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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031

    “唔。”

    輕微砰的一聲響, 時鄔后腦勺和肩膀都?被抵到身后那道門板上,因為自上而下的那道壓力,她?眼?簾眨動, 抬手卻只能攥住程今洲的領口, 心臟忍不?住地提了下。

    海浪聲裹挾著風在房屋外呼嘯著, 陌生感覺讓時鄔下意識條件反射想避開,但臉被程今洲掐在手里, 也沒松, 于是就?只在一喘一息間, 她?肩膀后縮地垂下眼?,程今洲垂眸吻上來。

    窗戶也輕微地被拍打震動,房間內是穩穩當當的溫暖,時鄔有些發暈, 嗅見程今洲外套上陽光干燥的味道, 直觀感受到了兩道唇柔軟地相貼。

    而程今洲似乎也有些莽撞了, 吻上去后愣了下,他垂眼?, 近在咫尺地看著時鄔, 看到她?睫毛顫了顫, 眼?睛中倒映著自己,緊接著才像是回?神般逐漸反應了過來,他在實?實?在在地吻著她?, 他們?在接吻,隨即他掐著她?臉的手往上提了提。

    時鄔后腦勺往后仰, 蹙了下眉, 他個子高,下巴被他掰成更方便的角度, 兩人也不?再只是簡單的嘴唇相貼。

    她?像是完全地被籠罩在他的氣壓內,被壓在門板和他的身體中間,程今洲試著完全地吻住她?唇瓣,垂著眼?,下巴頦下方的喉結尖一下下滾動,青澀又帶著強勢的和時鄔雙唇吮咬交疊。

    耳邊有因為接吻產生的加重?呼吸,時鄔腿有點軟。

    覺得有點荒唐。

    還有一點,其他的陌生感覺。

    “能不?能閉眼?。”程今洲喉結動了動,右手撐在時鄔頸邊。

    他能感覺到自己耳根在發燙,心臟跳得劇烈,一下下的,漣漪攪動一池春水。

    時鄔仰臉看著他,或許是因為情緒起伏,她?人也有些愣,眼?睛蒙上一層朦朧的霧色,只手上緊緊地攥著他的領口,也不?知道是要把人推開還是拉近點。

    程今洲無奈嘆聲氣,抬手,蓋住她?的眼?睛。

    第?一回?接吻,他也有點不?好意思。

    想睜的話,可?以下次。

    “程今洲——”但時鄔往后縮了縮,抬手拉下他手臂,有點倉促地喊他。

    程今洲“嗯”一聲。

    似乎是有點不?知道怎么說?,時鄔和他對視著,胸口緊張地起伏,嘗試著地開口:“我、我們?還要高考。”

    “嗯。”程今洲:“我知道。”

    所以他沒和她?表白,沒想著一定要現在就?和她?保持什么樣?的關系,哪怕是他覺得自己的一些行為,已經是連條狗路過都?能看出來他喜歡時鄔的程度。

    但也還是默默忍住了,沒去問時鄔看沒看出來,清不?清楚。

    程今洲:“放假前說?好的,這?次出來跨年,大家誰都?不?準帶作?業的對不?對。”

    時鄔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幾秒后,只是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反正不?用學習,那就?把今天的時間讓給我。”程今洲垂眸看著她?開口:“就?今天,一天,也就?還只剩五個小時。”

    “或者只要你說?你對我沒一點意思,我也不?會纏著你。”

    房間外風聲依舊大,似乎有些動靜,院外的燒烤架好了,有人喊他們?的名字,但又隱約傳來一陣蔣熾的聲音,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幾人一道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受李夏妮的影響,時鄔莫名覺得程今洲的每一句話,似乎都?帶著點心計,但又覺得,程今洲這?會兒,似乎確實?很可?憐。

    “程今洲,你為什么這?么生氣?”時鄔輕聲問。

    程今洲倒是坦誠,勾了下唇:“矯情?”

    其實?他也知道,時鄔摸他,大部分?都?是好奇,但好奇之前,也會覺得比如為什么是他,為什么不?是別人,只停留在純友誼的階段的話,怎么解釋,都?有些沒法圓場。

    但偏偏他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實?驗室里,時鄔也明明知道男生會有生理?反應這?回?事,要是真沒對他有一點意思,那就?是無聊了拿他當狗玩了?這?些東西沖撞在一起,他確實?有那么點,委屈。

    時鄔試探地開口,抬起眼?看他:“我要是對你沒意思,你是不?是真的不?會纏著我?”

    “”

    程今洲服了:“還真拿我當狗。”

    “不?是。”時鄔仔細思考了下:“我是覺得感情的事似乎沒法很理?智,所以很好奇,是不?是真的可?以這?樣?。”

    就?好像明明有很多?的準則,但似乎只是在喜歡之外才能維持,感情總比理?智先走一步。

    而理?智這?種東西,似乎有時候只能當個底牌。

    如果發現自己喜歡上的是個不?太好的人話,那可?以保護自己一點。

    但程今洲好可?愛。

    像毛茸茸的小動物,有點脾氣,酷酷的,很帥的傲嬌小狗。

    “你想得美。”程今洲惡人先興師問罪:“要是對我沒意思,那你為什么讓我親?”

    時鄔:“你捏著我臉非要親。”

    程今洲:“你不?能推開?”

    “推了啊,沒推動。”

    “”

    程今洲停了兩秒:“那要是林清北也這?樣?想親你呢?”

    “”時鄔:“我覺得你有點無理?取鬧。”

    “”

    門板之后的一墻之隔,外面?的風聲似乎小了,程今洲垂眸靜靜看著她?,沒忍住,也笑了下,房屋內依舊還只有那一盞床頭燈晃悠悠地亮著,但照得人心里頭敞亮、坦蕩。

    他又回?到之前的問題,繼續問:“那就?今天,行不?行?”

    似乎是知道這?種明確表明心意的話很難說?出來,于是他打算臉皮更厚一點,笑著:“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

    ……

    今夜似乎是有什么活動,斜對面?的海岸上亮著稀稀拉拉的燈火線,等到十分?鐘后,兩人一前一后,各自面?無表情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外面?的燒烤架上的串已經烤好了兩三輪。

    或許是因為跨年的關系,到了夜晚,這?片沙灘上反而不?止只有他們?,時鄔透過月光和另外兩家飯店燈光,能看見海灘上稀稀拉拉的人影。

    風刮著,吹起炭火里的火星,明昧閃爍。

    幾人坐在桌子前,李夏妮嘴里不?知道在嚼著什么東西,眼?睛睜著,眼?神默不?作?聲地黏在從院子里出來的兩人身上,總之是一副尤其明顯的吃瓜表情,其余人也差不?多?的統一神情。

    “出來了?”蔣熾眨眼?看著程今洲。

    程今洲“嗯”了聲,面?上什么都?看不?出來,臉不?紅心不?跳,但又像是做賊心虛地主動開口:“打了兩局王者,剛結束。”

    蔣熾:“”

    真的嗎哥,打爽了嗎哥。

    時鄔也順著坐了下來,桌上只留了兩個空位,剛好挨在一塊。

    跨年前夜的海邊還是冷的,穿著外套,也能感覺到涼意,風像是能透過外套,深藍色的海面?和夜空一直延伸到黑洞洞的視線盡頭。

    “待會對面?好像有煙花。”李夏妮興致勃勃地趴在桌子上,跟時鄔說?著:“剛才民宿的老板告訴我們?的,說?零點的時候會放,所以這?會對面?的人好多?。”

    時鄔視線也望向斜對面?的那塊光亮地方,點了頭:“要一八年了。”

    “是啊。”李夏妮嘆息著:“時間好快啊。”

    “等我高考完,我要去染個粉色的頭發。”李夏妮說?:“一出考場就?染。”

    衛格樺從面?前的一摞卡牌上抬起眼?:“我爸說?我這?些年辛苦了,考完帶我去泰國玩。”

    李夏妮沒忍住笑場:“哈哈哈哈哈哈咱衛叔叔,就?是慈愛,看得開。”

    “你呢?”李夏妮笑嘻嘻地看向時鄔:“你高考完想做什么?”

    “我?”時鄔睫毛動了動,還沒開口,就?忽地感覺到一旁的桌子底下,程今洲牽了下她?的手,不?是整個牽,而是食指勾著輕微地晃了下。

    門口的這?張桌子長,也寬,燒烤架里的火炭越燒越旺,噼里啪啦的,時鄔抬頭瞄了一眼?他,看程今洲坐在那用另一只手撐著臉,眼?皮懶洋洋地耷拉著,似乎只專心聽著大家說?話。

    像是沒感覺到旁邊人的小動作?般,時鄔只扯了下嘴角,說?:“不?知道。”

    好像就?只是暫時地以高考為目標,但目標過后,該獎勵自己些什么,打算做什么,都?還沒在考慮的范疇。

    “哇,這?就?是傳說?中的學霸才有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蔣熾鼓了掌,看著旁邊的程今洲:“哥,你呢?”

    “回?北京訓練吧。”程今洲倒沒怎么猶豫,只是想了想,道:“應該有比賽。”

    都?是十七八歲,前一晚還哭著要創死全世界,睡一覺,又覺得前路光明的年紀,談起未來都?是七嘴八舌,直到問完了一圈,衛格樺扭頭,看著沒坐過來,只是隨便坐在皮卡車旁小馬扎上的喬湖生,喊他:“湖生哥,你呢?”

    喬湖生抬頭,也是直到這?會兒,時鄔才發現他,原本是以為東西送來就?直接走了,看樣?子是打算等結束了再說?。

    “不?知道。”喬湖生正坐在那抽著煙,但也一直聽到了幾人在說?什么,只隨便笑了笑:“我又不?高考。”

    衛格樺又問:“那新年愿望?”

    想了幾秒,喬湖生跟逗小孩一樣?,才試著回?他:“時光機?”

    “靠。”蔣熾:“比我還扯。”

    喬湖生笑了笑,收回?眼?,看向遠處海面?。

    那一晚山長水闊,清風明月,幾人在院子外成功地一起跨過了二〇一七年,李夏妮當時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但還是迷迷瞪瞪,拽上時鄔,跟著人群走到了打著海浪的海邊,聽著一旁小孩點燃仙女棒的興奮聲,看向對面?的海岸。

    因為即將綻放的大規模煙花,不?過是短短十幾分?鐘的功夫,海灘上聚集的人群似乎比剛才更多?了起來,聲音小面?積的嘈雜,甚至有幾個是明顯的游客,架著相機,背著登山包,挑選了對面?這?片海灘為觀看煙花的觀測點。

    “好激動,我要許愿。”李夏妮跟熬鷹一樣?在最后的兩分?鐘又重?新振作?了起來。

    時鄔也同樣?的心情雀躍,和她?一起,肩頭的發絲被海風吹得揚起,背影輕薄,看著頭頂那片夜空。

    直到終于到了最后的倒計時十秒——

    “十!”

    “九!”

    “八!”

    像是要在一起比著誰的嗓門更大,排山倒海的,四面?八方似乎都?是倒計時的聲音。

    而時鄔那時就?擠在那一片人群里,心跳聲也開始砰砰作?響,直到最后幾秒鐘,忽地感覺到身側的小手指被人勾了勾,她?下意識地轉過頭,剛好望見了正站在她?身后的程今洲。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程今洲也到了她?身后,同樣?地和她?一起在這?片夜幕蒼穹下,少年的眼?睛被星光點點映得明亮,額前碎發也被海風吹得微揚。

    “要過去了。”程今洲突然沒頭沒腦的,垂眼?看著她?說?了這?么一句。

    那會兒正是倒數進行時,隨著越接近零點,倒數聲越大,周圍摩肩接踵,時鄔沒聽清他說?的話,只是同樣?地望著他,微蹙下眉,反問著:“什么?”

    但程今洲沒回?答她?,因為要來不?及了。

    人潮涌涌,在鋪天蓋地的倒數最后一個數字中,他心跳有些快,忽地抬手拉了下她?,彎下腰,在這?一年的最后一秒,在時鄔臉上輕輕吻了下,還是依舊青澀,但真摯無比,蜻蜓點水般的,又叫人一顆心都?滾燙。

    而時鄔在那一秒還沒反應過來,緊隨其后的,是頭頂“嘭!”一聲響,對岸的煙花應聲升起綻放。

    時鄔愣愣地抬著眼?,感覺到風從耳畔刮過,周身的景物似乎也開始虛化,她?從他的眼?睛中看到了身后那片足以映照整片海面?的絢爛煙花。

    “新年快樂,時小鄔。”程今洲垂眸笑著看著她?說?。

    第32章 032

    那一年?的寒假放得晚, 期末考試放在了一月底,隨后又進行了一周多的寒假補課,黎江市的各所高中才開始前后放假。

    那是前后幾?年?中, 過年?最晚的一年?, 春節在二月中旬, 學校也總耳提面?命,“放完假回來就到了三月, 高考在六月頭, 別當回來后還能跟讀高一高二那會能有一學期呢, 沒幾?天?了!”

    連李夏妮也開始收起那一堆漫畫小說,仿佛時間已經壓到了她計劃中的頭懸梁錐刺股的時候了,沖刺一百天?,她要考警察學院。

    “這個資料你帶著不?”臨放假前收拾書包, 李夏妮從后頭伸著頭看前頭的時鄔。

    時鄔搖了搖頭, 以時鄔為學習對?象的李夏妮剛松一口氣, 覺得這資料不重?要時,時鄔又自然開口補充:“這本我背完了。”

    “”

    天?有些霧蒙蒙的, 陰天?, 不知道是不是要有小雨。

    黎江的氣溫又回到了十度往上的水平, 南方小城溫暖潮濕,一年?四季都見不到零下的時候,這些年?也只聽聞過山頂景區有過飄雪的現象, 黎江不下雪。

    “聽衛格樺說,你要去北京玩?”出教室的路上, 李夏妮問著時鄔。

    “不知道。”時鄔搖頭, 抿了下唇:“還沒想這件事。”

    程今洲寒假回北京,考試前問她想不想一起去, 而就好像是湊巧了一樣,時清歲也問她想不想過年?的時候去見宋岑,宋岑也在北京。

    工作的特?殊性質,宋岑大年?三十的時候也要留在臺里,沒什么假期,如果時鄔去的話,見一面?吃頓飯也不錯,要是不想見面?,那就當去玩兩天?好了,可以到想去的大學里逛一逛,和程今洲一路,她也會放心一點。

    只是時鄔仔細想了想,她大概不會和宋岑見面?,聽程今洲之前和北京那邊教練打的電話,他回去也有自己的事,就算真的去北京了,時鄔大概率也只是一個人在酒店里發呆。

    但或許是臨近高考,時鄔每天?除去正常的吃飯睡覺和間歇休息,大多時候都是低著頭看書做題,期末考試前,連崔勇都找她談過一次話,問她有沒有什么壓力,但時鄔只是搖了搖頭。

    就是好像沒什么人信,每一個關心她的人都怕她把那根弦繃得太緊。

    “再過幾?天?我就要跟我媽回老家過年?了。”李夏妮說著:“得過完年?才回來,給你帶我奶奶做的姜母鴨。”

    時鄔點頭,“嗯”了聲,知道她們?家每年?都是回老家過年?,每年?李夏妮回來也會給他們?帶特?產。

    兩人現在走的是往校園超市去的那條路,今天?的天?空雖陰沉沉的,但不怎么刮風,風平浪靜,連校園里的樹梢也不怎么見晃動的樹影。

    衛格樺跟人約了去游戲廳,不回去,李夏妮今天?蹭不到小電驢,打算自己坐公交,于是讓時鄔陪她來買點東西吃,餓了,先墊墊肚子。

    “一放假,連小賣部的東西也好少。”李夏妮彎腰在貨架上挑選,學校學生多,但差不多一個多星期前,老板就不怎么補貨了,到現在貨架上就只剩下幾?樣面?包和辣條,外加些其他的小零食。

    時鄔踮腳,看了一圈,只從最上面?的貨架拿了兩瓶奶下來。

    “等會兒去找程今洲啊?”結賬的時候,李夏妮放下懷里拿的幾?樣東西,瞄她。

    時鄔“嗯”一聲,揚了下眉看她,笑:“你怎么知道?”

    “我和華子又不愛喝牛奶,還能是誰。”李夏妮點出二維碼付錢,撇下嘴:“也就他桌子上天?天?擺著。”

    “倒也是。”時鄔不緊不慢、不遮不掩地說,把其中的一瓶奶放進了書包里,另一瓶自己打開。

    兩人自從約在一起學習,大多數時間都是在程今洲家,餓了渴了,就避免不了在他那蹭吃蹭喝。

    時鄔覺得不太好意思,但又拒絕不了深夜里的西紅柿雞蛋面?,于是就習慣地給他帶一瓶牛奶,勉強算是禮尚往來。

    要趕公交車,李夏妮買完東西就走了。

    時鄔一個人不著急地握著牛奶往行政樓的方向過去。

    放假的第一天?,香樟和芒果樹綠葉蔥蔥的,正背著書包離校的學生零星走在路上。

    離著還有好一段距離,時鄔就望見了前面?坐在花壇邊的身影,程今洲穿著白色運動服,敞著腿,慢悠悠地轉著手里頭的手機,在七中一水的藍色校服里尤其顯眼。

    前一晚把外套落在了體?育館的原因,他過來取,這會已經距離下課過去了接近二十分鐘,人已經提前在行政樓這等著了,穿過行政樓的過道就是七中的正門,還有心情跟剛才匆匆過去的李夏妮打了聲招呼。

    “我的呢。”程今洲見她過來,沒動,還是坐在那,笑著朝她伸了伸手,一點也不客氣。

    “呢,書包。”時鄔側了下身體?,把身后的書包轉到他面?前,牛奶被她放在了側面的網兜里。

    這會才剛十二點,放了假,不著急,兩人打算先去學校后面吃頓飯再回去。

    “你是打算什么時候回北京?”時鄔看著他擰開瓶蓋,李夏妮剛才提起的事情她也還沒忘,順嘴問了句。

    “八號吧,票還沒訂。”程今洲說。

    黎江沒建機場,回北京要先坐高鐵到隔壁市,然后再轉。

    程今洲撩起眼看她,挑了下眉:“怎么了,你也去?”

    “不是。”時鄔搖頭,手上拽著書包帶子開口:“去了可能也全?躺在酒店里,有點無聊。”

    不如就在家里,沒事還能拉衛格樺出來看個春節檔。

    程今洲那會正從花壇上起身,聞言偏頭看向她,勾著唇,忍不住反問:“無聊?我不是在嗎,怎么會無聊。”

    一個好問題。時鄔被問得一時怔忪,微愣,光站在那看著程今洲抬手往身上挎包。

    她只是打算好了不去,還沒想太多,加上程今洲應該確實?有自己的事。

    “你回去,是要去找教練吧?”兩人往門口走,時鄔出聲問。

    “嗯。”程今洲點了頭:“但也就是見個面?,吃頓飯。”

    大多時候也還是在家里,沒什么安排,只是回去過年?。

    “去吧。”程今洲笑了說,跟替她做好了決定?似的:“在北京可以住在我那,想逛的時候就一塊出去逛逛,清歲姐也更放心一點。”

    這話就有點突然,又帶點蓄謀的意思,時鄔蹙眉抬眼,還沒說什么,就聽程今洲故作不三不四地嘆了聲氣,但視線還在朝前看:“不然總不能讓我跟你一塊住酒店,住酒店也行,但有家不回,我媽回頭還以為我在外面?干什么勾當了,好好的地方不住,非得帶著人往酒店里鉆。”

    “”

    時鄔嘗試反駁:“我沒讓你陪著我。”

    “嗯。”程今洲點頭,悠悠閑閑地倒學會了順著說,跟考慮得挺周全?似的,笑笑:“怕你玩得不高興,我媽知道了也不放心,讓你一個小姑娘自己住外頭,多過意不去。”

    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話聊到這了。

    時鄔沒說去,但兩句話的功夫,不知道怎么拐的,已經到了要寄宿在他家的地步了,叫人有點理不清。

    兩人那會已經出了校門口,大街小巷已經有了些春節的氣氛,人流量明顯多了些,在外奔波的人趕著年?前回來,過完年?再離開。

    香樟葉子在頭頂擺動,微風徐徐,見時鄔沉默著沒說話,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程今洲忽地轉過了身,頭頂的短發隨著步子輕微晃悠,仗著自己個子高,腿也長,不緊不慢地倒著走,嘴角勾著點弧度琢磨看她:“干什么,對?我人品不放心?”

    “嗯?”時鄔聞言抬了頭,剛想一本正經地解釋走神,就又聽他懶洋洋地開腔了,還知道抬手給自己鼓掌:“大過年?的沒事干,程今洲在法律邊緣試探。”

    時鄔:“”

    “程今洲。”時鄔挺認真地喊他:“你小時候有沒有練過相聲?”

    “相聲?”程今洲拖腔帶調地重?復,人還在倒著走,想了會:“沒,不過剛到北京那陣子,教練不想搭理我的時候,就總帶我去聽相聲。你想學?”

    “……”

    他為什么還不摔。

    第33章 033

    要是非要他?給想讓時鄔跟他?去北京有個解釋。

    那程今洲可能會說兩個字:看雪。

    其實他?也不是故意的, 是那天時鄔寫日記時半道起?身去接水,他?回座位,剛好不小心看到了。

    但?就是要如果非讓他?發誓的話, 那也不能完全說是不小心, 畢竟那天是跨年?的第二天, 他?們剛接過吻,所以當?日記本?攤在那的時候, 他?就有點好奇, 時鄔會不會記下這一件事。

    于是程今洲看見了她當?時還沒寫完的新年?愿望:

    1.北京大?學。

    2.看雪, 堆一個小雪人

    前一個,他?自己分數還差著一截,后一個,時鄔預計的那場雪, 大?概是在大?學第一個冬天發生的事情。

    那他?或許可以讓它提前一點。

    于是原本?只是在心里簡單想過的念頭, 就成?了, 去吧,玩兩天。

    黎江這座城市不下雪。

    時鄔還沒看過雪。

    就好像原本?也還在猶豫, 因為一些不確定的煩惱腳步躊躇地退縮, 但?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 也就順其自然地敲定了。

    去的時候,兩人的機票訂在了八號,正是在過年?的關頭, 票緊,時鄔順便也把回來的機票訂了, 在十三?號的晚上?, 趕在過年?之前回來,算起?來, 差不多能在北京待五天。

    其實從小到大?,不算這一次,時鄔也已經去過三?次北京,但?每次都是在春夏天,相關的記憶也并不好,就好像是要一直坐在那輛晃晃蕩蕩的綠皮火車上?,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的灼熱,疲憊又沉默地在角落里抱著書包,永遠看不到盡頭。

    “跟清歲姐說過了?”清早,程今洲看著她過來,正站在巷子口處等著。

    時鄔“嗯”了一聲,點頭,這會時清歲也才?剛起?,已經打過一聲招呼了。

    時間還早,初陽剛從身后的云層中噴薄而出,樹葉招展,空氣里還飄蕩著絲絲縷縷的寒意,程今洲見了人過來,有點好笑地上?下打量她一眼?,看時鄔拖著行李箱,懷里抱著一個白色的羽絨服,昨天剛在服裝店買的。

    像是提前已經做好了攻略,已經提前未雨綢繆起?來。

    “打算到北京一落地就穿?”人到跟前,程今洲伸手試了下那件羽絨服的厚度。

    “嗯。”時鄔仰臉看著他?:“天氣預報顯示那邊的氣溫是零下,負九度。”

    “負九度,就帶這件。”程今洲重復了一遍,有點樂,覺得這件套身上?,北京的風一刮,走路上?連腿都邁不開?。

    時鄔點了頭,倒是沒什么感覺。

    聽說北方雖然天氣寒冷,像個冰窟,但?在屋里有暖氣,可以只穿一件T恤背心,比在南方暖和。

    “行啊。”程今洲扶著手邊的行李箱,初陽的光線淡淡地透過他?頭頂的頭發絲,懶散地笑,只是垂了下眼?,也接過她手里拉著的箱子,沒怎么在這件羽絨服上?耽誤時間。

    其他?的,等到了北京再看吧,反正買也方便。

    飛機是中午的,等到北京的時候時間是下午四點多,天還沒黑。

    一直等到兩人到了隔壁市,坐上?了飛機,時鄔默不作聲地看著舷窗外的云層,和云層之下模糊不清的城市,還有點因為和原先?計劃不同而沒有實感。

    她回頭看了一眼?靠坐在那的程今洲,正坐在旁邊垂著眼?,手機也收了起?來,像是要打算休息一會兒,時鄔看著他?,可能是想到兩人過來的一路,程今洲個子比她高?出一個多頭地推著手旁兩個行李箱子,而她就滑稽地抱著個羽絨服,于是心情不錯地說道:“感覺好像哥哥帶著妹妹出來玩。”

    那會程今洲正拿著眼?罩要給自己戴上?,掃了她一眼?,一副不怎么想搭理人的樣,冷冷淡淡地扯:“嚴謹來說,哥哥和妹妹,一般不親嘴兒。”

    “”

    時鄔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完這句,就順帶著將自己眼?罩拉了下來,腦袋往身后的椅背一靠,手上?邊把外套拉鏈一直拉到領口,邊嘴角藏著點弧度。

    還沒到北京,時鄔就已經開?始覺得程今洲有一點得意,像是想雀躍地搖尾巴,但?還得先?酷酷地裝一下。

    一共差不多三?個小時的飛行時間,落地后,是北京下午的三?點多。

    天有點兒陰,呼呼刮著冷冽的風,和黎江的滿眼?綠色不一樣,北京除去四季常青的灌木叢綠化帶,高?樓之下多見光禿禿的樹杈子,吊著點春節氣氛的小紅燈籠,剩下的街景,只靠著來往的車輛紅綠燈光和炫目的廣告牌點綴。

    時鄔只不過是剛踏出通道的程度,就被迎面而來的狂風刮得猝不及防,縮起?了拉鏈沒拉好的領口和脖子,甚至是因為那一下的風過于大?,像是能一口氣把她吹回黎江,時鄔下意識地稍避到了程今洲的身后,抓住他?的胳膊。

    那會程今洲身上?還是在黎江穿的單層外套,被她突然抓了下,倒有些不太好意思把挎包里那件長羽絨服穿自己身上?了,他?也被吹得微蹙眉,額前的短發被風刮得支棱著,回過頭看了一眼?時鄔縮著肩膀的樣,沒忍住笑,“冷吧。”

    時鄔點頭,冷得話都不想講。

    大街上一眼望去都是長到小腿的羽絨服,遮擋得嚴嚴實實,而時鄔套在外面的那件白羽絨服不僅薄,還是個短款。

    在黎江,基本?上?沒什么穿羽絨服的機會,這件白色羽絨服已經是時鄔去了兩三?家服裝店才?買到的最厚的一件,想著要是不行,也可以躲在開?著暖氣的屋里,少出門。

    她覺得自己想得已經算周全,但?還是低估了北方的冬天。

    程今洲低頭看了眼?手機,又重新揣回兜里,順勢拉著時鄔的手往回走了幾步,重新回到通道口內,避著風。

    “我?媽被堵在上?個路口了,等兩分鐘就到。”程今洲說。

    來接他?們的是靳蘭,元旦過完,就從廣州回北京了,幾天前知道兩人的航班點后,就說順路從廠里來接他?們。

    “這個也穿上。”程今洲輕聲說。

    時鄔微瞇著眼?,看著程今洲從挎包里拿出來一件羽絨服,像是之前從北京帶去黎江這次又帶上?的,黑色的長羽絨服,胸前印著紅色的國旗圖案,像是運動員統一的一種款式。

    因為絨量高?,羽絨服拿出來沒幾秒就展開?來,在程今洲手里拿著還好些,但?到了時鄔面前,寬大?的程度就像是溫暖柔軟的一床被子。

    但?時鄔看著他?,身上?比她還單薄的只一件外套,沒要,只縮著往后退了退:“你自己穿吧。”

    反正一時也冷不死她。

    程今洲唇角勾了幾分弧度:“還挺有良心。”

    他?伸手,拎著時鄔胳膊將人往自己跟前拉了拉,把那件長度在時鄔身上?能擦著鞋邊羽絨服套她了身上?,彎著腰幫她拉上?拉鏈,“沒事,車上?有空調,馬上?就過來了。”

    但?路況比預計堵得嚴重,靳蘭是接近十幾分鐘后才?過來的,用程今洲的話說,就是兩人走也走到了。

    時鄔被圍在寬大?的羽絨服里,像是和周遭冷冽的空氣隔離了一般,有淡淡的清爽柑橘味道,只眨著眼?,看程今洲在這零下九度的空氣里,全靠著一身正氣御寒。

    時鄔聽李夏妮聊過,說男孩子都會在喜歡的女生面前裝一下,耍帥,比如受傷了假裝不疼,也可能比如現在的程今洲假裝不冷。

    給她套完羽絨服后,這哥就冷酷得連個字都不再講,只像棵小白楊似的挺拔站在那,垂眼?看著手上?的手機,下巴藏著點在領口,露著直挺的鼻梁和眉骨弧度。

    一直等到幾分鐘后,靳蘭的那輛黑色輝騰開?過來,放好行李后,程今洲一秒也沒耽誤地上?了車,關上?車門。

    時鄔坐在車后座,禮貌地喊了聲“靳阿姨好”,還沒等靳蘭開?口說什么,就見坐在旁邊的程今洲半站起?來,手扶著車頂彎著腰,拿過放在副駕駛上?的一件羽絨服,顏色明?顯是女士的,但?也不管了,往自個身上?就是一裹,隨后在車載空調的熱風中半天才?緩過勁來,后知后覺地“靠”了聲:“冷得我?嘴都張不開?。”

    時鄔:“”

    嗯,程今洲,好可愛。

    第34章 034

    前方交通還在堵塞, 臨過年,路況比平時還差點。

    寒風被車窗隔絕在外,靳蘭那件深咖色的羽絨服對他來說明顯尺碼小了許多, 只?能緊巴巴地裹在身上。

    車的后視鏡上懸掛著出入平安的香包, 隨著時而走時而停的路況晃晃悠悠, 程今洲偏頭看了一眼包在羽絨服里,正?一眨不眨看著自?己的時鄔, 隨后就伸了手, 把溫度還沒緩過來, 冰冰涼的手往她臉和脖子?那塊貼。

    “程今洲。”時鄔喊了他一聲,抬著肩膀往領口里更縮了幾?分,但這個動作反而把程今洲的手夾得更緊了些。

    程今洲笑著看她。

    “程今洲。”靳蘭抬眼看著后視鏡,也喊了他一聲, 瞄著后面的人影, 提醒:“小鄔現在也是大?姑娘了, 不能這么玩了。”

    “哦。”程今洲拖著調子?應了一聲,手還沒拿出來, 反倒笑著在那, 故意仗著有領子?擋著, 用手逗了兩下她下巴,賣著陽奉陰違:“下次一定注意。”

    “”

    車還要再?開一會,車里比外面溫度高, 鬧完,時鄔抬手, 拉了點拉鏈下來, 覺得整個人都是熱烘烘的,靳蘭在前頭開著車, 外面也只?穿著件蝴蝶藍色的高領毛衣,看著她:“晚上有沒有什么想吃的?路上想一想,待會做。”

    “都行。”時鄔不想給別人添麻煩,禮貌地說。

    “沒事。”靳蘭笑下,聞言從?后視鏡往后望著,知道她是有點不好意思:“沒事,前兩天剛跟你姐姐打過電話,這幾?天就住阿姨這,廠里也剛好要放假,沒什么事,當是自?己家就行了。”

    “嗯。”時鄔點了點頭,“謝謝阿姨。”

    靳蘭現在就住在朝陽這片,從?機場附近開回?去不遠,但加上路段堵車,到?的時候天也不早了,朦朦朧朧的,落日時間似乎要比黎江早一點。

    到?了小區樓下,時鄔從?車窗往外望了一眼,看著小區樓下光禿禿的樹杈,又將身上的那件大?羽絨服拉鏈拉到?了最上方,才推開車門頂著寒風下了車。

    這邊是個四室兩廳的平層,距離廠子?近,靳蘭近兩年在北京時一直住在這邊。

    時鄔順手拖著自?己的箱子?,邁過門走了進去,有點兒氣喘吁吁,直到?程今洲也進來,才有空打量了一眼周圍。

    之前聽時清歲提過,說靳蘭現在做家具廠,經常北京和廣東兩地跑,市場一部分在內地,也有一部分出口外銷,平時挺忙。

    但時鄔看著客廳陽臺和玄關長得很好的幾?處花草,又覺得靳蘭好像還是記憶里的那個樣子?,十多年前就是踩著高跟鞋燙著大?卷發,風風火火在行朝巷里走著的漂亮阿姨,很時髦,也很會生活。

    “小鄔住你隔壁那間。”靳蘭剛去停車,比兩人晚了會到?,這會進門換著拖鞋,車鑰匙剛一放,就指揮起程今洲:“你幫小鄔把箱子?拉臥室去,東西?都在里面,回?頭拿著也方便。”

    “嗯,知道了。”程今洲回?。

    一直等到?靳蘭離開,到?廚房里準備親自?給兩人接風做頓飯,程今洲才瞅著她那裝模作樣的樣,胳膊肘搭在行李箱拉桿上不著調地說:“哇,離得這么近,半夜無聊了敲個門就能過來玩。”

    “半夜能玩什么。”時鄔用一種看神經的眼神看他,靳蘭不在跟前,也不收著了,有點莫名?其妙,但又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開口:“玩你?”

    “”

    好大?膽,他好愛。

    時鄔住的那間臥室靳蘭已經幫她收拾好了,程今洲剛把行李放進去出來,時鄔就聽靳蘭在廚房里又跟他說:“你房間里有幾?件你之前小了的羽絨服,讓小鄔先拿一件穿著,她身上的太大?了,走路都有點絆腳。”

    時鄔:“”

    其實她也不算個矮子?,一米六五,比李夏妮還稍微高一點,但就是莫名?其妙的,走到?程今洲旁邊,跟個冬瓜似的。

    “噢。”程今洲不知道從?哪摸來的,時鄔從?房間出來后,就看他拿著個西?紅柿邊往臥室這邊走邊咬了口,隨即掠過她,往更里面的一間臥室過去。

    室內的溫度體感有十七八度,時鄔那會已經脫了羽絨服,就穿著件連帽衛衣站在房間門口,看程今洲邊咬著西?紅柿邊擰開門把手,隨后就被里頭沖出來的黃色毛茸茸的大?東西?嚇了一大?跳,時鄔也被嚇得縮了下肩膀往后退一步。

    “媽,小金怎么在這兒?”程今洲喊著靳蘭,一手堅強地握著那半個柿子?,一手摁著面前正?興奮的狗,整個人都顯得有點凌亂。

    “你不是說想它了?它也想你了。”靳蘭順著廚房外往他那看了眼:“前天從?你爸那帶過來,沒事就放你房間了,正?好,待會吃完飯自己下去遛趟去,廠里要發的員工福利還沒備出來,今天沒時間搭理你這事。”

    程今洲:“”

    于是時鄔就穿著拖鞋杵在那,看著程今洲改用兩只手去順那個狗,都這個時候了,他也還沒放棄那半個西?紅柿,改方法總比困難多地用嘴咬著,站那兒,一直到?過去好一會兒,狗才鎮靜下來,把最后的兩口西紅柿給吃了。

    臥室這邊的走廊燈沒開,光是客廳的光線照過來也足夠亮堂。

    時鄔看著那只?狗在最初見面的短暫激動后,就十分乖巧地吐著舌頭趴在那,個頭有程今洲小腿高的橫在兩間臥室中?間,時鄔看了好幾?眼,也往前走了好幾?步,還是有點不敢上前。

    “沒事。”程今洲看她那樣,笑了下:“小金是撫慰犬,不咬人。”

    聞言時鄔意外地看他一眼,想了兩秒,也跟著問:“撫慰犬?”

    程今洲“嗯”了聲,也沒說什么,只?把臥室門往后又推了推,朝她勾勾手,叫她跟著進來。

    臥室里燈還沒開,程今洲抬了手,將燈打開,時鄔手插在衛衣兜里,趿著鞋路過狗時,那條金毛也只?是眼睛亮亮的,趴在那朝她哈氣吐著舌頭,看上去的確性格溫順又通人性。

    風還在外面冷冽地吹,隨著天色漸暗,室外的溫度只?會越來越低,廚房里隱約傳來開火的動靜。

    程今洲的這間臥室比隔壁要大?些,時鄔跟在程今洲的身后,一進去,就看見了玻璃立柜里的懸掛的獎牌和獎杯,燈光照下來,連擋灰的玻璃門都是干凈泛著光點的,一看就是常有人用心收拾打掃,里面獎牌金色銀色的居多,也有一些金銀都算不上的,但都和其余的一些證書被整整齊齊地收在這個柜子?里。

    程今洲走在前頭,正?朝著靠墻的大?衣柜過去,過去時要經過這立柜,于是時鄔走到?那的時候就腳步停了停。

    她視線往立柜里慢慢巡梭一圈,看最上面的一排,除去獎杯外,還擺著一些照片,同樣也是關于程今洲的,幾?張訓練和領獎時的抓拍,唯一一張算得上特別的,可能就是那張藍色星空樣式相框里的一張,里面是一張雙人合照,兩個看起來年齡相仿的男孩,正?朝著鏡頭炫耀脖子?上的獎牌,一個看起來是十四五歲的程今洲,另一個,時鄔正?要靠近上前細看,就聽見前頭輕微的“嘩啦”一聲,程今洲拉開了衣柜,朝她道:“羽絨服都收在這,你看看。”

    “嗯。”時鄔轉過頭,從?立柜上收回?了眼,下意識地應他一聲。

    其實從?程今洲回?黎江后,時鄔就大?概看出來了他的穿衣習慣,大?多數都是衛衣和運動服一類,顏色搭配也簡單,多數時候都是黑白灰,李夏妮之前還認真研究過,最后得出結論真帥哥才敢這么穿,這種適配度的道理就類似于“高端的食材只?需要簡單的烹飪”,丑的人穿上去更丑,帥的人穿上去更帥,全指望身段和五官。

    所以時鄔也不出預料的,看見了衣柜里那一排黑色的羽絨服,其中?也穿插著幾?件白色,胸前有的有國旗圖案有的沒有,長度不一,但都和時鄔今天身上套的那件大?同小異,像是別人給他發什么就穿什么,也不挑,反正?知道自?己能靠臉撐著。

    比了半天,時鄔最后挑下來一件長度在小腿的白色羽絨服,算是里面最小的一件,在他正?拔個子?的時候買的,沒穿兩回?就不合身了。

    挑好了羽絨服,兩人一前一后地往臥室外走,路過立柜時,時鄔又忍不住往里面瞄了兩眼。

    像是被吸引了進去似的,那視線剛好被程今洲偏過頭時捕捉到?,于是緊跟著,時鄔耳旁就聽見了他一聲笑,散漫地夸自?己了句:“厲害吧。”

    “嗯。”時鄔抬眼望了望他,幾?乎是沒有停頓地點了下頭。

    這是一個事實,甚至客觀。

    頭頂的光亮打在他們?的發頂和肩頭,兩人那會也都還沒出臥室,于是隔了秒,也不知道是要跟時鄔說,還是在告訴自?己,時鄔只?見程今洲也同樣地駐足掃了一眼那些獎牌,他手上抄著兜,懶洋洋地垂下眼簾,但唇角的弧度有了幾?分收斂,淡聲地說著:“以后還會更厲害的。”

    會的

    第35章 035

    晚飯過后, 靳蘭拿上?大衣又?外出了一趟,要回趟廠里?,讓兩人困了先睡, 等她回來得?后半夜了。

    房間里?暖烘烘的, 隱約還能聽見窗外的風聲, 時鄔脫了拖鞋,趴在床邊, 翹著腿, 和李夏妮聊天。

    米奇和米妮:【轉校哥住你隔壁?】

    烏篷船:【嗯, 不過他待會好像有事,要下去遛狗。】

    從客廳吃完飯回來后,屋子里?就?靜悄悄的,程今洲也回了隔壁房間, 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直到時鄔趴在那支著胳膊跟李夏妮聊了大半天, 外頭才傳出來點動靜。

    “睡了沒?”程今洲正靠在外頭,抬手敲了兩聲時鄔的門。

    時鄔那會兒還趴在那, 抬頭看?了一眼墻上?懸掛的白色小圓鐘, 時間還沒到七點半。

    有誰是七點半睡。

    “還沒。”時鄔提大聲量在屋里?回他, 隨后就?從床上?下來,穿著拖鞋過去開門。

    她望向倚在門邊的高挑人影:“有事?”

    “嗯,想出去嗎。”程今洲笑了笑, 偏著頭問?。

    像是已經收拾好了,他身上?黑色外套的外面已經套了件黑色的長羽絨服, 是時鄔來時身上?套的那件, 廊燈和客廳燈也沒開,就?隔壁臥室透過來的一點微弱燈光, 柔柔地打在程今洲的發梢和眉眼間,一人一狗地在那等著她。

    “遛狗?”時鄔問?他。

    程今洲“嗯”一聲,“也能附近逛逛吧,遠的話也可以開車。”

    帶著狗,又?在春節前后,網上?約車的話不太?好約。

    “你已經有駕照了?”時鄔不確定地看?他一眼。

    “嗯。”程今洲點頭,回想地說著:“去年夏天考的,剛好年齡也夠。”

    又?看?時鄔一臉不怎么信任的眼神?,程今洲笑一聲:“我真會開,不騙你,沒駕照還上?路,帶你跟交警玩生死時速呢?”

    “去不去啊。”程今洲倚在門框邊,手插著兜懶洋洋垂眼瞄著她,跟看?什?么稀奇物件似的:“別說你出來玩兩天,還帶了一行李箱的作?業來。”

    時鄔:“”

    是帶了點,就?幾張卷子。

    其實在學習上?,時鄔一直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她不屬于悶頭寫題的類型,也并不把這些當作?是繁重的任務,在學習的時候就?高效率地學習,玩的時候就?開心地玩,畢竟心態也占了一大部分的決定性因素,先崩盤的都是發條上?得?太?緊的。

    要是拿具象化的磁場打比方的話,那時鄔的箭頭一定是向外,主動學習型的選手,并不是被動地接受外來信息,這種心態也影響到她在許多方面,比如學習課業,比如情竇初開,經常有些好奇的想法和探究欲,甚至會行動派地落實。

    “看?出來了。”程今洲那會正低頭按著電梯,牽著牽引繩,雖然那狗乖得?像是并不需要怎么牽引。

    他嘴角收斂著點弧度,笑兩下:“關系是純友誼的,想摸是一定要摸到手的,年級第一就?是思想上?先進。”

    而時鄔聞言只?面無表情地看?著電梯上?跳躍的數字,一點也不發虛:“年級第二也沒差哪去,說親就?親,我好歹還提前先問?了問?你行不行。”

    “”

    那他好像是有點理?虧。

    小金甩著尾巴:“汪汪!”

    順著電梯一直到車庫,直到時鄔望著稀稀落落停著的私家?車時,心里?還是有那么點打鼓。

    說實話,她其實不太?信任程今洲的水平,畢竟他們都還是高中生,高中生開車,這件事在大眾印象里?,本身就?多少沾點不靠譜些。

    “沒摔那一跤,現在也是上?大一吧。”程今洲看?她那跟要亡命天涯似的窩囊樣,自個兒倒是看?不出一點緊張,還有心情地幫她拉開了副駕駛車門:“實在不行,你就?當我是大學生?”

    “”

    安慰人的理?由能不能靠譜點,哪怕是多告訴她幾遍他上?過路呢。

    夜晚的溫度比白天時還有低上?兩度,積了水的地方結著層冰,等到車緩慢開出車庫的時候,時鄔才后知后覺地覺得?自己膽子還挺大的,畢竟膽子小的,可能就?直接不敢上?這輛車了。

    而程今洲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手上?把著方向盤,也不知道是玩上?癮了還是真忘了,慢慢悠悠地在路上?開,隨即快要到路口時,他肩膀突地往她那偏了偏,歪著頭,語氣?聽起來認真:“等會兒左轉時,是不是得?先打左轉向燈?”

    時鄔:“”

    連左轉向燈在哪都不知道的時鄔,轉回頭嚴肅地看向他:“你不要逼我跳車。”

    “噢。”程今洲沒忍住笑出了聲,不逗她了,就?單手握著方向盤,往左邊的窗外看?:“那邊有條街,離大學近,小吃挺多的。”

    出來玩嘛,總得都逛逛。

    八點鐘,夜市也都還正熱鬧,光禿禿的樹枝、房檐下,大街小巷似乎哪哪都能懸著幾個紅燈籠,彰顯著張燈結彩的氛圍。

    人多,晃悠了半天程今洲才找到地方停車,之后就?到車后座,拉開門把狗牽下來,時鄔也跟著下去,夜里?的風依舊大,一陣陣的,從建筑中間涌過來,但?又?被紅紅火火的氣?氛有所沖淡,時鄔穿得?比下午剛來的時候有經驗,羽絨服暖暖地套在最外面,遮著小腿,袖子也長,沒事就?縮在里?面不拿出來,凍不著。

    “汪!”小狗沖著前頭鬧哄哄的街頭叫了兩聲。

    時鄔彎著腰,站在車前,拍了兩下身上?的羽絨服,想壓得?更平整些,隨即拍完,她順著程今洲的方向轉過身,五光十色的燈光被面前剛好的身影遮擋了些,只?能從程今洲的頭側面望見在視線中有些虛化的光暈、街景。

    “冷不冷?”程今洲忽地抬手,捂住了時鄔露在外面的耳朵。

    差不多零下十度的氣?溫,呼吸在空中凝結著白汽。

    時鄔呼吸著,睫毛在冷空氣?中輕微顫了顫,能感覺到吸入肺中的寒冷,和隔著發絲耳朵旁的溫暖。

    “你冷不冷?”時鄔也微瞇眼,也同樣地問?了他一句,伸出手,試著往他的耳朵上?碰了碰。

    程今洲點頭,嘴角帶著點弧度地“嗯”了聲。

    他抬手,把時鄔身后羽絨服上?的帽子給她戴上?,往前望了眼,“前面應該有賣保暖耳罩的,走?,過去看?看?。”

    一道往前走?,朝陽夜市的攤販就?早已經開始進行整頓和規劃,以至于一眼往這條街望進去的時候,熱鬧,人頭攢攢,但?并不算雜亂。

    到處都籠罩著紅彤彤的燈光,一直到進到那條街的最里?面,時鄔才在小吃攤后面看?見一家?賣保暖東西的店。

    “是這個嗎?”時鄔把手里?的黑色耳罩拿起來,朝他晃了晃,好像之前還只?是在講述北方故事的影視劇里?見到過。

    程今洲點了點頭,朝她望過去一眼,拿了兩個黑色耳罩,一直到臨付錢前,他視線又?四處看?了一圈,最后又?順手從掛桿上?拿下來了一條厚實的紅色圍巾,先斬后奏地繞了兩圈圍到時鄔的脖子上?去,笑:“行了,凍不著了。”

    時鄔就?這么全副武裝地抬頭瞄他眼,突然間有了一點不自在,客氣?地試探問?:“你這樣,有沒有對我太?好了點?”

    兩人那會正往店外面走?。

    程今洲聞言挺莫名其妙地垂頭朝她看?,他嘴角那點弧度挺欠的,欠得?時鄔那點不自在都沒了:“你西北錘王孫少安上?身?”

    他慢慢地念著,回憶臺詞:“你對我好的太?過分,我也要捶你?”

    神?經病。

    正是天寒地凍的時候,風細細密密地吹,刮著攤子上?翹角的廣告紙,冷空氣?到處都是各種小吃的氣?味和出鍋時的熱氣?。

    時鄔跟在程今洲身后,覺得?那只?晃悠在前頭的金毛狗倒是精力足,昂首挺胸的,身上?套著件馬甲背心棉襖,一路上?也就?兩三百米的距離,程今洲攔了它兩三次,一股腦地想往垃圾桶里?沖。

    “餓了你?”程今洲沒轍,見它那SHIT沒吃過都覺得?香的樣,拉著牽引繩,使勁把狗往回拽了拽。

    時鄔那個時候已經買了草莓糖葫蘆和糖炒栗子,拎著袋子在手里?的時候,都能感覺汩汩的熱氣?順著袋子冒出來,她看?著程今洲在前面回過頭,問?她:“要不要找個地方坐一坐?”

    也不好就?喝著西北風吃東西,時鄔點了點頭。

    夜市一長龍小吃攤的兩邊是樓房,也開著些大的吃食店,拐過道彎后,兩人就?挑了家?小酒館進去坐著。

    酒館里?不禁狗,也不知道走?的什?么主題,門口小黑板還標著帶萌寵酒水88折的字樣,就?挺合適他們,程今洲一進去就?先給狗點了一盤牛肉,生怕它還念念不忘著剛才的垃圾桶。

    大約也是正寒假,游客多,酒館里?一半的位置都已經坐了人,時鄔挑了個靠窗戶邊的位置,距離調著酒的吧臺有些距離,而外面是這棟樓房的另一面,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賣著文房四寶,門口砌著文縐縐的假山。

    屋里?開著暖氣?,熱,時鄔摘下了耳罩和脖子上?的圍巾,看?向對面正垂著腦袋看?菜單的程今洲:“你要點什?么?”

    “珍珠奶茶吧?”程今洲想了想說:“要開車,也沒法喝什?么別的。”

    時鄔聞言有點好奇地問?:“你酒量好嗎?”

    “還行。”程今洲大概說著:“反正不至于三杯倒。”

    兩人距離晚飯也才過兩個小時,不餓,一本菜單翻到最后,也就?只?點了兩杯喝的。

    趁奶茶還沒端上?來前,程今洲起身,脫了身上?的羽絨服去二樓上?了個洗手間,留一人一狗在這看?著桌,而時鄔一個人坐在那無聊地咬著糖葫蘆等了兩分鐘后,盯著臉趴在盤子里?吃肉的金毛,就?突然也想再吃點什?么。

    想著之前看?到過的偷狗的新聞,時鄔抬起頭,望了眼二樓,又?瞄了眼那邊的吧臺,最后收回視線才瞟了眼腿底下的狗,謹慎起見地,她站起身扯著牽引繩,帶著狗一塊過去吧臺點單,視線往那排酒水看?了看?,又?往那排小吃小食看?了看?。

    于是等到程今洲幾分鐘后洗完手回來,就?發現桌上?一人一狗就?已經空了,直到他站桌前四處望了圈,才看?見了站在吧臺那握著手機,另一手端著杯不知道是什?么的時鄔,狗也跟著人一起似的,心虛地趴在一旁。

    “怎么了?”程今洲過去,問?她。

    “啊。”時鄔聽見聲后,轉過頭,還在喝著手里?的東西,說:“我在跟老板解釋我手機停機了,不是要吃霸王餐,不信的話我可以先把狗抵在這給他看?著。”

    “”

    付了錢,程今洲順勢就?在吧臺這拉了個高腳椅坐下了,看?著她手里?的杯子,上?面還飄著點奶油,問?她:“點的什?么?”

    時鄔抬頭重新又?看?了一眼那排酒水單,想了想:“雪頂茅臺?”

    “”

    跟自己聽錯了似的,程今洲有點不敢相信地看?著她手里?已經少了一半的那杯,挑下眉:“你喝白的?”

    “也沒。”時鄔理?由樸實得?很,眼睛也被酒館里?的燈光襯得?亮瑩瑩的:“我就?點了個長得?最好看?的。”

    “第一次在大城市里?點酒,有點好奇好不好喝。”

    “”

    “行了,喝吧。”程今洲淺淺勾了下唇,聽這理?由也是沒脾氣?了:“醉了讓小金給你拖回去。”

    “噢,你先把手機打開。”時鄔還記著正事呢:“你給我連個熱點,我充話費。”

    “行。”

    兩人坐得?近,就?挨在一起,程今洲劃開手機,還沒怎么著呢,就?已經聞見了時鄔身上?的酒氣?。

    他手機上?顯示的還是剛才微信付款成功的頁面,程今洲垂著頭,正順著點返回,打算拉下來最上?面的功能欄時,時鄔就?恍然覺得?在他手機上?看?到了什?么奇怪的東西。

    于是她出了聲:“你等等。”

    程今洲:“嗯?”

    時鄔垂眼,正盯著他的消息列表,看?見了自己的微信頭像,和旁邊的備注名稱。

    幾秒后,她睫毛動了動,抬眼問?他:“你給我的備注名,‘金剛狼爪鐵頭功’是什?么東西?”

    “”

    要死。

    沉默了好一會兒。

    “就?,你那會兒,把我下巴撞傷,又?抓了兩道痕。”程今洲右手撐著腦袋,悠悠嘆了口氣?,難得?有了點不好意思:“隔天給你彈這么多表情包也沒理?我,就?改這個了。”

    時鄔:“”

    像是怕她逮著機會要借題發揮似的,還沒等時鄔開口,程今洲就?又?涼涼出了聲:“不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給我的備注是‘旺財’。”

    媽的,旺財。

    他養狗都不起這個名字。

    第36章 036

    吧臺后的一桌正擺著銅火鍋, 湯底咕嚕嚕的,像在涮著羊肉,刷著大白?的墻壁上被馬克筆寫了亂七八糟的人生格言, 掛著一幅“中?老年也需要搖滾”的大旗。

    時鄔低著頭, 悶不做聲地把那杯帶點清香的白?酒調制飲品喝完, 又抬眼,點了杯透著光長得像藍冰的漂亮玩意, 程今洲在一旁給剝著糖炒栗子。

    “少喝點。”他說。

    “兩?杯, 沒事吧。”時鄔開口:“我以前跟華子李夏妮吃燒烤的時候, 喝過一整瓶啤酒。”

    “這白?的啊,寶貝兒。”程今洲把剝好的栗子放到她面前的盤子里,“手里的藍色金湯力,度數也趕上白?的了。”

    “啊。”時鄔聞言轉回頭, 都酒精沖腦門了, 還能抓住了個重點, 看?他一眼:“我還沒醉,你喊什么寶貝?”

    好渣男的感覺。

    風撲簌簌地吹, 時鄔放松地左手撐著臉, 時而看?看?還剩著半杯的酒, 偶爾看?看?剝完栗子拍了拍手的程今洲,紛雜半暗的光籠罩在兩?人的身上,臉頰也被暖氣烘得微燙。

    程今洲瞄了她一眼, 唇角勾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忽悠, 總之語氣自然:“我喊蔣熾也喊寶貝兒, 他就沒覺得有什么,就你多想。”

    “???”

    時鄔略微瞪大雙眼, 跟吃瓜一樣:“真的?”

    “假的啊。”程今洲慢悠悠把新剝好的栗子放自己嘴里吃著,右手撐在腦袋邊,邊笑邊垂眸看?她。

    還真說什么都信呢。

    聞言時鄔悻悻然轉過了頭,有點無聊地彎腰想摸摸狗。

    但?可能還記得剛才要把它抵押出去的那茬,金毛剛見她彎腰靠近,慣常地搖了下尾巴,隨即就低低地“嗷嗚”一聲,偏過頭,挺起胸膛蹭程今洲的小腿,往他那避著。

    “你的狗跟你一樣愛記仇。”時鄔面無表情地瞧著狗尾巴開口。

    程今洲聞言沒忍住樂了一聲:“你都打算把它抵出去了,它還肯搭理你就不錯了。”

    心里一點數都沒有。

    見狗這會不樂意理她,時鄔也偏過了頭,不為難自己地想著就先這樣著吧,到明天它睡一覺忘了這件事就好了。

    等到點的那兩?杯酒喝完,兩?人從小酒館出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十點,那只金毛大概也是?真記了仇,出來的時候還親近著,這會只離時鄔遠遠的,怕被拐走一樣,提防地靠著程今洲那邊走。

    “旁邊公園要不要去逛會兒?”程今洲像是?對這片很?熟,攥著牽引繩四?處望了眼,說著:“酒館后面那條路順著過去就是?。”

    時鄔點了點頭,說了個“好”。

    剛好,她被酒館里的暖氣吹得頭暈腦脹的,臉也燙,想吹會兒冷風,把頭腦吹得清醒一點。

    樹影稀疏昏昧,公園里有石欄圍了一圈的平臺,靠著結著厚厚冰層的河面,這個天氣,抬起下巴望過去,依舊能看?到稀稀拉拉的人影,老大爺在河邊慢慢悠悠地打著太極,跟從一旁快步拉練過去的隊伍各自為營。

    “時鄔。”程今洲手插著兜,兩?人那會兒還正順著小路往前走,他偏過頭看?她眼,觀察著她的神情,不確定地問:“你是?不是?,醉了?”

    “嗯?”時鄔揚起臉,松松散散的圍巾下,白?皙的耳垂和?脖頸都已染上了一層薄紅,她朝他望過去,說:“沒,我可以走直線給你看?。”

    “走直線?”程今洲問她。

    “嗯,華子教的,他每回說自己沒醉,就說走直線給我們看?。”時鄔邊說,邊往前走著,她披散發,幾?縷發絲被寒風揚著,公園里燈帶朦朦朧朧地落在她身上,邊走還不忘邊回頭望向他。

    “行了。”程今洲邁腳走上去兩?步扯住她,垂著頭頂了下腮幫,還是?沒忍住笑:“再走就拐到河里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明天陰天,夜空沒星星,只有黑漆漆的云層,刮著冷冽的風。

    時鄔被程今洲拽著胳膊,一直到走到河邊石欄邊緣的長椅上,程今洲才松開手里的牽引繩,看?小金熟門熟路地往斜前方跑,在那一片草地上,同樣也還有幾?只正鬧在一起的狗 。

    “它們是?好朋友?”因為醉酒,時鄔說話語速有些慢,看?起來比平時反應慢半拍,愣愣地看?著那片問。

    程今洲“嗯”了一聲,手保暖地插在長款羽絨服的兜里,也同樣地在看?著那片:“早點的話這片公園里狗更?多,有的狗主人下班晚,夜間才來溜,小金跟它們都認識。”

    時鄔坐在那,聽著程今洲的話,不知道思?路怎么走的,莫名其妙地就聯系在了一起,忽地轉回頭試著問他:“那你帶它來這里,是?不是?因為這邊才有它的好朋友?”

    程今洲拖腔帶調地應著:“是啊,不然多可憐啊,樓下那片也沒個它認識的狗。”

    話說完,時鄔就靜靜地看?著他,感覺自己脖頸還燙著,額頭和?臉頰也燙,燙的大腦混沌但又清醒,她看?著程今洲的視線淡淡往前望,靠長椅上嘴角掛著點弧度,忽地說:“那你剛回黎江的時候呢,是不是也沒朋友,很?可憐?”

    風源源不斷地從身后的河面向前吹,吹得河岸邊的枯草枝都撲簌簌抖著,也吹得衣領翻飛著。

    程今洲偏過了頭,垂眸看?向她,兩?人坐在同一張長椅上,距離近,肩膀和?肩膀幾?乎擦著,看?著時鄔被熏紅了臉頰,眼睛被那一點燈光映得黑亮,他笑笑:“怎么,后知后覺的,開始心疼起我來了?”

    時鄔靜靜地看?著他,不說話。

    “回黎江的時候,我是?想著你還在那的,但?沒想到,都轉學一個月了你也壓根也沒理我。”程今洲的調子不算正經,隨意地談著,就好像是?現場在編故事,但?情節和?人物?卻又吻合,最?后重新地看?向她,漫不經心地問著:“是?不是?把我忘了?”

    時鄔搖了搖頭,篤定地說:“沒。”

    她也想了想,呼吸因為酒精有些發沉:“我以為,你把我忘了的。”

    就好像也是?這兩?年學來的分寸,即便是?至親,在別?人還沒邁出那一步前,也不要自作主張地去預設。

    不給別?人添麻煩,不給別?人帶來困擾,對她來說既是?宋岑,也是?程今洲,就好像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機制,要是?他已經不記得你了,或許不覺得你們依舊是?朋友了,那就不要去打擾了。

    “是?你把我忘了。”程今洲側著頭,又重復地說,他眼底的一些東西似乎深不可測,也似乎是?有什么足夠的證據和?把柄在手里,所以才會篤定,是?時鄔把他忘了。

    時鄔還在注視著他,耳旁發絲吹拂貼在臉頰,想著程今洲剛轉來的那個時候,常常獨來獨往的身影,似乎是?有些愧疚感涌上心頭。

    “要不你親我下。”程今洲得寸進尺地笑了笑,嗓音低,也透著磁性,說:“親我下,我就原諒你。”

    話落地,程今洲看?著時鄔的神情一瞬間因為這句話而微怔,也一早就預料到她是?這反應似的,只眼睫動了下,隨后幾?秒后抬手,拍了下她額頭,正勾著唇從長椅上起身,而時鄔也在那時動了,跟著他站起來,但?比他懶散的動作快一些,速度快地湊過去,在他的右臉上親了下

    似乎只感覺到柔軟的東西在自己臉旁輕輕擦了過去,帶著些少女?身上的香氣和?酒氣。

    但?那一瞬間似乎時間也靜止,獵獵作響的風聲也消音,程今洲垂眸看?著她,喉結動了動。

    兩?人面對面地站在那兒,他手依舊抄在兜里,身上羽絨服的立領遮著他小半個下巴,就那樣靜靜看?著她,直到大半分鐘后,才慢聲地開了口:“時鄔,你完了。”

    時鄔抬起頭,心跳聲像小鹿似的亂撞:“嗯?”

    “你沒和?別?人在一起的機會了。”程今洲沒頭沒尾地,只淡淡地給她拋出這一句結論。

    他看?著她,悠閑又篤定地勾了唇,邊說邊笑著,語速不緊不慢:“高考完,就和?我表白?怎么樣?”

    風拍打似的在樹枝間噼里啪啦,時鄔那時的心跳快,只愣愣地看?著他,聽到他的聲音在耳旁清晰落地:“等到高考結束的那天——”

    “我們在一起吧。”

    第37章 037

    天氣預報說明后天有雪, 北京近幾日也是?連續的陰天。

    上午,起床后,靳蘭正在廚房里熱牛奶, 熬了個夜, 從?兩點多睡到九點, 還是?腦子發沉,只套了件毛線開衫站在灶火邊, 盯著冒著熱氣的牛奶, 邊抽空想著下午年會的事情。

    昨天在吃晚飯的時?候, 聽時?鄔這幾天的安排,今天想去?大學里看一看,靳蘭思考著是?要喊兩個孩子起床,還是?先叫他們睡個飽覺, 直到她聽到細微的“咔嚓”一聲, 隔著走廊和客廳, 安靜的家里響起了房門開鎖的動靜。

    她下意識順那?道動靜回過頭,看時?鄔那?間?臥室門從?里面被拉開, 正要微笑著喊, 就?見程今洲穿著長袖衫, 頂著個睡得支棱的短發,跟魂丟了似的從?里面走了出來。

    “”

    牛奶在雪平鍋里咕嚕嚕地開始冒泡,靳蘭見這一幕腦子有點空白, 就?好像自己站這兒?多余似的,只看著程今洲旁若無?人?地拐個彎, 又推開了隔壁衛生間?的門, 直到十?多分鐘后,人?才又盤靚條順地出來, 眉眼垂著,額前的發梢沾著水,衣服上也有些洗臉濺濕的痕跡。

    像是?還沒發現靳蘭站在廚房似的,程今洲目不斜視地又徑直自個往冰箱過去?,拉開冰箱門,從?里面拿出來個西紅柿,隔了好幾秒,才仿佛有心事似的,低著頭慢吞咬了第一口,活像是?魂還沒回來。

    “”

    “醒了?”靳蘭猶豫著出聲問?。

    乍得聽見旁邊有人?說話,程今洲嚇了下,做賊心虛似的肩膀也跟著縮了縮,人?杵在冰箱前,握著西紅柿回過頭,回頭看著靳蘭,半天才開口:“嗯。”

    “醒了,早安。”他說。

    沉默地過半晌。

    “那?,小鄔呢?”靳蘭往他身?后望了望,像是?不知?道從?哪說起似的,跟他大眼瞪小眼,就?只問?:“你怎么從?她房間?里出來,昨晚,你倆是?一起睡的嗎?”

    她說話的語氣平靜,平靜得像是?在問?什么兩小無?猜的小孩,睡就?是?字面上的那?個單純意思,一塊睡覺。

    但腦子空白也是?空白在這了,想不通,想往偏的地方想,又覺得是?不是?想多了,可兩人?也不是?八歲,這都十?八了。

    “啊。”程今洲轉回頭,聽著她的問?題,承認地“嗯”了一聲。

    看他那?沉著鎮定的樣,靳蘭腦子更是?轉不過來,只直直地盯著他的后腦勺,心里有點打鼓,看他合上了冰箱門,又不知?道要往哪晃悠,邊朝沙發走,邊自己也覺得說不過去?似的,坦白從?寬地繼續講:“昨晚上出去?玩,她喝醉了,回來照顧了一會,太困就?睡過去?了。”

    “噢。”靳蘭點了點頭,“是?這樣。”

    思忖著,她心里的那?點打鼓勁還沒消,但也只攏了攏身?上的毛線開衫,平平靜靜地又將頭偏了回去?,換了個事聊:“你和葛教練是?約了哪天?”

    “大后天,十?二號。”程今洲答。

    “嗯,那?去?哪家飯店?”靳蘭提醒著:“記得提前約,年前客多,別排不上。”

    “他不去?。”程今洲自然說著:“叫我去?體育局那?邊找他,還沒放假。”

    把要緊事聊完,靳蘭這才心里有數地點了頭,把燃氣灶上熱好的牛奶端過去?到餐桌上。

    三百六十?行,行行放假前都忙,廠里下午還有年會,再等明天幾個領導的會議結束,今年也就?這樣過去?了。

    “年會得晚上半夜才能散完。”靳蘭吃完早飯,囑咐地說:“你那?車鑰匙給你掛玄關上了,小鄔要是?出門,你帶著,別叫人?自己出去?。”

    “嗯。”程今洲坐那?兒?吃著面包片回:“知?道。”

    提前約了年會的化妝造型師,靳蘭收拾完換了件衣服就?出了門,等到時?鄔睜眼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天雖然依舊是?陰陰沉沉的樣,但寒風比昨天刮得小了些,房子里空蕩安靜,只剩下程今洲一個人?坐在餐桌那?,看著面前手機上的比賽,金毛乖巧地趴在他腿邊。

    聽見臥室的動靜,程今洲從?屏幕上抬起眼來,朝她看過去?,打著招呼:“醒了?”

    時?鄔“嗯”了一聲。

    其實她已經醒了好一會兒?了,但頭腦混沌,躺在床上走馬觀花似的,腦子里有些昨晚片段,但不完整,連不上,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做夢,于是?默不作聲地在屋里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兒?,才收拾著走出來。

    看著坐在那?的程今洲,時?鄔手插著口袋,語氣放自然地問:“我昨晚上喝多了?”

    程今洲點頭“嗯”一聲,視線依舊放在比賽上,手旁放著杯提神?的咖啡。

    “洗漱是?不是?在隔壁?”時鄔繼續問:“我昨晚上是?不是?沒洗澡就?睡了?”

    “嗯。”程今洲緊跟著回:“不然呢,醉成那?樣,指望我給你洗呢?”

    不等時?鄔出聲,他又繼續道:“那也行,脫光了進去?等著。”

    “”

    回答他的,是?時?鄔“砰!”一聲的關門聲,緊接著沒一會兒?又抱著衣服出來,又是?“砰!”一聲關了衛生間?的門。

    程今洲抬撩起眼皮望了眼關上了的衛生間?門,淡淡地聽著衛生間?里的動靜,耍完流氓就?不認人??

    時?間?緩緩地走過,直到過了好一會兒?,手機上的比賽看完,衛生間?的門才又被“咔嚓”一聲擰動,時?鄔頭上包著毛巾站在浴室門口,動作匆匆,幾縷沒包住的頭發絲尚還濕漉漉的貼在脖子上,可能這會還不是?很想和程今洲說話,但架不住兩眼一摸瞎地問?他:“吹風機有嗎?”

    程今洲抬起眼,收了手機,目光朝她那?看過去?:“放在鏡子旁柜子的最?上層。”

    時?鄔點點頭。

    她折回身?,走回還蒙著一層水汽的浴室鏡子前,把柜子打開后視線自下而上地掃了圈,看著放在最?上層的吹風機。

    這間?衛生間?好像只有程今洲用,不然很難解釋這個吹風機為什么要被放得這么高,時?鄔踮起腳夠了兩下,還是?沒摸著,她回身?,正打算搬個板凳進來,就?與身?后剛好靠過來的程今洲撞了個正著。

    “唔。”時?鄔腦袋碰到他結實的胸前,垂著眼,跟他面對面地緊挨著。

    因為要拿吹風機,程今洲的身?體前傾,這就?使?得時?鄔身?后的那?點空間?更為緊張,她手上往后撐著洗手臺,默不作聲地垂眼往后避著,感覺到面前成年男生身?體不經意帶來的壓迫感,逐漸有了一點后悔,或許她應該找個酒店過完這幾天。

    “躲這么遠干什么。”程今洲嗓音低低的,調子也隨意,拿完吹風機就?順著垂眸看她一眼,嘴角勾了點弧:“想起來昨晚抱著我不撒手了?”

    聞言時?鄔下意識地抬起眼,對上他打量的視線,耳朵逐漸染上一層紅。

    “不僅抱著我不松手,還壓著我。”程今洲有點好笑地看她,嘴角弧度漸深,手撐在她腦袋旁微彎著腰 :“干什么 ,平時?光顧著學習,憋狠了?”

    “”

    “不是?。”

    兩人?對視著,時?鄔唇微抿,選擇心虛式的默不作聲,屏息緊張,原來還真不是?做夢。

    只聽他又開口。

    “時?鄔,你要是?哪天暗戀我記得直說。”程今洲垂著眼笑笑,像是?怕她昨晚喝多了斷片,特意通情達理地再點一下似的:“萬一我心情好,可以勉強讓你得到我一下。”

    話落,也不管時?鄔是?什么神?情。

    程今洲往前更緊挨了幾分,貼心地把吹風機放到她身?后的洗手臺旁,有微妙的肢體觸碰,但沒留戀,只留下她一個人?,轉身?獨自回到客廳的沙發上。

    爽了啊。

    第38章 038

    算上最后一天的?飛機在夜間?, 時鄔滿打滿算在北京待五天。

    雖然總因為一些青澀的?心情鬧一小會的?別扭,卻又總能很快地和好,后面的?兩?天, 她跟著程今洲一起去大學逛了逛, 四處玩了一圈, 在臨走的?前一天的?下午,寒風凜冽的?午后, 時鄔圍著暖融融的?紅圍巾, 跟著程今洲去滑冰, 第一次嘗試坐著滑冰車在湖面上滑行。

    天氣預報預告了兩?天要下雪,但卻遲遲沒見到飄雪的?影子。

    而那一年剛好也是北京迎來入冬后最久一次無降水記錄的?冬天,一場雪從元旦開始,好幾輪的?氣象預測, 都?沒能迎來那場大雪。

    “程今洲——”風撲簌簌吹著的?嘈雜湖面, 時鄔正坐在滑冰車上大聲喊他?, 她從東邊避開人群,故意?地拿著滑雪杖朝他?的?方向滑過來。

    而程今洲那會正坐在臺階上喝著水, 見她朝自己過來了, 抬右手握住滑冰車的?欄桿, 攔住她,左手還拎著礦泉水,笑著問:“怎么了?”

    “你?怎么不過來了。”時鄔問他?, 她把手里的?滑雪杖丟到一旁,喘著氣, 白皙的?皮膚上, 臉頰和鼻尖都?被風吹得微紅。

    時鄔從滑冰車上起來,脫著手套, 語調上揚著:“我剛才在那邊看見了只阿拉斯加,拽著滑冰車在跑。”

    “干什么。”程今洲話只聽半截,就知道她想干什么,吊兒郎當地問了:“把小金拉出來給你?遛啊?”

    “嗯,行嗎。”時鄔不客氣地回,順桿就爬。

    “你?覺得呢。”程今洲閑閑地擰上了手里瓶蓋,沒忍住嘆氣:“人阿拉斯加拉滑冰車算是血脈覺醒吧,咱倆溜只大金毛是怎么回事,它?連彎兒都?拐不清。”

    “那也可以讓小金過來,把那只阿拉斯加拐到一邊玩去。”時鄔聲音淡淡的?,絲毫沒有良心上的?譴責,認真?地思考:“那樣那小男孩也沒得玩了,我看不著,就也不想玩了。”

    “”

    孫子兵法啊。

    剛自西向東地繞著小半個湖面滑了一圈,時鄔也累了,貧完,就從滑冰車上下來,邊朝程今洲旁邊過去邊摘了帽子,發絲蓬松地落在圍巾和肩旁。

    湖面冰層厚,岸邊的?柳樹在這個季節只剩一排干巴巴的?柳枝,時鄔在程今洲身旁的?臺階坐下來,呼吸出的?白霧在冷空氣中又消散。

    “待會買串冰糖葫蘆帶回去?”程今洲問她。

    時鄔喜歡這里的?草莓糖葫蘆,外面的?糖衣很香很脆,草莓也在零下的?溫度中成了沙沙的?口感,也許是兩?地氣候不一樣,她在黎江買的?糖衣總有些融化,濕潤地沾著外面的?糯米紙,沒北方的?口感好。

    “嗯。”時鄔點頭,她手臂搭在腿上,腦袋枕著:“你?等會要去找教練是不是?”

    程今洲點頭:“約了五點。”

    那會兒是訓練休息的?時間?。

    他?短發被風吹得凌亂,抬著手,將頭發往后抓了抓,隨便?聊著:“等你?來北京上大學了,說不準還能三天兩?頭地去看我比賽。”

    “還沒看過吧。”程今洲語氣惋惜似的?,也不知道是在正經地說還是帶了故意?成分地跟時鄔夸自己,笑:“無敵帥,還有粉絲要簽名合照呢。”

    “我看過。”時鄔依舊枕在自己手臂上,自然地說。

    話說出來,似乎才有了點不對勁,時鄔表情微怔,直到兩?秒后程今洲也反應過來,偏過頭垂眸看向自己,唇角弧度緩慢勾起:“看過啊?什么時候看的??”

    “”

    “網上。”時鄔語氣自然答著。

    這年頭網絡這么發達,看點比賽,有什么說不過去的?。

    “又不是奧運會,加上親友團,場館都?坐不滿人。”程今洲悠閑看她,嘴角揚著的?弧度就跟把她看穿了似的?,直白說:“那比賽,我給我媽發過去鏈接,她都?不一定能翻著,你?還能專門搜著程今洲的?名字搜出來。”

    時鄔:

    隨著到下午,風似乎逐漸轉小,不再是凜冽呼嘯的?姿態,趨于平和。

    兩?人一直在湖面玩到四點才開始收拾起東西回去,時鄔出了些汗,摘了脖子上的?圍巾,坐到副駕駛后甚至降下了些車窗下來。

    “明晚就走了。”程今洲說著,手肘搭在車窗邊,視線朝著車外看。

    “嗯。”時鄔低頭,擺弄著懷里的?圍巾,開口:“過完年沒幾天就開學了。”

    “怎么還不下雪。”程今洲眸光落在遠處的天邊,沒頭沒尾地說。

    聞言時鄔抬起頭看他?,也順著他?一起往外看:“你也在等雪?”

    她自顧自說:“我前兩天看見天氣預報,還以為能剛好趕上下雪天。”

    “是啊。”程今洲贊成地應著,單手握著方向盤。

    該是前天和昨天就下了的?,結果人都?要走了,這破雪也沒下下來。

    “你?不是在北京待了好幾年了。”時鄔彎下唇:“怎么也跟沒見過雪似的?。”

    “這不是你?的?新?年愿望嗎。”程今洲順口就說了出來。

    “”

    “你?偷看我日記了。”時鄔反應過來。

    “沒。”見被發現了,程今洲也毫不心虛,笑了聲:“就攤在那時,不小心瞄到一眼?。”

    “謝謝。”時鄔忽地說。

    絲絲風涌動進?來,程今洲抬眸掃她一眼?。

    “本來就是想著來放松幾天的?,能趕上雪當然好,趕不上也沒什么,還有明年。”時鄔輕聲說著:“這幾天,我玩得很開心,比我一個人要開心得多。”

    “開心就行。”程今洲這才笑:“還挺有點舍不得你?回去。”

    “開學就見面了。”時鄔認真?答。

    “嗯。”

    將時鄔送回去后,程今洲就又出了門,去體?育局那邊。

    靳蘭已經放假了,穿著修身的?家居服正在家里,跟小金一塊在客廳看電視。

    因為明天晚上就要走,但白天或許還有其他?事,說好給李夏妮和衛格樺帶的?禮物也還沒準備,于是時鄔在這前一晚就開始收拾起行李箱子。

    這幾天的?時間?的?確過得快,但沒關?系,她還會再來到這個城市,那個時候,她會帶著時清歲一起來。

    時汪生前的?時候一直帶著她們生活在行朝巷,沒購置過什么額外的?房產,也一直只開著輛十幾萬的?代步車工作生活,所?以這么多年,存下的?存款很可觀,甚至足夠她在另一座城市里重新?開始生活,扎根,但時鄔也不免覺得,她以后應該也可以掙很多很多的?錢。

    靠墻的?衣柜里掛著她這幾天的?衣服,甚至有幾件還在購物袋里沒拆,都?是前天靳蘭帶著她在商場買的?,還有一件新?買的?羽絨服也同樣懸掛在那,很保暖,帽子一圈飄著絨絨的?毛邊,只是她這幾天更喜歡穿程今洲的?這件。

    雖然回到黎江后就用不到這些了,但時鄔還是仔細地把它?們折疊放進?了行李箱里面,這些是靳蘭的?心意?,也或許可以等到幾個月后,她來北京上大學的?時候穿。

    東西并不多,時鄔簡單地把衣服收拾完,松一口氣地回頭看著還算整潔的?房間?,跟程今洲倒在被子里接吻的?畫面也好像還在眼?前。

    她也喜歡他?。

    原來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真?的?會開心。

    還落了張沒寫的?試卷放在桌面,時鄔思考著出去喝杯水就回來解決,雖然這幾天玩得有點瘋,但她還沒帶著空白作業出去,又帶回來的?習慣。

    輕微“嘩”的?一聲,將攤在地上的?行李箱拉起來放好后,時鄔就轉身拉開臥室門出去,沒等踏出臥室,就透過鏤空的?置物架望見靳蘭正站在玄關?那里,打著電話,正不知道在指揮著什么事。

    “靳阿姨。”時鄔喊了她一聲。

    “嗯!”靳蘭聽見聲,回頭看了一眼?,還沒等她來得及跟時鄔說什么,視線就又轉回去,掛了電話,朝著門外說:“對對對,就是這里,躺倒再搬進?來。”

    時鄔手插著衣兜,往前兩?步,過去看。

    門外,有兩?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搬運工人,正搬著用紙箱包裝起來還未拆的?長方形大物件上門,因為過重,紙箱子擦著地面,發出摩擦的?沉悶聲音。

    時鄔往后避了避,給他?們讓地方。

    “訂了個新?柜子,剛好今天送到。”靳蘭這才有空跟時鄔說。

    話說完,她又繼續和那兩?個搬運的?工人講,帶著他?們往屋里進?來:“拆完放到那個房間?里。”

    靳蘭指著程今洲的?臥室。

    時鄔靜靜地看,也沒她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于是轉身去接了杯水,捧著水杯才又重新?過去,看大物件外面的?紙盒子已經被拆開,是一個新?的?,和程今洲臥室里原先?那個展示立柜差不多,但大出來一多半的?新?立柜。

    直到按照靳蘭的?指揮,兩?人將柜子按照原先?的?位置放過去,送走他?們,靳蘭才喘了口氣過來,到冰箱里拿了瓶水喝。

    “新?柜子?”時鄔看著那個大立柜問。

    原先?的?不知道在什么時間?已經被搬走了,獎牌獎杯照片那些物品,現在都?正被好好放在床邊的?箱子里。

    “嗯。”靳蘭捋了下肩頭的?卷發,笑了笑,打足了暖氣的?房屋內,隨便?動兩?下就能出汗。

    她隨口說著:“也該換了,原先?的?已經沒地方擺了,本來是以為小洲不會再走這條路了才沒管的?。”

    時鄔微詫地看她一眼?。

    新?立柜已經送了過來,靳蘭也沒停,喝完幾口水,到客廳去把掃地機器人打開,就又回到程今洲的?臥室,打算再給這些獎杯獎牌擺上去。

    相?比指揮搬運的?工作來說,擺放獎杯獎牌算得上不費吹灰之力的?小工程,靳蘭把箱子拉到了立柜跟前,時鄔也過去幫她一起擺。

    “這么一看,還真?挺厲害的?。”靳蘭看著那些金牌銀牌的?,看過去倒也覺得驕傲:“好像也就幾年的?功夫,能拿這么多獎。”

    “嗯,很厲害。”時鄔贊同地點了頭。

    在還沒離開黎江來北京時,就已經嶄露頭角了。

    “不過小洲他?,走這條路,吃了不少苦。”靳蘭說著,好像話匣子一被打開,倒也能和時鄔說說這些:“你?們小時候就認識,他?那個時候就一周最起碼三四天,都?要去體?育館練射箭,不讓他?去也要吵著要去。”

    時鄔點頭,靳蘭兀自望著擺在立柜上的?照片,緩慢地嘆了聲氣:“那會兒,小洲就總被教練夸是天才,被推薦到市里,又推薦到省里,可正兒八經走到這條路上的?,又哪個不是天才。十萬里挑一,百萬里挑一,進?了那個大門的?都?是天才。”

    時鄔沉默地望著那些獎杯,靜靜聽,靳蘭嘴角有些弧度,撫著臂,語氣里有心疼,也有欣慰:“小洲這孩子從小就獨立,他?那會兒還小,也就才十四歲吧,就跟著去到韓國集訓,去了三個月,結果等到回來時瘦了十幾斤。”

    “他?本來也不是什么胖乎的?孩子,回來時,哎,我跟他?爸都?要有點不敢認他?。”靳蘭不緊不慢說著,眼?圈就有點紅:“到了那,一周就打一次電話,也只報喜不報憂,但東西吃不慣,語言也不通,教練也不怎么顧得上他?,人還差點丟了一次。好在那會有個孩子跟他?是同期進?俱樂部的?,玩得好,見他?人不見了,立馬跑去找教練才找回來。”

    “是他?嗎?”時鄔聽著,彎腰從箱子里拿出還沒來得及擺放上去的?那張照片,程今洲和另外一個小男孩。

    “嗯,是他?。”靳蘭笑笑,“小旋,跟小洲差不多大,就小兩?個月。”

    “現在也在俱樂部?”時鄔問著,想了想那個名字:“還是在葛教練那?”

    她記得程今洲是說回來后就去葛教練那了,那到時候,有好朋友一起,應該更好一些。

    “小旋,這孩子。”靳蘭話有停頓,似乎也在想著要不要和時鄔說,最后還是只簡單提了句:“小旋已經過世了。”

    時鄔怔愣,轉過頭看向她。

    “他?們一同進?俱樂部,吃住訓練又天天在一起,說是像一起長大的?親兄弟,也不夸張,小洲也因為這件事,消沉了很久,難邁過那個坎。”靳蘭注視著照片上的?兩?個小男孩,輕聲說:“嚴重的?時候,他?背著我跟他?爸,自己去開安眠藥吃,不吃就睡不著,但面上,就還是那個沒心沒肺的?樣,誰也沒從他?臉上看出來點什么。”

    像也不打算跟時鄔在這件事上講太?多的?細節,靳蘭彎了下唇,把那張照片從她手里接過來,重新?放在立柜的?最上面擺好,說著:“過去了,也出來了。”

    好像也知道,程今洲剛到黎江的?時候,好比在修車廠看到他?的?那一眼?,他?獨處時,身上偶有的?沉寂感是從何而來。

    他?朝前走著,但也有那么一部分已經停滯的?時間?,將他?絲絲縷縷地聯結在那拉著。

    一直等回到房間?,時鄔似乎還有些感同身受的?心情沉重。

    她握著筆,但遲遲也沒寫下第一題,外面傳來孩童隱約的?吵鬧聲,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事,似乎格外鬧騰,奔跑,大笑。

    時鐘滴滴答答地掛在墻壁上旋轉,不知道過了多久,放在試卷前方的?手機傳來持續的?震動,時鄔思緒被聲響拉回來,這才終于手臂動了動。

    她拿過來,看到是程今洲打過來的?視頻電話時,似乎也心有所?感的?,聽見了窸窣落著萬物的?聲音。

    她接通那通視頻,還沒等視頻畫面穩定,聽見了程今洲輕微喘著氣,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時鄔,下雪了。”

    似乎整個世界都?因為這句話突然安靜下來,畫面里,路燈的?光線昏黃,明暗摻半地打在程今洲的?身上,他?好像正在路上,外面穿著那件黑色的?長羽絨服,鵝毛似的?雪花密集到往下砸似的?,飄落在他?的?發頂、睫毛,而他?只勾著唇笑,呼出的?氣息在空氣里結著白霧,垂眸看著手機,眉眼?間?因為這場及時赴約的?大雪而意?氣飛揚,隨后他?又將鏡頭抬起,朝上,給時鄔看昏黃路燈下,裹著寒風飄揚的?雪花。

    “我還有一個路口就到。”鏡頭微晃,他?像是正朝著這邊跑,程今洲嗓音里帶著笑:“快下來,我們堆個最大的?雪人。”

    莫名其妙的?,那一刻,時鄔忽地很想哭。

    第39章 039

    白雪皚皚, 萬家燈火。

    路燈照耀下的道路和綠化帶空曠草坪上鋪著一層新雪,幾個小孩奔跑吵鬧,手?中燃放結束的煙花棒在空氣里飄著淡淡的硫磺氣味。

    “程今洲!”時鄔笑著揉了一團雪, 朝他那丟, 紅圍巾松松垮垮地掛在脖子上, 險些踩到腳下。

    “扔就扔,別給自己?摔著。”程今洲撩起眼看她, 也笑了聲, 正?研究怎么把?雪人腦袋堆的圓點, 起身無可奈何地拍了拍身上的碎雪,朝她那過?去:“一對一打?不過?,得玩偷襲啊?”

    “兵不厭詐唄。”時鄔半點也不心?虛似的,在昏黃的燈光下眼睛笑在一起, 玩累了, 就這么蹲在那, 抬頭看著程今洲朝這邊走:“誰讓你這么厲害。”

    小金從一旁踱著步子過?來,滾了一身的雪, 又?自己?搖著頭撲簌簌抖落。

    風小了些, 雪也不似剛下的那么大, 這片在小區樓的背面,有一大片空曠的平臺,頭頂的單元樓錯落地亮著燈光。

    “耍賴還?有理了你。”程今洲聲音里透著笑意, 走到她跟前,抬手?將人從地上拉起來。

    “雪人堆完了?”時鄔望著他。

    “沒, 還?差個腦袋。”程今洲側過?頭, 下巴朝那雪人點了點。

    雪人的身體已經堆好了,兩人差不多鏟了小半個平臺的積雪, 比程今洲膝蓋還?要高?。

    時鄔蹲在雪人面前,半信半疑地問他們堆的是不是真是最大的,程今洲彎著腰邊拍著雪,邊回要是不信,待會小區里溜一圈看看去。

    雪落在兩人的肩頭、發頂,時鄔手?指凍得紅通通的,但?仿佛沒感覺到似的,也同樣地抬著手?,將雪人身上的雪壓實。

    他拿了灌木叢里的枯樹枝,當作雪人的手?,時鄔仔細地,把?剛上樓從程今洲那翻出來的兩枚五子棋黑色棋子,放到了雪人的眼睛上。

    雪似乎是打?算要落一整晚,程今洲額前的發梢因為雪花消融有些濕漉漉著,他垂眸看著時鄔動作,看她的面龐被光線柔柔地攏著,發絲和額頭眉毛沾著點雪水,隨著動作,折射點微弱的光暈,呼吸著,散著淡薄的白氣。

    “雪人堆好了。”時鄔忽地說。

    她大功告成地轉回頭看著他,眼睛很亮,身上同樣地落著雪,唇角淺淺地揚著。

    但?還?不等程今洲走近,時鄔就幾步朝他邁了過?去,寒風吹著飄雪和樹枝。

    沒等程今洲低下眼簾看著她湊近,時鄔就微笑著,跟怕被他發現意圖一樣,面不改色的,而后在只剩最后兩步路,程今洲毫無防備時,橫沖直撞地笑著過?去,把?凍得冰涼通紅的手?指塞進他脖頸的領口里——

    “靠。”程今洲也跟著笑,這一下猝不及防,下意識地縮著肩膀往后退了半步,時鄔整個人也幾乎撞進了他懷里,夜空中雪花還?在無聲地下墜。

    “汪汪!”小金仰著腦袋叫了兩聲。

    程今洲的視線被雪人旁的金毛吸引過?去了一些,但?手?上極其自然地把?時鄔的手?從自己?領口里拿出來,改成握在自己?手?里,他手?還?是溫的,攏著,垂著頭,把?冰涼著的那雙手?放到自己?嘴旁吹了吹熱氣,隨后才朝著小金笑:“下雪也叫?膽子這么小。”

    時鄔目光落在他身上,兩人身后亮著燈光的小區樓層比剛才熄滅了些,視線深處的天黑漆漆的,因為溫度低,時鄔的睫毛上的水汽又?逐漸凝結,根根分明的睫毛眨動時,眼前似乎有雪白的朦朧殘影,就在這道朦朧中看著程今洲。

    “汪!”小金在一旁不滿地又?叫一聲。

    時鄔注意力被吸引過?去,目光又?落到一狗一雪人的方向?,她思忖兩秒,隨后抬手?摘下掛在脖子上的紅圍巾,又?回過?頭問程今洲:“要不要給它圍個圍巾?”

    反正?馬上就要回去了。

    “這么好。”程今洲笑著看她動作:“那小金要愛死你了。”

    而時鄔那會已經拿著圍巾朝那邊過?去,直到和那只昂首挺胸的大金毛宿命般擦肩而過?時,才如常地開口說:“我?是要給我?的雪人圍。”

    小金:“”

    狗命也是命。

    風連續不斷地吹著,程今洲額前的短發也被吹的微凌,垂眼看小金賴在那開始不肯走,像是受了莫大的傷害一樣,犟得慌,邊犟邊看著時鄔因為它忍不住笑的笑臉,兩只前爪扒在地上,更覺得沒面,邊瞅著看還?得抽空委屈地瞄程今洲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說:你看看你找的這什么人啊!

    “好綠茶。”時鄔視線直白地盯著它。

    這是像誰啊。

    程今洲聞言也笑,藏起下巴悶著聲,不讓狗察覺,沒轍,拉了兩下牽引繩沒拉動,于是走過?去,同樣地蹲下來,試著哄哄。

    而時鄔那會兒就站在道路邊,雙手?已經被暖的開始回溫,她在寒風里看著那邊的一人一狗,周身萬物銀裝素裹,雪還?在下,夜漆黑,但路燈洋洋灑灑的光線下,程今洲背影寬直肩膀平闊,他手?臂搭在膝蓋,勾著嘴角,抬著手?,身上長款的衣擺擦到地面,撓了撓金毛的頭。

    撲簌簌的冷風中,耳旁貼的發絲被吹拂起,時鄔從衣兜里拿出手?機,對著前面那幕拍了下來,緊接著,發了二〇一八年的第一條朋友圈:

    【喜歡的小狗,和他的好朋友。】

    衛格樺點贊得迅速,第一個評論,甚至還嚴謹地給她揪起錯別字了:【洲子這背影帥啊,什么時候也給我長這么高個啊,但?年級第一姐,“他”是不是用錯了,是這個“它”啊。】

    時鄔收了手?機,沒理,反正全世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就像加了密語寫在日記里的一行,即使有清風吹開這一頁,旁人也無從知曉-

    隔日,回黎江的飛機時間?在夜晚的七點多。

    冬季白晝短,才五點多,天就已經有些擦黑。

    上午的時候時鄔已經出去過?一次,買了些禮物,晚飯結束后,時鄔便回屋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靳蘭剛好要出門置辦年貨,等會可以順便將時鄔送去機場。

    “這就走了?”程今洲抱著臂,倚在臥室門口淡笑著問她。

    時鄔抬起頭,朝他“嗯”了一聲,點頭:“過?完年,也沒幾天就開學了。”

    到時候就又?見面了。

    把?要帶回去的東西都裝進去后,時鄔坐在床尾,彎著腰,拉起拉鏈將箱子扶了起來。

    “行。”程今洲笑聲,沒說什么,只是站在外面打?量她一會兒,隨后轉身回了自己?的臥室,等到幾分鐘后再過?來時,手?上已經多了條黑色的圍巾。

    因為剛下一場大雪,北京的天氣冷著,冰窟似的。

    她依舊還?是來時的那身裝扮,只臨出門前,脖子上多了條程今洲給她圍上的圍巾,黑色的羊絨,同樣也帶著淡淡的清爽味道。

    昨天車停得有些遠,推著行李箱不方便,靳蘭只叫她在樓下等著。

    外面天色已經昏暗,寒風呼嘯,時鄔微瞇起眼,垂在肩旁的圍巾也被吹得招搖,直到兩分鐘后,遠遠望見靳蘭將那輛輝騰開過?來。

    怕晚點,放好行李箱后,時鄔就拉開后座車門坐了上去。

    剛坐好,還?沒隔幾秒,身旁的車門就又?被從外面拉開,寒風吹進車內,時鄔怔愣地看著程今洲彎腰坐了進來,像是剛才晚來的那幾分鐘已經收拾好了,手?里握著手?機,同樣的在脖子上系了條黑色圍巾,外面敞著套一件羽絨服。

    “好了,走吧。”程今洲坐下后,勾著唇淡笑,如常地開口。

    靳蘭正?在駕駛位上打?開地圖看路況,沒說什么,也可能是程今洲提前打?過?了聲招呼。

    直到車開上馬路,時鄔依舊還?愣愣地坐在那,沒回過?神,她才后知后覺地問:“靳阿姨待會要去辦年貨,你要自己?打?車回去嗎?”

    程今洲只是笑了笑:“猜。”

    時鄔沒明白是什么意思,靳蘭也只開著車從后視鏡里看了他一眼。

    直到到了機場,頭頂剛起飛的飛機機翼亮著信號燈光,時鄔見程今洲似乎還?沒走的意思,只手?上推著她的行李箱,不著不慌地在播著航班信息的大堂里,跟她一道去值機取票。

    片刻后,出紙口開始出第二張紙時,時鄔愣愣望著程今洲手?上和自己?同樣航班信息的機票,而后好幾秒過?去,才反應過?來地抬起眼,看向?他。

    “送你回去,到那應該已經半夜了。”程今洲說。

    四周來往乘機的人員腳步匆匆,時鄔胸前輕微起伏,看她愣在那看著自己?回不過?神的樣子,程今洲這才笑了笑:“干什么,有心?理負擔?”

    “那當我?回去拿寒假作業好了,正?好順路。”他面不改色地對她說。

    第40章 040

    飛機飛上三萬英尺高空, 從北向南。

    黎江的街道依舊是樹木蔥蘢,綠葉層層疊疊。

    夜已經很深了,過了零點, 時鄔看著車窗外, 依舊是熟悉的大街小?巷, 也許是過年,這個點還?未打烊的店比平時要多些。

    經過好幾個小?時的周轉, 都多少有些倦意, 程今洲也同?樣地看著車窗外, 聽著歌,后腦勺挨著椅背,直到出租車到路口緩緩停下來。

    “你什么時候回去的飛機?”時鄔輕聲問。

    “就?早上。”程今洲笑笑,抬手揉了下發酸的后脖頸, 說:“沒票了, 就?剩這一班了。”

    行李箱的輪子摩擦在石板路上發出磕碰的聲響, 時鄔跟著程今洲一道往行朝巷前走,直到停到時鄔家的大門外。

    “到了。”程今洲看著依舊透著淡淡燈光的院內, 可能是等時鄔回來, 時清歲也還?沒休息。

    時鄔也回頭看了一眼, 而后又回眸看向他,睫毛動?了動?,問他:“你今早就?回北京?”

    “嗯。”程今洲勾唇笑了聲, 開口:“等會兒天?不亮就?要走了。”

    “新年快樂。”程今洲看著她,抬手, 幫她別了下被夜風吹亂的碎發, 嗓音輕:“先提前跟你當?面?說句祝福。”

    “你也是,新年快樂。”時鄔說。

    兩?人面?對面?地站在巷子邊, 有路燈,有樹影,有窸窸窣窣的風聲。

    黎江今日的氣溫十四?度左右,在北京時穿的羽絨服已經脫了下來,搭在一旁的行李上,路途長?,兩?人這會兒站在光線下,似乎看起來都有些洗滌不掉的疲憊,但時鄔依舊還?留有精力,一顆心敞亮也覺得開闊坦蕩。

    “程今洲。”時鄔開口問他:“你大學?想考什么學?校?”

    她垂了下睫毛,問:“北大,清華,北體,這三所大學?里面?,會有你想考的嗎?”

    不管是文化類,還?是競技運動?類,這三所都是全?國的TOP級高校。

    程今洲笑:“你怎么知道,老崔給?我劃的高考目標也在這里?”

    “明擺著的啊。”時鄔也笑,唇角彎著,那點心情蕩漾的感覺似乎更加明顯。

    “北大或北體吧。”程今洲想了想,說:“還?有三個多月,努力看看,能上哪個。”

    要不然說時鄔厲害呢,越靠近高考,那分竟然還?能斷層得越高。

    “嗯。”時鄔垂眸笑著點頭,眼睛也被光線映得亮瑩瑩的,她停頓秒,試著開口說:“那你記得大學?報得離我近一點。”

    “我會想見你。”時鄔抬起頭看向他,握著行李箱的拉桿,因為那點不自在,拇指忍不住一下下悄悄摳著上面?的那塊橡膠皮:“每一天?都想見你。”

    “好。”

    這是兩?人關于未來的約定,那天?剛好是二月十四?號,情人節,黎江的開學?日期放在了二月底,入學?那天?,舉辦了一八屆考生的百日誓師大會。

    這座南方小?城好似沒有冬這個季節,夏季以外的季節四?季如春,而后清明一過,就?開始緩緩步入夏季。

    直到看著李夏妮先一步地穿上百褶裙,時鄔還?恍惚覺得在北京吹冷風的日子在昨天?。

    “聽衛格樺講,前幾天?林清北那邊在北京競賽結束,慶祝的時候喝高了,當?著學?校老師的面?發酒瘋喊你名字。”面?前車道人來人往,李夏妮皺眉吸著果凍,說起這八卦的時候,都還?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時鄔想了想:“好嚇人。”

    李夏妮慢半拍:“是吧,我也有點覺得,還?在念著你呢。”

    其實這事傳得已經有那么些日子了,據說,在時鄔寒假發那條帶著程今洲背影的朋友圈時,林清北就?很破防。

    雖然文案只是貓貓狗狗的這么一句,但林清北也不知道抽什么風,大過年的跟朋友吃燒烤也嚎,非要說時鄔的小?狗不是小?狗,是程今洲。

    而程今洲吧,也逗,不知道從哪聽說了,大年三十還?特意發了條公開的朋友圈刺激他:嗯,汪。

    好拽,好牛逼,好碧螺春。

    放了個寒假,回來也還?是那個味。

    正好是溫度適宜的天?氣,高一和高二正在舉辦體育節,兩?人在校外吃完午飯后,回校的路上,還?能聽見操場那邊正鑼鼓喧天?。

    校內路旁香樟樹繁茂,芒果葉綠而寬大,已經懸著結出了小?果,李夏妮手里拎著兩?杯奶茶,邊往前走邊低頭看手機:“下午就?要去高考體檢了,真別說,這會還?有種真要結束的感覺了,跟做夢似的。”

    高考體檢的進度每年省里都要求五月份之前結束,七中把?體檢就?放在今天?。

    其中也有今天高一高二正舉辦體育節的原因,教學?樓和操場隔得不算太遠,在教室里也能隱約聽見熱血沸騰的廣播來稿,于是學校想著有那么一部分學?生學?也學?不安心,干脆把這一天分出來體檢,年年都是如此。

    “不知道今年的畢業典禮,還?有沒有廣播來稿的傳統了。”李夏妮聽著操場的音樂,已經開始提前計劃起高考后的事了。

    七中這兩?年卷得厲害,考前喊樓唱歌,高一高二加油助威這種傳統活動?,已經被取消得差不多了,而廣播來稿年年都能炸出來一批膽大妄為表白的,用常廣智的話說就?是擾亂軍心,他們考完了,高一高二還在那蠢蠢欲動著呢。

    “不清楚。”時鄔邊喝著奶茶,也順著看過去一眼,預估了一下常廣智的操作:“估計就?算有,稿子也要提前篩選下才會送到廣播站那邊。”

    “我也覺得。”李夏妮唉聲嘆氣:“真是越來越無聊了,什么好時候都沒趕上的感覺。”

    “沒事。”時鄔倒看得開,聲音輕飄飄的:“聽說下一屆就?搬到新校區了,連食堂都帶著空調和多媒體。”

    “”

    兩?人邊走邊聊到教室外走廊的時候,班里的幾個男生已經從籃球場回來了。

    今日晴,萬里無云的好天?氣,中午的日光強,窗簾被靠窗邊坐的同?學?提前拉上了一多半,熱風一吹,窗簾卷動?,教室里光線半明半陰。

    時鄔手腕上掛著奶茶,插在校服口袋里走到程今洲身后的時候,程今洲那會正垂頭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在看著什么東西,另一手懶懶搭在后脖子上,因為剛打球回來,外套脫了,就?剩件夏季翻領的藍白色校服T恤,后背隱約透著未干透的汗濕痕跡。

    “看情書呢?”時鄔從他身后過去,只大概掃了一眼,順道著將手腕上掛的另一杯奶茶放到他桌前。

    “不是,體檢知情同?意書。”程今洲勾下唇,望了眼那杯奶茶,又偏過頭看她一眼:“給?我買的?”

    “嗯。”時鄔拖腔帶調地回他。

    天?熱,時鄔外套里只穿了件修身的背心,這會走回教室身上有些出汗,也只拉了點拉鏈,她坐下后,自然地抬手往后,把?披散著的長?發抓起來,松松散散地打算扎個高馬尾。

    時鄔一手握著頭發,一手翻開書頁,正要拿夾在里面?的那根皮筋時,就?忽地發現上午特意放進去的那根已經不見了,時鄔下意識把?書拿起來找了找,松開手,正要去翻書包,隨后才反應過來,望向一旁正趴在那看著她的程今洲:“我皮筋呢?”

    “皮筋。”程今洲調子一揚一揚的,裝模作樣地跟著她重復了遍,枕在那,小?半張臉埋在臂彎里好整以暇地看她:“那先來回答之前的問題,你還?記不記得我生日。”

    “”

    “幼不幼稚啊程今洲?”時鄔看著他,一個問題能追著她問一個星期,這還?怎么驚喜啊。

    “幼稚啊。”程今洲笑笑,半點也沒心虛,反倒善解人意似的,逗她:“要是不記得了的話,求求我,我就?告訴你。”

    “”

    時鄔認命地開口:“下個月,二十一號。”

    “噢。”程今洲這才笑了下看她,跟放心了也肯定了這個答案似的,懶洋洋地把?戴著小?皮筋的右手從桌子底下朝她面?前伸了伸:“呢。”

    身旁窗簾被熱風吹得呼啦啦作響,時鄔的目光順著看過去,才見自己丟失的那根皮筋正被程今洲穩穩當?當?戴在手腕上。

    皮筋是系著蝴蝶結的黑色細款式,平時還?算低調,但戴在男生的肌肉線條流暢的手臂上時,就?多了點昭然可見的青澀和曖昧,時鄔怔了兩?秒,隨后就?若無其事地抬手,抱著他的手臂,把?皮筋從他手腕上捋下來,而程今洲就?坐在那唇邊努著點淡笑,故意似的,只垂眸看著她動?作,叫她自己動?手。

    一點小?插曲過去,午休鈴聲打響。

    按照教育局招生辦的規定,高考體檢學?生要排隊集合統一去符合標準的體檢站或醫院,遠處的操場上噪聲夾著熱風一道涌進高三這棟教學?樓,黑板上被班長?寫著下午集合排隊的時間,就?在中午午休的結束后,兩?點。

    最近的體檢站距離七中不遠,走路過去二十分鐘的路程,學?生年年都是春游似的走著過去,再走著回來。

    等到午休過后,下午廣播里通知時,時鄔還?正枕著校服有些昏昏欲睡,教室里的窗簾也緊緊拉著,正愣著神,坐在后頭的李夏妮也正半夢半醒般地剛抬起頭,吊著半口氣地朝著前頭問:“是不是集合要走了?”

    “是吧。”慢半拍的,時鄔聞言摸著桌上還?剩半杯的奶茶喝了口緩神,又掃了眼身旁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空了的座位,勉強醒了下盹。

    班里一多半學?生的習慣都是先做作業,再午休,有時候直接睡到第一節課老師過來也是常事。

    等到時鄔動?作拖拉地穿上校服,跟李夏妮一道到走廊上最后排站隊時,班級已經集合得差不多了,她倚在窗戶口那,看著程今洲跟衛格樺兩?人也正姍姍來遲地從前方連廊衛生間的方向過來,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正偏著頭笑,直到徑直穿過排隊隊伍,也同?樣站到班級的最后排來。

    時鄔撩起眼看過去,兩?人站在并排,程今洲可能剛洗了把?臉,額前的短發潮著,胸前校服也沾著幾滴水的痕跡,個高腿長?地走在她身旁,沒太多表情,但明顯能看出來精神頭比她好,不像剛睡醒的模樣。

    “你剛才沒睡?”時鄔試著問他。

    程今洲“嗯”了一聲,點頭,視線還?正望著前方。

    那會隊伍正沿著樓道下去,但可能是傳承了崔勇做事不爭不搶的性?格,別班都已經在香樟樹蔭底下集合了,七班這邊才不緊不慢地從班里出來。

    樓道里沒了其他班級,時鄔和程今洲兩?人也晃悠在班級的最后面?,跟前面?大隊的落下了幾步,只單獨的剩他們倆。

    于是時鄔抬頭又看了一眼他,問他剛才午睡沒睡的事:“要做體檢了緊張?”

    人之常情的,每到這個時候,都得忐忑一下。

    “不是。”程今洲笑笑,嗓音也沙沙的:“緊張什么?”

    他純屬是為了多做張卷子。

    “放心吧,哥潔身自好著呢。”還?以為她是在那嚴謹地研究什么高危傳播途徑,試探他玩。

    隔了兩?秒,程今洲又自覺著說道:“實在不行,確定關系前,你領我去醫院查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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