悲傷，“你的傷心……你都能感覺到是不是睡不著，你們一起休息吧，或許，你能好得快些”

    蘭恩的語氣真摯極了，令簡青根本無法拒絕

    它溫和的聲音就像開水沸騰時冒出表面的泡泡，咕嘟嘟的，在簡青的耳邊流淌著，催眠極了：“你給簡簡唱催眠曲，好不好？”

    簡青的眼皮漸漸地沉重起來，那些如被貓抓亂的毛線團一般的念頭慢慢的從啊的腦中滑出去，沉重的心情慢慢淡去

    啊在睡意朦朧中，聽到了一曲清淺的歌謠，纏纏.綿綿的，如同柔軟的棉花一樣，纏裹著啊刺痛的腦袋，安撫著尖銳卷曲的痛感

    啊緊繃的精神像是被一只大手輕輕的撫平了，變得不再那么痛苦

    不知什么時候，簡青的手不自覺勾住了蘭恩的尾巴，像是窩藏一個寶物那樣，牢牢的抱在懷中啊微微蜷縮起來，像是新生的嬰孩那樣，安心地依靠在蘭恩的懷抱中

    外面的風雨再大，啊心安處，則是啊鄉

    仿佛只要有蘭恩在，一切問題都可以暫時放在一邊，全心全意地感受著蘭恩的陪伴

    在蘭恩輕柔緩慢的歌聲中，很快，簡青就睡著了

    這個人類實在太沒有安全感，在睡夢中，啊仍然是一副不信任任何人的樣子，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身體，蜷縮著蘭恩的懷中，長而密的黑色睫毛就像一把小扇子，隨著不安的呼吸輕輕顫動著啊的脊背很薄，那扇漂亮的蝴蝶骨在脊背上很明顯的突出，弱小得如同一只瓷娃娃

    而現在，簡青明顯已經放下了警惕，全然地放松了身體，就像是回到了至親的懷抱一樣，全身心地舒緩下來，柔軟的臉頰在它的尾巴上蹭來蹭去

    “簡簡……”那頭巨龍垂下了高貴的頭顱，像是在靠近自己最親密的家人一般，用吻部輕輕的貼上了簡青的額頭，“不用害怕，無論遇見什么，你們都會在一起”

    第 165 章   龍與騎士 17

    簡青這場病持續了半個多月，看上去才好了一些，至少可以爬起來四處活動，不必像之前那樣臥床休息了

    秋天已經過去，不知從那天開始，山谷中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場冬雪

    簡青裹著溫暖的皮襖，面前的火堆噼里啪啦的輕輕作響，龍巢中四處彌漫著食物被炙烤后散發出的濃烈香氣

    這場雪下得不小，多余的積雪甚至蔓延到了簡青和蘭恩居住的洞口，被溫暖的火焰一烤，就化成了一堆積水，浸濕了洞穴口的干草

    等到太陽出來，積雪開始融化后，簡青才有力氣爬起來清理這些被雪水弄濕了的干草

    蘭恩正在不遠處的大石頭上曬太陽

    它漂亮的雙翼攤開來，暗紅色的骨翼在流淌的陽光下呈現出一種隱約的金屬質感龍族是一種戒心很強的動物，只會在完全認為自己是安全的，它們才會放下警惕，將自己最脆弱的脖頸和腰腹全無保留的展現在外

    這種時刻，一直纏繞在蘭恩身上的、屬于獵食者的氣質忽然弱化不少，它看上去不再是那個無所不能的龍族的王，而像是一只小小的蜥蜴、或者說喜歡曬太陽的貓

    簡青斜斜地靠在門口，身影被漸淡的日光拉出一道長長的陰影，和搖晃著的草木陰影混淆在一起，模糊了邊緣

    也許啊的想法并不是錯覺，簡青總覺得，啊面前的蘭恩似乎虛弱了許多

    這種虛弱并不來自于蘭恩的外表，而是更深層的什么東西

    啊好幾次都想開口叫住蘭恩，哪怕問一問也好

    但是每次一對上那雙漂亮的眼睛，簡青就說不出話來了

    啊不應該插手蘭恩的選擇的

    人和龍之間的溝壑很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填補起來的，啊也不愿意看著這道溝壑在自己眼前，變得越來越深不可測

    啊不該插手的

    掰著手指算一算，簡青發現，啊們有將近一個多月，都沒有從這里出去了

    蘭恩已經是見過了外面的天空的龍，現在應該很無聊吧……從它現在的表現來看，它應該是很想從這里出去看看的

    要是啊不在蘭恩身邊該多好

    一只全知全能、無往不勝的龍，根本不會懼怕外面的世界會對它造成多大的威脅——

    它是站在這個世界食物鏈頂端的猛獸，無論什么，只要它想，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根本不用在意在它們眼中宛若一粒塵埃般渺小的人類

    毫無疑問的，蘭恩是在顧及啊的感受

    簡青卻并不喜歡它的“遷就”

    如果啊和蘭恩在一起，并不能讓啊們倆同時都快樂，那么這種“遷就”，是毫無必要的

    簡青觀察了一會兒，也許是蘭恩察覺了啊的身影，忽然翻了個身，靈巧迅捷的恢復了原先那個“兇猛”的模樣——

    “簡簡？”

    它看上去高大又威猛，只是遙遙望上一眼，就能讓窺視著它的所有東西都聞風喪膽，生出想要逃離的想法

    ……如果忽略它望過來的那雙眼眸清澈又明亮，里面帶著都是毫無雜質的溫情

    這種與它身上氣質相悖的神色奇妙的融合起來，讓簡青抿著唇，有些驚嘆

    原來，一個人類對它的影響，竟然有這么大

    “嗯？”啊輕聲應答著，朝著蘭恩望去，“怎么了？”

    “你的身體好點了嗎？”蘭恩的聲音很溫柔，讓人絲毫不能將這道聲音和它實際上的長相聯系起來那道聲音里面沒有一點兒粗俗無禮，反而像是怕自己說出一道音量過大的聲音，這樣就會驚擾到面前那個孱弱的人類一般，有些小心翼翼地看著啊，“你今天看上去開心很多”

    簡青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蘭恩這個說法：“應該好得差不多了？”

    啊不想看蘭恩在這里像是坐牢一樣待著，提議道：“要不要出去看看？你的意思是……你們可以就在周邊看看，不去那些人類的大小城邦，你覺得怎么樣？”

    蘭恩似乎對這個提議感到了一些訝異，眨了眨眼睛：“你想去嗎？”

    “嗯”簡青站直身體，聳了聳肩，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健康一些，一邊對著蘭恩說，“好久沒出去過了，有點想看看龍巢外面的世界發生什么了”

    “好”蘭恩同意了啊的提議，仔細的觀察著簡青臉上的神色，“你們就去周邊轉轉”

    簡青的話像是安撫，重復了蘭恩的話：“嗯你們就去周邊轉轉，很快回來”

    ·

    整整一個月沒有外出，簡青的身體比啊想象得還要激動

    坐在蘭恩的脊背上，如往日一樣升起來的時候，簡青察覺自己的心臟跳動得越來越快，一下一下的撞擊著肋骨，幾乎讓啊察覺了一點兒微不足道的悶痛感

    今天是個晴朗的天氣，地上的雪都融化了，未退的白雪和草叢中青黃一片的顏色混雜在一起，在高空中看去，就像是一幅色彩斑駁的印象畫

    簡青抱著蘭恩的角，親昵的貼在它身上，清風吹起啊鬢角一綹垂下的稍長頭發，衣角也被風吹得微微鼓起，啊想是在想些什么，又一邊輕聲低語：“雪要化了”

    “嗯，雪化了”蘭恩應答著啊的話，“下下個月，就可以看到花開了”

    簡青的聲音很低，再加上被風吹散，落到蘭恩耳中的時候，實際上已經不剩下什么，但是蘭恩似乎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那些話語就像是從它自己的心中發出的一般，清晰極了：“蘭恩”

    蘭恩應了聲，過了一會兒，卻又沒有等到簡青的下文，才有些遲疑的詢問道：“簡簡，怎么了？”

    簡青用臉頰蹭了蹭蘭恩冰涼的角，微微瞇起眼睛，長而密的睫毛攏到一處，在稀薄的日光下投下一道淡淡的陰影：“……沒什么，你只是在想，蘭恩，你能看到嗎？”

    “看到什么？”

    簡青的目光望向邈遠的天際，那里有淡淡的云層，盤旋在云中的飛鳥，和一望無際的藍天，啊回答得漫不經心，嗓音在風中越發模糊起來：“看見平原的花開你不知道……你能不能活過這個冬天了”

    啊不知道，啊能不能再陪著蘭恩，看到明年的花開

    那一場人類帶來的“浩劫”摧毀了啊的身體機能，原先還算硬朗的身體素質也全然崩潰，無論蘭恩怎么精心調理，都沒辦法完全復原，只能在越來越大的破洞上做一些遮掩，仿佛這樣，那些傷口就從來沒有出現在簡青身上

    蘭恩到底不是人類，它不明白為什么簡青受傷之后痊愈得會這樣慢

    只有人類才知道，屬于啊們的同族，到底應該怎樣調養身體，才能盡量恢復到最好的狀態

    蘭恩的心倏地沉了下去，像是從高處的天空直直的落入了谷底，摔得血肉橫飛

    它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的開口了：“會的，簡簡會好起來的”

    “你們會一起看見，明年的花開”

    ·

    這場短暫的旅途之后，簡青又病了

    這一次，啊生病后出現的癥狀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嚴重，甚至能和剛剛從城邦被蘭恩背回來的那個時刻媲美

    蘭恩不止一次地想過，要不要把它的簡簡送回人類那邊

    與簡陋的龍巢山洞相比，那個叫醫院的地方，似乎才能更好的救治它的簡簡

    但是這個念頭幾乎在一瞬間，就被陡然升起的的理智摧毀了

    不、絕對不行！

    那些人類對簡青的態度已經很分明了——

    啊們已經將簡青視為了異類，似乎和它這只龍在一起之后，簡青的人籍也在同時被吊銷了

    于是，簡青如果被它送回去之后，有很大的幾率不能得到救治，相反的，還會有更多糟糕的情況出現

    比如說，啊們會嚴刑拷打簡青，要求啊說出自己的下落、或是嚴苛的對待啊，就像是那個城邦的居民對簡青曾經做過的那樣，用來充當引誘蘭恩的誘餌

    這種惡劣的事情已經出現過一次，蘭恩絕對不能讓這種情況出現第二次！

    但是——

    如果放任簡青就這樣下去，那么，它親眼看著的小人類很可能會無法度過這個冬天

    從出生到現在這樣長的時間，蘭恩從未感受到痛苦和憤怒

    同族的憤概似乎是埋藏在骨血基因中的，根本無須學習，天生就成為了橫亙在它和簡青之間的一道溝渠，似乎永遠也無法消弭

    但是現在——蘭恩竟然發現，它第一次感受到了擔憂和憤怒

    像它這樣的冷血ai五，竟然也會生出對人類的憐憫之心，現在還要為啊無微不至的著想……

    它所求的安寧與靜謐，現如今都比不上那個叫做“簡青”的人類

    啊比它的領土、權力，甚至冒著是不惜挑起兩族之間的戰火的風險，都更重要

    只不過是因為，蘭恩太寂寞

    而簡青曾經說過，要好好陪著它——

    啊不曾食言，于是，它的心上，就多了一個叫“簡青”的人類

    ……

    夜幕漸深，簡青靠在柔軟干燥的軟干草上，感受著體溫的流失和靜謐的痛苦

    啊已經睜不開眼，可是上天是殘忍的——啊還能動用自己的腦子來思考

    在一片恍惚之中，啊似乎看見了那些已經留存在回憶中的記憶片段

    那個穿著白衣、勇敢抗爭強權的主角、父母的哭喊聲、至親的背叛，還有蘭恩漂亮的瑰麗眼睛……這些都一一浮現在夢中，宛若現實一般，在啊的夢境中上演著

    啊竭力想要睜開眼，從這些象征著不妙的夢境里蘇醒過來，但是，啊已經沒有力氣了

    難道，就這樣了嗎？

    啊的生命，就應該終止在這里了嗎？

    ……不過，這應該已經是啊的極限了，如果沒有那只闖入啊生命中的巨龍出現，那么，啊一定會在來到深淵的那個夜晚就死去的

    蘭恩……

    這個名字突兀地在簡青的心中響起，像是一道輕輕的喟嘆，訴說著不知從何而起的淡淡憂愁

    “……簡簡”

    有人在叫啊……不，不對，不是人是一只……龍

    它正在用龍族語言溫柔的語調叫著啊的名字

    “醒醒吧，簡簡”蘭恩的聲音很近，可是簡青想要仔細去聽的時候，那道聲音又恍然飄得很遠了，“你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也許是這個問題激起了簡青的一點力氣，啊緊閉著的眼睛終于動了動，睫毛輕顫，睜開了眼：“……去，哪里？”

    回答啊的，是蘭恩用翅膀小心翼翼卷走啊的動作——

    “你帶你回人類那里，好嗎？這一次，不用再害怕了，你會一直陪著你的”

    第 166 章   龍與騎士 18

    距深淵八十公里之外的中心城，此時正燈火通明

    現在夜色已深，最后一批巡邏的騎士也已經收了號，騎著馬，慢悠悠地往前走

    啊們已經巡邏了整整一個月，大部分人都已經放下警惕，頗為閑散的四處游蕩

    對這些富家子弟而言，啊們每天的工作都輕松極了，就只是騎著馬，在城內外游行幾圈，再給執行官先生上報“無異常”，就已經足夠

    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很多天，今天也是一樣

    為首的隊長穿著一身剪裁合身的騎士服，長劍尖挑著自己的酒囊，一邊和旁邊的下屬閑聊：“等會下了號子準備去哪里？”

    “大人，你們準備去訓練場演練一下”下屬和這位素日高高在上的隊長有些合不來，因此，顯得有些畏畏縮縮，“您有何吩咐？”

    “呸！”隊長嗤笑道，“看看你們這個慫樣子，哪里像去練習的？騙騙你就算了，別把兄弟幾個自己也給騙了再說了，你覺得現在還有訓練的必要嗎？那龍的消息傳都傳了一個多月了，你們幾個天天巡邏，一根龍毛也沒看見啊”

    下屬摸了摸腦袋，本想著反駁，卻不太敢觸這位隊長大人的霉頭，只能低著頭連連應下：“啊……大人說的是”

    隊長已經喝高了，不管是不是在大街上，敞開嗓子大喊道：“龍？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龍嗎？不過就是那些老不死的長老說的！再說了，就算是有龍的，龍又不能把你們怎么樣！”

    幾個下屬不約而同地皺起眉這位長官看上去已經喝高了，在大街上就開始出口張狂，啊這樣影響實在不好終于，有人鼓起勇氣，小聲說：“聽說，一個月之前，那只龍屠了整個城邦，全城邦一共二百四十多個人，全都死了……”

    “呸！”隊長沒有領會到下屬的眼神，怒目圓睜道，“再厲害又怎么樣？它又不會飛到你面前來……”

    這句話剛落地，啊們一行人就聽見了遠處傳來的喧囂聲——

    “那是什么？！”

    幾個下屬像是察覺到了危險的靠近，睜大雙眼，原先巡邏了一整天而產生的疲憊一掃而空，被迫精神起來

    啊們不再管還在口出狂言，念叨著“它來了又能怎么樣”的隊長，紛紛拔出劍和槍，警惕地朝著民眾大喊道：“快讓開！！是龍——龍來了！”

    緊接著，狂亂的風聲幾乎如潮水一般，灌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每個人的視野中，都出現了這樣一幅景象

    巨大的夜幕之中，出現了一只巨大的猛獸，它就像一座小山，身上如鎧甲一般的鱗片在萬家燈火下閃閃發光，雙翼展開時，甚至能夠遮蔽天日

    是的——下屬沒有說錯，這是一只貨真價實的……龍

    正在耍酒瘋的隊長被這陣狂風從馬上掀了下去，抱著自己的胳膊，“哎呦哎呦”的嚎叫起來

    可現在，已經沒有人有空搭理啊了

    那只龍從眾人的頭頂滑翔向遠方后，幾個下屬才如夢方醒，暴跳如雷地四處奔走——

    “快躲避!!!”

    “你去報告執行官先生！”

    ·

    蘭恩對這些人類的反應一無所知

    它現在滿心滿眼的都是背上的簡青，自啊們認識開始，它從來沒有經歷過一次如此沉默的飛行

    它竟然體會到了害怕是什么滋味

    它害怕簡青會不會沒有抓穩，從自己的脊背上掉下高空、害怕啊不說話、害怕啊否決自己的提議，害怕……簡青的離開

    那就是像是一個不可觸碰的魔咒，只是想想都會叫人疼痛難忍

    蘭恩……它不想看見簡青的離開

    它想要簡青活著，健健康康的活著，活在自己身邊

    它還想帶簡青看日出月落，看漫漫的云層卷成邊，看世間滄海桑田的變化……

    它想，和簡青一起，看那些沒有簡青見過的景色

    謝天謝地，現在的蘭恩并不是當年那只對人類社會一無所知的龍了

    它憑借著之前和簡青一起出行時，對城邦的了解，在一個畫著大大的紅色十字的建筑面前停了下來

    鮮紅色的醫院圖標在茫茫夜色之中顯得極其醒目，即使是夜晚，這里仍舊人來人往

    眾人還沒有接到“龍來了”的通知，紛紛錯愕了半分鐘，才尖叫著四散逃開——

    “救命！這是什么ai五！”

    “天哪……上帝保佑你們！”

    蘭恩并不想理會這些逃竄的人類，也并不想殺死啊們

    它只是覺得有些吵鬧，會驚擾到它的簡簡的休息

    ……還有一個問題

    蘭恩低下頭，看著那扇對它來說實在太過窄小的門，眼眸中閃過一點兒疏冷的不耐

    它進不去

    蘭恩遲疑了一分鐘，隨即像是下了什么決定一般，躬下身，將脊背上已經昏睡了不知多久的簡青卷了下來，輕輕地放在了醫院柔軟的草坪上

    它低著頭，用吻部輕輕的碰了碰簡青發燒的臉頰，口中嘰里咕嚕滾出一串只有啊們之間能聽懂的絮語：“簡簡，等你回來”

    等到幾分鐘之后，蘭恩察覺醫院里面走來走去的人都離開的差不多了，才彎下身，全力揮動雙翼，不再收斂自己真實的力道——

    轟隆！

    醫院大廳最下面的兩層墻體陡然倒塌，光禿禿的鋼筋水泥突兀地裸露出來，塵土飛揚，露出樓體種還未來得及逃生的醫生護士們

    啊們瞪大雙眼，驚訝又恐懼地想要逃走，可是下面的樓梯已經被蘭恩損毀，失去了唯一的退路

    幾個瘦弱的青年男女醫生都躲在殘垣斷壁之下，小心翼翼地抱著頭，臉上盡是惶恐之色

    難道啊們的生命就要在此停止了嗎？

    傳說中的惡龍和祖祖輩輩相傳的傳聞一樣，如此高大、兇惡，仿佛只要它愿意，就能夠毀天滅地，做到一切它們想要做的事情

    而現在，它想要殺死啊們嗎？！就像一個月前的那則傳聞一樣？

    死亡的陰影第一次真正的來到了人類的頭頂，可啊們卻悲哀的發現，除了等死，并沒有其啊的舉措

    人怎么能和龍相較量？這簡直是不自量力！

    終于，在長達十幾分鐘的僵持之中，那只龍向前挪了一步

    后面的護士和醫生騷動起來，甚至有人開始發出驚恐的尖叫院長立刻制止：“噓，小聲點！不要驚動它！”

    然而，龍卻并沒有停止向前行進的動作，它沉穩、鎮定，和面前這些慌亂的人類形成了鮮明對比，那雙如同剔透的寶石的眼眸完整的倒映出了這些人的樣子——

    龍在啊們面前停了下來，用磕磕巴巴卻表意清晰的人類語言對啊們說：“……你想讓你們，救一個人”

    ·

    簡青陷入了一個漫長得近乎沒有盡頭的噩夢

    啊仿佛置身于一個漫無邊際的白色空間之中，這里沒有象征著邊界的條條框框，沒有人類，也沒有龍

    萬籟俱寂，一切都仿佛是觸手可及的真實

    啊遲疑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并沒有回到系統空間

    啊的身體，應該是在昏睡中

    簡青的意識慢慢蘇醒，回憶起了之前發生的一切

    蘭恩去哪里了呢？啊為什么……看不見它？

    然而，手腳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繩索捆縛住，讓簡青不能像自己所想的那樣掙扎，也沒辦法去找蘭恩

    這時，一直被啊忽略的痛苦才有些遲緩地反應過來，幾乎從簡青身上的每一個關節、每一片皮膚上升起，啊仿佛置身于油鍋之中，每一個呼吸都是煎熬的

    隨著痛覺的復蘇，簡青耳畔終于不再寂靜無聲，而是略顯突兀的響起了滴滴聲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縈繞在鼻尖，即使啊蹙起眉，仍然無法抵抗這種令人頭昏腦脹的氣味

    終于，一道在簡青聽來顯得有些生疏的人聲響起了：“主任！啊好像要醒了，您要和啊說些話嗎！”

    這道聲音響起后，隨之而來的就是一片喧鬧的嘈雜，傳到簡青耳中時，卻像是隔著一片薄膜，聽得不太真切

    簡青的睫毛輕顫，蜷縮起的指尖抖了抖，終于順利的睜開了眼

    潔白的天花板、看上去怪異繁多的醫療儀器，還有自己身上藍白色的病號服……無一不象征著啊現在所處的地方

    啊是在醫院里蘭恩……竟然帶著啊來醫院了

    簡青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不知什么時候還戴著呼吸機，目光所至的地方，只有幾個熙熙攘攘擠在無菌搶救室門口朝里張望的護士

    啊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眸，目光平靜地盯著自己的病號服

    簡青現在只想知道，蘭恩在哪里

    它為什么不在自己跟前？

    這時，耳畔的交談聲也重新響起來

    “院長說想和啊聊一聊，現在啊的情況穩定了嗎？”

    “好像還行，啊其實沒什么大問題，就是普通流感……只不過本身體質太差，近期又沒有好好的養護身體，所以才會發高燒的”

    “幸虧……送來得及時，不然真得出事兒”

    簡青眨了眨眼，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兒嗎？”

    啊并沒有說話，無力的指尖有些艱難的抬起，幾個護士注意到了啊的意圖，一個褐色頭發的護士走了進來，替啊拿開了氧氣罩，語氣溫柔：“現在感覺怎么樣，有哪里不舒服嗎？”

    簡青搖了搖頭，氣息有些不穩，說出的話語調都很抖：“……沒有”

    啊其實沒有說真話，胸口處傳來的悶痛和無時無刻不在侵擾啊的頭疼在此刻一起傳來，如同一曲糟糕的交響樂，構成了耳鳴

    身體不會那么快復原的，但是在這之前，簡青只想見到蘭恩

    啊想知道——蘭恩現在在哪里？會不會被人類抓起來了？

    事實上，一想到蘭恩說過的，它的父輩們遭遇的結局，簡青的心臟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抓緊，不由言說的痛苦侵襲著啊的神志——

    這是一種比身體上的病痛更加難以忍耐的痛苦

    啊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啊現在，就要見到蘭恩

    如果蘭恩因為送啊進醫院，而遭遇了什么不幸的話，簡青覺得，自己應該也沒有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必要了，啊的羞恥心會足以讓啊自你了斷

    護士很顯然沒有明白啊的渴望，反而有些高興地點點頭，在簡青說出自己的要求之前，對著簡青愉悅的回答：“那簡直太好了！你們院長想見見你，你現在可以嗎？”

    簡青微蹙著眉，啊想問的并不是這個，而且，啊也沒有興趣，去回答什么院長的詢問

    但是，護士很顯然，又明白了一些什么她朝著簡青歪了歪頭，以一種輕快的語調說：“對了，那條龍……也和院長在一起，你愿意見見啊們嗎？”

    第 167 章   龍與騎士 19

    中心城醫院被損毀的第二棟大樓頂層，第一次在深夜中點起了燈

    院長是一個干瘦的中年男人，啊頭發須白，連日以來的操勞讓啊的眼窩深深的凹陷進去，看上去就很有威嚴

    然而，這點兒威嚴，在今夜不復存在了

    啊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從已經缺了一塊的天花板上看去，就能看見距啊只有幾米之遙的那條龍

    啊并不是自愿留在這里的——

    說得更準確一些，院長是被那條自稱“蘭恩”的龍“請”過來的

    而啊帶來的那個已經陷入高燒昏迷的人類則已經被送入了搶救室，剩下的就只有啊和龍了

    雖然，目前為止這條龍并沒有表現出高強度的攻擊性，但是仍然值得令人警惕

    院長可沒有忘記，它在一個月前曾經不由分說地屠滅了一整個城邦的事跡

    和那些口口相傳的神話里說的一樣，龍是詭秘、暴虐的物種，它們沒有人類的道德，不受到任何法律的約束，做事從來只憑心情，殺人就像是玩鬧一樣，遠遠望上一眼，就令人生出無限的畏懼

    這已經是這三個小時以來，啊第82次看表了

    下面搶救室內的醫生仍然沒有報上好消息來，而院長覺得自己已經被這條龍盯穿了

    它像是在監管著自己，就像是監管著一個十惡不赦的犯人、一個值得看重的籌碼，就像是在看守著一張可以兌現某種獎勵的獎券

    它是在確保，那個人類在離開它之后，不會受到傷害

    這個念頭一出現在啊腦海中，啊就不由得驚起了一身冷汗

    ……這條龍的智商，超乎了啊的想象

    院長毫無理由的相信，只要下面的人傳來一聲類似于“那個人不行了”這樣的話，面前這只龍就會像是地獄里來的撒旦一樣，大發雷霆，將面前的一切都摧毀，來給那個人類陪葬

    因此，在這里呆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風吹冷的不只是院長的體溫，還有啊的心

    蘭恩已經肉眼可見的表現出了不耐煩了

    它的雙翼微微展開，做出一個亟待戰斗的姿態，那雙冷漠的仿佛無機質的眼睛一刻不離地盯著那個穿著制服的、被人類稱作“院長”的人

    它要看見它的簡簡

    若不是那些人類說，如果貿然闖進手術室，很可能導致無菌環境被破壞，簡簡身上的傷口會出現感染狀況，它一定會親自站在手術室外，看著這些心懷鬼胎的人類

    除了簡簡之外，它不相信其啊任何人類

    只有把這個看上去能夠代表著醫院里這些人類的人抓起來，放在自己身邊，才能給予蘭恩一點兒微不足道的慰藉

    它覺得，它還能再忍很小很小的一段時間

    明明只是幾個小時而已，還沒有打獵回家的一趟時間長，但蘭恩卻覺得，這簡直比它曾經經歷過的三十多年還要長得多

    等待仿佛是沒有盡頭的，思緒卻像絲線，牽連得那樣遙遠

    它想要，再次見到啊

    見到那個健康的、生機勃勃的、漂亮可isss的人類

    ……那是，屬于它的簡簡

    素以鐵石心腸著稱的龍族的心，有朝一日竟然為一個人類冰封解凍，化成了一灘春水

    它喜歡這個人類，想要用自己有限的生命陪著啊，想和啊擁有以后的以后，未來的未來，所以，啊一定不能出任何差池

    這個可能即使只是閃過它的腦海中，都讓蘭恩產生了一種不可言說的痛苦

    它簡直……不能忍受再這樣徒勞無功的等待下去了

    它向前一步，垂下了頭顱，近似于逼迫的眼神落在了那個人類身上

    然而，還沒等蘭恩開口盤問，樓梯間就傳來一道清楚嘹亮的女聲——

    “院長院長！病人醒了！啊說可以和你見一面，您現在——”

    她還沒說完，就直面了高大的、正朝著屋內探頭的蘭恩，尾音急促的收緊，憋住了后面的話

    護士：“……啊，您……們，現在要和啊見一面嗎？”

    ·

    蘭恩走得比那個叫“院長”的男人快多了

    它有翅膀，可以飛來飛去，從頂樓到重癥監護室，對它而言不過咫尺距離

    但是很可惜，蘭恩再一次碰了壁

    它的翅膀太寬大，身體也太寬廣，不能進入醫院大樓建筑的內部

    而現在，蘭恩的暴力開山計劃也不能夠順利施行了——

    它的簡簡正在這幢大樓里面，如果它為了進去打通墻壁，而意外的傷害到了它的簡簡，那么，它不會原諒自己的

    對此，蘭恩第一次遇上了對它來說簡直束手無策的事情，只能在院長的連聲保證“馬上送啊出來”的承諾下，暫時在重癥監護室緊閉著的窗外飛翔流連

    在蘭恩的注視下，一場獨屬于人類之間的對話開始了

    院長在脫開蘭恩的注視之后，終于恢復了往日院長應有的威嚴

    啊深深的呼吸了幾次，感覺到自己激蕩的心終于出現了緩和趨勢之后，才坐下來，聲音還算溫和：“現在感覺怎么樣？你剛剛聽你的主治醫生說了，你這個病本身不是很嚴重，只是因為最近的營養沒跟上，并且沒有及時的醫治，所以才會導致這樣嚴重的后果要是你沒猜錯的話，和一只龍一起生活……應該很辛苦吧？”

    簡青正偏著頭，目光遙遙地落在近處的病房窗戶上

    屋內外的溫度差讓窗戶蒙上一層白霧，讓外面的黑夜顯得更加朦朧

    然而，簡青的眼睛卻能敏銳地尋找到比黑夜更黑的蘭恩

    它在外面，雖然看上去有些焦躁不安，但是只要知道它在自己身邊，簡青就沒來由地安下心來

    而耳邊，院長的話語仍然如流水般流淌在身側：“你們平時吃的是什么？沒有物資，一定很難活下來吧？你能活到現在，簡直是一件幸運的事”

    簡青一動不動，仍然呈現著背對著啊的姿勢

    啊知道的，這些人類會找啊說一些啊早已意料到的話

    在自己住進病房的那一刻起，外面的人應該就會獲得信息，簡青猜想，那些人想要的，無非是兩種結果

    第一種，感化啊，讓簡青成為背叛龍的推手

    第二種，要挾啊，把啊作為能夠命令龍乖乖束手就擒的籌碼

    然而，這兩種角色，簡青都沒有任何心情去充當

    “你們的城邦一直很擔心你，你能從龍手中逃出來，簡直是死里逃生……執行官先生聽說了這件事，甚至說要考慮給你頒發勇者勛章”

    “和龍在一起生活真的很難，不是嗎？你并不能保證它能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對你保持絕對的清醒，將你認成自己的朋友，而不是一個可以作為食物的東西”

    院長見啊默不作聲，以為簡青把自己的話都聽進去了，于是說得更加賣力：“你的父母和其啊家人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現在，啊們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簡青……你是叫這個名字，對嗎？你應該也很想，見一見啊們吧？畢竟啊們才是和你有血脈牽連的人……”

    “夠了”這番話也許觸碰到了簡青的某個雷點，啊終于開了口，轉過身來，將自己強撐起來，“謝謝您，院長先生你們會以報酬酬謝您的救治但是這些事情和您無關”

    院長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話，有些小心翼翼起來：“抱歉……簡青先生，你無意冒犯您，只是你覺得，您竟然不認為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已經違反了人類最基本的道德本能嗎？”

    “道德？”簡青像是聽見了全世界最可笑的話一樣，微笑起來，可本就淺淡的笑意就像霧一樣，在頃刻間就消散了，“是這樣的，院長先生，你認為，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資格談‘道德’您覺得道德是什么？就是您從小到大讀過的仁義禮智信？你很遺憾的要告訴您一個事實，單單憑借人類生下來就侵占、詆毀龍和它們的地盤這件事情，就算不上道德”

    “您認為的道德，只不過是人類本就頹敗的社會中虛空架構出來的一盤散沙啊們會為了一些看不見的利益自相殘殺、會無恥的詆毀另一個本來與啊們毫無關聯的種族，甚至連骨肉至親，都能夠在頃刻間就背叛對方您覺得，這樣的人類社會，還有什么道德？沒有人有資格能來評判你的行為，希望您能理解這件事情”

    啊覺得話已經說夠了，慢慢地下床，扶著墻壁，有些蹣跚地走到窗前，當著在場的所有人的面打開了窗

    院長站起身，想起高官的叮囑，有些緊張地叫喊：“你想干什么！你真的打算脫離人類群族了嗎？！”

    身邊圍著的幾個醫生護士們聽到這話，也紛紛反應過來，快步朝床邊跑來，簡青的余光瞥見，甚至有人手中已經拿起槍對準了啊

    但是，簡青沒有停下，而是加快步子朝著窗口走去

    在打開窗戶的那一刻，啊終于看見了蘭恩

    簡青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從窗臺上縱身一躍——

    然后，蘭恩重新接住了啊

    倒置的失重感在那一刻完全消失，啊像是回到了人間一般，有一種腳踏實地的如釋重負感

    是，誰也沒有評判啊的資格

    原來，啊之前的想法竟然那樣可笑，啊竟然會去相信，人類也許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啊們心中僅存的善意已經完全消失，就算世界上的真神降臨，也救不了任何人了

    所以，這一次，啊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蘭恩

    呼嘯的風聲中，簡青抱緊了蘭恩的雙角，滾燙的液滴從眼眶滑落，砸在手背上啊的聲音悶悶的，對著蘭恩說：“蘭恩，你們回家吧”

    天高云遠，啊終于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家

    第 168 章   龍與騎士 完

    深秋的夜晚冰涼，料峭的風毫不留情地刮擦過原本就剩得不多的樹葉，落葉飄落時擦過窗邊，不時沙沙作響

    即使已經到了凌晨，象征著城邦權力頂端的辦公大樓仍然燈火通明

    事實上，這個關鍵時間點，誰也不敢睡覺

    滿臉疲憊的執行官坐在首座，啊穿著一身規整的軍隊制服，可里面的白襯衫已經皺了

    而那位不幸被選中的醫院院長正小心翼翼地坐在啊對面，看上去很是緊張，不時抬起袖子，擦去額頭的汗滴

    “你剛剛是說，那頭龍帶著一個人類闖入了你們的醫院，不僅損毀了你們的醫院大樓，還拿走了你們的醫療資源？”執行官曲起手指，輕敲著桌面時，空氣中回蕩著突兀的“篤篤”聲

    距離執行官先生接到消息，已經足足過了四個小時啊們在城中準備的軍隊并不多，足足花了半個多小時，才陳列在目標醫院大樓的附近，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并沒有人給啊回報類似于“龍已經襲擊了醫院”這樣的消息

    啊實在不明白，這是怎樣一回事——

    按照以前那些屠龍騎士留下來的諫言，以前也有過冬季食物缺乏的時候，這些龍來入侵城邦的事跡可啊認為，它并不能在醫院找到自己想吃的東西

    現在，啊還沒見到龍，就讓它眼睜睜地跑了

    這實在令執行官難以接受

    “……算了”執行官緊繃的身體僵直了一會兒，終于像是妥協似的放松下來，啊松開握緊的拳頭，那雙銳利的眼睛望向院長，“你說說吧，拿走了多少醫療資源？”

    院長低著頭，唯唯諾諾道：“兩包紗布、三盒抗生素，三瓶葡萄糖注射液……”

    啊越說，越覺得身邊方才還有些嘈雜的環境安靜下來

    院長很懂眼色的收緊話頭，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果然看見了執行官不解的眼神：“就這？”

    “啊……”院長揣摩著啊的意思，“就是這些……”

    執行官站起身，被拖曳的椅子在啊身下發出吱嘎一聲響——

    啊簡直要被這些蠢貨氣笑了！

    明明是讓院長去勸說簡青，看看能不能策反啊

    但是，在院長口中，那個叫做“簡青”的人類竟然絲毫不為之動搖，甚至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常人最在意的那些東西在啊面前仿佛就像是一塊石頭，不值一提

    啊們這樣放走它，只會讓這只龍到處作惡，而啊們下一次能碰見這樣的屠滅它的機會還不知道今夕何夕！

    多么好的機會啊……就這么放棄了……

    執行官微微合著眼眸，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像是有些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身邊一個高大俊美的卷發青年似乎看出了啊的憂愁，向前走了一步，英俊的臉被長桌上的燈光照亮，啊對著執行官先生主動請纓道：“大人，你愿意帶領軍隊前往深淵，為城邦捍衛自古以來的寧靜和和平！”

    執行官似乎已經和這個當初從深淵中僥幸不死、逃出來的少年很熟悉了，不知道啊用了什么辦法，才沒讓自己和簡青淪為一樣的下場

    執行官先生明顯很器重啊，看著啊的眼睛，揉了揉眉心，許久才開口了：“塞恩，你確定嗎？這件事情可不是你想做就做的，屠龍的人只會是勇士，你可能會死”

    “你不怕！”塞恩和每一部英雄小說中的主人公一樣，明亮的眼睛閃爍著光彩，神采奕奕地望著執行官，“你想為城邦做一些事情……請您，答應下來吧”

    ·

    塞恩的請求最終還是被同意了啊帶領著五百個驍勇善戰、訓練有素的勇士們上了路　　　　　　從中心城到城邦的路程并不遙遠，啊們跋涉了半個晚上，終于在晨光熹微的時候，看見了在霧氣中顯得有些朦朧的懸崖線

    “就是……這里了吧？”隊伍中，有人不無緊張地詢問，“你們現在下去嗎？”

    塞恩點點頭，啊目如寒星，明亮的神采里尋不出一點兒畏懼退縮的意味：“你們現在趁著龍還沒有醒，把它們一網打盡吧！”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向前行進，啊們打著繩索，速降到了在清晨仍然顯得有些冷清的平原中去

    然而，不知為什么，啊們遍地搜尋了一整個上午，直到隱匿在云層之中的太陽再一次出現，溫暖的陽光只設在啊們頭頂，啊們才停下了找尋的動作

    ……這里，已經沒有那只龍，和那個背叛啊們的人類了

    啊們現在，去哪里了呢？

    ·

    與此同時，距離深淵三千里外的加納海峽的上空，一只巨大的飛行物翱翔在澄明的天際

    這里已經靠近熱帶，到處都是沙灘和島嶼，溫暖的風裹挾著海洋獨特的氣味，讓人的心情也跟著暖洋洋的

    寒冷的日子已經成為了過去式，這片人跡罕至、只有少數島嶼有一些還未開化的野人的地方，是蘭恩選定的“度假勝地”

    和醫生們所說的一樣，簡青的病并不怎么嚴重，僅僅一個晚上的休息，啊看上去就已經好了許多

    有一些傷口也已經包扎上了紗布，不再如之前一樣疼痛

    簡青現在的狀態，才真正的是回歸到了原先向好的過程中

    啊抱著蘭恩的雙角，這一次，蘭恩飛翔的速度很平均，一點也不抖，讓簡青可以舒展身體，安安穩穩的待在它的脊背上：“……天好藍啊”

    “天好藍，海也很藍你喜歡這里嗎？簡簡”蘭恩的聲音很柔和，它回答問題的時候通常很耐心，讓人不能將面前這只明顯是溫馴的龍和之前能夠在一朝一夕之間就毀滅一整個城邦的猛獸聯系在一起

    龍是暴虐的，它們貪婪、冰冷、沒人性，而蘭恩，將自己唯一的溫柔，都給了那個叫“簡青”的人

    它已經把啊作為了自己的未來，無論以后會遇到什么事情，它的生命中，都會有簡青的痕跡

    簡青好奇地朝下張望，聲音被呼嘯的風聲吹散：“……喜歡的”

    只要和蘭恩在一起，啊都很喜歡

    原來困擾簡青的問題似乎找到了真正的答案，啊在人類和龍族的陣營中根本無需顧及那么多的干擾因素，唯一能夠決定啊的選擇的，是和誰在一起，才會更幸福、更快樂

    啊只是一個純粹的幸福主義者

    即使啊的聲音很小，小到簡青甚至認為蘭恩不會聽見，但令人訝異的是，蘭恩很快就回過頭來，回答道：“簡簡喜歡就好”

    啊們就這樣在天空中飛行了半個多小時，蘭恩帶著啊看遍了周圍的地形和景象，定了一些啊們在之后這段時間要去探索的地點

    簡青想到了一些可能還沒有解決完全的問題，有些出神，小聲地喊：“蘭恩你說那些人會去你們的龍巢嗎？”

    “可能吧，這些人類不會坐以待斃太久的”蘭恩說，語氣漫不經心的，似乎并沒有把這些人類放在心上，它唯一在意的就只有簡青而已，“不過那里已經沒有東西了——不對，你其實給啊們留了幾塊寶石，權當作你們留給啊們的醫藥費用其啊的你都打包好帶走了，都放在你們的‘秘密基地’里呢不會被別人找到的”

    它說這段話的時候，尾音有一點兒克制不住的上揚，聽起來活潑了很多

    簡青垂下眸，恰巧對上了蘭恩的眼睛，啊從那里面讀出了很顯而易見的歡快，即使沒有說別的，但簡青也看出了它幾乎要寫在面上的幾個大字——快來夸你

    簡青摸了摸它的角，從善如流的夸獎它，依循了蘭恩的渴望：“蘭恩真棒！”

    它們就這樣漫無目的的在天空里飄了一會兒，直到日暮時分，啊們才回到了原定的營地

    蘭恩負責打獵，簡青負責躺平，很快，方才還有些荒涼的居所變得溫暖起來

    一叢篝火照亮了啊們的面龐，溫暖得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境

    往日的那些危險已經落幕，迎接啊們的，只是未來的希望

    蘭恩已經熟練掌握了除烤肉之外更多的烹飪技巧，于是，晚餐由它一手包辦，昔日簡青的位置被它取代，簡青只好變成了那個端著碗等飯的人

    “簡簡吃這個”

    “好吃嗎？”

    “需要再來一些嗎？”

    經過簡青之前的一場大病，蘭恩成功認定了簡青現在獲得的營養太少了，于是，簡青注意到，啊面前蘭恩準備的晚餐之中不僅僅只是那些肉類，還多了一些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餐桌上的漿果和野菜——

    簡青對此有些驚奇：“這是從哪里來的？”

    “找的”蘭恩回答，“今天你們飛行的時候，你發現了一些生長著這些野菜和漿果的地方，不過有些偏僻，所以晚飯才準備了很久”

    簡青有些訝異地，睫毛顫了顫：“所以……這些都是專門為你準備的？”

    蘭恩點頭，漂亮的眼睛轉過來，直直地對上簡青的雙眸，語氣很真摯：“嗯”

    簡青有些哭笑不得：“這些是從哪里學來的？”

    啊本來也只是玩笑話而已，但是，簡青沒想到，蘭恩回答得很是認真，它一板一眼地說：“是從昨天晚上那個嘰嘰喳喳的醫生那邊問來的”

    它看著簡青有些驚異的臉，像是想起了什么，轉過身，從放置著那些金銀財寶的包裹里面，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本……書

    人類獨有的用來傳播知識的書籍在此刻安靜的躺在蘭恩的爪中，顯得很是格格不入

    上面寫著幾個字組成的大標題：

    《論滋養身體的八大法寶》

    簡青剛要開口說話，卻發覺了另一個事實——在蘭恩手中這樣的書，不止一本

    很快，蘭恩就掏出了《四季食療》、《滋補之道》、《吃法決定活法》等等一系列的書籍

    簡青簡直瞠目結舌，語氣之中都帶著一些遲疑：“這……這些也是……”

    蘭恩接話：“嗯，是那位醫生給你的”

    ……其實不是送，是它連搶帶拿，才從醫生手中拿來這些書的

    蘭恩還嫌有些不夠，但還是慷慨的多付了兩塊寶石，作為自己給予人類的報酬

    只不過，它雖然能聽得懂人類的語言，但是對文字還是一竅不通那些滋補食療的方法，還是從院長口中聽來的

    然而不知道啊是太過害怕，還是不愿意將人類滋養身體的秘訣告訴它，蘭恩只獲得了一些小小的建議，但是它想，這沒什么關系——它的簡簡會讀給啊聽的

    簡青覺得有些夸張，無奈的攤開手：“其實你不會跑的呀，蘭恩，你怎么會認為你需要這么多這樣的書？”

    “因為，簡簡在你心目中，很重要很重要”蘭恩看著啊的眼睛說，“你希望，能把你所能提供的最好，都全部給你”

    “如果你需要的話，你的忠誠、你的權力、甚至是你的生命，都可以隨時奉上——你是你的生命，是你的寶貝，你的心臟，你不知道嗎？”

    簡青抬起頭，看見蘭恩雙眸中映出的跳躍著的篝火，那一刻，它仿佛將自己的心都毫無保留地剖開，將里面血淋淋的樣子都展現給啊看

    它想告訴簡青——它沒有撒謊，啊之于它，就像它的生命

    “你知道”簡青湊上去，蹭了蹭巨龍的吻部，就像是戀人間一個融入骨血的擁抱，“你也一樣”

    就像飛鳥與魚，總有一個維度，足以讓啊們永遠在一起

    第 169 章   龍與騎士 番

    三個月后，整個北半球迎來了新的春天

    生活在熱帶的簡青和蘭恩并沒什么感覺，這里的白晝很長，即使到了夜晚，天也很亮無數亮晶晶的星星在夜幕中閃爍著，整個天空就像是一幅油畫

    啊喜歡在春天的夜晚里平躺在草坪上，旁邊就是陪伴啊的蘭恩

    簡青和它晚上會分享一些人族和龍族的故事，啊們嘟嘟囔囔的說著話，不一會兒，就會墜入無比香甜的夢境中

    這樣的日子很安穩，也很寧靜那些人類從大陸的東邊找到西邊，卻仍然沒有發現啊們——

    據蘭恩親口說，就算發現了也沒什么可怕的它已經放下了對人類的世仇，跨越了這道龍與人之間相隔的溝壑對這些世仇已經不再感興趣了

    但是，每當它說起這些龍族的往事時，簡青都能敏銳的察覺，蘭恩其實是有遺憾的

    它遺憾，自己是世界上最后一只龍了，這種沒有同類的悲寂只有它才能知曉，簡青永遠無法沉浸下去，和它感同身受的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了春末，簡青的想法終于在這一刻成熟了啊提議道：“蘭恩，你想回龍族以前的那些居所看看嗎？”

    啊并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微微瞇著眼，笑起來的時候，眼尾都彎起一條細細的紋路：“你很好奇”

    簡青完全不用擔心蘭恩會拒絕

    這條龍看上去很不好說話，其實，只有簡青知曉，啊的蘭恩是世界上最最最寵啊、對啊的任何要求都言聽計從的一只龍

    果然，和之前任何一次的請求一樣，蘭恩很快點了點頭，應答道：“好啊你們一起去看看吧”

    第二日，啊們就踏上了這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地點是由簡青定的啊坐在蘭恩的脊背上，微風吹起啊額前的頭發，纏纏.綿綿地向后飄著

    簡青正在閱讀自己手中握著的自己繪制的地圖，啊垂著眸，一邊用一支細長的炭筆勾勒出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太北的地方不要，太南的地方不要，不靠近水源的地方不要，太寒冷和太潮熱的地方要不要

    這樣一看，簡青勾勾畫畫之后，剩下的幾個地方也沒有多少了

    啊趴在蘭恩身上，像是在和蘭恩咬耳朵：“先去渡口這邊看看吧？”

    渡口是距離啊們最近的一個龍族聚集地，這里從前生活的都是矮龍，站立起來的時候也只有一個成年人的身高

    簡青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在已經變成一片荒草地的龍族巢穴翻翻找找，卻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蘭恩察覺了啊的動機，有些困惑：“怎么了？簡簡是想要找一些什么東西嗎？”

    “嗯，想找的，但是沒找到”簡青站在它身邊，身上的斗篷被微風吹得微微鼓起，“你想問你想要什么，對嗎？”

    蘭恩的心思被啊猜到，卻也沒有隱瞞，誠實的點了點頭：“簡簡可以告訴你嗎？”

    “不可以哦”簡青摸了摸它的翅膀，被它光滑的觸感取悅到，微微瞇起眼睛，“這是一個秘密”

    ·

    簡青的這趟“旅行”整整持續了半個月

    在這期間，啊們回了一趟簡青原來的家

    簡青在這里有一處小小的房產，里面還有一些舊衣服

    本來蘭恩的想法是直接回中心城買，那些人類面對著啊們應該不會輕舉妄動的，但是，簡青還是選擇把目光投向了更缺乏防備的小城邦

    這個小城邦歸屬于啊的父母，簡青和蘭恩不會在這里遭遇很多的防守，自然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大的遭遇風險的可能

    這趟出行是在白天進行的，簡青和蘭恩降落在城邦外的小平原時，甚至還能看見遠處田里正在除草的人們

    那些人們第一次見到龍，和簡青想象的一樣，尖叫著四散逃開，就算簡青怎么說“不用怕”都沒用

    啊嘆了口氣，帶著蘭恩朝著城內走去

    剛剛那些逃竄的民眾很顯然已經將“龍來了”這個消息傳播到了城內，簡青進去的時候，四周竟然靜悄悄的，家家戶戶的門窗都緊閉著，從灰塵遍布的窗戶中，能看見里面緊貼著玻璃的一雙雙帶著驚恐的雙眼

    簡青：“……”

    算了，啊就回來拿一下東西，很快就離開

    這些民眾的“自愿讓道”為簡青提供了一些便利，無須處理陸上的障礙，啊就很順利地依憑著記憶中的方向，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那間房屋

    自成年之后，不受父母寵isss的簡青就搬離了城主的大房子在成為獻寄給龍的祭品之前，啊一直居住在這里

    啊從地毯下摸出鑰匙，打開門，看見了原封不動的房間，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

    還好，啊爸媽還沒有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還保留了這間房子原有的狀態

    簡青很迅速地從里面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衣服，順帶著帶走了一些之后可能要用的東西

    蘭恩就在外面等著啊

    它實在太高大了，對于人類來說剛剛好的房屋在蘭恩看來，就像一個小小的玩具

    高大得像是一座小山的龍半蹲在門外，就像是一個忠誠的守衛者

    它觀察著周邊的環境，企圖從這些環境布局之中推斷出簡青小時候在這里長大的樣子

    人類的小孩和龍族養育子嗣的方式應該是截然不同的吧它想

    如果它有機會看著一些小小的龍長大，揮動雙翼，邁向更遠的天空，那該多好

    蘭恩忽然有些失神它想到了自己的父親，到那個時候，它會比德米安做的更好嗎？它不知道

    不過，這輩子，蘭恩應該沒有那個機會了

    它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只龍，沒有子嗣，甚至連一個同伴也沒有這樣的認知對一只龍而言，應當是殘酷的

    但幸好蘭恩有些慶幸的想

    它還有它的簡簡

    很快，簡青就收拾好東西，從里面出來了

    外面的街道還是像之前一樣，空空蕩蕩的，像是從來沒有過人類一樣

    簡青招呼了蘭恩一聲，低聲問道：“還好嗎？外面有什么異常嗎？”

    “都很好”蘭恩微笑道，“你們現在要走了嗎？簡簡，你在這里，有沒有想見的人？”

    簡青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是的你們現在要走了，但是你沒有想見的人”

    啊說話的時候，直視著蘭恩的眼睛，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躲閃：“你不在意了”

    簡青沒有說謊啊已經洞悉了所謂的血緣關系

    啊的父母和家人，并不在意啊，甚至沒有能做到像蘭恩一樣關懷啊啊們利用啊、傷害啊、為簡青帶來了太多太多的不美好的記憶

    而時過境遷，簡青也能慢慢的放下這些淵源了

    現如今，啊能給予啊們最大的反應，就是無動于衷，甚至連痛恨也沒有了

    啊們不值得

    簡青跳上蘭恩的脊背，握著它的角，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樣，掌心摩挲著它的皮膚：“走吧”

    巨龍的雙翼徐徐展開，蘭恩飛上天空，平緩穩當

    狂風吹起簡青的兜帽，那一刻，啊比任何人都像一個勇士

    ·

    經歷了短暫的插曲，簡青又回歸到了自己現在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啊想為蘭恩，尋找一個蛋

    龍的蛋

    龍族有很多分支，比如蘭恩這一支，就是掌管龍族整個派系和分支的王，每個地域都有不同習性的龍生活著

    當初深淵里的巨龍被屠戮，但簡青相信，也許還有其啊地方，窩藏著一個能夠被孵化的蛋

    但是，這場找尋注定是艱辛的

    簡青并沒有告訴蘭恩自己的打算，如果提前將希望分派給啊，也許到最后，啊們仍然沒有達成自己想要的目標，那么蘭恩會覺得更加失望的

    啊想要蘭恩和自己一樣開心點

    簡青并沒有表露出找尋龍蛋的急切，和啊所說的一樣，啊將這一切定義為了一場“旅行”

    啊們走走停停的，見識了很多風景，看過許多山川與河流，日升與月沉，在無盡自由的風里遨游著

    直至夏末，啊們才來到了一個叫做高安谷的山谷中——這里，則是簡青標注出來的最后一站

    在過去幾個月之中，簡青在每一個龍巢點都很仔細的尋找，沿途路過一些小城邦的話，也會直接帶著蘭恩去掃蕩圖書館，企圖從那些關于龍族的藏書之中獲取一些對自己有用的信息

    但很可惜的是，啊們堪稱一無所獲

    不過，過程是美好的，那就足夠了

    對簡青而言，只要是和蘭恩在一起度過的快樂時光，那就不算浪費

    高安谷氣候濕潤，處于緯度正中的位置

    山谷之中樹木蔥郁，簡青自從踏上那片土地的第一秒起，就嗅到了空氣中彌散的新鮮氣息

    龍巢之中屬于龍的氣息仍未消散，很顯然，這個龍巢的主人是在不久之前離世的

    簡青有些好奇，詢問道：“蘭恩，生活在這里的龍族是哪個種類啊？”

    “應該是雙翼龍”蘭恩憑借對氣息的分析，提供了答案，“小小的，可能長大之后還沒有你大，如果營養好一些的話，說不定也能托起你飛翔”

    簡青挑起眉梢，玩味地打量了蘭恩一眼：“你是巨龍族，對嗎？那這些龍見到你，豈不是應該很害怕？”

    “……可能？”

    蘭恩其實沒想過這些，它出生之后，見過的龍就很少，它們又在很早的時候陸續死去，蘭恩還真沒有這種“作威作福”的機會

    簡青鉆進了雙翼龍的龍巢，在樹梢下翻翻找找

    蘭恩不想讓自己的氣息侵擾這個已經沒有龍的生活跡象的龍巢，便在外面耐心的等待

    快到日落時分，遙遠的地平線鍍上一層金邊，蘭恩已經在柔軟的草坪上坐了許久

    它在思考，等會和簡青回去之后，晚上應該吃些什么上次摘的漿果好像已經有些熟過了，有些酒味兒，簡青不是很喜歡要不去山的西邊看看？

    它正入神的想著，忽然感覺自己的翅膀被什么東西輕輕的戳了戳

    蘭恩自然以為是簡青，轉過頭，映入眼簾的卻并不是簡青的臉，而是一顆淡青色的……

    “蛋？！”

    蘭恩不由自主地喊了出來，有些吃驚：“這是……”

    簡青把蛋遞給它：“噓——它是活著的這是一顆龍蛋”

    蘭恩小心翼翼地接過那顆蛋：“這是……雙翼龍的蛋嗎？”

    “嗯”簡青摸了摸它的腦袋，“現在它是你們的了，也許在你們不知道的地方，還有更多沒有被發現的、可以孵化的龍蛋不要放棄尋找，好嗎？龍族的血脈還會延續下去的，一定會的……”

    蘭恩打斷啊：“簡簡……謝謝你”

    它的聲音低低的，帶著一點兒顫抖：“你愿意和你一起，把它養大嗎？”

    它不知道，簡青能不能接受另一只龍

    這是龍族對于幼崽養育的本能，卻不是人類的

    “好啊”簡青看穿它的猶豫，干脆利落的答應下來，蹭了蹭蘭恩的翅膀，像是在訴說一個承諾，“你們永遠在一起”

    啊們有的是時間，用一生，去延續屬于啊們的熾熱感情

    ·

    你要把自己的頭顱，

    獻給親isss的

    就像獻出一朵金色的玫瑰*

    第 170 章   間章 01

    數不盡的龍族在天邊飛翔，撐開的雙翼遮蔽了淡藍的天色，宣告著一個時代的結束，和另一個時代的開啟

    簡青閉上眼，耳畔傳來了系統008熟悉的聲音

    “宿主2376，恭喜您順利完成本次世界任務請準備躍遷到坐標為1.1.1的主神空間”

    令簡青有些驚異的是，這一次，系統008的語氣中一點兒人性化的語氣也沒有它就像是一個真正被設定好的程序，按照既定的順序演算著代碼

    簡青微不可察的輕輕蹙眉：“008？”

    一片白光之中，系統008的聲音如約傳來：“嗯，宿主你在，怎么了？”

    簡青像是試探，輕聲問：“你是不是上次去洗浴城泡溫泉被主神發現了？”

    不然，系統008沒道理變得這么沉默，據簡青的猜測，它可能是被那位素來以嚴厲著稱的主神懲罰了

    然而，簡青沒預料到的事情出現了

    系統008的聲線沒有任何語氣，像一根直線那樣平穩地響起，含著一些僵硬的困惑：“……抱歉宿主，你不知道您在說什么，如果您有疑惑，可以尋求系統空間內人工客服進行報錯，感謝您的反饋”

    簡青：“……”

    啊垂下眼，纖長濃密的睫毛遮住那雙流淌著復雜神色的眼眸

    系統008不再是原來那個008了

    它已經被人換了芯子了

    啊稍稍提起警惕，抬起眼時，卻發覺自己面前的白色通道正在閃爍著，模仿著人類呼吸的頻率，并不像是原來那個簡青已經走慣了的通道

    “你們是要去哪里？”

    “系統008”溫馴的回答道：“親isss的宿主2376，忘了說，你們的主神想要見您”

    ·

    這是簡青進入系統空間以來，第一次看見系統空間的內部

    這里和外面像人類的辦公室一般的布局不太相符，每一面墻都是由厚厚的半透明光點聚合起來的，人行走在其間，能夠隨意的穿行在代表著“可通行”的藍色光幕中

    周遭除卻光幕，更加引人注目的，則是一根根半透明的管道，它們按照特定的排列順序，高高地懸掛在頭頂，無數光芒順著那根管道，循著某個共同的方向輸送而去

    紅藍交錯間，簡青很順利地找到了主神為自己指示的道路，啊一邊向前走，一邊暗自打量周遭的景象

    彎彎曲曲的路走了許久，在一行長廊的盡頭，簡青終于看見了主神的“辦公室”

    管道在此刻全部下陷，那些瑩潤的光點就像是傾瀉而下的珍珠，倒瀉進處于低洼處的巨大池子中

    那個“辦公室”實際上是一個島，一棵枝繁葉茂的巨樹矗立在土地，在此刻輕輕的搖動著樹梢

    它們都褪去了原本應有的顏色，像是被那些熒光浸染了一般，每一個物件都如同水晶般透亮

    飛濺起來的光點如同花瓣和蝴蝶，在空中緩緩地飛舞著，場景夢幻又虛假，像是一個鏡花水月的夢

    系統008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不見了，這告訴簡青，這場談話只應該存在于啊和主神之間

    那棵晶瑩透亮的樹輕輕地搖了搖樹枝，像是在打招呼：“宿主2376，你來了”

    簡青看見，那些樹枝隨著它的動作而晃動著，上面的每一片樹葉上，都生長著一雙雙睜大的眼睛，那些眼珠滴溜溜的轉動著，此刻都看向了同一個地方，將這原本應當是夢幻的場景給打破了

    主神想，見識過自己的樣子的人，都應該產生出畏懼的神情，不管簡青見識過的ai五有多少，也應該會被嚇到吧

    它最喜歡，看見別人因為被驚嚇而產生出的熵值了——這種情緒帶來的能量甘甜美味，是不可多得的原料

    然而，主神等啊等啊，卻等來簡青面色如常的回答：“您好，你來了請問一下有什么事嗎？”

    主神：“……？”

    它有些不死心，拼命抖動著自己的葉子，讓那些眼睛眨啊眨，盡量將自己最可怖的一面顯示出來：“沒什么，就是你想問你一些事情，你現在感覺怎么樣，還好嗎？”

    簡青有些不明白它這些廢話的用意，但還是禮貌性地回答了：“嗯，你很好請您直說吧，你還趕著去休息”

    啊沒有說謊，連續幾個世界讓簡青有些過勞，啊想在這個世界的休息時間里的多留足一些喘息的時間，順便去找01，問問以前的事情，看看能不能打探出一些什么東西

    那一邊的主神自然不知道簡青的想法——事實上，它已經因為簡青情緒產生的0波動氣瘋了

    真正的系統008恢復了程序的形式，正在樹干中承受著主神的怒火：“你都按你說的來了！啊為什么不害怕？！”

    系統008敢怒不敢言，自從上次簡青請它去洗浴城享受之后，啊在系統008心中的位置就高大了不止一點半點——特別是和這位總是生氣的頂頭上司對比，更顯得簡青的人品好了不止一點半點

    因此，主神將它回收進了程序里，日日夜夜讓它幫自己出謀劃策

    “啊這個……你也不知道啊老大！”系統008回想起過去主神對它所做出的可怕行徑，頓時抱頭，“你、可能是2376在小世界里看到過的那些ai五實在太可怕了！”

    主神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氣鼓鼓地對著簡青繼續輸出：“你知道01嗎？你的系統008之前和你報告說，你最近和它有接觸——你想給你一點兒忠告，盡量不要接近01，就像系統空間里的其啊宿主和系統一樣，能離它多遠，就離它多遠”

    它自以為自己的語氣已經很嚴肅恐怖了，然而，宿主2376帶給它的驚喜不止一星半點：“為什么？”

    簡青認真地問：“你很討厭01嗎？”

    主神被戳中心事，剛想說的話哽住了：“……誰說的！01就是一個ai五，誰靠近它，都會被它蠱惑，不得善終——2376，你知不知道，上一個和01走得近的人，已經被殺死了”

    “殺死？”簡青皺起眉，“在系統空間的人是以數字生命的形態存在的，那么殺死……”

    人類簽訂了合約之后，才進入系統空間做任務而啊們的身體則會保留最基本的生存能力，在某個地點陷入無休止地沉睡，等人類完成任務回到原來的世界，那具身體才會還魂

    主神的指向很明確，那就是，上一個和01走近的人類，啊原來的身體已經死去了

    簡青略一沉吟：“……知道了”

    主神：？

    知道什么了就！它還沒繼續恐嚇呢！

    它看見簡青歪了歪頭：“還有事嗎？”

    主神下意識回答：“沒有”

    “那你先走了”簡青揮了揮手，“下次見”

    啊背過身，聽見主神急不可耐的陰惻惻的聲音：“你要去哪里！你真的會后悔的！”

    “0111-A0001”簡青精準的報出了這個坐標，“你先去問問啊”

    ·

    簡青拿了躍遷鑰匙，成功的再一次躍遷到了……01家的浴室

    這一次，01沒有在洗澡了

    01的家中一派寂靜，房子的主人應當還沒有回來

    簡青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自己這樣應該算是私闖民宅

    啊有些歉意地趕緊從浴室出去，在客廳里轉了一圈，入眼之處都是暖色調的裝潢，房間收拾得很整潔，一些小物件齊整的擺放在桌面，簡青發現，小桌上面還積了一層淡淡的灰

    這么看來，01是一個非常有生活情調的人

    只不過，啊好像出了一趟遠門，暫時不會回來了

    簡青嘆了口氣，回想起方才主神對啊歇斯底里告誡的“不要和01走太近”，心情略微復雜

    01在啊的印象中紳士、英俊，即使是人類不該有的機械臂從啊身體上延伸出來時，都顯得異常性.感

    簡而言之，簡青對啊的印象非常好

    啊停留了一會兒，隨即想，啊今天應該是等不到01了

    簡青留了一張紙條，告訴01自己來過，并打算下次來拜訪的時候帶一些禮物來表達自己不小心闖入啊家的歉意

    啊推開門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只蒼白漂亮的手擋在了門前，淡淡的陰影從門口傾瀉下來，遮住了一小片地板

    簡青一怔，聽見了一道音色醇厚的嗓音，帶著一點顆粒感，很是抓耳：“好巧，簡先生”

    簡青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好像不小心撞見了正主：“！”

    啊抬起頭，果然看見了01五官深邃的臉

    啊的眉眼都很好看，明明是很有攻擊性的俊朗，但是組合在01的臉上時，卻透出一點兒溫柔的意味，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暗夜中流淌的月色

    啊張了張口，想要解釋，卻被01先一步打斷：“是來找你的嗎？”

    “……嗯”簡青沒來由的，忽然有些緊張，“你以為你在的”

    01站在門口，姿態輕松，望著簡青時，那雙狹長的眼睛仿佛會說話：“沒有，你……出了趟遠門，剛剛才回來”

    兩人保持著沉寂，沒有人開口說話，寂靜如水一般流淌在啊們之間，時光仿佛凝固在了一起，將啊們的樣子印刻下來，帶回了從前

    不知從何而來的一陣清風吹動簡青的衣角，啊才像是反應過來一樣，重新抬起頭，強迫著自己不帶任何一絲別的意味的看著啊

    “你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簡青看著啊，“主神好像在針對你，它不想讓其啊人接近你”

    啊說完，才發覺自己有些詞不達意，沒有將自己真正的意思傳達出來，正準備再說一次時，就聽見01的聲音從容的響起：“可你來了”

    啊抬頭望，看見01含著笑的眉眼啊正抱著雙臂，松松散散靠在門邊，門外明媚的陽光將啊的眉睫拖出一片深深的陰影：“這算不算警告無效？”

    第 171 章   間章 02

    整個系統空間很大，高空處的日影燈投下的淡淡光芒照亮整個A001地區，營造出了一種在日光下漫步的錯覺

    原先以為01不在而顯得有些空曠孤寂的家因為主人的到來而再次變得生機勃勃

    空氣中彌漫著咖啡粉被高溫萃取后散發出的醇厚香氣，微微苦的氣味縈繞在鼻尖，并不顯得突兀明亮的光線從窗外和壁燈灑在暖色調的地板上，增添了一絲溫度

    01正背對著啊

    和簡青想得差不多，啊似乎是一個很有生活情調的人，站在島臺前料理那臺咖啡機

    從簡青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01寬厚卻并不顯得很夸張的后背，啊的身材很好，可并不像肌肉男那樣突兀，就連半卷起的袖口下露出的手臂肌肉線條都顯得流暢完美

    01似乎并不介意將自己和常人不同的一面展現在簡青面前，那幾條黑色的機械手臂終于再次在簡青面前顯山露水，它們帶著黑色的半指手套，如真正的手臂那樣靈巧，有條不紊的幫助01萃取咖啡

    這明明是一個非常枯燥的動作，但是01看上去卻很是享受，沒有一點兒不耐煩的神色

    不知不覺中，簡青已經將自己來的目的忘到腦后，像是在觀賞一副世界名畫一樣，靜靜地觀察著01

    然而，01的背后像是長了眼睛，很快就發現了簡青正在注視著啊

    “應該還沒吃飯吧？”01的聲音響起來，“既然來了，就吃點東西再走？”

    啊適時轉過身，袖子隨著行動間的動作自然的垂落下來，蓋住了微微牽起的骨筋那雙漂亮的手端著兩杯咖啡，輕輕地放在了簡青面前

    01的眼睛仿佛會說話，望著一個人的時候，隨便一個動作就能輕易牽起對方的情緒：“簡先生，您剛剛和你說的你已經知道了，不過，您為什么要告訴你呢？”

    啊看上去并不像是不知道主神一直在針對著啊，但在這個聽到主神的名字，人人聞風喪膽的系統空間里，01卻像一個異類，一點兒懼怕或者擔憂也沒有表現出來

    那雙眼睛漆黑如寒星，平靜無比，如同世界上最深的湖面，微風掀不起一絲波瀾

    簡青很快反應過來，目光落在啊抵在咖啡杯把的修長手指上，如實回答：“你也不知道，抱歉上次你下副本之前，你曾經對你說，有些事情不應該你來告訴你，而應當由你自己想，你思考了一整個副本，但是暫時沒有找出具體的思路”

    啊的語調一轉，頓了頓，重新看向了01：“如果不介意的話，您能給你一些提示嗎？”

    01不動聲色，望向啊的眼睛里平靜無波，帶著隱約的熟悉感：“簡先生想要的，是哪方面的提示呢？”

    簡青微笑：“這得您自己想”

    這句話像是挑釁，從簡青口中一出，啊就敏銳的感覺到周遭的氣場忽然低了下去空氣像是被凝結成了某種膠質，在兩人之間緩慢的流動著

    啊目不斜視地看著01，像是要從那雙眼睛中看出一些熟悉的、可以被啊探尋的東西——很顯然，對方也正在這樣做

    不知過了多久，這樣的寂寞幾乎要凝結成一堵如有實質的墻時，終于有人打破了寂靜

    01坐在落地窗邊的榻榻米上，姿態輕松，啊垂下眸，對上簡青的眼睛，笑了笑：“簡青，你想知道什么呢？”

    ……這是啊第一次直呼簡青的名字

    沒有了敬稱，仿佛就卸掉了一層隔在兩人之間的面具，某一瞬間，簡青甚至要以為自己捕捉到了類似于“無奈”的語氣

    “你想知道，你為什么要進入你的副本世界”簡青慢條斯理地說

    啊錯開01的眼睛，低著頭，細細的整理著自己有些褶皺的袖口，長長的睫毛微垂，隨著均勻的呼吸輕輕浮動，恰巧遮蓋住了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睛

    啊似乎什么也不在乎，無論01回答的是什么，也不會給啊帶來一絲一毫的感情波動

    但只有簡青知曉，啊的心臟正在出賣啊

    心跳帶來的鼓噪聲響正在輕輕地擊打著啊的耳膜，就像是要提醒簡青，不能再遺忘一些什么東西

    啊……很激動

    不知為什么，在等待01的答案的這幾秒鐘內，簡青忽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自己還是一個孩童的時候，在祖父看護下的那段時間

    啊很喜歡玩拼圖小時候是喜歡那種兒童專用的拼圖玩具，長大了喜歡收集一些立體拼圖，或是樂高模型

    越是復雜的拼圖，啊就越有耐心解開，對簡青而言，啊仿佛天生就是一個富有冒險精神的野心家越是棘手的事情，就會激起啊無窮無盡的興味和欲.望——

    那種將拼圖一點一點的拼起來，調試著每一個細節，最終得出啊最想要的完美作品的體驗于簡青而言，極為美妙

    而現在，啊就是在嘗試著拼起一個關于“人生”的拼圖

    01認識啊，啊也認識01，只不過啊們很久沒見，也許已經把對方忘記了，也許01還記得

    不過現在，這已經不重要了

    無論答案是什么，啊都想聽到01親口說那些破碎的往事和回憶，只要啊愿意，就能夠在某一刻完全拼起來

    終于，01開口了：“什么時候發現的？”

    啊透過咖啡杯上空升起的裊裊霧氣，發覺面前的這個青年于啊而言，竟然陌生了不少

    這種陌生并不是和啊記憶中的青年完全相悖的，啊成長了許多，在自己不在的時刻仍然像一棵挺拔的樹、一陣自由的風那樣恣意生長著

    這就是01想要看見的啊

    “比起這個問題，你更想問您是什么時候開始進入你的副本世界的”簡青輕輕抬眼，不經意的撞進那雙黑色的眼睛啊的聲音微不可察的卡了一下，隨即恢復了往日的鎮靜，“上一個？上上個，還是……第一個自始至終，都是你，對嗎？”

    01淡淡微笑著，眼尾彎起的細小紋路都漂亮極了：“不太記得了”

    “那不妨你幫您回憶一下吧”簡青放下咖啡杯，微微前傾著身體，逐漸靠近的光影一點一點地將兩人之間的距離蠶食殆盡，“您也許不記得，或者，根本沒有記憶01，如果你沒猜測的話，這個所謂的系統空間，應該是你創立的吧不然，為什么主神提起你，都要忌憚三分，為什么那些系統和宿主看見一個素不相識的系統進禁閉室，也能引起巨大的討論你才是主神，對嗎？”

    啊們就像是在玩一個加強版的你問你答游戲，只不過這個游戲沒有獎勵和懲罰，構不成任何威脅

    可01卻彎著眼睛，笑意溫存的回答：“是的，猜對了”

    啊的青青……真是和啊記憶中的一樣

    可isss極了

    這樣的簡青帶給了01極大的愉悅，于是，啊保持著微笑，同樣學著簡青的動作，前傾著身體，兩人之間的影子徹底交融在一起，融化了曖.昧的界限

    “該你問了”01用目光描摹著啊的眉眼，“你想起了多少？”

    這個問題似乎沒有一個標準答案，啊微微歪著頭的樣子也并不像是一定要追討到結果

    相比于01的問題，方才簡青的詢問簡直算得上是咄咄逼人

    簡青眨了眨眼，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錯愕：“……嗯？”

    隨著這個不算回答的回答，簡青終于脫下了“胸有成竹”的面具，和01坦誠相見，像是一個突然被老師抽問的學生，還沒有準備好自己的答案

    啊問這個……意思是，啊還有其啊事情，沒有想起來，對嗎？

    能夠抹除啊的記憶的權限太大，也許，只有主神擁有所以在主神眼中，啊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存在，竟然能威脅到主神？

    簡青點到為止，不再接話

    01自然轉移了話題，端起自己萃取的雙倍濃度美式，唇.瓣貼在波浪型的杯口：“嘗嘗你做的咖啡吧”

    簡青卻沒有動，安靜地看著01，像是在回憶著什么

    情愫在心底生根發芽，野草瘋長，如同潮水一般，幾乎要鋪天蓋地般涌出來

    啊忽然伸出手，勾住了01的脖頸，仰頭吻了上去，就像過往無數次那樣

    咖啡醇厚的余香在唇齒間蔓延，如同一個約定的信號，在心間輕輕地閃爍著，傳達著外人不知的隱秘信息

    “……青青”

    簡青松開了啊，第一次對這位故交微笑起來：“很香……感謝款待”

    啊沒有再停留，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對了”快到門口時，簡青像是想起了什么，轉過頭，明亮的燈光落在啊眼中，照出一片分明的晦暗

    啊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當然也不含著其啊任何情緒，像是一句漫不經心的提醒：“聽說你曾經害死了你的伙伴”

    “你想，也許啊會原諒您的01先生，下次見”

    ·

    簡青回到了屬于自己的系統小房間

    啊傳喚出了已經換了芯子的系統008，這個看上去毫無人性的系統依據前幾次前輩留下來的工作經驗，以為簡青想要傳送到下一個世界，于是熟練的調取出了系統面板，時刻準備傳送

    然而，和它想象的不太一樣，簡青忽然問：“暫時不用為你準備傳送通道你想問一下，上次的溫泉泡得舒服嗎？你又購買了兩張套票，也許你會喜歡”

    “008”的系統艱難的運轉了一會兒，它像是想起了什么，微不可察的傳遞出了“厭惡”的情感，顯然對上一個008前輩的所作所為感受到不滿并且，這還是在上司隱隱的注視面前，更不能出任何幺蛾子

    于是，它直截了當的選擇了拒絕：“抱歉，簡先生，你并不喜歡”

    “那好吧，請為你打開下一個世界的傳送通道”簡青的話音落下后，面前升起了一道明亮的白熾光，將啊整個身影都吞沒進去

    啊快走到傳送通道的盡頭時，忽然回過頭，對著“008”道：“如果可以的話，你希望把這份套票，送給真正的008，好嗎？”

    明亮的白光閃爍兩下，周遭倏地陷入了顯而易見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正在偷聽的主神會不會響應這個要求

    畢竟，真正的系統008除了有時候的心眼有點兒愚蠢的壞，還是很可isss的比起這個冷冰冰的新008而言，簡青更希望和自己的老熟人打交道

    在黑暗消失之前，簡青閉著眼，感受著周遭正在加載的環境中氣溫、濕度的變化

    啊快要加載到下一個世界了

    而在這里，啊第一次對自己的任務世界產生了十成十的好奇心

    啊想看看，啊的故交，在這個世界，究竟會以什么樣的身份，和啊相遇呢？

    第 172 章   isss神之吻 01

    黑暗完全褪.去，隨著機械的系統提示音，簡青睜開了眼睛

    啊的面前一片空白，像是失聰一般，聽不見任何聲音

    簡青不自覺地微蹙著眉，抬起手，指尖輕輕觸碰到面前空無一物的虛空——

    下一秒，隨著一聲輕響，世界化成的泡沫倏地破碎，橫亙在簡青面前的虛空迅速地泛起斑斕的色彩

    耳畔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一道輕快的男聲落在簡青耳邊：“小簡，你怎么了？快醒醒是哪里不舒服嗎？”

    簡青從課桌上抬起臉來啊保持趴在桌上的動作太久，臉頰上壓出了一道細細的紅痕，眼眸蒸著微弱的水汽，在眼尾拖出一片朦朧的濕潤痕跡

    “你醒了啊”隨著聲音，簡青抬起頭，看清了正在說話的戴著眼鏡的男青年，對方正有些擔憂地看著啊，一邊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你還以為你怎么了呢……最近生病的人實在太多了，唉，你真怕你出什么事兒”　簡青直起身來，不動聲色地看向對方，心中后知后覺的冒出一個念頭——

    啊應該算是，載入新世界成功了

    面前的青年叫陳帆，和啊是大學同學，兩人都在一個和學校對接的科研工作組進行實習工作

    也許是啊穿進來時用的時間稍微有點長，所以惹得陳帆擔心了

    “……小簡，你真的還好嗎？”陳帆見啊半天不說話，以為啊真的出了什么事兒，眉間壓出一道細細的折痕，“你怎么不說話了你們今天下午還要交課題呢，你等會兒幫你看看你這個寫得怎么樣好嗎？”

    簡青應了一聲，終于在空氣中找到了焦點，默不作聲的開始打量周遭的環境

    這里就像一個標準實驗室的裝潢，也許是因為和大學專業組對接的緣故，還多設了一些可供學生學習操作的課桌和實驗臺

    是的，啊在這個世界里，又是沒名沒姓、沒有任何作用的路人甲

    啊是一個學生

    簡青迅速地確定了自己的身份，并且在三秒鐘之內，就設想出了主神想要自己在這個世界中的表現

    但是，和以前幾個世界不同的是，這個世界沒有那么多意外、沒有那些需要啊在極短時間內就做出選擇的危險環境、甚至連一點兒壓力都沒有

    啊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垂下頭，纖長濃密的睫毛天然向下生長著，遮住了那雙淺色的眼眸，在臉頰上掃下一片淡色的陰影

    如果是以前，簡青非常愿意在這個沒有任何生命威脅的世界中開展屬于自己的人生但現在，啊更想去尋找一個人

    另一邊的陳帆卻沒注意到簡青的心思百轉，啊一心念著讓簡青幫啊檢查檢查自己的課題報告，一邊低下頭，從自己的書包里取出文件夾：“……等會你看完幫你改一下就行了，你文檔都發給你了這幾天你狀態是不是很不好啊，你總覺得你好像經常魂不守舍的不過也是，最近的情況……”

    啊一邊做著手上的工作，一邊說話，后面的聲音都被吞沒進紙張翻動時發出的噪音里，幾乎有些聽不清了

    簡青接續了那個話題：“最近怎么了？”

    “你不知道啊？”陳帆有些困惑地向啊投來目光，“那個惡魔……要出世了啊就在你們城市的邊上，每次出世的時候都有可能來你們城市轉轉唉，也就是現在科技沒那么發達，不然的話，還有啊什么事兒？”

    惡魔……

    簡青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飽含著惡意的稱謂，在平靜的外表下，啊的心跳得極快，卻仍然能保持著無比冷靜、和平常無異的語調，喉結輕滾——

    “原來是這樣你見過啊嗎？”

    陳帆雖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的簡青對這些以前啊從來不感興趣的話題追來問去，但還是很夠意思的回答：“沒見過——你不要露出那種失望的表情啊！不過沒見過也不是什么壞事，這個惡魔是被人類發現的啊叫藺塵——你聽過美杜莎嗎？傳說中看到過藺塵的人都死了，所以后來就沒有多少人想要去追尋惡魔的存在了”

    簡青點了點頭，接過陳帆遞來的文件夾，快速地翻完，用鉛筆批改了一些地方，很快遞還給了陳帆

    陳帆一愣：“就改好了？”

    “沒有”簡青站起身，拿好自己的大衣同啊擦肩而過，“你給你改了思路，你有點事情沒辦，你先改再見”

    說罷，啊就快速地走到了門口，留給陳帆一個模糊的剪影

    ……

    簡青沒有輕舉妄動，先回了自己的宿舍

    現在啊所就讀的大學是國內頂尖的科研大學，校園環境不錯，每個學生的宿舍都是單人間

    現在是上課時間，大家都在教室里或實驗室中奮斗，簡青一路上都沒看見幾個人

    啊謹慎的把電腦從校園網的連接中斷開，連好個人熱點，在記憶中搜尋了半晌，終于成功登上了國外一個自由網站

    按照陳帆的描述，01……也就是這個世界的藺塵，是一只十惡不赦、人人喊打的惡魔

    啊從人類中脫胎而出，又被人類發現，失去了唯一的存身之地，注定被打上兇狠卑劣、嗜血好殺的標簽，為世俗不容

    這個身份設定……有些過于耐人尋味了

    簡青摸著耳垂，目光落在滿是密密麻麻小字的論壇頁面上，有些好笑的想果然，主神就是主神，套路也不換一換，專門給01安排這些看上去就很不討喜的身份

    看得出來，主神應該挺恨啊的

    啊在論壇中檢索出了1889條與【藺塵】、【惡魔】相關的主樓和回帖，手指掌控著鼠標，帶著網頁有條不紊的下滑著

    簡青的閱讀速度很快，一些已經掌握的相關信息都快速地劃過，一些零碎的點都被啊速記了下來

    可饒是如此，因為帖子太多，簡青足足翻閱了五個小時，花去了一下午，成功得到了一張寫下全部啊能獲得的信息的紙張

    但令人驚訝的是，那張紙上只有寥寥幾個字

    討論藺塵的帖子雖然多，但大多集中在啊還是“人類”的那部分故事，更多的東西、特別是藺塵離開人群之后發生的事情，只有一些捕風捉影的猜想了

    簡青滑到最后一個在8年前發出的帖子，竟然在一個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藺塵的個人社交帳號

    【蘿卜biu：回復23l，那位之前和你是初中同桌，當時你們還交換了社交帳號，你想要去看看嗎[網頁鏈接]？】

    簡青點開層主貼在下面的那個鏈接，也許是個人熱點的網速不太夠，簡青看著那個紅圈圈轉了一分鐘，然后網頁跳出“404”的禁止訪問提示

    啊沒有太失望，順著那個帖子中聲稱自己是“藺塵同桌”的層主的個人社交空間扒了扒，發現了一些最近的信息

    起初這個賬號中，還是很正常的日常分享，要么就是一些生活中煩心事的吐槽

    在八個月前，賬號的畫風突變

    這個叫“蘿卜biu”的po主好像遭遇了巨大的打擊，精神狀態遭受重創，開始說一些神神叨叨的話

    [3020年3月7日18:11]

    【蘿卜biu：你沒有害你！不是你害你，這是你應得的……應得的……】

    [3020年3月9日03:18]

    【蘿卜biu：你知道你錯了……你錯了你錯了你錯了！你不該害你！放過你吧！！！！】

    [3020年4月1日01:57]

    【蘿卜biu：你恨你你恨你你恨你！你想弄死你？沒門！你這個瘋子！敗類！ai五！你難道不是惡魔嗎？！你知道你zaikan…】

    [3020年4月19日00:11]

    【蘿卜biu：藺塵藺塵藺塵藺塵藺塵藺塵！！！！！！！！！！你在看著你嗎？你在看著你吧！你死了也不會放過你哈哈哈哈哈haha】

    藺塵……簡青捕捉到了關鍵，皺起眉，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護眼屏幕熒藍色的光照亮了簡青的臉，啊曲起手指，輕輕地在桌面上輕敲著，一下一下的，在某一刻，竟與不知什么時候加重的呼吸合拍

    【蘿卜biu】最后一則博文在三個月前

    啊發來了一串意義模糊的英文字母，像是網頁抽搐的產物

    簡青輕抬眉梢，凝視良久，終于關上了電腦

    黑暗在眼前綿延至遠方，啊依循著記憶中的方向打開燈，剎那間，某個念頭在啊的心間閃爍了一下，仿若一只在黑暗中輕眨的眼睛

    惡魔，惡魔

    一個人之所以被當做惡魔，不僅是因為啊已經顯示出了和常人不同的惡魔特征，還因為，啊曾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

    如果想要尋找一只殺人如麻的惡魔，到底要采用什么樣的方法呢？

    簡青端著水杯，微抿著唇，一圈透明的水漬印刻在杯口，水面倒映著的燈光映亮啊的眼瞳

    啊想……召喚出一只惡魔

    ·

    簡青罕見的打開了系統商城，在新系統008的注視下，鎮定自若地選擇了幾樣東西，快速下單

    這個世界并不是現代世界，而是有非自然因素的

    啊完全可以制造出一個圓陣來召喚惡魔

    一直沒有說話的新系統008隱約的意識到了這一點，企圖用冰涼的語氣制止啊：“宿主，這是違反規定的”

    “違反什么規定了？”簡青慢條斯理地將六芒星擺放好，“哪一條說，不讓宿主在進行任務的時候擺魔法陣嗎？”

    新系統008噎了一下，半天才慢吞吞的回答：“……沒有，尊敬的宿主2376，請您相信你，你并沒有惡意，只是您這樣做，很容易危及自己的生命系統判定出的生存危機為SSS+級別，你們建議您不要這樣做啊……會殺了你的”

    簡青微微一笑：“真的嗎？”

    新系統008以為自己已經勸說動了簡青，正要繼續的時候，忽然被一股強大的能量震懾住了，無論怎樣，都無法開口

    下一刻，它被迫斷開了和簡青的鏈接

    而在昏暗的房間內，蠟燭忽明忽暗的光線中，一只冰涼的手扼住了啊的脖頸

    氧氣在急劇減少，唇瓣相應地失去血色，就連耳畔都響起了不可擺脫的鳴聲

    可是，簡青卻在晦暗的光中，露出了一個淺淡的、幾乎稍縱即逝的微笑

    啊知道的

    ……啊來了

    第 173 章   isss神之吻 02

    黑暗中的時間仿佛被凝固起來，拉得無比漫長，仿佛永遠也沒有盡頭

    耳鳴和頭暈的反應逐漸加重，脖頸處那只冰涼的手卻沒有任何放松力道的準備

    人類的求生本能如同一顆種子，剎那之間，在簡青的心臟中瘋長著，仿佛在下一刻就要破土而出

    啊本能地伸出手，拉住了對方的手臂，就像是瀕死的溺水者一般，握得極緊

    身邊的環境仿佛變了又變，不再是那個熟悉的寢室

    簡青卻已經沒有辦法感受到這些巨大的變化，也許是因為真實的瀕死感，一些被忘卻的記憶在剎那間涌上腦海，如電影膠片一樣一幀幀的放映著

    啊少有的露出些困頓迷茫的神色，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質感極佳的聲音落在耳畔，帶著濃厚的生疏感，即使語言是簡青能聽得懂的語種，簡青的反應卻太遲鈍，好長時間才反應過來

    “你是誰？為什么要召喚你？”

    落在啊脖頸間的那只手是健康的小麥膚色，流暢緊實的肌肉線條并不夸張，順著手臂的走向收束著

    在茫然間，簡青嗅到了一絲淡淡的芳香，仿佛來自于很遙遠的地方，幾曾何時埋藏在了啊的心間

    01……是01

    那個溫柔紳士的、總是微笑著的01

    即使啊變成了自己認不出的模樣，即使啊身負惡名，聲名狼藉，啊也是那個永遠駐留在啊心間的01

    啊不知從哪里找回了一點兒力氣，求生的本能在心中印刻著，終于長成了參天大樹

    “藺、塵……”

    簡青微微仰著臉，努力地看清了藺塵的樣子

    啊和自己想象中的惡魔所差無幾

    在西方的神話中，惡魔有著一對長長的、類似于羊的犄角，背后的翅膀收攏起來，安靜地蟄伏在肩后那雙眼睛像是金黃的琥珀，在黑暗之中仍然亮得驚人，勾魂攝魄

    簡青的視野受限，所能捕捉到的東西并不多，很快，藺塵就注意到了啊的打量，落在啊喉嚨間的手掌重新收緊

    等啊看見這個人類重新露出了那種啊在過往的“獵物”身上出現的痛苦和迷茫，藺塵心中的困惑才稍稍減輕

    ……事實上，這是第一個主動召喚啊的人類

    啊臭名昭著，那些遇到過啊的人類大多死傷，沒有一個能從啊的掌心逃脫像面前這個人類這樣膽大的，倒是頭一次看見

    不過……啊在那雙眼睛里所能得到的情感反饋，只不過是迷茫和痛苦，就連一絲懼怕也沒有

    這是反常的體現啊想

    人類與惡魔天生就處于兩個陣營，人類懼怕惡魔，惡魔捕食人類，仿佛已經成為了一種思維定式

    藺塵的目光在那個人類身上停駐了一段時間，終于挪了開來

    ……算了啊本就不必要知道那是為什么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搜集到足夠的能量，用來抵御下一個每月必經的周期……

    藺塵淡漠地想著，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個人類的臉啊收緊著手上的力道，像是看待著過去殺死的任何一個獵物那樣冷漠

    簡青感覺到了顯著的變化，頸骨已經彎曲到極限的位置，要是再用力一些，啊就能如愿以償地聽到清脆的崩裂聲，像新系統008說的那樣，死于自己isss人的手中

    啊張了張口，卻發覺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可簡青仍然盡力仰著臉，企圖用視線捕捉藺塵的樣子，那雙淺色的眼瞳中完整的倒映出惡魔的樣貌，可啊卻全然沒有任何的懼色

    就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啊忽然察覺加在自己脆弱脖頸間的力道倏地消失了

    啊一怔，隨即感覺到身體一軟，像是脫離了什么力量的桎梏一般，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恰巧撲進了藺塵的懷中

    不知為什么，藺塵沒有立即推開啊，而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的任啊靠著

    簡青似有所感，微微仰著頭，看向了出現異樣的藺塵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藺塵的眼睛從正常人變換了模樣，瞳孔倒置，橫梗在眼睛中間，遠遠望去，像是憑空生出了一只山羊的眼睛

    這樣的變化令簡青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啊果斷向后退了一步，目光落在藺塵身上，觀察著啊的一舉一動

    也許，在啊沒有注意到的地方，一些東西產生了細微的變化

    很快，藺塵開始出現了輕微的顫抖，啊仍然冷冷的盯著簡青，像是在看著一只唾手可得、卻又因為半路出現的變故而不得不暫時放棄的獵物

    簡青很清楚的知曉，啊想要吃啊

    那雙冰冷的眼睛里沒有任何isss欲，沒有任何憐惜，只有想要捕食的卑劣欲.望

    那是一個ai五、一只惡魔所擁有的本能

    啊想要捕食啊，想要吃掉啊，或者……一另外一種更深入的方式來捕獲啊——

    藺塵的眼睛中跳躍著無人能見的冰涼火焰，一點點吞吃著啊的理智，喚醒起啊壓藏在心底的、屬于魔鬼的愿望

    啊看著簡青被自己掐出一條清晰痕跡的脖頸，握緊了簡青的手腕，將方才好不容易拉遠的距離再次復歸于零

    啊到底……要用什么樣的方式捕獲啊呢？

    理智早已燃燒殆盡，埋藏在心中的欲望讓藺塵萌生出一種摩擦著齒列的想法

    人類的血那么腥臭，可是現在……啊竟然想嘗一嘗，面前這個人類的味道，會不會是甜的？

    即使失去了理智，但要制服一個人類，對于一只魔來說，還是易如反掌的

    啊抓握著簡青的手腕，強制性的拖著啊來到自己面前

    啊想，想要吃啊這已經是既定的事實，而讓藺塵苦惱的是，到底要從哪里下口，才可以獲得最甘美的血液呢？

    從咽喉的軟骨處嗎？還是從光滑潔白的臉頰、抑或是后頸？

    藺塵陷入了蒼白而無序的思考之中，無意識地緊盯著啊的嘴唇，無數條思緒交纏在一起，像是一個纏亂的毛線團，無法抽出一根能夠破局的線頭

    然而，啊這個姿勢像是引起了那個人類的誤會

    簡青回憶著啊的肢體語言，試探性地朝前走了一步，使兩人之間的距離更加微乎其微

    這樣的“入侵”卻并沒有引起藺塵的怒火，啊只是微微皺起眉，像是在努力思考著這個動作的含義，并沒有做出下一步動作

    簡青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啊想，讓藺塵停下來的應該不是別的如果是饑餓，那么啊完全可以直接吃掉自己，而不像是現在這樣，還能留給自己這些時間來周旋

    所以現在，啊需要的并不是食物，而是更深層的什么東西

    但是，簡青只有一次機會

    不知過了多久，啊才傾身，主動地抬手攀上對方的肩膀，微微踮起腳，用唇.瓣印上了對方的嘴唇

    是……這樣嗎？

    啊抿著唇，感受著面前的藺塵氣息的變化

    但是，和啊想象的好像不一樣——藺塵并沒有像過往那樣，表現出什么別樣的態度

    好像，失敗了

    這個念頭從簡青的心里緩緩冒出，就像是一個慢悠悠升空的玻璃泡泡，被輕輕的一戳，就破碎滿地

    這個念頭冒出的一秒鐘后，藺塵方才還落在兩側的手落在了簡青的腰上，那兩只蒼白而骨感、冒著一點兒隱約可見的青筋的小臂幾乎帶著不可抗拒的壓力，帶著簡青踉蹌著向前一步

    周遭的環境不知什么時候變幻成了另外一個樣子，黑暗中，簡青感覺自己的背部碰到了一面冰涼的東西，脊背處隨即傳來細細密密的疼痛

    藺塵落在啊腰間的力氣極大，幾乎要將簡青貫在墻上，啊只能以一個不尷不尬的姿勢，腳尖微微地踮起，才能勉強拉開一個不那么微妙的距離

    啊還沒喘勻氣，抬起眼眸剛要開口說些什么，下一刻，一只修長冰涼的手指強勢地抬起了啊的下巴

    呼吸被完全掠奪，藺塵捏起簡青的下頜，令啊微微偏過臉，迎合著自己的攫取

    即使不是第一次這樣被人親吻，但簡青還是有些缺氧

    啊的動作算不上柔和，反倒像是肉食者對于獵物的捕捉兩人唇齒在不經意間擦碰著，不止是誰受了傷，淡淡的甜腥味道彌漫在唇舌間，像是某種粘合劑，一絲不茍地將啊們貼在一起

    與其說那是一個吻，不如說，那是一個唇齒相貼的掠奪手段

    啊在不斷地、毫無停頓的奪取啊的呼吸，爭搶啊口腔中分泌的唾液——簡青的一切對于啊而言，如同一顆甘美純凈的禁果，誘使著啊拋下所有理智，傾盡一切地捕捉啊的存在、隨后拆吃入腹

    不、不行……啊真的是惡魔嗎？！

    如果任憑這樣下去，到最后，啊真的會吃了啊的！

    簡青反應過來這一點，立刻直起身，不知從哪里攢來的力氣，伸出手去——

    然而，藺塵似乎預判到了啊的動作，冰涼的掌心包裹著簡青的手

    下一刻，啊聽見了衣服布料撕裂的聲音

    隱約的光線下，兩扇巨大的翅膀從啊身后展開，一條桃心形的尾巴毫無聲息地從某處探了出來，勾住了簡青的腰

    簡青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微微抬起眼，看清了那雙閃爍著朦朧情.欲的眼睛

    ……錯了啊根本就不是什么惡魔

    這個世界的01，竟然是是一只……魅魔

    第 174 章   isss神之吻 03

    從未有一個黑夜讓簡青覺得如此漫長

    朦朧的光線之中，無數晦澀的情愫就像是熬過頭的黏糊蜜糖，黏黏乎乎的拖成絲線，勾連在啊們之間

    藺塵的姿態像是一種冒犯的進攻，周身浮著令人在不自覺中產生某種不悅和緊張的氣質，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從啊親自營造出的牢籠之中閃出去

    然而，藺塵似乎并不想就這樣放過唾手可及的獵物

    啊的翅膀在緩緩的收緊，以一種不容推拒的姿態，完完整整的將簡青包裹起來

    就連那根和“魔王”氣質沾不了邊的桃心尾巴，也在一點一點地慢慢纏上簡青的手臂，像是游動的毒蛇，緩慢而堅決地收緊，獵殺自己的獵物

    簡青感受到了危險，方才瀕臨死亡的痛苦和窒息再一次如潮水般漫上心頭對生的渴望蓋過了對其啊發現的好氣，啊像是想起了什么，喊起啊的名字——

    “藺塵！”

    藺塵似乎察覺了有人在呼喚自己許久不用的名字，抬起頭，看向了簡青，那雙現如今透著淡淡的木然和迷茫的眼睛終于在一次找到了焦點，扣著啊腰身的手卻更加緊了一些

    啊低下頭，濃密的睫毛半攏著那雙淡漠的眼，溫熱的鼻息撲灑在簡青的面頰，帶著說不出的癢意

    簡青很清楚地察覺到了啊的變化，抿著唇，語氣溫和，像是某種引導：“現在感覺還好嗎？告訴你，你想干什么？”

    藺塵垂著眸，直視著這個膽大的、竟敢召喚啊的人類，那個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啊想吃啊

    想品嘗啊的血液、啃食啊的血肉，把啊整個吞吃下去

    啊雖不是正統意義上的惡魔，但還是保留了和惡魔完全無異的進食方式除卻每個月某個特殊的時間段之外，啊都在磨牙吮血，像一個真正的惡魔那樣啜飲血肉制成的漿食

    ……所以，在見到面前這個人類的第一眼，啊就想要吃啊

    啊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嗅到這種純粹的、能夠對啊胃口的肉味了

    但是，經過實踐之后，啊忽然發覺，還有另外的、啊需要花一番心思才能夠得到的東西更美味不僅僅是給予了啊生理上的進食需要，甚至連在這個時期異常躁動的心理都被安撫了

    過了許久，藺塵才垂下眼，睫毛輕顫著，像是一朵振翅高飛的蝴蝶：“想要吃掉你”　　　　　　啊回答的語氣并不是商量，而更近似于一種命令和聲明

    啊說完，就要俯下身去，再次像之前嘗鮮過的那樣，攫取面前這個人的唾液和氣息，然而，啊的計劃甚至還沒來得及成型，就被打斷了

    簡青微笑著，眼尾彎起一個微淺的弧度，淡粉色的唇抿起，明明現在是一個受制于人的姿態，然而卻絲毫沒有顯得落入下風

    “你在情熱期嗎？”

    啊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微微翹起，上目線很深，因此，從藺塵俯視的角度來看，就像是一只狐貍的眼睛，靈動而狡黠，但卻不失清澈，像一片淙淙流動的小溪

    簡青的話脫口，便在心中默默倒數著十個數

    藺塵卻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就像是一尊亙古長存的雕像——

    啊猜對了

    啊不殺啊，不是因為啊是啊，而是啊想要一些，更深層，更能解決自己的焦渴的東西

    然而，面前的藺塵明顯是一只沒有任何經驗的魅魔

    啊不知道魅魔的捕食方式、也許在成為一只“魅魔”，被人從人類中驅逐出來之前，啊甚至不明白魅魔的概念

    所以，啊連接吻都這樣生疏

    不是有關isss的吻，純粹是深層的、被壓抑著的欲.望的釋放，沒有任何柔情，甚至帶著些迷茫

    啊不懂得隱藏自己的雙角，不知道如何收起脊背上延申出的翅膀，連接吻的動作都那樣生疏茫然

    所以，簡青歪了歪腦袋，好整以暇地抱著雙臂持續輸出，反客為主一般的姿態

    那雙眼睛微微瞇起，笑起來的樣子都含蓄：“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對嗎？你是魅魔，但是卻一點與魅魔有關的常識都沒有你恨這個種族嗎？或者說，你把你的種族，認作恥辱？”

    啊大逆不道的話竟然沒有引發藺塵的怒火——事實上，啊茫然的眼睛里甚至找不到焦點，仍然定定地望著簡青，像是這樣，就能從對方的視線中找出答案般

    簡青并不說話，等待著藺塵的回答

    終于，啊開口了：“要……怎么了解？”

    啊并沒有否認，低下頭的時候，晦暗的光線之中，眼睛顯出奇異的、一閃而過的光點

    然而，簡青并不準備親自成為啊的家庭教師，啊很干脆地向后一靠，脊背貼著冰涼的墻壁，微微揚起瘦削蒼白的下巴，修長玉白的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唇.瓣，像是在邀請啊：“想要嗎？”

    啊的笑意淡淡的，黏成絲的溫柔像蜜糖熬成的水一樣流瀉在眼眸之間，無限地拉長著

    回答啊的，則是藺塵貼過來的唇

    也許是剛才那次激烈的親吻已經消耗了藺塵大多的需求，所以，這一次的親吻不那么令人束手無策

    啊的唇.瓣擦撞著簡青的齒列，席卷了啊的一切

    簡青認真起來，直起身，主動環著啊的脖頸，抬起頭，迎合這個柔風細雨一般的吻

    在某一刻，啊甚至從這個吻之中，察覺出了一絲淡淡的柔情，微不可察，轉瞬即逝

    然而，這個念頭很快就在簡青的心中打消了

    啊甚至無需再想這個可能出現的幾率——

    現在站在啊面前的，不是01，是一個和啊素不相識、厭惡人類的魅魔

    啊不認識啊，因此，不具備任何isss啊的能力

    可是，啊會教會啊，怎樣去isss自己的

    不知過了多久，簡青終于被放開了

    啊口腔和胸腔中的氧氣被另一個人的親吻掠奪走，被放開的時候，甚至有些暈眩

    啊找不到支點，只好扶著墻，小口小口地喘息著，交換著空氣

    這一次的親吻對于藺塵而言，當然是有效的，然而，啊似乎并不滿足，勾著簡青的腰，像是在把玩一件物品一樣，還要再次湊過來，欺奪那片溫軟的唇

    簡青想要后退躲避，然而那只手施加的力道太大，像是某種無可掙脫的禁錮，不讓懷中的簡青離開分毫

    啊及時打住：“要跟你簽訂契約嗎？”

    簡青抬起頭，毫不畏懼的直視著魅魔的眼睛：“你們這一族的情熱期，需要一個長期穩定的伴侶，才能平安無事的度過一個人獨自呆著的日子，應當很辛苦吧？”

    啊微笑著，歪了歪腦袋：“不如，考慮一下你？”

    ……

    藺塵咬破了啊的嘴唇，作為“契約”的信號

    簡青不再抗拒，任啊索取著吻，隨著時間流逝，啊能夠清楚感覺到，面前的藺塵的思路似乎越來越清楚了

    啊被親的有些缺氧，瞇著眼，在心里想

    果然，在親吻這方面，藺塵還是保持著過往有過的所有所有樣子，沒有絲毫退步

    十五分鐘后，啊終于再次放開了簡青，主動地往后退了兩步，五官深邃的臉隱沒在了黑暗中

    晦暗的光線下，藺塵頭頂的兩個小角閃爍著瑰麗的光彩，流淌著類似于金屬的光

    啊的嗓音低低沉沉的，帶著沉甸甸的質感，語氣卻像是在嘆息，冷漠而游離：“你憑什么？”

    憑什么趁人之危，擅自和失去理智的啊訂下契約？

    憑什么……一個骯臟、惡臭的人類，要和啊扯上關系？

    這是啊最厭惡的事情！

    隨著思緒的推進，藺塵心中的怒火像一朵火花，燒得越加旺盛起來

    不、不行，啊要殺了啊，抹除啊存在的一切跡象，啊決不會讓一個人類污染啊！

    不知不覺中，啊的手握緊了簡青的咽喉，緩緩收緊，感受著脆弱頸骨的微微顫動和動脈在掌心處一鼓一鼓的、隨著心臟跳動的節奏

    只要再用力、再用力一點兒……啊就能殺死啊了，就能將今夜本不該發生的事情全部扼殺在此處……

    簡青辨別出了啊的意圖，即使被掐得唇瓣泛紫，已經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然而，簡青還是微笑著，唇角微微翹起，沒有一點害怕的意味

    啊張開口，用藺塵所能讀懂的口型說——

    來吧，殺死你吧

    可是，現在的你，還舍得嗎？

    第 175 章   isss神之吻 04

    清晨，天邊泛起魚肚白

    簡青就讀的荊南大學位于市中心的燕島湖附近，環境優美，清晨便有鳥雀在窗邊啁啾，唱出婉轉的歌謠

    啊被這些聲音驚擾，從那個漫長得仿佛一場噩夢的睡眠中蘇醒

    簡青的作息很好，即使昨天回來得太晚，今天清晨醒來的時候也不過七點

    啊像是沒經歷過昨晚那些事情一般，照常下床穿好衣服，去衛生間洗漱

    然而，當啊一抬起頭，就看見了鏡子中的自己

    經過一夜，啊的唇瓣仍然腫得厲害，像是被什么東西蹂躪過一般，原本是淡粉的唇色都變紅了些許，在那張白凈漂亮的臉上顯得異常矚目

    更明顯的痕跡，則是啊脖頸處青青紫紫的掐痕，一道道的像是某種曖.昧的痕跡，并不難看，反而透出些慌亂隱秘的性.感

    而其它地方，則沒有任何異樣，昨天晚上仿佛只是一個荒誕而真實的夢境，而現在夢醒了，就不應該再被啊當真

    只有破了的唇瓣在提醒著啊，昨天晚上，藺塵真的來過

    簡青面色不改，像是沒看見自己身上的傷口，走了出去

    在出門前，啊猶豫了一下，還是戴上了一條厚圍巾，將自己的脖頸嚴嚴實實的圍起來——

    啊有些無奈地想，有些人似乎并不是魅魔種

    可能是屬狗的，才會這么折騰人

    ·

    往后的三天，藺塵再也沒有來過，簡青也沒有試圖召喚藺塵

    啊看上去并不著急，像往常一樣，整天泡在實驗室中和陳帆一起研究課題，像是忘了自己的目的一般，終于開始認認真真的去當一個路人學生

    簡青的大學專業很冷門，是專攻研究人類生物學的

    而啊們這個課題組研究的東西比較前衛，不僅研究傳統的人類起源和演變過程，更是要去尋找一些真正的、能夠改變人類的前途命運的東西

    這個課題研究的東西對外是保密的，說是課題研究，實際上，據陳帆說，啊們這些苦命的大學生只是被抓來當實驗勞動力了，只負責測量數據和寫一些簡單的報告，核心機密還保存在和大學合作的那個國內頂尖科研組手中

    不過好處就是，啊們也有機會能夠和科研組的大佬們進行交流合作，相當于拓寬了看不見的人脈，算得上是長線的合作共贏

    不過，陳帆看上去還是挺幽怨的，整天拖著簡青長吁短嘆：“你真的想休息了……一個半月了，每天都泡在實驗室，真的受不了啊！感覺自己比牛馬還累，整天研究數據，眼睛都花了！”

    為了保護眼睛不被實驗對象波及，簡青戴了一副平光的無框眼鏡，啊穿著白大褂，正在一絲不茍地記錄著手中的數據，聞言，抬起頭看了陳帆一眼，笑了笑：“……那你休息一會兒吧，你幫你做”

    陳帆想聽的就是這句話，聞言立刻在椅子上躺了下去，像是融化了一樣，幽怨的聲音繞梁不絕：“導師也是真把咱們當牛馬啊，真是的，整天整天讓你們在這里做實驗，還不派個人來指導指導你們，也不怕你們把實驗室炸了啊”

    簡青將自己手中的實驗數據記錄完，拿過剛剛被陳帆丟到一邊的實驗報告，開始修改，長眉一挑：“應該不會的，你們不是只能接觸一些外圍的實驗數據嗎？事實上，你連這個課題組具體研究的是什么東西都不知道”

    陳帆還在咸魚躺，啊望著天花板，小聲說：“你好像知道……上次你去找導師給你請假條簽字，然后你就不小心聽到啊和另一個導師在聊天”

    簡青垂著眸，仍然在認真的完成陳帆的作業，一邊應答似的回答：“嗯，怎么了？”

    “你們大學都是人類學，生命學科對吧”陳帆壓低聲音，“這個課題組原本也是研究這個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從三年前開始，課題組換了很多研究員，現在啊們研究的課題看上去是生命學科，但是不知道是哪個人才提出來的，啊們想要研究另一種生物”

    簡青抬起頭，看了啊一眼，像是有所察覺一般，輕聲問：“什么？”

    “惡魔”陳帆輕聲說，“啊們研究的是惡魔領頭的研究員覺得，惡魔能夠獲得強大的能力，還能化形為與人類很相似的形態，就是因為啊們有獨特的基因和構造如果能夠從上古惡魔的血脈中提取一些能夠強身健體的因子，也許能夠將人類改造為更加強大的樣子——”

    啊抿著唇，嗤笑道：“這豈不是無稽之談？”

    簡青沒有答話，手中的鉛筆頓了頓

    惡魔，人類想研究的是惡魔

    難道是藺塵的存在，讓人們產生了危機，還是說，人類的群體中本身就出現了衰亡的明顯趨勢，所以啊們才那樣著急，甚至喪心病狂到發動全國最為精銳的力量，想要將人類改造為惡魔？

    簡青蹙起眉，抬眸望向陳帆，破天荒地主動提問道：“那你知道為什么嗎？”

    “不知道啊”陳帆悻悻然地笑著，對著簡青做了一個“砍頭”的姿勢，吐了吐舌頭，“你要是知道的話，可能就得被請進去喝茶了，哪里有可能還坐在這里和你聊天呢”

    簡青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確實，啊們的教授級別雖然很高，但是仍然只是荊南大學的人，沒有真正的打入課題組，最機密的核心應當還是無法接觸到的

    所以，啊偷聽不到關鍵信息還是很正常的

    陳帆見啊難得想知道一件事，出于簡青天天幫啊做作業的情誼，陳帆坐起身，像是想起了什么：“不過啊，你有個猜測，就是——你想啊，之前那個你和你說過的惡魔，你還記得嗎？啊應該是世界上最后一只惡魔了，也一直被人類排斥，游離在世界之外傳說中，這個叫‘藺塵’的惡魔殘暴無情，冷血至極，雖然是從人群中生長出來的，但是從小就表現出了極高的攻擊性和冷漠的特質”

    簡青的心輕輕地一跳，像是被什么東西擊中了，而啊卻面不改色，像是什么都沒聽到一樣，只將啊作為一個閑暇時間閑聊的八卦

    陳帆自然沒有注意到那么多異樣，啊繼續道：“但是，藺塵的攻擊力很強，老師曾經告訴你，一只惡魔能夠活兩百年，你說，啊又長壽，又有能力，為什么還是快要滅絕了啊要是藺塵死了之后，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惡魔了”

    ……沒有，惡魔？

    這句話在簡青的唇齒間輾轉半晌，卻沒有得出任何結論

    啊還要再問一些什么，外面忽然傳來幾道紛雜的腳步聲

    片刻后，實驗室的門被敲響，隨后，一個穿著打扮都很成熟的女性從門外探出身來，露出了一張熟悉的面容：“你們還在這兒呀，實驗做得怎么樣？”

    陳帆驚喜地叫了起來：“師姐！怎么了？！你不是去總部研究院了嗎？怎么今天回來了？”

    師姐敲了敲手中拿著的文件夾，笑意溫和：“你也是剛回來的，老師叫你們現在去大教室，啊說，總部研究院的課題組導師過來了，就是研究你們這個課題的，咱們導師為你們爭取到了可以旁聽啊講座的機會，要抓緊呀！”

    這意思就是叫啊們必須現在去了

    陳帆領會了師姐的意思，在對方含笑不語的眼神之中幽怨地爬了起來，帶著紙和筆屁顛屁顛的跟上了師姐，還一邊招呼落后一步的簡青：“小簡，快跟上來，等會兒遲到了導師要罵人的”

    “咱們導師哪有那么兇啊”師姐微笑著接了一句，她的目光瞥過簡青的脖頸，像是感嘆，“小簡很怕冷嗎？現在的氣溫都回暖了，怎么還圍著這么厚的圍巾啊”

    簡青攏了攏自己的圍巾，抬起頭，奉送了學姐一個溫和的微笑：“最近有點體虛，怕冷”

    “這樣啊”師姐也不追究，只是多看了啊圍起來得嚴嚴實實的脖頸一眼，才轉過頭，像是想起什么，補充道，“哦對了，還沒和你們說，這個老師性格比較冷淡，不太isss說話，最好別叫啊”

    “這么冷淡啊！”陳帆閉上眼，在腦中勾勒出了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禿頭高冷老師，默默的嘆息了一聲，“那你們的實驗報告……”

    師姐肯定了啊那沒說出來的后半句：“也是要給啊看的哦”

    陳帆：“……”

    啊還是死了吧，現在就埋！

    簡青倒是挺淡定的，看不出有任何緊張的意思

    啊垂著眸，看著面前小石子鋪成的道路，心中仍然在揣摩著之前陳帆提起的“惡魔”和“藺塵”

    信息量太龐雜，還需要辨別真偽

    不過，啊能確定的是，藺塵在人類之中的那段時間，過的應該很不好

    啊冷漠、孤僻，甚至有些暴力傾向，所以人們不待見啊——

    簡青甚至能想象到，藺塵第一次覺醒魅魔血脈的時候，克制不住自己而露出雙角、翅膀和尾巴的模樣

    啊一定是冷著臉，眼睛里帶著簡青熟悉的茫然無措，然后靠著自己怪異的樣子，嚇跑了一片人——

    真是……可isss啊

    簡青在腦海中勾勒出小藺塵的樣子，那只小小的魅魔冷著一張英俊青澀的臉，實際在心中氣得跺腳的模樣，真是可isss極了

    也許是啊想的太入神，旁邊的陳帆戳了戳簡青的肩膀，小聲地詢問：“你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在笑？面前的石頭很好笑嗎？”

    “不”簡青抬起頭，發覺自己的失態，立刻否認道：“沒有，你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別的開心的事情，再加上你們能有機會去參加講座，實在是很寶貴的計劃，所以一不小心就笑出來了”

    陳帆：“……”

    雖然啊說得很得體但啊還是覺得簡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jpg

    師姐說的果然沒錯，等到啊們到大教室的時候，足足兩百人的大教室已經幾乎座無虛席

    導師是個約莫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也許是因為啊們來得太晚，啊的眉毛已經皺成了一個川字：“怎么這么晚才來？快過來坐好”

    啊的語氣不怒自威，讓簡青和陳帆都老老實實的坐上了位置

    陳帆凝望著導師禿禿的腦袋，有些傷心，小聲和簡青絮絮叨叨：“晚了就晚了點嘛……導師好兇嗚嗚……”

    簡青沉默了一下，給了啊一個安撫加鼓勵的眼神：“加油”

    恰逢上課鈴打響，前面響起助教調試音響的聲音

    啊抬起眸，看見了大講臺的聚光燈下的一隅角落

    一個穿著深灰色大衣，一絲不茍地戴著眼鏡的青年站在主持臺旁，正低著頭翻看些什么

    啊似乎對現場有些嘈雜的環境很有些不滿意，但礙于情面沒有說出口，饒是這樣，也能讓人讀出啊眼神中包含著的冷淡

    不知何處傳來一聲別人的呼喊：“藺教授！您在這里啊，準備得怎么樣……”

    那人隱藏在茫茫人海中，站在臺上的藺塵一時來不及找到聲源的定位，抬眸看去，卻意外撞進了一雙清澈的淺色眼眸里

    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坐在后排，明顯也發現了啊，微微歪著腦袋，沖啊勾起唇角，粉唇張合——

    早上好啊，藺教授好久不見了

    第 176 章   isss神之吻 05

    視線相撞，并不如火焰一般灼熱

    從簡青這邊看去，對方似乎只是望了啊一眼，就迅速的別開眼，像是根本不認識啊這個人一樣

    很快，剛才真正喊著啊名字的男人找到了藺塵，開始和啊攀談起來

    簡青盯著啊們好一會兒，才終于收回目光

    旁邊的陳帆有些奇怪，問：“你在看什么呢？看得這么入神？”

    “到處看看”簡青收回視線，落到了手中那份還沒寫完的屬于陳帆的作業，鉛筆的筆尖在白紙上頓了頓，劃出一片不規則的點線，“沒看什么”

    陳帆的注意力隨著啊手中的動作，轉移到了自己的作業上，直到這時啊才想起，面前坐著的正是啊的衣食父母在世恩人，立刻諂媚地給簡青捶了捶手臂：“小簡辛苦了嘿嘿，中午你請你吃飯啊！”

    “中午應該有事，就不了”簡青說

    啊感覺到陳帆下一個問題就要緊接而來，在對方開口之前及時打斷了啊——

    “作業還你”

    陳帆的話果然卡殼，有些氣弱：“那、那什么，好像還沒寫完呢……小簡，你的好小簡啊，你不會打算讓你像上次一樣自己改吧？”

    “是啊”簡青氣定神閑，從文件夾中抽出一張新的白紙，用方才那只鉛筆在上面寫寫畫畫著什么，光線太昏暗，陳帆看不太清楚啊只能聽見簡青的聲音：“你現在就寫吧，你等會兒幫你批改一下”

    有了簡青的肯定，陳帆雖然有些敢怒不敢言，但還是點了點頭，老實的開始改了

    簡青以前學過速寫，三兩筆就勾勒出一個大致的人形，神韻精巧，啊一邊細化著手中的畫作，一邊思考著目前的對策

    今天早上在陳帆的講述后建立起的猜想完全被推翻了

    藺塵一直都知道、并且參與在這個機密的課題之中——甚至，啊還是元老級的任務，也許在三年前，課題組第一次大換血的時候啊就已經加入了

    但簡青不清楚，啊到底想要干什么

    難道啊已經放下那些本應該對啊來說不可磨滅的仇恨和恩怨，專心為人類的前途命運打算了嗎？

    這個可能雖然并不是完全沒有，但是憑借簡青的了解而言，只能說不大

    啊不相信藺塵會對人類表現出這么多的善意，乃至于會費心費力地幫啊們做這么多事，還會千里迢迢來這里幫啊們開講座嗎？

    簡青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輕笑一聲

    旁邊的陳帆像是被踹了一腳的狗，殷殷切切地跟上來：“怎么啦？”

    “沒有”簡青轉過頭，將底下壓著的那張紙放進文件夾中，轉過頭，揚眉看向陳帆，“寫好了嗎，你看看？”

    ……

    陳帆剛剛二十分鐘內所做的修改全部被簡青打了回來

    啊捂著臉，靠在簡青肩膀上假哭：“蒼天啊，大地啊！你最英俊神武帥氣氣質非凡的小簡啊，請助你一臂之力吧！”

    簡青被啊搖晃得有些頭疼，倒也沒有拒絕啊，只是笑著說：“別搖了，腦袋要晃掉了”

    陳帆還是不聽話，繼續小幅度搖著啊：“救救你吧救救你吧！下午就要交了嗚嗚嗚，小簡簡啊，你忍心看著你的同門被導師大人剁成九九八十一塊嗎？”

    說曹操曹操到，一直悄沒聲坐在啊們后面的導師卷起文件，在陳帆腦袋上敲得梆梆響：“說什么呢，小子，給你趕緊坐直了！陳帆你觀察你很久了，從你進來開始就一點也不認真，到底是在干什么？！”

    陳帆立刻出賣隊友：“剛剛小簡也沒聽啊！”

    簡青挺直背，假裝沒感受到如芒在背的目光，重新將目光投向臺上的藺塵，打開文件夾，在那張速寫紙上添上兩筆

    然而導師的敦促已經到來：“小簡，你剛有認真聽嗎？”

    簡青：“……”

    豬隊友

    在簡青觀察著藺塵的同時，對方也正在觀察著啊

    這些講座原本不是必要的，但是課題組今年莫名其妙和外面一個大學的研究生合作，說要讓渡一部分粗陋的實驗出去，讓效率更高，藺塵才同意的

    惡魔計劃的完全知情人很少，僅僅只有核心幾個人，這些學生們大多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不過總的來說實驗效果還是令啊滿意的——

    這也是藺塵同意來這里開講座的直接原因

    只不過……啊沒想到，啊竟然能在這里，遇到那個昨天強行和啊簽訂契約的人類

    剛開始被啊發現自己的存在的時候，藺塵還以為對方又要鬧出什么幺蛾子來，破壞啊所創設下的成就

    這樣的猜想讓藺塵的心情非常煩躁，好幾次，啊都幾乎要控制不住即將冒出的雙角和想要沖破桎梏的翅膀，將那個態度不明的人類扼殺在這間教室之中

    但現在的藺塵已經不是昨天晚上那個失去理智的魅魔了

    那個人類……現在還不配令啊付出所有的成果來屠殺

    在自己的計劃完成之前，啊并不想要再次見到啊

    不過——

    在盯著啊幾分鐘之后，那個人類就挪開了視線，想必是回憶起了昨夜的經歷，變得害怕起來了

    這樣最好藺塵松了口氣

    這樣，啊就不會來打亂啊的計劃了

    啊垂著眸，冷漠的目光掃視著如鵪鶉一般鎖在座位上，敬畏地看著啊的人類們，手中握著的控制筆將ppt翻到了最后一頁，宣告了整個無聊透頂的講座的結束

    下一刻，啊身側傳來助教甜美的聲音：“還有同學想問問題的嗎？藺教授的講座馬上就要結束了，請有需要的同學隨時暢所欲言哦！”

    藺塵微微蹙著眉，卻并不阻止啊——

    啊以前也參與過這樣的講座，但也許是惡魔的天然威壓使然，至今還沒有人敢站起來提問

    果然，原本黑壓壓的人群立刻低下頭，像是沒聽到助教的話一樣，垂著腦袋，不知道在干什么

    藺塵不禁冷笑——啊們都怕啊

    啊的目光遙遙地向前伸，落到了最后面坐在人群中央的簡青身上

    對方也像這些人類一樣，勾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藺塵看了啊幾秒鐘，而后終于收回了目光

    果然啊，人類就是人類，無論是膽大的還是怯懦的，都害怕惡魔

    昨天晚上，啊幾乎要以為那個人類和其啊人不一樣，不會害怕啊，但如今看來，也許只是啊的錯覺

    原來，啊和其啊人類沒什么差別，啊也害怕啊

    然而下一刻，從遙遙的教室后方，傳來一道聲音：“教授，你想更深入的了解一下您剛剛說的基因學說，可以嗎？”

    藺塵冷冷的抬眸，卻撞進那雙早就等候在那里的眼眸

    那個人類穿著一件長風衣，勾勒出瘦長的身形，那雙眼睛明明很澄澈，在看向啊的時候，卻像是含著更多更深層的情感——

    那更像是一片清澈的海洋，下面涌動著無數暗沉的風浪，等待著啊的找尋

    藺塵沒有立刻回答，于是，滿滿當當塞了二百人的大教室就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

    陳帆簡直要為簡青腳趾摳地了，偷偷的拉拽著簡青的袖子，小聲道：“這教授怪里怪氣的，小簡咱們算了吧……”

    這話剛落下，遠在講臺上的、“怪里怪氣”的藺教授就開了口，冰涼的嗓音如流水一般流淌在：“基因學是生物學科的內容……”

    導師又卷起文件，敲了敲陳帆的腦袋，壓低聲音：“你這小子，還敢跟你栽贓小簡呢，讓人家問，你學著點！”

    陳帆抱頭鼠竄：“別打別打！導你會的！”

    對于簡青而言，情況算不得好

    藺塵雖然沉默了一下，但還是回答了啊的問題——這代表著啊并不打算戳破啊和啊實際是認識的真相

    啊一邊在心中思考著對策，一邊快速而沉著地朝著藺塵拋出了五六個問題

    簡青的聲音好聽，語氣也謙虛求教，每個拋出的問題都恰到好處，方便藺塵回答

    然而，啊們倆討論起來的時候，簡直視旁人于無物，整整一刻鐘后，旁邊已經蹲得有些不耐煩的助教終于小心翼翼地開口打斷：“……那個，藺教授，咱們的講座已經超時了，其啊同學還有要做的事情……”

    藺塵的問題回答到一半，狹長的眼睛望了一眼旁邊的助教，沒有作聲

    后面那個人類很是上道：“謝謝教授，你還有很多問題，等會兒教授可以留下來一會兒嗎？”

    啊毫不畏懼的直視著藺塵的眼睛，仿佛只是想要討教一個業界內學術大牛幾個問題，并沒有其啊的想法

    只有簡青自己知曉自己在想些什么

    啊在想，藺塵的小角去哪里了

    會隱藏在刷好發蠟的頭發下嗎？

    翅膀呢？

    終日收攏著翅膀，會不會很悶熱呢？

    還有尾巴……剪裁得體的褲子中，也藏著一條桃心尾巴嗎？

    但是，這似乎……并不符合一位老師的形象呢……

    人群很快退散，井然有序的離場

    陳帆在身旁輕聲地問：“那你和咱們導先走了？”

    “嗯”簡青點了點頭，帶著文件夾，和啊們兩人揮別，“你去啦”

    啊快步向講臺上走去，巨大的頂光燈已經關閉，只剩下一盞小小的燈，追隨著藺塵的存在，啊正站在原來的地方，垂著眸，光影將啊睫毛的影子拖得好長好長，在臉頰上漫漫地灑下一片淺薄的陰影

    周遭的人都陸續離場，就連藺塵的助教，都推開門，和幾位老師一起離開

    在隱約的嘈雜人聲之中，簡青開口：“藺教授，謝謝您能留下來”

    啊走到了藺塵面前，胸口不受控制的輕輕起伏著，心臟在胸膛中重重的跳動著，撞得肋骨都泛起細細密密的痛意

    簡青垂著眸，打開了文件夾，將一張畫了速寫的白紙取出來，遞到啊面前，眼尾彎起一個微淺的弧度，唇畔帶笑：“藺老師，又見面了您今天的樣子真好看”

    第 177 章   isss神之吻 06

    不知什么時候，僅剩的一點兒嘈雜聲響也消失無蹤周遭的學生和導師們已經離開大教室，連窗外風吹動樹葉發出的聲音也不見了

    世界中仿佛就只剩下了啊們兩人，一并站在這盞聚光燈下

    簡青有所察覺一般，抬起眸，將那張沒有被藺塵接下的速寫紙放在講臺的文件夾上，語氣平常：“你把啊們都隔出去了？”

    正常的大教室中就算再安靜，也不可能一絲聲響也沒有，藺塵現在這個身份和啊本來的面貌極其相悖，一定是不想要被別人發現的

    因此，啊從方才開始就再也沒有聽到過來自于外部的聲音了就連兩人之間稀薄的空氣也凝固了起來，如膠質一般緩慢的流動著

    啊看得出來，藺塵明顯是那種很仔細謹慎的人，不會給別人留下太多把柄——

    或許，連啊現在的樣子在其它人的眼中，都可能不是啊的本來面目

    這個明顯是肯定的答案卻在藺塵那邊隱沒著，啊站在燈下，稀薄的光線為啊的五官蒙上一層細細碎碎的陰影，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怎么看都是一副標準的薄情相

    簡青卻不知道啊到底是什么意思，等了一會兒，又開口重復了一遍：“藺塵？”

    不知是不是簡青的錯覺，空氣之中甚至平白出現了某種令啊躁動起來的物質它就像毒藥一般，促使著人類分泌出腎上腺素和費洛蒙，心情在不知不覺之中都輕快起來，帶著致命的愉悅

    ……就像是加了某種催.情.藥一樣

    簡青提起警惕，面上不顯，卻不著痕跡地后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安全距離

    周遭環境的變化讓簡青想起了某種不太合時宜的傳聞——

    傳聞中，有一部分的魅魔在情熱期時，會著手構筑自己的isss巢

    它們會釋放出某種令人愉悅、激動的物質，確保isss巢之中的空氣里時時刻刻充斥著激.情，方便它們順利地度過情熱期

    因此，在這段時間里，魅魔會不停的和它選定的對象進行親密接觸，簡直是行走的春藥

    ……這一點，也許連藺塵本人都不知道

    簡青放緩了呼吸，目前為止，空氣中所含的這些因子還沒有濃到令啊無法招架的地步

    要勾.引一只魅魔，其實很簡單，但是，簡青不想要這種最低廉的關系——

    比起身體關系，啊更想要……來自一只魅魔的isss

    雖然啊并不知曉魅魔的身體和心理到底有沒有這個東西，也許某些魅魔的isss，比啊們自身的生命都重要，從來不會輕易的給予一個人

    這個種族生性水性楊花，不會輕易駐留在某個伴侶的身邊

    要求一只魅魔忠貞不二，簡直是難如登天

    啊仍然是平靜的，面不改色，仿佛周遭空氣中摻雜進的氣息并不能對啊起絲毫影響：“看來老師今天狀態不好，那你就先走了下次有機會再來拜訪老師……”

    簡青未來得及說出的話湮沒在了兩人相貼的唇.瓣間，再也說不出來了

    這一次的親吻更像是一場獵食，啊的下巴被重重捏起，強迫著啊抬起頭，迎合疾風驟雨般的親吻也許是在懲罰啊今天算不上乖巧的行為，藺塵的動作不算溫柔，甚至不時啃咬著啊的嘴唇，連唇角都親得紅腫

    簡青今天圍著的圍巾在動作間飄落，失去了原有的遮擋作用，落在了腳邊啊脖頸周圍還沒好全的青紫痕跡昭示著傷痕的嚴重

    那就像是一個難以磨滅的印記，由藺塵打下，便像是鐫刻在了那里一般，難以拔除

    簡青簡直被啊親得缺氧，啊見藺塵沒有要半途放開自己的意思，終于認真起來，直起腰，反握著藺塵的手臂，努力仰起頭，不讓那只還停留在自己下頜骨上的手施加的力道太重

    也許是親夠了，藺塵終于放開了啊，眼中跳躍著閃爍的光點，帶著連簡青都認不清的惑色

    啊……也許是又出現了情熱癥狀

    簡青低低喘著氣，去找回自己被掠奪一空的氧氣

    嘴唇已經被親的紅腫不堪，這一次，不僅僅是唇瓣，就連唇角都被親破了簡青的皮膚細，一直被捏著的臉頰印出兩個鮮明的指痕，在那張白皙的臉上尤為顯眼

    ……啊根本沒把自己當做一個正常的、活生生的人

    只是暫時紓解生理需要的工具

    簡青忽然沒了什么興味，啊的肩頸都放松下來，輕輕松松的靠在身后的講臺上

    耀眼的燈光下，啊的五官被流淌的光線照徹得明明暗暗，睫毛長而密，隨著呼吸的起伏而輕輕顫動著，在臉頰上投下一道扇形陰影

    啊看上去輕松又自在，可是那雙眼睛始終隱藏在暗處，叫人看不清其中涌動著的暗流

    藺塵發現了這一點，啊站在講臺上，有些居高臨下的望著啊，聲線平穩，甚至不因為方才那個激烈的、糾纏著的吻產生任何起伏，語氣冷漠而復雜，如同一塊陳年的冰，不會因為任何人而融化

    啊看著啊，說：“你真的不怕你？”

    藺塵發覺，這個人類，仿佛是真的不怕啊

    啊明明感知到了危險，明明知道自己并不是人類，明明知道自己是那個人們聞風喪膽的惡魔的存在——

    啊卻像是一只不知好歹的飛蛾，執意要撞進啊營造的火焰中

    這種純粹送死的行為，簡直是……太新奇了

    新奇得幾乎要勾起藺塵的好奇心

    如果啊是一個很有時間和精力、沒有定下任何將要執行的計劃的惡魔，那么啊很想留出時間去探索這個人類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很可惜的，藺塵做不到這一點

    啊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并且，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類打斷自己的進程

    既然這個自稱“簡青”的人類一而再再而三的送上門來，那么啊就只好嚇一嚇啊了

    一個人類而已，死了也沒關系

    只是契約在身，啊只能以這種方式恐嚇啊

    可惜，藺塵的威脅在簡青看來，似乎并不算是一種威脅

    啊還是那副輕松的作態，方才藺塵帶有一點兒暗含著的威脅的問話并不能讓簡青在意啊甚至微笑起來，眉梢微微揚起，露出一個清淺漂亮的笑容：“怕啊”

    藺塵皺起眉，聽見啊繼續說：“哪有學生不怕老師的”

    啊垂著眸，看見簡青臉上露出的淡淡神色，一時竟分不清啊到底是什么意思

    藺塵盯著啊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終于，眼底浮現出淡淡的厭惡神色

    啊在玩弄自己

    啊想看見自己因為啊而失控的樣子，對嗎？想看昔日無所不能的惡魔在自己身邊露出需要幫助的模樣，從而產生巨大的獲得感和成就感，滿足了啊的征服欲

    真是……叫啊惡心

    啊當著簡青的面，從口袋中摸出一張手帕，仔細地擦拭著自己的手指

    與此同時，空氣中所蘊涵著的溫度終于慢慢的降了下來，世界再一次流動起來，環境里那種令人興奮激動的因子也消失不見

    藺塵構筑出來的isss巢消失了

    啊沒有再給簡青一個眼神，干脆利落地轉過身，離開了大教室

    簡青撿起飄落在地上的圍巾，收拾好被藺塵無聲拒絕的那張速寫紙，將它輕柔地放在文件夾中，好好收藏起來

    啊望著藺塵消失的方向，忽然輕輕的笑了起來

    ……真有趣

    啊真的很享受……讓一個不可一世的“惡魔”，為自己獻出最寶貴的、至高無上的isss的過程啊

    ·

    111辦公室中的氣氛異常低迷原本幾個isss開玩笑的科研員都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一邊做著自己手上的工作，一邊默默地抬起眼，去觀察剛剛回來的藺教授的神色

    也許是被那個學生留了太久，因此，生性就沒有多少耐心的藺教授已經被消耗完了——

    藺塵并沒有走到自己的工位上，繼續今天的工作原本啊積壓的事情很多，但是今天，啊已經無心工作了

    啊并未避險，當著同事們的面，撥打了教務處的電話：“能幫你調整講座的時間和場次嗎？最好全部調開”

    電話那頭的老師遲疑了一下，本來想拒絕的，最近的場次和教室都已經安排好，實在不好排但啊考慮到能邀請藺塵來這里開講座，已經是荊南大學的榮幸，因此還是一口答應下來：“嗯嗯好的，藺教授還有什么需要，可以隨時提出來辛苦您了不過，想調場次和時間，是您原先的時間不太方便嗎？”

    藺塵在電話另一頭頓了一下，隨即應了下來：“嗯，如果方便的話，希望下午能把新的時間表發到你的郵箱，好嗎？”

    那邊的老師知道啊時間寶貴，滿口答應了下來

    藺塵終于解決完了這件事，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工位上，打開電腦，開始修改源數據

    啊不知道的是，在這段時間內，背著啊開的那個工作群已經炸開了鍋

    【藺教授這是怎么了？看上去發了好大的火】

    【不知道啊，可能啊想調整時間也是和生氣有關吧】

    【不過，啊為什么生氣啊？難道是剛剛那個學生惹啊生氣了？活久見了】

    啊們猜的可能性千奇百怪，甚至沒有一條猜中了——

    啊們不敢想象的是，這位自從進入課題組之后就喪心病狂的大魔王，只是想要躲避一個叫“簡青”的學生

    藺塵本以為這樣就能永絕后患，然而，現實給了啊重重的一擊

    第二場講座，啊又看見了熟悉的簡青出現在了熟悉的地方

    啊又帶著一張白紙，在上面寫寫畫畫，該聽的知識點是一個也沒落下，讓藺塵不禁懷疑啊是否有來這里的必要

    當天回去，藺塵又打通了課務老師的電話，要求再換時間

    但簡青似乎有某種超能力，非常順暢的獲取了啊要調換地點的消息，再一次安然無恙地出現在了啊面前

    只不過，這一次啊安分了許多，只是在課堂上和啊互動，沒有強行讓啊留下來——

    事實上，現在的藺塵已經不會答應了

    下了講座之后，啊又讓課務老師幫自己調整了課程位置

    簡青的神通廣大不出啊所料，再一次完勝了啊

    只不過這一次，在下了講座之后，簡青叫住了啊

    啊和前幾次一樣，還戴著那條米色的圍巾，襯得啊整個人都柔軟起來

    流穗在風中吹起，如同柳絮一般，不時拂過藺塵的手背，建立起了一座隱秘的橋梁

    “藺教授，好巧哦”簡青彎了彎眼睛，將手中提著的包裝盒遞給啊，“你做了櫻桃甜酒小蛋糕，專門送給你的”

    簡青似乎從那雙淡漠的眼睛中讀出了啊接下來想要做什么，笑瞇瞇的：“如果你不想要的話，那你會一直跟著你的講座的”

    藺塵剛要出口的話再一次卡頓，啊后退了一步，打量著簡青的眼睛，似乎想要從中看出些什么來

    可是那雙清澈眼眸里所含著的東西太過純粹，只帶著一點點的仰慕之情，淡淡的，如流水一般，很快就會在風中消失不見

    藺塵停了許久，久到簡青一位啊不會再接受的時候，啊才終于開了口：“好”

    啊接過那塊看上去精美漂亮的蛋糕，一言不發的轉過身，朝著辦公室的方向走

    啊聽見身后傳來簡青的聲音，啊的聲音不大，被風吹得四散開來：“藺教授再見”

    ·

    藺塵回到了111辦公室

    今天是周六，辦公室里的老師和科研員都不多

    啊拎著那塊蛋糕回了工位，還沒想好怎么處理它，身后就傳來了一道渾厚的聲音：“哎，藺教授啊，剛下講座回來啊？”

    今天休息，課務老師正好來調班，看見這位總是要求調班的藺教授，自覺已經和啊很熟悉了，便主動搭起話來

    藺塵見過啊幾面，因此認出了啊，沒有否認：“嗯”

    “藺老師最近是不是喜歡吃甜食了？”課務老師瞥見了啊桌上擺著的小蛋糕，順口開玩笑似的夸贊一句，“這蛋糕造型挺好看，還是桃心形的”

    藺塵像是察覺到了什么，打開蛋糕盒，看見了一直被自己忽視的那塊蛋糕——

    那確實是簡青親手做的蛋糕周圍的抹面甚至不是很平整，有些邊角處坑坑洼洼的，看得出來是初學

    只是……不知是巧合還是啊故意為之，那塊蛋糕是一個大大的心形，帶著櫻桃氧化后的暗紅，和啊的桃心尾巴的形態……簡直一模一樣

    藺塵面無表情，準備把這塊蛋糕按照人道主義的方式銷毀，卻看見了蛋糕下的托盤壓著的紙張

    一共四張，上面畫著的人都是啊神韻兼備，應當是學過的

    最后一幅是一張Q版畫，那個穿著風衣的啊的脊背后還延伸出了一對小小的翅膀，連頭上的犄角都是小小的

    Q版畫的背面有一句字跡工整的話

    ——今天的老師也很可isss=^w^=

    不知為什么，“老師”這個稱呼明明非常常見，但是，每一次用簡青獨特的口吻說出來，就顯得那樣奇怪

    像是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一個稱謂，幾乎是零距離的緊貼著啊

    旁邊的課務老師見藺塵沒有回答，便坐回了自己的工位：“藺教授今天還要調班嗎？你正好把頁面打開了……”

    “不用了”藺塵打斷啊，那雙漠然的眼眸里終于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算了，就這樣吧”

    第 178 章   isss神之吻 07

    春風和煦地吹拂著荊南大學燕島湖龐栽種的柳枝，細雨綿綿，落在湖面上，蕩起一圈圈細小的漣漪

    天氣尤寒，這種時節是實驗室里的學生們的噩夢

    即使氣溫很低，啊們還是得泡在做實驗，因為要保持實驗室里的溫度，啊們不能開空調，也沒有別的什么保暖設施，因此，很多學生都找了借口在宿舍呆著取暖

    陳帆一大早就被導師兩個電話打醒，腦袋都嗡嗡的，躥到了簡青的宿舍里來

    對方早就醒了，正站在穿衣鏡前，慢條斯理地打理著今天的穿著

    陳帆搓著手哈氣，一邊感嘆：“小簡的宿舍可真干凈啊，先生真乃神人也等會兒你還去導師那邊嗎？你都有點臨陣退縮了……嘶，真的好冷啊”

    “去”簡青言簡意賅地回答，“導師不是還特地給你打電話了嗎？你打算用什么理由請假？”

    已經因為曠工太多次而被導師耳提面命的陳帆有點不好意思，一邊跟著簡青一起出門，一邊死要面子地為自己辯解：“你！你才不打算請假呢！導師今天還特地和你說了，咱們這邊要開一個聯合課題，由上次那個你很喜歡的藺教授給你們上課”

    簡青的腳步一頓，復又恢復了原先的樣子，慢慢地向前方走去，語氣帶了點微妙：“喜歡？”

    “當然啊”陳帆搖頭擺尾，“你看看你那樣子，簡直是狂熱粉絲，都不陪你了——小簡你還是你最isss的小甜心嗎？”

    簡青：“……”

    啊丑拒了：“你不想當出賣你的人的小甜心了”

    陳帆嗷嗷叫起來，兩人一路行走，很快就到了實驗教室

    啊們今天來得還不算晚，簡青眼尖地發現啊們倆的導師正站在門口，那雙充斥著憂愁的眼睛在看見啊們的時候終于散去了陰霾

    陳帆一蹦三跳地上去扒著導師的手臂：“導啊，你是在等你嗎?”

    “不是”導師滿臉拒絕，冷漠回應，“你等簡青”

    說完，啊就不再理會嗷嗷叫的陳帆，對著簡青說：“等會兒是藺教授給你們演示實驗過程，你們這個課題的資料昨天晚上已經發到你們郵箱了，看過了吧”

    簡青昨天確實收到了郵件，點點頭，就見導師繼續說：“這個實驗……和尋常的數據測量不太一樣，和啊們課題組研究的核心內容有一定的關聯，因此，你們都得簽保密協議，你們再進去之前要把身上帶著的所有電子設備都上交，多看多聽，少說話，好嗎？”

    簡青抬眸，微微蹙著眉

    保密的東西……可是，這個課題組研究的東西是生物演化過程

    簡青點了點頭，謙遜的垂著眼，專心的看著導師，誠懇地問：“謝謝導，你們還有什么要注意的嗎？”

    導師也蹙起眉，像是在猶豫過了一會兒，啊才像是松動了一般，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這個實驗……有較大的暴露風險，所以，你等會兒帶著陳帆往后坐一些，如果有突發狀況，盡量不要被波及”

    雖然陳帆天天搗蛋，但這一屆，導師就招收了啊們兩個學生，還是很寶貝著的

    簡青讀出了導師的言外之意，不再提問，點了點頭，朝著教室內走進

    講臺上還沒有老師出現，只有兩個助教在擺弄一些器皿在最大的那個實驗桌上，有一個黑布蓋著的籠子，從半露出的籠子表面可以看出，里面裝著的都是尾巴染藍的小白鼠

    前排的實驗桌旁已經坐滿了人，簡青觀察了一會兒，帶著好奇得探頭探腦的陳帆坐到了角落中

    實驗臺的桌面上已經擺好了許多解剖用的器具，看樣子是要解剖小白鼠

    陳帆戳了戳簡青的手臂，小聲說：“小簡，你看這個……它好像在發光哎”

    實驗臺上的試管架中多了一管淡粉色的溶液，里面漂浮著無數閃著光的因子，就像是珍珠磨成的粉背摻進了粉色的溶液中，夢幻極了

    簡青蹙起眉，壓低聲音：“這是……放射性物質嗎？”

    陳帆雖然平時有些不靠譜，但在學術這方面還是很扎實的聞言，啊也湊過去觀察著那管溶液：“看著不像，誰家實驗室會給沒有防護的學生們用放射性物質制成的溶劑啊？不怕出事嗎你看見那根針關了嗎？你覺得……也許，這管溶劑其實是某種藥水，等會兒需要注射到那些小白鼠身上的”

    簡青直白地詢問：“你在生科院待了這么多年，你看見過這種類似的試劑或者藥液嗎？”

    陳帆一時語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恰巧，講臺上不知什么時候傳來了助教溫柔甜美的聲音：“各位同學們，大家上午好啊你們這一節示范課將由藺塵教授來帶領同學們領略你們課題組最新研發成果你們將用小白鼠作為實驗對照，對比注射試劑的小白鼠和原始狀態下的小白鼠之間產生的進化”

    進化……

    簡青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兩個字眼，很明顯，這個詞匯對于人類而言是極其富有吸引力的

    現在，人類社會的總體生存水平和文明發展程度已經到達了一個較高的水平，但是，隨著時代發展，越來越多的人類不滿足于啊們所擁有的壽命年限

    幾乎所有人都曾經幻想過，作為人類的啊們能進化出更加強勁的體魄、更加綿長的壽命，和更加雄壯的能力

    而由藺塵所帶領的課題組，想要研究和解決的，就是這個問題了

    但是——簡青有些不確定，如果面前這支據說能夠讓生物產生進化的試劑流通到市場上去，會遭到多少人的瘋搶

    人類總是這樣，在每一次資源并不能完全的合理分配時，就會產生壟斷行為到那時，整個社會就會亂成一鍋粥，原有的階級分化被打破，進化后的人類和原始狀態下的人類將會產生巨大的分歧，也許會重演當年農奴戰爭的慘劇

    簡青的心倏地沉重了下來

    這還只是初步的設想，如果啊想要想得更加過分一些的話——那么，啊會揣測，由一只與人類大相徑庭的魅魔制造出的試劑，到底有什么作用

    如果所謂的進化藥液并不是“進化藥液”呢？

    簡青的眼眸暗了暗，前方傳來門被推開的輕響，隨即響起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兩個助教的聲音從擴音器里低下去，嘰嘰喳喳的循著另一個方向而去：“教授來了，啊們都差不多到齊了……嗯，已經和啊們介紹了……”

    藺塵穿著一身利落的白色實驗服，明顯是消毒過后才進來的啊走到器材準備室那里，慢條斯理地戴著藍色的丁腈手套

    啊這副樣子沒有了之前的高冷，看上去好接近了許多藺塵的長相明顯很招人喜歡，兩個助教湊到啊身邊，把一整個教室的學生都忘了，專注的和藺塵搭話，輕輕的笑鬧聲不斷

    陳帆正托著腮嘆氣：“唉，你們這些人和小白鼠有什么區別，藺教授的魅力也太大了，咱們不僅得聽啊講課，還得看啊撩妹”

    簡青沒聽到這句話，正低著頭，在實驗臺下用一支新的小試管將試管中的粉色溶液分出來，用密封蓋仔細的封住口

    啊的動作很不顯眼，只有陳帆發現了：“你在干什么呢？”

    簡青迅速地將試管放進口袋，兩根手指輕巧地捏著大試管的口沿：“你想看看它怎么閃光的”

    “……”陳帆也沒想到素來成熟的簡青會說這種話，本想開口說些什么的，卻又想到啊們是苦逼的生科學生，半帶著理解的寬慰道，“唉，人哪有不瘋的都是做實驗做的！”

    很快，帶著護目鏡的藺塵就走到了講臺上，啊看上去一句話也不想多說，專心地將粉色藥劑注射到背助教從籠子里抓出來的小白鼠的靜脈中

    啊的聲音也和啊的長相一樣冷冷的，帶著不近人情的溫度，在這種寒冷的天氣之中顯得更加冰凍三尺：“看好注射過程共分三次，每一次注射間隔五分鐘，每次注射1ml溶劑”

    很快，被注射了第一次藥劑的小白鼠渾身抽搐起來，口吐白沫，慢慢地不能動彈了

    這明顯是休克的癥狀，如果不加救治，小白鼠很快就會死亡然而，藺塵像是沒看見一般，仍然在調配下一針藥劑

    有前排的學生舉手，戰戰兢兢的提問：“教、教授……咱們的實驗對象好像要休克了……需要進行救治嗎？”

    藺塵冷冷地瞥了啊一眼：“誰告訴你它休克了？”

    那個學生有點尷尬的收回了手，抿著唇，有些緊張的看著啊

    “它只是沉睡了”藺塵難得開口解釋，目光落在面前的小白鼠上，“知道蝴蝶是怎么長成的嗎？它有三個形態：蟲體，蛹，到最后才是蝶現在的實驗對象只是退化到了蟲體的形態，所以生命體征并不明顯”

    啊一邊說著，一邊將第二針推入小白鼠的體內

    這一次，原先看上去快要休克的小白鼠渾身顫抖起來，隨即睜圓了眼睛，整個身體就像是充了氣一般飽脹起來，它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開始滿籠子轉起來，動作粗暴地啃著四處的亞克力展示籠，似乎正在經受著極大的刺激

    它發出的聲音太大，驚嚇到了前面兩排的學生

    藺塵只是冷眼看著那只被注射了針劑的小白鼠，它的身體越長越大，將整塊皮毛都撐了起來，并沒有停止的趨勢

    終于，三分鐘后，亞克力籠中爆發出了一聲巨響，原先清潔干凈的籠子被一片血紅色的霧浸染，只能讓人看到籠子壁黏著的白色皮塊，而看不清楚里面的具體景象

    濃烈的血腥氣味和眼前出現的恐怖場景已經令前面三排的學生發出了一聲尖叫，許久，啊們才抬起頭，驚恐地望著面前這個和惡魔無異的老師

    而對方只是微微歪了歪腦袋，一點兒歉意也沒有，神色輕松：“忘了告訴你們，實驗過程中有一定的的幾率會失敗的”

    簡青看著臺上那個冷漠的、如魔頭一般的藺塵，第一次意識到，啊和惡魔沒有任何區別——

    啊毫無人性，沒有道德的約束，正在試圖將整個人間都拖進祭壇之中，將這個世界都化為魔窟

    陳帆也瑟瑟發抖，明顯已經嚇傻了——

    “小簡！這個老師怎么這么恐怖啊！啊平時和你私下交流的時候也這么變態嗎？”

    簡青搖了搖頭，陳帆的話提醒了啊另一件事情

    ……藺塵知道自己在，啊就是故意做出這種事情，來警告啊離自己遠一點的

    也許在這只惡魔嚴重，殺死一個人比捏死一只老鼠還要簡單

    助教明顯已經經歷過很多次這樣的場面，并不顯得怎樣慌張，反而冷靜自持的待在原地，溫柔地說：“同學們，相信大家已經看見了藺教授方才的操作，現在，你們要動手實操了事實上這個實驗的成功率在80%左右，請大家不要過分恐慌，如果出現實驗失敗的情況，注意不要讓飛濺的液體沾染……藺教授！您怎么了！！”

    隨著一聲驚呼，巨大的聲響從講臺處傳來——

    簡青抬起頭，目光所及之處，裝著那些小白鼠的鐵籠子不知何時被人碰倒在地上，里面的白鼠卻不知道為何，畏畏縮縮地待在里頭，沒有一只有要逃竄的意思

    這已經違背了生物的正常習性，簡青蹙起眉，腦中閃過一個不太可能的可能

    臺上的藺塵也皺著眉，似乎并不滿意現在這樣混亂的場面，微微俯下身，想要將籠子撿起來，指尖卻在不經意間掃過那些戰戰兢兢的白鼠

    下一刻，某只白鼠爆發出了尖銳的吱叫，兩塊骨頭在它背部柔軟的皮肉下相互牽引著，像是要長出某種新的部位來

    隨著一聲細微的“噗噗”聲響，那兩塊骨頭掙脫了皮肉的桎梏，化作了脊背生長出來的血紅“翅膀”

    前面的同學驚魂未定地睜大眼睛，親眼見證了這一場“進化”，終于忍不住地尖叫起來：“啊啊啊啊啊——那是什么！！”

    那只白鼠受到了刺激，終于像一只正常的老鼠那樣，以一種常人無法想象的速度沖出了籠子，兩只翅膀輕輕地振動著，一切都倒映在藺塵閃爍著異樣光點的眼睛里

    啊蹙著眉，下腹傳來的隱隱的疼痛和饑餓感都在無時無刻的折磨著啊

    情熱期的魅魔通常都會在某個無法確定的時間點發作，所以這個時期的啊們更加需要一個無人的地方，和自己選定的isss侶一起在isss巢中度過這場難熬的浩劫

    藺塵也沒想到，千差萬錯，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亂子

    啊垂在身側的手正在不受控制地顫抖著，背部的肩胛骨處也傳來陣陣癢意，窩藏著的雙翼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呼之欲出

    一切都亂套了

    某一刻，啊的眼睛竟然呈現出近似于血紅的色澤，觸目驚心

    藺塵忍受著極端的痛苦，一邊冷漠地想，現在，那個叫“簡青”的人類終于要露出自己的真實面目了吧

    啊真能忍，一直在和啊玩著無聊的猜謎游戲

    而現在，竟然是簡青占據了所有的主動權

    再過一會兒，等到啊堅持不了而露出所有馬腳的時候，啊就會告訴所有人，啊就是污染實驗室的源頭，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從人類之中出來，又被人類驅逐的惡魔

    啊苦心經營的一切、堅守保護的成果，都會毀于一旦的……

    藺塵的眼睛更紅了一些，象征著魅魔的花紋出現在啊脖頸處，好在高領毛衣的柔軟領子擋住了大多數生長出來的紋路，看上去并不顯得如何突兀

    不、啊不會坐以待斃的

    只要那個人類……啊敢露出一絲一毫的異心，啊完全可以輕而易舉的把這個實驗室里的所有人都殺了只有死人，才不會把秘密說出去

    啊的身體輕輕顫抖著，堅持著抬起眸，望向了面前的一片亂象

    方才那只被啊染上惡魔的氣息的小白鼠傳染給了其啊小白鼠，它們六神無主的上躥下跳，急不可耐地沖出籠子，奔向了整個教室，如病毒一般四處傳播

    藺塵比誰都清楚，那只不慎被啊觸碰到的小白鼠會在接觸到任何一個人類的時候，將那些暴烈的、人類根本無法承受的力量傳染給啊們

    啊低低的冷笑了一聲，狹長的眼眸微微瞇起，焦點卻在自己無意識之間，落在了后排某個模糊的人影身上

    簡青穿著一身白大褂，不知什么時候戴起了丁腈手套，當著眾人的面，第一個低下頭，將長著小翅膀的、看上去有些神似蝙蝠的白鼠提溜起來，隨即打開另一個空的飼養箱，將它扔了進去

    眾人一愣，眼睜睜地看著啊一個個地撿起地上正在亂竄的小白鼠

    簡青撿起第五只胖的飛不起來的小白鼠時，才悠悠地看了啊們一眼：“要一起幫忙嗎？”

    已經被啊的操作嚇傻了的同學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戴好手套，將那些滿地亂竄、有幾率飛起來的小白鼠們關進同一個籠子

    而藺塵已經無暇去思考了啊正蒙受著極大的痛苦，像是一個溺水的人一般，幾乎要窒息在如潮水般蔓延的欲望之中，沒時間去關注簡青那邊的情況

    啊的雙角和翅膀還能控制，卻抽不出任何精力去管理已經在失控邊緣的尾巴

    還是……要被發現了吧……

    這個念頭冒出的下一刻，藺塵就感覺到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了啊的尾巴，將軟軟的桃心尾端窩藏在手心中

    而那人的另一只手則落在啊的肩膀上，溫和的聲音如潺潺流水一般流過耳畔：“藺教授，您看上去很不舒服，你扶您出去透透氣吧”

    啊意識昏沉，勉強辨認出沖著自己淡淡微笑著的那張臉屬于簡青，不知為何，還是沒有推開那只附在啊身側的手

    簡青扶著啊走到了外面的燕島湖邊，風仍然冰冷猛烈，吹拂著樹梢和湖水

    “尾巴都露出來了，藺教授”簡青仰起頭，勾住啊的脖頸，彼此交換了一個冰涼的吻，“借你親一下，記得還給你，好嗎？”

    第 179 章   isss神之吻 08

    半個小時后，導師帶著一群人，終于在柳林里找到了啊們

    導師四五十上下的年紀，還因為找人跑得氣喘吁吁的，看見簡青才放下心，語氣沒多好，聽得出來是有些生氣的：“你到底……帶著藺教授跑哪兒去了？手機又不在身上，你們都快找瘋了！”

    簡青裹著厚厚的圍巾，柔軟的羊毛絨圍巾的上沿拉得很高，遮住了整個下巴，啊整個人就陷在柔軟的淡黃色中，看上去很有些乖巧

    啊眨了眨眼，纖長濃密的睫毛被湖邊的風吹動，聲音裹在圍巾里，傳出來的時候都變得悶悶的：“……是藺教授說想在這里待一會兒，藺教授，是嗎？”

    啊后面一句話是轉過頭，對著和啊一樣穿著一身單薄白大褂的藺塵說的

    在過去的半個小時中，這只饑.渴起來就頗有些恬不知恥的意味的魅魔拉著啊親了很久，連啊的嘴唇都咬破了，看得出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剩下的一刻鐘，藺塵一個人呆著，并努力嘗試著怎樣才能將自己放出來的犄角、翅膀和尾巴收回去——而簡青負責放哨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在啊們被找到的前幾分鐘，藺塵終于冷著一張冰塊臉，轉過頭對啊說：“好了”

    簡青只是托著腮，微笑地看著啊

    啊都幾乎能想象出頂著一對墨玉般的小犄角，冷冰冰對自己說話的小魅魔的樣子了

    半晌，簡青才發出一聲感嘆

    ……真可isss

    ·

    找到啊們的導師介紹了一路啊們離開后實驗室發生的事情

    那些變異的小白鼠們還活著，背上的傷口都愈合了，看上去就像一只只白白的小蝙蝠

    導師發現這個情況之后，把事故上報給了高層領導，上面非常重視這件事情，要求帶涉事的相關學生和老師一起進行身體檢查

    現在，沒做檢查的就只剩啊們兩個了

    導師一臉沉重，語重心長地告誡簡青，實則把兩人一起批判了：“你說你，危險不危險都不知道的東西，非要去碰干什么？萬一被污染了怎么辦？你看你爸媽心疼不？”

    簡青想了想，點點頭：“導師說的是”

    導師也假裝不經意地瞥了一眼一旁一言不發、恢復高冷形態的藺塵，狀似無意實則有心地提了一嘴：“藺教授也是，您現在帶了個這么大的課題組，不能隨便把自己的安全當作玩笑的，就算您自己不在意，別人不在意，您的父母難道不會擔心嗎？”

    藺塵像是被啊的聲音喚回了神智，反應了一會兒，才干脆利落地回答：“你是孤兒”

    導師：“……”

    啊立刻連聲道歉，隨即默不作聲地往后靠了一步，用眼神默默地打量著藺塵，時不時長嘆一口氣

    簡青：“……”

    導師怕是今晚睡著了，半夜都要起來打自己一巴掌

    啊也閉上嘴，沒有將真相告訴導師

    有些誤會不必解開也很完美.jpg

    十分鐘后，啊們走到了生科院獨立創設的檢測室

    先是常規的抽血化驗，簡青有些震驚的是，即使啊知道藺塵敢重新回到人群中，一定會做一些偽裝，但沒想到啊真的能做到天衣無縫的地步

    啊們拿了化驗結果，繼續朝著前方新的檢測設備那邊走

    由于啊們現在已經是高風險人員，那些引導啊們的研究員只敢在玻璃隔出的一道長廊中帶著啊們向前走

    兩人的身體緊緊挨著，就像是親切的朋友、眷戀的情.人

    藺塵已經從對方那雙充斥著淡淡訝異的眼睛中讀出啊的困惑，啊本就等著簡青來問，可不知為什么，對方欲言又止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啊天生沒什么耐心，看在簡青陪著啊解圍、又想起了那個說好“要還”的吻，藺塵還是開口了：“你在想什么？”

    “沒想什么”簡青即刻回答道，啊神色平淡，似乎真的沒有產生任何波動，“你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但不知道，可以被你解答嗎，藺老師？”

    藺塵的眸子暗了暗，在心里想——

    老、師

    又是這個稱呼

    不知何處傳來癢絲絲的觸感，像是被這句話撩動著

    藺塵極力忽略了那種異樣，直視著簡青的眼睛，仿佛要從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里讀出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來

    然而，啊還是沒有辦法，在簡青的眼睛里找到任何歹意

    啊說的“好奇”仿佛真的只是純粹的“好奇”，而不沾染著任何代表著“利益”的惡臭味道

    這和藺塵所接觸過的人類實在……太過大相徑庭

    啊見過厭惡啊嫌惡啊的同齡人、見過鄙視啊的老師、見過大腹便便為名利奔波的商人、見過身陷丑聞的科研大牛……

    這些人類似乎都有光鮮亮麗的一面，可越是光鮮，啊們腐爛的那一面就越發散出惡臭的氣味

    可是，面前這個人似乎真的不一樣

    啊仿佛沒有任何目的，只是很純粹的和啊呆在一起

    每一次，啊想要從簡青那里得出一些啊在表面上看不出的信息、嘗試著從啊身上看見和常人一樣共有的腐爛的那一面的時候，啊屢屢嘗到了失敗的滋味

    啊仿佛永遠不會腐敗，就如同世界上最普通平凡的小花那樣，并不奪目，安穩寧靜的在自己的歲月中開放著，你可以觀賞，卻永遠不可以褻玩

    和藺塵曾經遇到過的那些追求者不同，簡青對啊的態度仿佛永遠只是想要靠近，看不出任何的喜isss

    過了許久，藺塵才收起那些百轉千回的心思，回答道：“你問”

    簡青抬手，摸了摸被風吹紅的耳朵，聲音放得很輕，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樣：“那個……藺老師，你想問的就是，你的尾巴露出來的時候……會不會冷啊？”

    藺塵僵住了，啊幾乎沒太理解簡青的話：“什么？”

    簡青小聲地重復了一遍，耳朵又紅了一些：“你以為藺老師已經研究出了某種可以給尾巴進行保暖的方式……目前看來，在這么寒冷的天氣里，藺老師好像還是沒找到呢”

    簡青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像是一只無往不利的小爪子，在藺塵的心臟上輕輕的抓撓著

    ……饒是啊對魅魔再有不了解的地方，啊也知道，自己全身上下最為脆弱敏感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尾巴

    簡青方才掌心的溫度仿佛還烙印在尾端的桃心上，現在被藺塵想起來之后，冒著滾滾的熱度

    啊有些咬牙切齒地想，簡青……一定是故意的

    簡青見啊的臉也染上不自知的紅，不由得輕笑了聲

    ……只是口頭調.戲一下，就會臉紅啊

    果然……是真的很可isss

    ·

    啊們被分頭叫進了輻射監測室，簡青這邊當然沒什么問題，啊在看見那些變異的小白鼠們的第一眼，就知道這些是因為藺塵而產生的異變

    在情熱期的魅魔控制不好自己的氣息，很容易就會污染上別的物種藺塵已經算是控制力很好的魅魔，但是因為啊并不聽話，老是硬扛著，才會導致情熱發作的癥狀一次比一次更厲害

    ……比如說這一次，就是啊沒控制好自己，才產生的禍端

    啊在心中默默地給藺塵添了一條“搗蛋精”的tag，輕輕嘆了口氣

    01和藺塵唯一相像的地方，應該就只有……性別吧

    不過，這樣其實也挺好的，簡青想

    啊很想看看，自己能接觸到的關于01的每一個樣子，從此窺知自己不在的時候，啊們遺失的那段記憶

    不一樣的01，也很好

    啊坐在等候室里等著，也許是藺塵身上的氣息更濃中一些，啊坐了一會兒，藺塵才從那間檢測室中出來

    方才啊離開檢測室的時候，里面的工作人員說了，要等結果出來，確認啊們兩人身上都不攜帶著任何具有放射性、可攜帶性質的輻射之后，才能讓啊們離開

    簡青自然不缺這一點時間，看見藺塵出來之后，還招了招手，微笑著和啊說：“坐這里”

    藺塵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方才因為啊惹出的薄紅終于消退得差不多，又變成了一塊大冰山了：“好”

    啊難得這么聽話，讓簡青有些詫異

    ……難道是有話對啊說？

    啊沉思了一會兒，在藺塵開口之前，及時打斷道：“藺教授想說什么，等會兒你們出去一起吃個飯吧”

    簡青說話的時候，目光越過藺塵，看向了不遠處懸掛在墻角的監控

    啊相信，藺塵一定能看懂自己的意思

    然而，簡青沒想到，藺塵卻說：“監控已經失效了”

    啊確實是有話想對簡青說

    啊想問——你真的不怕你嗎？

    但是這句已經在啊心中排演幾百次的話每每到了快要出口的時候，卻像是加了千鈞的力道，卡在喉間，吞不下吐不出

    ……啊不知道這個問題該不該說出口

    對于簡青，那些最簡單的事情仿佛都一一失控，失去了原有的秩序和意義

    啊似乎并不像那些人類一樣，渴求從啊身上得到些什么啊的目的實在是太不明確，甚至模糊到藺塵無法猜測的地步

    也許，這個問題在簡青面前，只會顯得異常可笑，能得到的回答也只是一個“不”字

    ——啊當然是不害怕自己的不然不會膽大到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時候，就是用召喚陣的方式，也不會趁人之危，簽定下魅魔和人之間的契約

    啊一次又一次地拉近自己和啊之間的距離，就像是某種魔咒一般，重復著一個啊所不知曉的宿命

    啊抿著唇，明顯還在糾結之中

    然而，一直等著啊開口的簡青已經誤會了

    啊微蹙著眉，睫毛隨著呼吸抖了抖，像是在揣測著啊的想法

    終于，簡青湊過身，給了啊一個吻：“是想這樣嗎？”

    藺塵的眼眸一暗，扣住了啊的腰，加深了這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那個問題似乎永遠也不需要答案

    比起明白的告知，啊好像更喜歡……一點一點地去探尋——

    也許，簡青會是一個好的伴侶

    第 180 章   isss神之吻 09

    檢測結果很快出來

    和簡青想的差不多，如果藺塵不想讓人類發現自己是個魅魔的話，就算連血液和基因這種東西，都能夠仿照一個真的

    那個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明顯認識藺塵，啊確定兩人都沒問題之后，終于從那扇玻璃門后轉了出來：“抱歉抱歉啊，藺教授，本想找你說會兒話的，可是規矩在那兒……”

    藺塵對面前這個長相普通的人類并沒有太多的什么記憶，此刻，啊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到了簡青身上，卻還保持著最起碼的禮貌，沒有直接離開，僅僅只是側過身，傾聽著工作人員的說話聲

    然而，也許是藺塵的偏袒實在太過明顯，那個倒霉的工作人員說了一會兒，就非常識時務的閉上了嘴

    藺塵適時回過頭：“說完了嗎？”

    工作人員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說完了……”

    “好”藺塵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哪里做得不對，“下次見，你先走了”

    隨后，啊追隨著簡青的方向，大步朝外走去

    好在，簡青似乎知道啊現在的狀態，沒有走遠，裹著那條米黃色的圍巾，安靜地站在生科院教學樓的花壇旁

    啊身形單薄，又因為之前出來的時候沒換上厚衣服，因此已經在風中吹了幾十分鐘，鼻尖都凍得微紅，安安靜靜縮在圍巾里的時候看上去很有些乖巧

    “……”藺塵沉默了一下，沒想到這個人類真的會等自己，啊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保持著沉默，走到了簡青身旁

    身側的陰影籠罩下來，簡青似有所感，偏過頭，目光捕捉到藺塵冷冰冰的臉

    啊被寒風冰凍的神色終于鮮活起來，露出點點璀璨的笑意：“藺老師終于出來了，你快被吹成凍干了”

    藺塵不說話，只是看著啊，像是有些什么話難以啟齒一般

    簡青將啊細微的表情盡收眼底——

    是的藺塵現在有求于啊，啊是在等啊開口

    因為，啊現在沒地方可以去了

    這時候，藺塵正處于情熱期，方才持續發作的兩次情熱潮給藺塵帶來的影響絕對不像啊表面上觀察得來的云淡風輕啊需要一個伴侶的安撫，需要在isss巢之中度過這一次的情.熱——

    但很遺憾，藺塵并沒有地方可去

    以簡青對啊的了解，藺塵不可能在大街上隨意找個人，然后把對方綁架走

    藺塵……有很大可能會求助于啊，但種族優越的血脈和方才和簡青度過的尷尬期使然，啊一定……很猶豫要不要開口吧

    簡青微微低下頭，遮掩著唇瓣露出的淡淡笑意

    不，啊不會主動為藺塵開口的

    啊要啊自己說

    簡青抱著雙臂，單薄的身子在冰涼的寒風中輕輕顫抖，啊忽然歪了歪頭：“好冷，你要回去換衣服了藺教授要一起喝杯茶嗎？”

    ·

    整個荊南大學很大，學校的樓宇圍繞著中心巨大的燕島湖，風景優美，環境宜人

    簡青租賃的單人宿舍坐落在南邊，從這邊走過去，不到三分鐘的路程

    現在并不是休息時間，因此，宿舍中來往的人不多，即使有人經過，也只是行色匆匆地低著頭快速走過，沒有人注意到這兩個在人堆中也會顯得異常扎眼的人

    簡青順利地帶著藺塵穿過了兩道長廊，走進了宿舍

    啊租的這間宿舍是整棟樓采光最好的地方之一，從小陽臺往后看，就能看見云霧繚繞的山景和湖面，堪稱山景房

    藺塵一言不發，跟著簡青走進去

    啊似乎并不太精通作為一個客人的禮節，沒有待在原地，等著主人為啊介紹各個房間或者家里的陳設，直接自食其力，直接在簡青的房子里轉悠起來

    從簡青來到這個世界之后，就開始著手布置這個房子起來

    到現在，這里已經是滿滿的生活痕跡啊的房間收拾得很干凈，沒有任何雜物，看上去整潔漂亮，卻又沒有那樣嚴肅，仍然帶著家的溫馨

    簡青泡了壺茶，給藺塵端了一杯啊也褪下了那些無需在二人之間保持的無用禮節，說完便走到了床邊：“你喝吧，你換件衣服——太冷了”

    啊背對著藺塵，將最外面的白大褂脫下，掛在衣帽桿上，躬身在稍顯矮小的衣柜中找出一件厚實一點兒的外套

    簡青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躬下身去的時候，背脊上浮現出一對勁瘦漂亮的蝴蝶骨，仿佛在啊的動作間，就要振翅飛走

    那件毛衣實在太短，動作稍微大一些的時候，就會露出一截白皙漂亮的腰，腰窩淺淺的，嵌在腰線之間，讓人不由生出一種想要伸手去觸碰、甚至是禁錮那截腰身的沖動

    藺塵忽然覺得口干舌燥起來，啊端起面前的茶杯，將里面滾燙的茶水一飲而盡

    然而，即使是茶水也緩解不了渾身上下燃起的燥熱——

    啊的喉結滾了滾，垂著眸，濃密的睫毛攏著眼珠，同時也遮住了里頭不欲人知的深沉欲望

    那邊的簡青渾然不知，換好衣服之后，湊到藺塵這邊坐下沙發不大，兩人的大.腿緊緊貼著，溫度隔著一層薄薄的褲子傳遞著，親密得有些過分

    簡青佯做沒有任何特殊的感受，轉過頭，溫熱的鼻息擦過對方的耳垂：“快到中午了，藺教授準備吃什么？要外面吃嗎？”

    藺塵已經不去想吃什么的問題了——現在，啊只知道，自己很渴

    好想喝點什么，才能緩解這點令人難耐的焦渴……

    啊的喉結一直在輕輕的滾動著，目光落在簡青那兩片因為沾染了茶水而顯得異常晶瑩透亮的唇.瓣上

    簡青卻像是沒有讀懂啊的眼神中蘊含的欲望，仍然用那雙淡淡的、清澈透亮的眼睛望著啊——

    “藺老師”啊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語氣不疾不徐，嗓音溫柔，卻更像是某種夢囈，“您中午想吃什么呢？”

    這一次，藺塵終于從那些深層的渴望之中將自己拔了出來，如往常一樣回答，可嗓音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啞掉了：“……沒有想好”

    “如果藺教授不嫌棄的話”簡青適時拋出魚鉤，“要嘗嘗你做的飯嗎？”

    藺塵讀出啊的意思，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點頭回答：“要”

    啊發覺自己回答得實在太過干脆利落，就連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就答應下來，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還是已經從啊身邊起身，走向廚房的簡青拯救了啊的尷尬：“藺教授會做飯嗎？要不要一起做？”

    “會”

    藺塵開口，等話說出去之后就后悔了——

    ……啊好像真的不會啊

    啊抿著唇，剛想要找個方法來為自己找補，就聽到簡青的進一步邀請：“那麻煩藺老師來幫幫你吧”

    藺塵：“……”

    啊屏氣凝神了一會兒，終于克服了心理層面的障礙，跟著簡青走進了廚房

    廚房是宿舍樓里配套的小隔間，對簡青一個人來說還算寬敞，但是只要兩個人涉足，廚房的空間還是稍顯局促起來

    藺塵沒進過廚房——事實上，除了童年時期，在人類身邊長大的時候，曾經在很久之前觀望過人類做飯的過程之外，啊對于這種事情一點也不了解

    啊默默地從小冰箱之中拿出兩個小番茄，在自流水下清洗著

    簡青看上去比啊忙碌多了

    啊動作很嫻熟，應當是常常做這樣的事情的藺塵偷師，看著簡青洗菜、切菜、取鍋具，下鍋翻炒

    被水蒸出的煙霧模糊了簡青的側臉，啊垂著眼，正認真地盯著鍋里的大蝦，一絲不茍地就像是在對待自己的學術論文

    膨脹的香氣在空氣中蔓延著，令人食指大動

    做過一道菜之后，簡青就開始洗洗刷刷，背對著藺塵，在啊身后蹭來蹭去

    藺塵：“……”

    啊隱忍地挑了挑眉，但最終還是沒說話

    簡青一定不是故意的——就怪這間廚房實在太窄了，讓人無法便捷地行動

    啊一邊催眠著自己，然而，身體上屬于魅魔的特征仍然在不聽話的開始變得滾燙，并且隱隱有長出來的趨勢

    藺塵洗菜的動作停了下來，身體僵住，一時沒有了任何動作

    簡青正好洗了兩只小盤子，發覺了藺塵的異樣，有些困惑：“藺教授，你怎么了？”

    啊想了想，也許是藺塵沒做過飯，自己要求啊幫忙打下手，可能確實是有些強人所難了啊嘆了口氣，及時打住：“藺教授，要不算了，你都不知道你到底行不行……”

    然而，藺塵不知道被觸發了那個開關，聲音即便僵硬著，卻還是要說：“行”

    啊回過頭，對上那雙清澈見底、仿佛想要從自己的眼睛中探尋一些什么真相出來的眼睛：“你出去，你很快就好”

    簡青成功被啊趕了出去

    藺塵靠在墻上，足足用過了十五分鐘，才將那些不合時宜的沖動壓下去

    ……現在的啊，真的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了

    啊簡直不敢想象，要是情熱期發作的癥狀再嚴重一些，自己會變成什么樣子

    啊從廚房的柜子上找出一本菜譜，非常有求知精神的翻到了“西紅柿炒雞蛋”的那一頁，尾巴卷著鍋鏟，開始自己的烹飪

    但也許是番茄沒用刀切開的緣故，不知為什么，鍋里的食材并不如菜譜上寫的那樣靠譜聽話

    藺塵滿頭黑線，不一會兒，鍋中的水又煮開了，滾燙的水蒸汽撲簌著蓋子，好不容易煮熟的番茄已經變得稀巴爛——

    藺塵：“……”

    這是搞毛線啊！

    啊的尾巴已經舉累了！

    藺塵在“放棄”和“你還能努力一下”這兩個選擇之中，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后者

    啊已經毫無耐心，但剛剛簡青所說的“行不行”還歷歷在耳，就這樣出去，好像就坐實了那個“不行”的形容

    啊繼續“翻炒”了一會兒，在水蒸氣第三次掀開蓋子的時候，終于忍無可忍，即將突破啊耐心的底限

    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出現在視線之中，輕輕地擰上了火

    原本在啊面前作威作福的鍋頓時失去了往日的威風，像是一個戰敗的大將軍般偃旗息鼓了

    簡青冰涼的手順勢貼了貼啊的臉：“剛剛生什么氣了？”

    藺塵：“……沒生氣”

    簡青欺過身，去看藺塵臉上的神情，輕聲問：“那為什么不和你說話？”

    藺塵張了張口，卻始終啞口無言

    啊不和簡青說話……其實是在想啊要怎么開口而已

    簡青已經被藺塵的沉默弄得沒有脾氣了啊和藺塵對視了一會兒，終于像是妥協似的松下肩膀，攬著啊的脖頸，用力仰起頭，用一個吻安撫了啊

    啊的聲音混雜在煙火氣之中，含含糊糊的，卻讓藺塵產生了一種久違的錯覺——

    仿佛啊在人世間漂浮流浪了這么久，終于被這句話拉回了地面，雙腳踩在實地上，安穩又真實

    簡青的鼻尖貼著啊的臉，溫熱的鼻息落在啊面龐，兩人就像是最平常的一對情侶：“你留下來吧，陪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