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
體檢站的結構相當于一個大?的體育館, 中間是寬闊的空地?,兩側分隔開?了?許多房間,用來做不同的項目檢查, 男生和女生也分開?。
十幾個班級的學生匯聚到一處, 一時?難免的烏烏泱泱, 聲音嘈雜。
“看什么呢?”正排著隊,李夏妮無聊地?趴在時?鄔肩膀上, 一道?盯著她手機上的購物頁面。
“給程今洲挑生日禮物。”時?鄔低著脖頸, 手指劃著屏幕自?然地?說。
“哦, 是他生日要到了??那我跟華子是不是也該給他準備一份?”李夏妮剛順著問出來,就忽地?想起之前時?鄔跟她說過,程今洲的生日在五月份,于是繼續問道?:“那是哪天?”
時?鄔:“五月二十一。”
話?落, 沉默了?兩秒, 李夏妮想了?想:“出生日這么巧, 剛好在五二一?”
“是吧。”時?鄔也這么覺得。
只是小時?候那會還沒流行起“五二一,我愛你”這個諧音說法, 只記得他是小滿那天出生, 直到長大?了?, 見到他回來,才發?現這人生日還挺巧合。
前方排隊的房間似乎合并了?好幾個項目,往前進度緩慢, 李夏妮就還是下巴搭在時?鄔肩上的姿勢,聞著時?鄔的發?香, 看著她在購物車里劃拉, 悠悠著說道?:“我覺得比起你送的禮物,轉校哥可能更想要你欸, 有個名分什么的。”
聞言時?鄔睫毛輕微地?動了?動,停頓片刻,似乎是聽進去了?,但還有自?己的看法和考量,道?:“等高考完吧。”
她記得,他似乎和她說過,高考完要她去表白嗎?那會醉著酒,也不知道?有沒有答應他。
只在禮物這件事上,她其實更想自?己親手給他做一個,程今洲應該也更吃這套一點,但她現在的確沒什么充足的時?間。
明?年吧,明?年一定給他補上,來日方長。
而李夏妮還在繼續趴在她耳旁絮叨著:“程今洲是不是經常跑步打球啊,感覺遇到過他好幾次了?。”
時?鄔“嗯”了?一聲。
“哦,那我悄悄問問你啊。”李夏妮語速慢慢的,往她耳旁更湊近了?點距離,人也突然有些支支吾吾,說著:“我其實就是單純好奇,反正咱倆也不是外?人,就是,你有沒有聽說過,就是,嗯就是,我不是說程今洲啊,我就是單純地?說這一種情?況。”
她嘗試著問出來:“就是經常做有氧運動的男生,那個,就是,那種時?候”
時?鄔微蹙眉,偏過頭看她,學霸式總結:“你是想問,有氧運動和性生活之間的關系?”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能不能不要討論這種東西時?直白地?像是在說一加一等于二呀!
雖然在你們學霸的眼里這些可能都是正常生理知識的討論范圍,但她會不好意?思的啊啊啊啊!!
“不清楚。”時?鄔想著她的問題,搖了?搖頭。
她只親過他,又沒睡過他。
看著李夏妮依舊疑惑著的眼神,時?鄔認真地?思考了?會,又嚴謹地?補充:“其實不準的,要看個人,再全面的測試數據,也只是一種針對群體上的計算概率,分到個體上的話?,沒什么意?義。”
而且她一直覺得她對程今洲還是很純愛的,最?起碼精神上是這樣,就算他不行,她也不會拋棄他的,吧?
隊伍有條不紊的進行,等到最?后?一項體檢結束的時?候,已經差不多過去了?兩個小時?。
時?鄔穿上外?套,拉著拉鏈從房間里出來,李夏妮已經好了?,這會兒正蹲在墻根那和衛格樺王者雙排。
瞄見人從一旁房間出來,李夏妮手上邊甩著大?招邊抬頭望她眼:“做完啦?”
時?鄔“嗯”了?一聲,抬手往后?拽出了?落在衣領里的發?絲。
跟純無聊解悶似的,也不管戰局結沒結束,李夏妮見狀就起身收起了?手機:“那走?吧。”
在一旁的衛格樺也直接劃了?游戲后?臺,但人還是蹲在那,只是換了?個APP,問:“打車直接回去?好像時?間還早,下午沒課,回去也就上自?習。”
“還想著玩呢。”李夏妮劈頭蓋臉地?一頓班主任式輸出:“高考還有幾天啊,就打算一畢業就去賣淀粉腸了?是吧?”
“你常廣智上身呢。”衛格樺樂著從墻根底下站起來,拍了?拍校服褲腿:“回去也四點多了?,先吃點東西?正好錯開?飯點。”
“那倒可以。”李夏妮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地?表示支持。
“時?鄔呢。”說完,李夏妮轉過頭看她:“去吃點東西?”
時?鄔“嗯”一聲,也正在一旁垂頭發?著消息,隨口問著:“去哪兒吃?”
“泗水街?想點兩串那家炸串。”
“行。”
隊伍有快有慢,還有一半的學生體檢沒結束,體檢站內的聊天聲依舊低低地嘈雜,空氣?悶熱慢。
時?鄔站在那,給程今洲的信息發?過去后?,回頭望了?一眼后?方,隨后?便收回視線和李夏妮衛格樺兩人一道出去。
出了?門,涼爽的風吹過來,似乎趁著剛才在屋內排隊時?,外?面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太陽雨,體檢站外?的路面濕漉漉的,成排的榕樹隨著風吹也還在噼里啪啦地?掉著水滴。
體檢站建的地?方偏僻,本就人煙稀少的下午點,站在門前順著柏油路上一眼望過去,都是穿著七中校服三?三?兩兩往學校方向慢慢回去的學生。
“車到了?。”衛格樺盯著手機提醒,又抬起頭:“就前面,白色的那輛。”
時?鄔也順著看著過去,隨后?在車緩緩停靠路邊時?,她走?過去拉開?后?座的車門,跟李夏妮一道?坐后?面,衛格樺坐副駕駛。
時?鄔低頭看著程今洲回過來的消息:【嗯,等蔣熾結束,我去泗水街找你。】
烏篷船:【好。】
回完消息,時?鄔收起了?手機,額角犯懶地?挨著車窗,司機在前面打著方向盤調頭轉彎。
這邊是一條三?岔路口,一條筆直的柏油馬路橫向連接著體檢站門前的這條路,順著車調頭的方向,時?鄔目光不經意?地?朝著遠處望,隨即就在拐彎的瞬間,她似乎在體檢站這條路的更盡頭看見了?兩道?幾乎是要刻在記憶里的身影。
也差不多就在望見身影的同時?,時?鄔條件反射般地?坐了?起來,匆忙地?轉過身順著車后?面的模糊車窗往后?看,想確認,但車那時?已經開?到了?那條柏油馬路上,錯開?了?那個方向。
李夏妮那時?正在旁邊解著耳機,抬頭見她突然往后?看,神色也不太自?然,順著也往后?看過去,問:“怎么了??”
隔了?兩秒,時?鄔微蹙眉地?回:“沒什么,可能是看錯了?。”
時?間對不上去,應該只是眼花-
體檢站。
學生已經散了?大?半,這邊靠著后?玻璃門,門開?著,迎著穿堂風,程今洲靠著墻拉著校服上的拉鏈,無聊地?上上下下地?拉了?好幾趟,才終于見著蔣熾從最?里面的房間里出來。
“怎么這么墨跡?”程今洲扯了?下唇,等得簡直沒了?脾氣?。
“那醫生以為我戴隱形。”蔣熾也還正無語著,弓腰駝背地?跟程今洲吐槽:“扒拉我眼眶看了?半天,還拿著燈照看反不反光,死活不信我視力能5.2。”
“那倒的確是有點。”程今洲瞥了?一眼他那死宅的樣子,眼底還有些不知道?是看片還是看書熬出來的紅血絲,點了?頭:“是挺叫人懷疑。”
“”
蔣熾不服:“你們都以貌取人!”
邊說著,兩人邊往前門過去,每個項目門外?排隊的就只剩下寥寥幾人,地?板上沾著雜亂的水漬腳印。
也是因為人少,還沒到走?到前門,蔣熾余光就忽地?瞄見了?正在斜前方站著的林清北幾人,也不知道?是抽哪門子風,在林清北視線也同樣望過來之前,他抬胳膊猛地?勾住程今洲的脖子,在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帶著轉過去半圈。
程今洲被他壓著摟過來,下意?識問:“怎么了??”
“林清北在那呢!”蔣熾提醒:“也是點太背,孽緣,人競賽結束剛回來就能遇上,但你倆現在已經不是見面能裝傻的關系了?,你那條狗叫的朋友圈太囂張了?。”
“”
有什么病。
“松手。”程今洲撩起眼皮,冷冷地?開?口,隨即就在蔣熾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抬手把他那只胳膊從自?己肩上打了?下去。
一驚一乍的,搞得他好像是什么小三?一樣。
于是林清北那幾個人就見著程今洲跟蔣熾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過來看見了?他們心虛,于是還沒等碰上視線就莫名其妙地?轉過了?頭,緊跟著又不知道?是在一起商量了?什么,又將頭轉了?過來。
“你們也還沒好呢。”蔣熾抬手跟幾人打著招呼。
“嗯。”其中一人回他:“還差一項。”
“哦。”蔣熾點頭:“我這邊已經好了?,先走?了?啊。”
“去吧。”
而程今洲就手插著校服口袋,面無表情?地?從幾人面前走?過去,只自?然地?順著看了?林清北一眼。
蔣熾覺得他有點拽,有點挑釁,還有點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的感覺。
直到兩人一道?出了?前門,遠離了?那伙人,蔣熾這才心情?忐忑地?瞄了?一眼自?己表哥那個鶴立雞群的姿色,邊回頭張望,邊開?口勸:“你稍微低調點,離高考還有些日子呢,我回頭回班里,夾在你和他們中間很難做人。”
程今洲輕飄飄地?吐了?個:“滾。”
蔣熾馬不停蹄:“好嘞。”
第42章 042
等程今洲帶著蔣熾磨磨唧唧到泗水街的時候, 時鄔三人那邊已?經吃完了。
時鄔正坐在?一家旋轉小火鍋店里,旁邊兩個座位上的簽簍里橫七豎八地插了不少串簽,但人已?經不在?了, 四五點的下午時間, 除去她, 店里就還只剩下一家三口,坐在?旋轉小火鍋的最里面, 小男孩吃得滿嘴都是油, 還要哇哇大哭嚎著不想吃, 要去吃隔壁的盜版肯德基。
暮色四合,隨著時間漸晚,這?條街上也開始熱鬧起來,馬路上飛快地過?去幾?輛車。
直到十多分鐘后, 店里的玻璃門又一次被推開, 掀動掛在?門旁的風鈴叮當當的響了響, 時鄔望見程今洲拎著外套和鮮橙汁出現在?大門前?,額前?的短發被推門時刮過?的熱風揚了揚, 時鄔才?突然覺得那陣心煩氣躁降下去了些。
“他們倆人呢?走了?”程今洲自然地問, 走過?來, 在?時鄔身旁的空位坐下來,視線在?店里慢悠悠掃了一圈,也沒見著李夏妮和衛格樺的身影。
“他們回去了。”時鄔說。
李夏妮中午的時候就打算著晚飯時去買文具, 時鄔也不好意思讓他倆陪自己干等著程今洲,于是就讓他倆先過?去。
門外又是一陣叮里當啷的風鈴響, 時鄔看著蔣熾蔫了吧唧地走進來一屁股拍到座位上, 伸手接過?程今洲遞來的橙汁,直到插上吸管連喝了好幾?口, 才?終于覺得整個人清爽了些。
而坐在?店里面的小男孩還在?哭,時鄔聽著,哭到一直沉著氣坐那看手機的親爹也忍不住站了起來,胳膊一夾,沖著自己兒子屁股就是“啪啪”幾?個巴掌,那驚天動地的慘叫聲連蔣熾都忍不住回頭望他一眼,而時鄔就老神在?在?眼都不眨的,邊吸著橙汁邊看戲似的,想著這?熊孩子,終于挨揍了啊。
一直等到程今洲跟蔣熾兩人點的鍋底也端了上來,那邊的一家三口才?終于在?哭哭鬧鬧中離開,幾?人耳邊終于清靜了點。
看著時鄔視線追著小男孩一直到門口,那個意猶未盡的樣子,程今洲笑了:“還沒看過?癮呢?”
時鄔“嗯”了聲,點頭承認:“好久沒見著這?么能嚎的熊孩子了,哭起來可?真有勁。”
“欸。”蔣熾聽著兩人聊天,在?那邊往鍋底里邊放串邊回:“那歡迎你以后來我?們家,我?妹哭起來,比那小男孩還帶勁,屋頂都能給掀飛了。”
說完,還知道拉程今洲作證:“是吧,哥?”
程今洲回憶了下,才?點頭:“是有點。”
雖然主要原因?是,蔣熾老逗她。
鍋里湯底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時鄔等人的功夫,還順道著背了篇英語滿分作文。男孩子吃飯普遍快些,沒幾?分鐘,蔣熾就造了一堆的串,但時鄔覺得程今洲可?能是不太喜歡這?個小火鍋,只挑挑揀揀地拿了幾?串,緊接著就往里頭扔了份面,不緊不慢地等它?煮熟,撈出來吃完這?頓飯就算結束了,看著既挑食,又叫人覺得好養活。
“這?就吃完了?”見他起身,蔣熾邊夾著海帶蘸著碗里調料邊抬頭看程今洲一眼。
程今洲“嗯”了一聲,那會人正站在?冰柜前?,視線自上到下地掃了圈,隔了秒,最后抬手從里頭拿下來瓶礦泉水,邊擰著瓶蓋邊往回走。
“哦對,忘了跟你講了,我?等會兒先得回家一趟,你們沒事就先走吧,兩邊也不順路。”蔣熾對他解釋著:“有張模擬卷子丟家里了,我?們班班主任晚上要講。”
“上周周測考的那張?”程今洲瞟他眼。
蔣熾點了頭。
程今洲:“噢,我?們班今晚上也講。”
“你今晚上去上晚自習啊?”蔣熾被跟前?火鍋的熱氣熏得忍不住直眨眼,抬手扇了扇,順著聲音往他背影那瞧,見程今洲正拉開板凳又重新坐下來。
“是啊。”程今洲回他:“斷斷續續的,上了也快兩個月了。”
臨近高考,晚自習也隔三岔五地被各科老師加課,只不過?蔣熾現在?自己也每天都在?教室里上著自習,壓根不知道程今洲都在?忙什么。
蔣熾看他,沒反應過?來:“那你不去箭館了?”
“去啊,抽空去兩趟續續手感就行了,也沒剩幾?天。”程今洲嘆了聲氣:“人呢,不能太軸,什么事先攔在?前?頭就先顧著什么,戰線拉遠點。”
等高考完,二十四小時睡在?箭館也沒事,但到那會想再回頭刷刷題提兩分,那就跟做夢沒醒似的。
也許是因?為?下午的那陣太陽雨,程今洲跟著時鄔兩人一道離開旋轉小火鍋店里時,遠處天邊正盤旋著玫瑰色的瑰麗晚霞,余霞成?綺連接著烏藍色的天空,而綠蔭成?片的香樟樹下,七中的方向剛開始三三兩兩地過?來穿著校服的學生,那邊才?放學。
晚霞,傍晚的清風,剛吃飽,人聲鼎沸的街道,跟時鄔肩并肩地走著,路前頭是學校的方向。
沒由來的,程今洲覺得自己就算畢業過去很多年?,他也會懷念這?一瞬間。
“那是不是彩虹?”時鄔忽地問,視線抬著望向斜前?方,額前?的碎發被晚風吹得往耳后揚。
程今洲也跟著她看過?去,隨后“嗯”了一聲。
那道彩虹并不明顯,橫跨在江上甚至不是一個完整的拱形,只在?半空中反射著點縹緲的彩色光線,但那又的的確確地是彩虹。
瞧吧,這?一瞬間,要懷念的東西,又多了一樣。
“程今洲,你緊張嗎?”時鄔沒頭沒腦地開口,像是今天已?經第二次問差不多的問題。
于是程今洲笑了聲回:“緊張什么?”
“高考啊。”時鄔說,想著剛才?在?小火鍋店里他跟蔣熾說的話:“我?其實有那么點緊張。”
就好像借著散步的功夫,也隨便地聊聊天,給有些緊繃的神精釋放點壓力。
但說實話實說的話,時鄔并沒想著程今洲能怎么回她,就好像是最隨口的一句牢騷,想安慰,說一句“沒關系”或“沒事的”,也總顯得有那么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言語蒼白。不管是以前?跟她面臨的情況差不多的林清北,又或是關心她但的確是愛莫能助的其他人,可?能就算今時今日,身份換一換,換成?程今洲跟她講這?句話,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兩人當時已?經快要走到路口,程今洲低頭看了一眼她,想著開口:“我?以前?,每次拿冠軍的時候,也會在?賽前?有些緊張。”
時鄔抬眼看他:“為?什么?”
“為?什么。”好像就等著她來反問他,程今洲笑了笑,和她對視著:“當然是因?為?你心里知道,你能做到啊。”
晚風晃蕩著身上校服的衣角,時鄔聽著話揚起臉看著他。
兩人依舊在?向前?走著,落日和晚霞的余暉落在?他們的發梢和肩上,程今洲唇角掛著些弧度地看著她。
時鄔有些難以形容心中的感覺,好像是被清風無?意撥蕩起圈圈漣漪,等待著柳暗花明前?有人先驅散了點迷茫——你能做到啊,這?可?是冠軍說的話。
時鄔也忽地覺得,就算小時候沒和他成?為?鄰居,人生軌跡依舊照舊地往前?走,等到她在?七中再遇上他時,也還是會無?法?避免地喜歡上程今洲的吧。
面前?路口的紅綠燈正是紅燈,時鄔從他臉上收回了視線,也同樣地勾著唇“嗯”了一聲。
過?完前?方這?個路口,距離學校就只剩下最后一段路了,程今洲望著對面紅綠燈倒計時的秒數,視線無?聊地掃了眼對面的人群,緊接著,下一秒,他被日落光線照射得微蹙眉的表情還沒收,就突然和站在?馬路對面戴著眼鏡的常廣智對上了視線。
“”
“滴!滴!”后方堵著的車輛按響喇叭響起催促的聲音。
常廣智正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地打量著他。
也許是前?不久剛在?體檢站被蔣熾帶著“做賊心虛”了一下,程今洲潛意識里還記憶深刻,于是千鈞一發又的確心虛的這?一秒,他也不知道自己腦子是怎么抽的,下意識地就拿著手上的校服把自己和時鄔罩了起來,還順帶著她轉了個身背對著對面。
“”
有病啊你程今洲。
還正喝著橙汁的時鄔抬眼愣愣地看他,兩人緊挨著,四周也全?覆蓋了層男生身上的氣息,校服質量并不算好,頂在?頭頂的時候,依舊能透過?布料看著外面星星點點的光亮。
因?為?這?個突然的舉動,有一點浪漫,不知道他是想干什么,時鄔臉上有些熱,睫毛也眨動了幾?下,忍不住地問:“外面下雨了嗎?”
“不是。”程今洲停了一秒,才?說著:“常廣智在?對面,看見我?們了。”
“”
直到路口已?經跳轉到綠燈,身邊的人潮來來往往了一次,大概是看在?就要高考的份上,常廣智選擇眼瞎地裝作沒看見過?去了,時鄔依舊覺得自己的沉默震耳欲聾。
這?比掩耳盜鈴還蠢啊未來的男朋友!
第43章 043
跨過程今洲生日零點的那天?, 剛好是周日。
學校照例下午放半天?假,還沒到家,衛格樺就興致勃勃地在?淀粉腸小分隊的群里提前展示著他和李夏妮給程今洲準備的禮物, 一個蠟筆小新?的玩偶, 說是專門在?網上找代購從日本買的, 遠渡重洋,花了兩人一星期的零花錢。
華子:【瞧瞧, 洲子這還不得感動?死。】
米奇和米妮:【我還是覺得這禮物不太靠譜。或許洲子哥到八十?歲了還得提一嘴, 當年上學時有一個傻der(此處省略一千字)】
華子:【罵誰呢, 咱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而時鄔那會剛給未來的男朋友訂完生日蛋糕,大功告成正在?回去的路上,就在?行?朝巷對面那家蛋糕店,說著下午五點左右來拎。
雖然?行?朝巷四周的店鋪這些年像雨后春筍一樣林林總總地冒出來, 但?這家店已經開了有十?好幾年, 在?時鄔第一次對生日有記憶起, 吃的就是這家蛋糕店,不光是她, 程今洲的第一個生日蛋糕應該也是在?這, 行?朝巷里的所?有小朋友都是。
三人計劃著今晚留在?學校給程今洲過這個生日, 而壽星本人對此還一無所?知。他們今晚會躲著巡邏的門衛大爺貓在?學校過到零點,就算程今洲對明天?有另外安排,也不會有任何沖突, 地點就在?操場的看臺。
這就好像是趕著高考畢業前的最后一次發瘋,未來很多?年提到關于畢業季的記憶, 都能在?心里頭收拾收拾, 拿出來再播一次的彩蛋。
“小洲呢?”時清歲正在?院子里打理?花架,余光轉回去, 瞄見就時鄔自己一個人過來。
兩人這段時間?常湊一起寫卷子,不是去程今洲那就是來這邊,時清歲也習慣了兩人一道出入往來。
“下午去箭館了。”時鄔漫不經心地說著,這也是高考前程今洲最后一次去了。
說完,時鄔也過去走?到花架那邊,懶洋洋地蹲下來,拿起鳥食給啞巴新?郎喂糧,喂完,順便?干凈利落地撣撣手,蹲在?那低頭看了一眼淀粉腸小分隊的群。
群里,衛格樺和李夏妮已經討論到晚上怎么接燒烤的步驟了,衛格樺負責待會先?給四海燒烤店打電話預訂,等晚上十?點的時候從操場后的柵欄那遞過來,計劃完美。
頭頂金烏高懸的光線亮度正強,手機屏幕被照得發暗,時鄔幾乎要把手機抬得貼到自己面前才看清群里在?說什么,她瞇著眼回:【幫我帶瓶桔子味的北冰洋。】
華子:【行?,我待會讓帶一提。】
第二天?都還得爬起來上早讀呢,酒也沒法喝。
今天?是晴天?,巷子里的蟬鳴陣陣噪耳,陽光落在?院子的水泥地面上,翻涌起的熱浪烘人,這也是黎江即將進入梅雨季節前的最后一陣艷陽天?。
將面前的花枝剪完,時清歲就放下了剪刀,拿過晾在?晾衣繩的毛巾擦了下手,回過頭對還頂著大太陽蹲在?那的時鄔開口:“進來吃飯了,已經做好了。”
“好,這就來!”時鄔抬著聲調應了聲,收起手機進屋里去。
“八號下午高考結束對不對?”時清歲在?飯桌上問?著。
時鄔點點頭,不著不急地夾了口油麥菜,才哼笑說:“嗯,這都問?幾次了,沒記錯。”
她馬上高考,時清歲也跟著有點緊張,光高考時間?都已經來回問?了不下五遍。
“這樣我好看著時間?。”時清歲彎下唇,給她夾了個蝦到碗里:“萬一要是鬧鐘不靈了什么的,我還能喊你一聲。”
“哇,太周到了,姐。”時鄔調子慢慢地,難得帶點插科打諢。
時清歲笑笑,重新?開始拿起筷子,垂眼一邊慢吞吞吃著飯,一邊想著六月份要不要去濟南那邊跟老中醫學習的事。
直到一頓飯快要吃完,時清歲才想著提前跟時鄔說地開口:“中藥館的李叔叔你還記得嗎?”
時鄔抬起眼,“嗯”了聲:“怎么了?”
李堯華在?中藥館待的也有二十?個年頭了,時汪出事后也一直沒走?,還留在?中藥館坐診,要是沒他,光時清歲一個人,中藥館現在?也根本撐不起來。
“沒怎么,就之前跟你講過的后面去濟南的事。”時清歲仔細想著說:“你李叔叔下個月要回濟南,那邊有個老中醫,是以前帶著他的師父,這次我想先?跟著你李叔叔過去看看。”
“去濟南?”時鄔重復著,緩慢地點了下頭。
倒是記得時清歲說過,打算在?她上大學后,去濟南跟著老師父繼續學習兩年的事情,時鄔大大方?方?地當場就表示贊成,時清歲能找著生活重心是她樂見其成的事情,最起碼,別只把心思放在?自己妹妹身上,她想時清歲有自己的生活,甚至還叫她放寬心地說了句,從北京到濟南,飛機也就兩個小時的路程,時清歲下午想的她,她傍晚就到了。
跟時鄔對于未來的規劃不同,時清歲從小跟著時汪耳濡目染,十?幾歲時就敢跟在?身后給人下針,大學專業也是中醫學。要是按照家里沒出意外的原計劃,時清歲大概會先?考研,隨后看選擇,是不是要回來跟著時汪繼承衣缽還是留在?廣州那邊。
中醫這行?有些不大一樣,望聞問切樣樣都要靠中醫自身的本領,淺了就是坑蒙拐騙不對癥也不下藥,多?數能獨挑大梁的也都是靠著師父領進門,從小埋頭跟學多?年。
“要去幾天?”時鄔隨口問著。
“估計得半個月吧。”時清歲還在?一手端著碗一手拿筷子,蹙眉思索著說:“本來你李叔叔要月底就去的,我想等你高考完再過去,就商量了下,但?半個月還是太久了,就你一個人在?家有點放心。”
時鄔下意識點點頭,沒覺得這事有什么,她挺獨立的,只“噢”了聲,說著:“沒事,要是不習慣我就讓李夏妮來陪我,程今洲也都還在?家里,有什么打個電話不到兩分鐘就過來了。”
“嗯。”時清歲知道這些,也說著自己擔心的地方:“但小洲不是高考完也就回北京了嗎,不知道在這還能留幾天。”
“應該,沒那么快吧?”時鄔垂眼看著碗底的米飯,自問?自答似的,也開始有那么點不確定。
好像等到高考完,程今洲的確也就沒有繼續待在?黎江的必要了,高考志愿可以在?北京填,畢業典禮也并不強制要求每個人都參加,而他還有一場比賽在?七月底,即便?是有天?賦,時間?對他來說也重要。
“那回頭要問?問?他嗎?”時鄔抿了下唇,主動?地提道。
時清歲“嗯”了聲,“問?問?吧。實在?不行?的話,這些事就等你上了大學再說。”
時鄔點了下頭,這樣的打算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這會光線好,客廳里沒開照明燈,陽光順著窗欞斜斜地照進來,只吃個飯的功夫,時鄔放在?桌面的手機連續不斷地震動?了好幾聲。
但?直到她吃完最后一口飯,才放下筷子,撈起手機端詳地看,一打開就是二十?多?條的群消息。
華子:【靠,訂不成燒烤了,四海燒烤店關門了。】
米奇和米妮:【什么,關門了???】
米奇和米妮:【他們家生意不是挺好的嗎,一晚上那么多?桌人,營業額最起碼幾千,怎么關門了啊?!】
華子:【不知道啊,上回跨年租他們店里燒烤架好像聽湖生哥是提過一嘴,我踏馬還以為他逗我玩呢。】
時鄔翻著群消息,緩慢地一直翻到最底下,忍不住皺下眉。
“這是怎么了?”時清歲收著碗筷,看她那剛才還好好的,一轉眼就突然?變臉的模樣,忍俊不禁地問?。
時鄔抬起眼,看她:“華子說,四海燒烤店關門了。”
雖然?平時和四海燒烤那邊不怎么來往,每回偶遇客氣完,那些話她也轉身就忘,但?因為當年喬湖生救過時清歲的原因,時鄔一直對他有感謝之情,時清歲更甚,也知道他那燒烤店雖然?掙得多?,但?都是累活,到這會乍一瞧見他關門的消息,還產生了些復雜的感慨感覺。
聽時清歲以前講,喬湖生初中念完就輟學了,也不知道店門一關,他以后是要做些什么。
“關門?”時清歲輕聲反問?,手落在?盤子邊頓了一瞬。
時鄔點頭:“嗯。”
看著時清歲臉上有驚訝,但?也只是那兩秒鐘的事,隨即就淡定下來,恢復如?常地輕彎下唇:“那他應該是想做別的,有更好的想法了吧。”
時鄔好奇地問?:“為什么?”
“猜的。”說完了,時清歲自己也笑,將桌上最后兩個盤子收起來:“上學時,喬湖生是我們班的班長,很聰明的,所?以覺得他應該是有更好的想法了,不然?不會那么莽撞地就把店關掉,總要謀生的。”
“班長?”時鄔怔了下,循聲朝她看過去,這種情況倒是時鄔從來沒想到的,以為喬湖生就是個看著端正些的混混,往前倒個十?年,也是在?大街小巷游手好閑的黃毛。
時鄔捧著臉,盯著時清歲的動?作:“那他是不是學習也挺好?”
不然?時清歲也不能說他聰明。
“嗯。”時清歲連猶豫都沒地點頭:“喬湖生那會一直是我們班的第一,我們都以為他高中會去實驗高中的。”
可能是與一直以來看到的形象太過割裂,時鄔難得地被勾起了好奇心,繼續問?:“那怎么輟學了?”
“家里不給上了吧。”時清歲垂下眼,邊說邊抱著盤子往廚房里過去,聲音也聽起來越來越小:“那會他媽媽又正好生病去世,班主任還在?班里組織過一次捐款呢。”
“噢。”時鄔撂下手機,聽著事情經過地點了頭,也從座椅上起身跟在?她身后,打算去廚房幫忙洗碗,心不在?焉地又問?:“然?后呢?”
“然?后?就沒然?后了,我們當時同學間?也都沒什么聯系方?式。”時清歲說著,將盤子放到洗碗池里,時鄔剛要伸個手,就又被時清歲攔一邊去了。
時清歲勾著唇,別了下耳旁的碎發,才繼續說:“那會上高中后,知道他輟學了,我們班好幾個經常愛看他打球的女同學還可惜著呢,沒人給她們看了。”
時鄔那會正倚在?水池邊擦手,倒是會接話,跟李夏妮混多?了,順著八卦就逗她地問?:“那你以前也去看過他打球?”
“沒。”想起來以前那些事,時清歲也忍不住垂著眼笑,跟時鄔說:“他們那些男生打球總喜歡光膀子,我不好意思。”-
時鄔那天?在?家里一直待到四點,半天?假過得飛快,程今洲下午在?箭館待了三小時才汗津津地坐著公交回來,而時鄔那會剛好做完一套試卷,收拾著東西打算去學校,錯開程今洲返校的時間?,把蛋糕提前拎上,不被他發現。
計劃在?前,還要先?藏東西,李夏妮跟衛格樺那會也已經在?回校的路上了,時鄔裝好禮物后,就拎著書包下了樓,校服裙擺在?傍晚溫度依舊有些高的熱風里輕微搖晃。
未到傍晚的巷子還依舊是安靜昏昏欲睡的,時鄔出去后剛轉身關上大門,就感受到口袋里的手機震了兩聲,她邊下臺階邊掏出來看,往行?朝巷的巷口過去。
超時:【記得明天?什么日子嗎?】
超時:【時間?可真快啊,都要十?九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有甜甜的戀愛談。】
時鄔垂著眼邁步往前走?,盯著對面的每日一提醒,都能想象出他說話時語氣的那個勁,估計又是不知道在?哪無聊了。
她握著手機噼里啪啦地打字,趕著路,也沒多?少?耐心,極其敷衍地問?著:【哥,到底想期待什么?】
烏篷船:【這樣吧,也別等高考了,明天?我就買張車票帶你去踩縫紉機打工去,生十?八個孩子,夠不夠甜?】
對面顯示正在?輸入中,緊跟著回——
超時:【和你嗎?】
超時:【好瘋。】
超時:【好喜歡。】
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第44章 044
夜晚, 一輪月亮彎彎地掛在天邊,整棟教學樓都燈火通明,在黑夜里散著光線。
那會?第二節晚自習的鈴聲剛打響不久, 從后操場藏完東西回來后, 時鄔就進入狀態刷題刷得淡定, 也不管身旁的同桌又被什么事耽誤了,拖拖拉拉日理?萬機地上了半節晚自習才?到, 倒是?身后的兩人, 狗肚子藏不住二兩香油似的, 老老實?實?研究出幾道函數題,又背完兩篇英語作文,就有點按捺不住了,抓耳撓腮地一分鐘抬頭看三次鐘, 巴巴盼望著九點晚自習下課。
也許是?衛格樺前段時間找蔣熾問程今洲喜好的時候說漏了嘴, 蔣熾不知道從哪聽見了要?給程今洲過生?日的消息, 義正詞嚴地說著他和程今洲是?有血緣關系的表兄弟,這種事他理?應跟著, 讓獨自待在黎江的表哥也能有家的溫暖, 愛的感覺。
弄得今晚直到晚自習都快下課了, 衛格樺還在因為被李夏妮說得有點拿不準,和蔣熾在微信上對線:【你?確定洲子喜歡蠟筆小新?】
櫻木花熾:【是?啊。】
櫻木花熾:【包準的。】
櫻木花熾:【之?前時鄔送他個蠟筆小新的創可貼,都往下巴上貼了兩天, 要?是?不喜歡能貼兩天嗎?】
衛格樺:“”
他低著頭,看著進來的這兩條消息, 真?想現在就沖進一班把人拎出來, 好讓他清醒一點:【哥們,你?不早說這茬???】
華子:【你?哥喜歡的重?點是?蠟筆小新嗎?】
華子:【那他媽重?點是?時鄔送的!】
櫻木花熾:【】
而程今洲那會?剛寫完中午剩的半張試卷, 見下午犯完那通賤時鄔就不理?他了,也不慌,晃了晃桌位里的空礦泉水瓶,看喝完了,就直接拿了時鄔放在桌上的水杯,起身到教室后接了半杯水,回來后就見著衛格樺跟李夏妮兩人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像后背長了跳蚤似的坐立不安。
“干嗎呢你?倆?”程今洲走到一旁走道上,仰起下巴頜邊喝水,邊打量這兩人。
李夏妮懵懵抬起頭的那一瞬間,嘴比腦子快,正提前想著九點后的事,一個激動順嘴就說了出來:“生?日快樂!”
衛格樺:“”
時鄔:“”
好樣的李夏妮。
四人座位的兩張桌子間,詭異地陷入了一陣沉默。
程今洲倒是?挺順其自然地扯了下唇,“喲”了聲,也沒不好意?思,把杯子放回桌面,重?新在前頭座位上坐下來后,就腳踩著底下的橫杠,往后晃了下板凳,自帶著股聰明勁地就直接發問了:“悄悄給我準備驚喜呢?”
他左膝蓋故意?撇了撇,碰了下時鄔,低下眼笑了笑:“書包里裝的什么啊?看一晚上了,紙袋子太大,角都露出來了。準備給我的?”
“”
時鄔微弓著背,聽他這么一通問完,沒忍住放下筆嘆了聲氣?,難得地在人生?之?路上有了那么點挫敗感。
“等會?再看吧,就隨便?買的。”時鄔有點難為情地搪塞著說,也懶得做無用功狡辯什么了,只?垂眼踩著下課鈴聲,往書包里收拾著冊子:“他們給你?準備的禮物都放在操場了,等會?兒過去一起給你?。”
“哇。”程今洲聞言嘴角勾著淡淡的弧度,津津有味又裝模作樣地捧場,抬雙手故意?拍了兩下:“好開心。”
“”
一班在一樓,緊鄰著教導處。
下課鈴打響后,趁著樓上下來的人流,蔣熾特意?偷偷摸摸地挎著包,狀似無意?地在教務處門口晃蕩了圈,隨后提前在群里通風報信著,說今晚常廣智不在辦公室。
除去他,沒第二個老師會?樂此不疲地打著大手電逛一圈又一圈,換句話說,就是?今晚的活動算得上安全。
這邊四人一道背著包往看臺方向過去的時候,看臺最上方懸著的照明燈開得锃亮,蔣熾已?經到了,正在看臺上沖他們大幅度擺手。
時鄔往那看過去,又微瞇眼地偏了下頭。強照明逼得人無法直視,但卻?剛剛好地在偌大空寂還沾些露水尖的操場草地上,將四人腳下的影子拉得長,像是?踏著黑夜過來的什么戰隊,身后鬧哄哄又燈火通明散著光的教學樓,是?他們副本成?功通過的縹緲背景,浩瀚得天地一色,星月同輝。
“呢,這可是?你?親表弟跟我說的,你?喜歡蠟筆小新,我跟李夏妮特意?給你?挑的。”衛格樺可能是?覺得萬一程今洲真?不喜歡,那就挺過意?不去的,邊說邊從口袋里掏了兩包全世界送禮范圍都通用的中華,一并塞到程今洲懷里:“就剩兩包了,都收著,別客氣?。”
“行。”程今洲笑得肩膀一顫一顫。
五個人在平臺上席地而坐,左面是?柵欄,右邊是?往上的階梯,頭頂遮陽棚外是濃郁的夜空。
見衛格樺送完,時鄔似乎還沒什么現在就拿出來的意思,于是?蔣熾目光巡著望了一圈,才?往自己書包里伸手,摸索半天,慢慢吞吞地掏出來一個四四方方還用禮物紙包裝好的盒子,隨后鄭重?其事地朝程今洲遞過去,但從外面看根本看不出里頭裝了些什么。
看他那神神秘秘的樣,程今洲伸手拿過來,胳膊肘搭在腿邊,在刮起的夜風中垂眸晃了晃,好像不是?太重?,輕飄飄地,但也猜不出裝的是?什么,勾著唇問:“也煙啊?”
“不是?。”蔣熾正襟危坐在程今洲的對面,盯著他的手,似乎是?做好萬一程今洲手快地要?當面把包裝撕開,他也能及時搶奪下來的準備:“看在咱倆是?親戚的份上,我專門挑的好評率最多的買的,但你?回去再拆。”
說完,蔣熾又梗著脖子,忍不住地補充:“這玩意?還挺貴,花了我好幾百塊錢。但你?就是?用不著也別扔,當個紀念品,畢竟是你親表弟送的禮物!”
程今洲有點無可奈何?地點頭,笑了,但也答應下了:“行,不用我就擺到床頭,當紀念品。”
時鄔看著蔣熾不知道是?間歇性社恐還是?怎么著,送個禮物耳根子通紅,眼神也飄忽,直到她慢吞吞地盤腿坐在那喝了口飲料,又漫不經心地順著第六感往身旁看,才?見著程今洲好整以暇地用手撐著臉,正似笑非笑的,等著她遞過去生?日禮物,額前的那點碎發劉海被風揚得斜斜的。
“現在可以看了?”程今洲勾著唇問。
時鄔被問地眨了下眼,耳旁的碎發也隨著風舞動,她下意?識地又偏過頭往對面那三人那看了眼,像是?特有默契般,明明壓根不知道時鄔要?送程今洲什么,但就是?齊刷刷地低下了眼,衛格樺還特意?“咳”了聲,頭轉過去,特自然地以他們三人為集體的聊起來:“欸,我點那燒烤是?不是?要?到了啊,不是?四海的,第一次點,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樣”
看著這三人演小品似的連鎖反應,時鄔又瞄了程今洲一眼,做了會?心理?建設,這才?把書包里的包裝袋遞給他:“呢,你?看吧。”
鼓動的風聲中,程今洲淡笑著伸手接過了那個手提袋,看著上面熟悉的英文名,想起他在北京那邊的臥室衣柜里也掛著幾件這家的外套,是?他很喜歡的一個小眾品牌,應該是?時鄔過年時特意?記下來,給他挑的。
像是?特別好奇時鄔的眼光,拿到手后程今洲就將外套從紙袋里拿出來展開,是?個很帥的男款,有些厚度,像棒球服和機車裝的結合體,要?怎么說呢,他很喜歡,雖然大概時鄔送什么他都會?很喜歡,但他的的確確是?喜歡。喜歡真?是?個沒轍又挺叫人捉摸不透的事情。
“給你?買的外套。”時鄔輕聲說。
說完,程今洲“嗯”了聲,嘴角掛著幾分弧度,像是?不貪心、挺滿意?地將外套放在自己身上比了下,時鄔似乎那會?兒還想再說些什么,但又忍住了,指甲摳了下書包背帶,只?坐在那,看著他,胸口因為呼吸而起伏,細細感受著拂面的風和夏夜里逐漸聚攏的潮霧氣?。
而“外套”兩個字一出,對面三人也就直接不演了,齊刷刷地又抬起眼皮朝時鄔看,滿臉的表情可以統一概括為:就送外套?
而時鄔那會?就跟他們大眼瞪小眼,還特意?心意?相通地直白點了下頭:“嗯。”
“”
過生?日的途中,只?衛格樺起身順著階梯下去了一趟,去拿送到的燒烤。
茫茫黑夜中,隨著時間漸晚,不遠處的教學樓燈光逐漸被熄滅,像只?留下了這一方光亮。
幾人那晚一直在學校留到接近一點,趕在接近零點前,生?日蛋糕按時地被端上來,不能免俗地唱了支歡快的生?日歌。
蛋糕上插著一圈火苗跳躍的彩色蠟燭,風還在刮,空氣?里飄浮著淡淡的蠟燭燃燒的氣?味,而程今洲就垂眸站在那,在赤色的火光中瞥見了蛋糕上用液體巧克力寫下的幾個字母:warrior。
不用猜,程今洲就知道蛋糕是?時鄔訂的。
在配合著吹滅蠟燭許愿前,程今洲還在心不在焉地想著得哪天問問時鄔,從平安夜的賀卡到蛋糕,為什么都是?這個單詞,是?有什么特殊的意?思。
他偏過頭,看了眼站在看臺前的時鄔——
而時鄔也同樣地正在看著他。
“再不吹蠟燭就要?滅了!”有人催著。
“好。”程今洲這才?低笑了聲,將目光收回來重?新放在了蛋糕上,在一片映紅的火光中閉上眼開始許愿。
夜深了,這座海濱小城風起得越來越大,風將少女的裙擺和少年有些空蕩的校服劇烈地往前揚,扎起身后的馬尾也隨著風來的方向勾在肩旁。
而也就是?在程今洲閉上眼開始許愿的那幾十秒里,時鄔也開始拿出手機,劃著備忘錄里長長的一段文字
那是?一八年,黎江高考還未改革,還是?傳統模式的高考,只?考兩天。
七中的教學組還在挑燈夜戰地押著題,在最后的兩個星期盡可能地想把這群孩子往更高的地方送一送,拿不準今年的錄取率是?多少,前三甲能占幾個,也還不知道,七中會?在這一年橫空出世一個省狀元。
而那一晚郎朗星空下少年們雖然前途未卜,卻?好似一只?只?應著盛夏天破殼而出的蟬,蓄著最飽滿的力量,無所畏懼地去迎接這個夏天
關于那天的記憶,時鄔只?記得他們最后回去得很晚,等到程今洲把她送回家,踩在石板路上時,天地間像是?只?余他們。
巷子里的樹木似乎也已?經沉睡,只?有沙沙的催眠曲。
似乎還記得在教室里不太正經說的那句“好開心”,臨在分別前,程今洲忽地又和她說了一遍,而后又因為自己的這個舉動有些無奈地扯了扯唇,“這個生?日,我過得很開心。”
這次收斂了幾分玩笑的語氣?。
時鄔認真?地看著他,“嗯”了聲:“我也很開心。”
明凈的月光下,地面是?白霜似的一層,她望了眼兩人走過來的長巷,站在階梯上時似乎望得更遠了些,能看見遠處街道上樓房聳立,植被茂盛,也不知道為什么,熬了這么久的夜,也走了這么長的路,卻?一點也不感到疲憊,可已?經到了要?和他說晚安的時候了。
“程今洲,晚安。”像是?已?經提前放好了一份待拆的睡前禮物,她那雙眼睛藏著些瑩亮,毫不猶豫地輕聲說。
“嗯,晚安。”程今洲笑了笑。
行朝巷里還在回蕩著窸窣蟲鳴,一直到看著時鄔轉身走進去,再“吱呀”一聲關上有些年久老舊的大門,程今洲才?開始轉身回去,不自覺垂了下眼睫。
他個子雖高,但漫無目的走著的步子緩慢,圍墻拉出斜斜的濃重?的影子,光線半明半暗,而他也不知道,時鄔那晚進門后沒立馬去屋里,而是?正后背貼著大門,看著院中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電燈泡,一顆心臟“撲通通”跳得劇烈。
可能是?正想著事,程今洲沒著急回去,走了兩步,就斜倚在巷子道路交接的電線桿那,換回了帶些疲沓的神情,有點無聊,但也沒什么困意?,隨后就垂著頭,在撲簌簌的夜風里把兜里衛格樺給的煙拿出來,慢悠悠撕完了一圈膜,才?想起來自己八百年不抽一根,沒打火機,只?能又收起來嘆了聲氣?。
一直到程今洲繼續靠在那,單手抄著兜,習慣地拿出手機,晚自習的靜音模式還一直沒改,于是?剛點進去,消息列表就刷出了不知道幾十條還是?一百多條的紅色小氣?泡,全是?生?日的祝福。
他視線掃了眼,直到看到置頂的那個賬號后也跟著一個小氣?泡,程今洲微挑下眉,看著最后方顯示的時間是?0:01,像是?想卡點但沒卡上,或是?趁著他閉眼許愿時才?有機會?偷摸發來的。
不知道是?又在悄悄搞什么東西,程今洲有點好笑地勾了唇,靠在那垂著眸,直到指尖隨意?點進去,看見了時鄔的留言。
或者說,情書。
【生?日快樂,程今洲。
我已?經好幾年沒給你?過生?日了,原本這些話也是?想高考后再和你?說的,可我又臨時改了主?意?,覺得那樣似乎沒在今晚發給你?來得有誠意?些。
要?說的事情有點多,決定做得匆匆,留給我編輯這段話的時間也不多,可能會?顯得有些語無倫次,但還是?希望你?能看完。
嗯,程今洲當然會?看完。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
小學的時候,我總對青春期這個事情有很多的好奇,也會?纏著你?問,好奇男生?是?不是?真?的會?長胡子,是?不是?真?的會?有喉結,是?一夜之?間長出來的,還是?慢慢才?出現的。
但很可惜后來我們分開的時間太久,我沒能在你?身上看到這些問題的答案,也久到我快要?忘了還有你?這個朋友。
可是?說真?的,程今洲,雖然我送你?的這個生?日禮物有點普通,但我真?的挑了很久,因為我有點不確定你?現在喜歡什么了,就好像不知道你?現在還喜不喜歡蠟筆小新,還喜不喜歡機器貓,不知道你?什么時候長這么高,不知道喉結什么時候在你?身上冒出來的一樣。
于是?聰明的我把那件外套買了兩件,一件你?的,一件我的,它們是?情侶裝。這可能有點魯莽,但沒關系,我知道我們依舊還穩穩掌舵著未來的方向。
程今洲,你?也不要?再吃安眠藥了,我想和你?細細長談的事情有很多,但只?有這一件在我心里最緊急重?要?。
其實?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時候,就看見那個小白瓶了,雖然你?刻意?收了起來,但我后來還是?知道了。
你?知道嗎,我也有過很多個睡不著的晚上,后來發現只?要?分散些注意?力出來,就會?好一點。
我每天睡覺都很晚,你?要?是?失眠,可以打電話給我,聊著聊著就可以睡著了。
程今洲,啊,程今洲,突然發現時間好像只?夠我寫到這里了,到零點了。
十三歲的程今洲,和十九歲的男朋友,我們是?在夏天分別,而后又在秋天重?逢。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和我一起過完剩下的寒冬。
——2018.5.21 時鄔 】
第45章 045
人的?一生可能會有很多個尷尬期, 在這個潮濕的?雨季里,時鄔發現談戀愛也有尷尬期。
她可以對?天發誓,那段小作文她保證百分百的?真情實感, 但她發得有點沖動, 發完, 睡一覺,第?二天醒了干坐半天, 就開始有點迷茫和后悔, 悶頭上?學的?一路上?, 都?在想著回頭跟程今洲見面后該說點什么好。
第?一次談,沒經驗,總覺得有點奇怪。
以后就要和他經常有牽手、接吻這些舉動了嗎,是誰主動, 是怎么判斷, 能不能牽手或者接吻的?, 她也看不到對?方的?想法,萬一那個時候, 對?方不想, 不會很冒犯嗎?每天好好的?, 真的?有那么多恰到好處的?時機接吻嗎?會做那種事嗎?到那天會不會很尷尬,畢竟程今洲有個生理反應被她發現,他就已經很尷尬了。
可小電影和黑幕一閃而過的?電視劇里, 大家?明明看起來?都?很自然。
啊,談戀愛真比做題還?難。
時鄔走在清早的?香樟樹下悶頭想了一路, 邊喝著粥邊嘆氣, 直到到了教室,坐在那面無表情地盯著“男朋友”從前門進來?。
程今洲大概是起晚了, 在試探校規的?邊緣騎那輛機車來?的?,頭發被吹得有點支棱,邊帥氣逼人地冷著張臉進教室邊抬手想把?腦門上?的?頭發壓下去?,跟往常的?模樣差不多,撂了挎包,看起來?就還?沒清醒多久,嗓音沙沙跟她打了聲招呼“早”,也沒說什么,也沒提什么相關的?事情,最后的?十?幾?天看起來?比她還?老實,有種“非必要不交流,我要上?北大/北體”的?學霸定力?。
前兩天時鄔復習累了的?時候,還?會在捏著發酸脖頸的?間隙觀察一下他,覺得他是不是在演,后來?觀察不出來?什么,又開始思考,啊,難不成是程今洲沒看見那條消息?微信把?她的?小作文給吞了?
難辦。
高考在六月八號的?這天全?部結束,校門口烏烏泱泱的?全?是學生和家?長,復讀機構見縫插針地塞著傳單,陰天,悶熱,車輛堵塞,哪哪都?吵,聲量比棲在樹梢的?蟬還?高亢。
這一天時鄔沒和朋友們約定什么慶祝活動,也沒有什么特別激動的?感覺,只是實實在在地松了口氣,想回家?先睡一覺,要是再延遲幾?天,她或許就要累倒了。
或許是這幾?個月來?學校的?模擬測試次數太多了,她有一種不切實際的?飄忽感,精神?上?好像只是完成了一次平常的?考試,但認知上?知道,高考結束了。
黎江也隨著高考的?落幕,正式進入梅雨季。
在有一陣沒一陣的?雨點中,時鄔從八號傍晚睡到了九號的?下午,起床后在時清歲擔憂的?目光中丟魂似的?扒拉了兩口飯,又去?睡了個回籠覺,一直到夜間,才轉醒過來?。
外頭天已經黑了,時鄔頭昏腦脹地側躺在床上?看手機。
睡了一天一夜,不管是班級群還?是列表,都?擠滿了消息。畢業典禮一周后舉行,華子跟李夏妮正在KTV,微信搖了她一整天也沒回信,搖到最后就剩個符號:【?】
時鄔有點遲鈍地盯著屏幕上?的?懸浮鍵盤,敲了幾?下打字:【剛醒。】
那邊緊跟著就回了過來?:【睡一天啊姐??】
華子:【妮子說你再不回,就要去?你殺去?你家?報警了!】
米奇和米妮:【出來?玩嗎鄔鄔!!這邊在玩真心話大冒險!!陶遠豪喜歡隔壁班班長!】
華子:【行了,馬上?明兒全?校都?知道了。】
米奇和米妮:【反正真的?超好玩!來?不來?!】
時鄔盯著手機,甩出去?兩個字:【不來?。】
可能也是覺得自己這兩個字太過高冷,于是她又加了句:【剛睡醒,身上?沒勁,下次。】
頭疼。
雨絲絲絲如針地穿過香樟樹,大街小巷都?是雨水混著植物的?氣息。
時鄔洗從床上?爬起來?,洗了個澡,直到將頭發吹得半干才下樓,時清歲那會正坐桌前,戴著眼鏡看攤在桌上?的?資料,直到聽到下樓梯的?聲音才抬起頭。
“睡醒了?”時清歲看著她,微瞇眼摘了鼻梁上?的?眼鏡。
時鄔點了下頭。
時清歲笑:“今晚上?還?能睡著嗎?”
“不知道。”時鄔說著嘆了聲氣,到餐桌前給自己倒了半杯水。
時鄔站在桌前,邊喝水邊朝外看。
天還?在下雨,昏黃的?燈泡四周是成形的?雨絲,啞巴新郎被掛到了檐廊底下,站在橫杠上?腦袋左移一下右移一下地也在觀察這個雨夜。
“對?了。”時清歲出聲說:“之前說的?,讓問小洲什么時候走,問了嗎?”
時鄔放下水杯,想了想:“忘了。”
她拿過來兜里的手機,說:“我這會問問。”
時鄔拉了桌前的?座椅坐下來?,給程今洲的?消息發出去?后,就有些聳肩地坐在那,身體大部分支撐的?勁都?壓在桌子上?,胳膊搭在桌面無聊地等著。
整座小城都?好似泡在了雨水里,氣溫比醞釀這場雨的?前兩天降了些,不熱,時鄔洗完澡也換的?是件長袖,坐在對?著門口的?地方,風一吹,還?能覺出些涼意。
一直到時清歲給她切了個脆桃,時鄔坐在桌子前磨磨唧唧地吃完了這個脆桃,見兩人的?消息界面冷冷清清,程今洲還沒把消息回過來?,于是時鄔想了想,收起手機從座椅上?起身。
時清歲見她轉身找傘,是要出去?,就出聲問:“有事?”
“沒。”時鄔回,站在門前抬手將傘撐開:“我去?找趟程今洲,等會就回來?。”
時鄔記得時清歲之前跟她說起去?濟南這件事的?時候,說的?是高考后。
原本定的?就是六月底,因為她要高考才往后商量延了幾?天,估計要是走,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她希望時清歲去?。時鄔偶爾會覺得自己像個拖油瓶,時清歲也就才比她大七八歲而已。
下雨的?關系,夜晚的?行朝巷似乎比平時更暗些,路燈亮著,但時鄔覺得那點亮度多少是行將木就,電線桿上?貼的?各種男科小廣告也被打得潮濕破爛。
時鄔舉著傘到了程今洲家?門口,門口有感應燈,光線淡淡地攏著這一片,隨后抬起手敲了兩聲。“咚咚”。
時鄔大概站在那等了一分鐘,還?是沒人開門。
不知道是不是雨聲蓋住了敲門的?聲音,時鄔緊接著又抬手試著敲了兩次,聲音要比之前更大些。
但還?是沒人。
刮著風,將雨吹得傾斜,時鄔舉著傘,下面穿的?是睡覺時會穿的?寬松短褲,腿露在外面,風一吹,落兩滴水,冷得起一層戰栗。
直到又過去?一兩分鐘,見依舊還?是沒人開門,時鄔有點無奈地睫毛動了下,正準備拿手機給他打個電話,就聽見了身后過來?的?一道聲音——
“時鄔?”
時鄔聞聲回過頭,傘面落著水滴地偏了偏,見著了戴著帽子,正從巷口往這走的?程今洲。
他沒打傘,個子高高的?,因為看見她,在雨里步子也遲緩慢了幾?步,下頜線被攏在外套帽子沿里的?光影襯得更清晰利落,照舊地斜挎著個包,但身上?外套明顯濕了大半。
“你怎么沒打傘?”見人過來?,時鄔抬眼望著他一直到,將傘朝他那偏了偏。
“去?的?時候還?沒下呢。”程今洲輕彎著唇角,抬手把?門打開。
水汽似乎彌漫著一整個院子,進屋后,時鄔就收了傘,靠著墻角彎腰把?它放好。
而程今洲正微垂眼脫著身上?潮濕的?外套,不緊不慢地,頭發也濕濕潮潮,不光是外套,連同著里面的?T恤和運動褲也差不多被淋濕了大半。
巷子里的?路不好走,外面的?司機一般不愿意拐進來?,更別提是下雨天。
“過來?是有事?”直到身上?的?包和外套都?脫了撂在一旁,程今洲才邊抓著濕漉漉的?短發邊回頭看了杵在沙發邊的?時鄔一眼。
“嗯。”時鄔點下頭,看著他說:“想問你是要什么時候回北京來?著。”
她邊說邊在沙發上?坐下來?:“給你發了消息也沒回,就過來?了。”
“估計六月底吧。”程今洲估摸地說著,微蹙了下眉,濕了的?衣服貼在身上?挺難受的?,他低頭看了一眼,但暫時沒管,轉身打開冰箱拿了瓶水出來?,才到時鄔對?面的?沙發坐下來?,只說:“合同七月一結束。”
“噢。”時鄔若有所?思地點了頭。
“怎么了?”程今洲問。
“也沒什么。”時鄔簡單說:“就我姐這兩天要去?濟南,你也在的?話她放心點,讓我來?問問。”
程今洲了然地點下頭,邊擰著瓶蓋邊“嗯”了一聲,有男朋友陪著的?話,是放心點,離得也近。
把?正事兩句話聊完后,屋內短暫地沉默了一會,主要是時鄔沉默,只外面漆黑夜里的?小雨還?在淅淅瀝瀝。
她手腳并攏地坐在那,見程今洲正垂眼看著撂在茶幾?面上?的?手機,一手劃著,一手懶洋洋地搭在后脖頸抓著濕發,時鄔有點難為情地又想起了自己的?小作文。
她甚至想去?毫無道德地偷看一眼程今洲的?手機,好確認他到底收沒收到消息。
“明天要不要去?看電影?”程今洲聲音挺低地問,頭還?是沒抬,微著彎腰,從他這個姿勢看過去?,撐著濕衣服的?肩膀既正又寬闊,順著往下就是肌肉線條流暢的?手臂,他正在手機上?翻著達人推薦的?攻略,說:“暑期檔的?已經開始上?了。”
“都?行。”時鄔好說話地回。
“嗯。”程今洲抬手摁住手機,特放心似的?,把?面前的?手機推到了她那邊,“那你看看想看哪部。”
時鄔視線跟著他的?動作又移向自己面前,看著她垂著眼望著手機頁面,程今洲也從沙發上?重?新站了起來?,打算去?臥室把?濕衣服換下來?。
而時鄔就睫毛動了動,低頭看著前一秒剛在想,后一秒就過來?了的?手機,也抬手,將新上?映的?電影左右滑了滑,看看都?有哪些。
“你看你大概想看什么時間場次的?,幾?點去??”程今洲在臥室里問,聲音雖隔著距離傳過來?小了點,但也清晰,嚇得剛把?界面切到微信的?時鄔一激靈。
而程今洲還?在繼續:“早的?話,等結束后可以順便吃個飯。”
畢竟是第?一次約會,不想就這么早回來?。
“我都?行。”時鄔大聲回他。
可能是做賊心虛,被嚇了這么一下,時鄔心跳砰砰作響,坐在沙發上?忙不迭地又把?界面切了過來?,還?特自覺地捧著那個手機站了起來?,也跟著去?臥室,問他:“你呢,你想幾?點去??”
而程今洲那會剛從衣柜里拽出來?兩件干凈衣服,扔在床上?站在床邊正準備換。
他抬眼看著突然闖進來?的?時鄔,靜默了十?幾?秒,腦子里天人交戰似的?思考著要是讓她出去?,是不是顯得太疏遠,而時鄔也正捧著那個燙手的?手機看著他,莫名其妙地大眼瞪小眼。
“看你,我起得早。”程今洲垂下視線淡淡說。
“噢。”時鄔應了一聲。
又僵在那了十?幾?秒。
程今洲手叉在后腰,垂著腦袋嘆了聲氣,想著都?男女朋友的?關系了,當面換個衣服,好像也沒什么。做人家?男朋友,別這么小氣。
于是緊接著,時鄔就見著了程今洲還?沒等她跟他確定場次完出去?,就站那兒,抬起手背對?著她脫了身上?的?濕T恤,順著把?濕衣服撂到旁邊時,身體才稍微偏過來?些。
小雨噼里啪啦地拍打著窗,空氣也是撩人心動的?濕漉漉的?感覺,程今洲沒刻意想秀什么,就單純地換件衣服,脫完就又拿了床上?干凈的?那件黑色,給自己套上?,直到抬手拉著衣服的?下擺沿一點點拽下來?,蓋住一直沒到褲腰里的?腰腹上?的?干凈線條,整個過程不超過半分鐘。
時鄔就還?是捧著手機,站在那愣愣地看著他。
程今洲,這么大方的?嗎?
而程今洲換完上?面的?,就又抬了眼視線掃向她,似乎有點欲言又止:“你。”
他嘆了聲氣,收回眼,想盡量不管她,伸手去?撈那條休閑褲,撈到手里拎了兩下,覺得自己好像沒就這么給人看光的?癖好,還?是自己脫的?,光給她看,又不干什么。于是他站在床跟前,沒忍住又看了一眼她,喉結滾著:“你是,打算繼續看我換褲子?”
有點快了。
第46章 046
深夜, 雨連綿不絕地下了一夜,直到隔日,雨才停了一陣。
時鄔莫名覺得她和程今洲兩個人之間有點?怪, 但也說不出是哪怪, 似有若無的, 又叫人捉摸不清的,惴惴不安地在床上翻來覆去半晌, 也沒琢磨出來。
從時鄔那知道程今洲是六月底才回北京后?, 時清歲就買了隔日去濟南的票, 剛好能跟著李堯華一起過去,手機上也存了程今洲的號碼。
老房子建得太久,隔音效果也不好,時鄔半夜三?更躺在床上看著程今洲的信息時, 還能聽見?一樓時清歲收拾行?李的聲音。
超時:【看十?二點?多的那場?】
時鄔側躺在床邊, 給他打?字回:【嗯。】
似乎還沒從上學的狀態里抽離出來, 時鄔看著手機右上角的時間,總覺得到了清晨五點?, 就還是要起床去上學。前一覺睡多了, 時鄔這一夜里沒怎么睡著, 跟程今洲互相道完晚安后?,就找了部評分?還不錯的電視劇刷,一直到快要天亮, 時鄔才戴著耳機有些困意地睡過去,但也就只睡了三?四個小時, 就又醒了。
是上午, 但下了快兩天的雨終于停了,薄弱的陽光穿過云層, 小城逮著找個雨水喘息的間隙,又庸庸碌碌地忙碌起來。
時鄔還記得前一晚跟程今洲說好要出去看電影的事,拖拖拉拉地在床上刷了大半小時的手機,才洗漱下樓。樓下,時清歲不知道什么時候起的,時鄔記得昨晚收拾行?李的聲音大概直到一兩點?才停,但這會兒餐桌上已經晾涼了好一些裝在飯盒里的飯,時清歲給她做的,雖然有外賣,但也怕她一個人在家吃不好,所以能給她留幾頓,就先做幾頓。
而每到這個時候,時鄔都會有種很復雜的情緒,想著時清歲怎么這么好,但又不想她這么好,會辛苦。
時鄔一直覺得,雖然她和時清歲時同父同母的親姐妹,但兩個人的性格真的算得上天差地別,甚至半點?也不著邊。
而這也許是因為時清歲是父母恩愛時生的小孩,但等到時鄔出生的時候,爹媽甚至已經離婚了,于是不管她面上看起來多單純無害,也天生從娘胎里出來就有那么點?兒帶刺。
但更靠譜一點?的原因,或許也是因為她生下來就單親,所以時汪和時清歲覺得她可憐,從小就對她特別溺愛。
在時鄔看過的影視劇里,不說百分?之百,百分?之九十?九父母有一方缺失的小孩,似乎都會對那個缺失的一方渴望向往,成為一部分?永遠需要反復治愈的童年?。
但很奇怪的是,時鄔卻沒有這種感覺,甚至因此?懷疑過自?己是不是天生情感涼薄,小時候第?一次接觸到媽媽這個詞的時候,因為家庭里沒這個角色,也還不知道有宋岑這個人,她甚至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向時汪問出了“媽媽是什么東西”這樣的問題。
不得不說,即使是長大后?的時鄔,回想起這個畫面的時候,也覺得自?己很招人疼,但她那會兒的確只是單純地好奇,沒什么其他特殊的感情。
可能是時汪和時清歲從小給她的愛足夠多,沒出事以前,時鄔一直覺得自?己挺幸福的,有沒有媽媽這件事甚至沒在她腦子里出現過幾次。只是人之初,性本惡,雖然大部分?人看她都覺得很可憐,但也會有還沒受到良好教育的破小孩,明知道她和別人不一樣,也要故意和她說一些尖酸刻薄她沒媽媽的話。
她那會也就才五六歲,但她從小就覺得自?己是個天才,天才不僅沒難過,小小年?紀就很懂怎么反殺戳人心窩子。
她站在那,盯著對面頤指氣使的小女孩,慢慢悠悠地用小肉手摸了摸身上時汪給她買的漂亮公主裙,她一個衣柜都是,又端莊優雅地從身上時清歲給她做的,小珠子串成的漂亮小挎包里,掏出了一大把的零花錢,有零有整,還有鋼镚,賤賤地顯擺給她看:“這是我爸和我姐給我的,你有嗎?”
緊接著,在都還沉不住氣的年?紀里,那小孩就氣沖沖地被氣走了,沒隔多久,時鄔還正?在院子外頭舔著冰棒呢,就聽到了那小孩開始在家里嚎了,大概是零花錢沒要著,又被她媽揍了。
所以絲毫不帶夸張成分?地說,時汪只是自?己生活方式習慣從簡,但他們家家底其實很殷實,時鄔小時候也一直覺得自?己比程今洲富多了,十?幾年?前那會,她那個小挎包里的零花錢就沒有低于過一百的時候,剛少兩張,就又被塞了新的進去。
以至于活到現在看見程今洲成了富二代,時鄔也難得感慨,人生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起得晚,不著急時時鄔又喜歡磨嘰,坐在餐桌那吃了兩口飯,繼續看了半集昨晚的電視劇,就眼看著差不多要到十二點了。
因為明天就去濟南了,時清歲今天不去中?藥館,時鄔和她說了聲待會要出去后?,就上樓上去換衣服,挑了半天,拿了件亞麻白的連衣裙,料子柔軟寬松,沒什么裝飾,只面料上自?帶點?重工工藝的鏤空,從吊帶到長度到小腿的裙擺,單面都是一體裁剪,適度地露著手臂和鎖骨脖頸。
等到時鄔又梳了兩下起床還沒梳的頭發,收拾完,坐在床邊給程今洲發過去條消息,緊接著就握著手機重新下了樓。
時清歲那會兒正站在客廳里收拾衣服,聞聲望了她一眼,語氣和平時不變,正?常地問:“你談戀愛了?”
“”
時鄔斬釘又截鐵:“沒啊。”
天空出著微弱的太陽,但天氣預報顯示下午還可能有小雨。
時鄔低著頭,到樓下后?給程今洲發過去條消息,問他帶傘了沒有,要是帶了,她就不帶了,拿在手里也不方便。
超時:【嗯,有傘。】
夏季雨后?的行?朝巷難得的帶點?兒清涼,巷子口一陣陣的清風吹拂過來,帶著樹葉尖上懸著的雨滴,一陣陣的噼里啪啦重新吹落在地,老式的院落建筑立在巷道兩邊,隔著圍墻,樹木濃郁綠葉成蔭,巷口處還有正?掛著相機拍照取景的攝影師。
時鄔拿著手機,踩著還沒完全干透的地面出門的時候,程今洲已經提前到路口的地方等著了,懶散地在太陽下倚靠著電線桿,穿一身黑,戴了頂棒球帽,只有袖口那一行?英文小標是白色的,簡簡單單地襯得人更干凈利落。
巷子里的主路不算寬,也就大概三?米,時鄔朝他那走的時候,程今洲還沒看見?他,手抄著兜靠那單手看著手機,肩后?斜挎了個比平時訓練包要小一些的挎包。
一直到時鄔走到離他還剩兩三?米的地方,程今洲才第?六感似的,從手機上自?然地抬起眼來,望向了時鄔,時鄔也正?看著他往這邊走。
微風吹著,頭頂樹葉層疊摩擦在一起沙沙作響,連帶著裙子也蕩起些弧度,時鄔身上的裙子是白色,但又和皮膚是完全兩種不同的白,太陽光底下,從皮膚里透出來的白更瑩潤些,兩人中?間似乎有停頓的一秒鐘,程今洲嗓音如舊,淡淡的有點?兒清冷勁地問著:“來了?”
時鄔點?頭:“嗯。”
“打?車去嗎?”時鄔問,隨手就把自?己手機放到了他口袋里,她身上沒衣兜,手拿著就有點?煩。
程今洲點?下頭。
還是照舊走到巷口才乘車,出門的時候在手機上提前打?,走過去的時候剛好能到。
去的一路上,時鄔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地沉默坐在后?座,只偶爾偏頭看一眼身旁的程今洲,然后?就見?他正?好也在往自?己這邊看,兩人一言不發地對視著,于是氣氛就有點?變得更加沉默。
從出門到下車的這半小時功夫,太陽光線似乎更亮了些,像是多云的天氣,也不知道下午天氣預報的小雨是真是假。
兩人提前到了十?多分?鐘,順著商業廣場的電梯到二樓影院門口的時候,那場電影剛好開始驗票。
不知道是因為場次剛好在飯點?還是時鄔挑電影的眼光不太行?,兩人進到影廳里后?,坐了五分?鐘,直到電影快要開始,偌大的影廳里都還只有他們兩個人,還是個中?間沒扶手連在一起的情侶座。
時鄔睜著眼睛,睫毛眨了下看著前方的大熒幕,覺得程今洲今天怪怪的,正?猶豫著要不要再?轉頭看他一眼時,時鄔就忽地覺察到自?己落在身側的手被人牽了過去。
她低頭,看見?自?己和程今洲牽在一起的手,不是刻意的十?指相扣,就只是把她手稍微拉了點?過去,程今洲手在下面,手心朝上,半包著握著時鄔的。
時鄔順著手臂抬起眼看他,程今洲那會也正?偏著頭,帽檐擋住了大部分?熒幕投過來的光線,叫他五官顯得更立體和深邃了些,看著她明顯有些愣住的眼神,程今洲喉結動了動,試探地問:“不能,牽嗎?”
“”時鄔覺得他問的這個問題,就渣得很有水平:“也不是。”
“噢。”程今洲這才松了口氣地將頭轉過去,冷冷清清地倚在那看著前頭,但耳朵有點?輕微的紅,隨后?沒幾秒,就又轉了過來,在時鄔還沒反應過來的眼神里,垂下眼睫靠過去,在她額頭上親了口。
“”
電影即將開始播放,正?進著前頭其他電影的宣傳片,座位四周的燈已經全部暗了下來,昏暗一片。
時鄔愣在那,還是側著的姿勢,肩膀都忘了轉回來,感覺自?己耳垂和臉頰都在冒著熱氣。
她覺得,他們倆,等會兒應該找個機會好好地談一談。畢竟都是成年?人了,就算是約‘炮,也該先提前明確一下各自?的想法和關系。
而程今洲,就對此?還毫不知情地坐在那,兩分?鐘后?,沒忍住,坐著也比時鄔高?大半個頭地側過來又垂眸看了她眼,而時鄔那會依舊還沒轉過去,宕機的腦子勉強活動了下,覺得程今洲似乎總偷看她。
而程今洲就多少演技在身的,裝作不經意對上視線地和她對視了幾秒,隨后?自?然地將眼神逐漸收回來,慢慢落向別處,只是耳朵更紅了一點?。
服了,這么漂亮干嗎。
不想看電影了,只想親她。
第47章 047
據科學家研究, 兩個人?在一起越久就會越相似。
而像她和程今洲這種一起長大的關系,理論上相似度只會更高,好比程今洲是?體育競技選手, 而她雖然和這行無關, 但也一直記得小?時候程今洲在比賽時傳遞給她的感覺, 一種完全?享受的,又志得意滿的競技狀態, 而時鄔在學習上就是?這種感覺。
不管是?程今洲轉學過來第一次考試就一鳴驚人?刷新了年級第二, 又或者在他之前, 算作自己?唯一競爭對手的林清北,也有人?問過她害不害怕哪天?被超越,繼而因此感到有壓力。
但很實在地說,或許這類心情有, 但并不是?害怕, 時鄔沒?害怕過, 甚至如果程今洲后面真能超過她,她還?會因此感到興奮, 因為等再到下一場考試時, 時鄔就會研究怎么把他刷下去, 而她自己?的水平也會之前的自己?更高,就和程今洲一路從黎江贏到北京一樣。
所以?她和程今洲是?像的,甚至是?很多地方相似, 其中?應該也包括了戀愛的方面。
在時鄔的記憶里,兩人?第一次接吻的時候在跨年, 帶著?難以?說明白的暗戀情愫, 和一點魯莽,沖沖撞撞地有了第一次嘗試。
而第二次, 就是?在北京時她喝醉了那晚,其實印象里好像是?她先鬧的,她也沒?什么特別心猿意馬的歹心,只是?像貼著?喜歡的小?狗一樣,想親親他,摸摸他,嗅他身上的味道。但程今洲大概覺得兩人?既不是?戀愛關系,她又正在醉著?,乘人?之危不管做什么都不太對,于是?留著?道德線的只是?讓她親著?他,兩只手甚至不敢搭在她身上,就落在身側撐著?床,直到時鄔差點兒不小?心從床邊栽下去,程今洲才伸手撈了她一下。
這些就是?寥寥兩次,她和程今洲在一起時的全?部印象。
但都不太像今天?的他——
“這電影你喜歡嗎?”程今洲問。
時鄔搖了搖頭,雖然才開始二十分鐘,但她已經?沒?興趣了,也可能是?她一直忍不住地在走神,接不上前因后果。
“那還?想看嗎?”程今洲偏著?頭,后腦勺靠在椅背上靜靜看她。
時鄔望向他:“怎么了?”
程今洲笑得有點沒?轍:“想吻你啊。”
偌大的影廳光線昏昏淡淡的,也空蕩。
可能確實是?時鄔挑片的眼光不太行,周末外加這一屆已經?高考結束的時間點,竟然也能體驗到包場的感覺,也更隱私了些,直到程今洲的第一個吻落到她唇角的時候,時鄔還?在微怔,久久沒?回過神來。
她覺得自己?心跳有些快,很快。
五光十色變換的光影在大熒幕上變換著?,穿過前面的觀影席再落到兩人?身上時,就只剩下極淺的光痕,時鄔抬眼和他靜靜對視著?。
“怎么了?”只親完蜻蜓點水的第一下,程今洲就又懶懶地靠坐了回去,這會只微抬著?下巴垂著?眼認真看著?她,嘴角有絲不明顯的弧度:“不習慣啊?”
時鄔垂睫看了眼兩人?還?在牽著?的手,“嗯”了一聲。
是?啊,不習慣啊。
而程今洲只當她是?剛確定關系還?不習慣,畢竟他自己?也還?有那么點不好意思,于是?就輕笑著?,坐那兒耐心引導地問:“那你排斥我?親你嗎?”
時鄔搖頭。
“那不排斥,就是?喜歡啊。”程今洲輕飄飄地給她下了這個結論,但唇邊的弧度更深了點,嗓音也是?低低的蠱人?。
看著?時鄔微怔的表情,程今洲揚了下唇角,手上勾著?她的手指,繼續引導地問著?:“不排斥,那就多親幾次好不好?”
看著?兩人?的距離再一次逐漸拉近時,時鄔覺得自己?有點完了,程今洲好會勾‘引人?啊。
她甚至有一點鬼迷心竅地覺得,他們是?不是?在談戀愛啊,畢竟小?狗不會沒?分寸地亂親女孩子啊。
時鄔覺得自己?心跳快得快要喘不過氣一樣,有一點頭暈目眩,坐在座位上有點緊張地攥著?膝蓋上的裙子,就這么看著?程今洲靠過來,先是?慢慢地親了下她臉頰,隨后又親了下她額頭,直到最后,才停留在她的嘴唇上,柔軟的,潮濕的,氣息交換的。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座位的最后一排逐漸響起了輕輕的細細密密的,試探著?接吻的聲音,明明兩人?也不是?第一次親,關系也還?沒?和他面對面的說明白,但時鄔卻極其喜歡此時此刻的這種陌生感覺,親起來有一點飄飄然,試著?摟住程今洲的腰的時候,她甚至有那么點兒心悸的感覺,鮮活的青澀的,燙得人?心口微微灼熱。
電影放到哪兒到底好不好看的程今洲已經?不知?道了,接吻稍稍分開的空隙,他垂眸看著?時鄔同樣望著?他的眼睛,直覺自己這會兒耳朵應該紅得要死,因為他心跳聲很快,但他不想停下來。
真奇怪,明明在他大部分只有枯燥訓練的青春期里,一直覺得接吻只是?嘴唇貼著?嘴唇這種物理上簡單碰觸的事?情,可和時小?鄔在一起,怎么會這么讓人?喜歡,甚至忍不住想著?電影估計還有一個小時才結束,那他能一直這么親嗎。
“程今洲。”時鄔喉嚨咽了咽,小?聲地喊他。她還是側著坐在那的姿勢,只是?和他靠得更近,緊貼著?,伸著?手環著?他的腰,手掌輕輕抱著?他的后背,抬著一雙有些因為接吻接得太久,而有些蒙眬的眼睛和他靜靜對視著?。
“嗯。”程今洲垂著眼應她,喉結動了動,嗓音帶些啞:“怎么了?”
“你能不能也抱抱我?。”時鄔動了下睫毛,輕聲說:“你好像,沒?抱過我?。”
“嗯。”片刻后,程今洲才出聲,垂眼笑著?看她,扯了扯唇,他抬手,“過來,我?抱抱你。”
動畫電影的飛行器還?在大熒幕上穿梭來穿梭去,話落的同時,時鄔就被他張開手臂摟進了他的懷里,臉頰貼在他的肩膀邊。
屬于他的心跳聲和體溫一點點地傳遞過來,骨骼和肌肉不同的原因,男孩子的懷抱似乎更寬闊硬實些,心跳聲也更蓬勃有力,就連收著?勁撫在后背的手臂,也帶著?莫名?的只要他想她就掙脫不開的力量感,但卻并不會感到害怕,反而踏實、溫暖、安心。
只是?時鄔經?驗有限,這或許只是?程今洲的懷抱的感覺。
“我?一直覺得,擁抱是?喜歡一個人?時最原始的欲‘望。”時鄔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視線朦朧地看著?前方空蕩蕩的一排座椅,輕聲說。
“沒?不喜歡你。”好像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程今洲手掌安撫似的拍了兩下她的后背,笑了聲,又有些無奈地嘆了聲氣:“是?因為太喜歡你了,所以?才沒?抱你。”
第48章 048
電影結束, 頭頂的燈自動被打開,光線重新進入到眼睛里?的瞬間,時鄔沒忍住瞇了瞇眼, 有些恍惚, 大腦缺氧似的發蒙, 跟著程今洲一道出影廳的時候,還覺得有點兒腿軟。
在暗處待了太久, 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
“先坐著等會吧。”沒著急出去, 兩人在影院的休息區找了張還算干凈的桌子?坐, 隨后程今洲視線往一旁的點餐區瞄了眼,自然?地說:“我去買兩杯喝的。”
“嗯。”時鄔點了頭,坐下來從他的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機。
太陽一出,地面溫度就跟著上來, 曬著昨夜殘留的雨水, 整座小城都像蒸籠似的。
影院里?人的確不算少, 不知道是哪個影廳,兩邊差不多同時結束, 烏泱泱地從檢票的通道口出來一堆人, 時鄔抬頭瞄了眼, 隨后又低下頭看手機。
總共差不多兩小時的動畫片,一直沒看,微信里?這會已經擠了好幾條李夏妮和華子?的消息。
米奇和米妮:【出來玩啊, 我們今天吃走地雞!】
華子?一定能考上大學?:【是啊。來啊時鄔,上了大學?就沒什么?時間回來了, 得多吃兩頓再走。】
時鄔看著微信里?的消息, 沒忍住嘆聲氣,好奇這兩人怎么?這么?有精力, 昨晚上KTV玩到半夜才回去,今天兩眼一睜就是走地雞。
從望灘,到農家樂,得有五六十里?,公交車都得轉兩三趟。
烏篷船:【幾點啊?】
米奇和米妮:【都行,我們倆已經到了,待一下午呢,你給你那男朋友也帶上吧,蔣熾也在。】
時鄔盯著那一行字,皺下眉,手比腦子?都快,打出了一連串:【?????】
但對面大概不知道這問號問的是“男朋友”這三個字,還以為時鄔是納悶為什么?蔣熾也在,李夏妮:【昨晚上蔣熾喝得跟死狗似的,就在華子?家睡的。】
“”
這就有點沒默契了啊米妮。
“要冰的還是常溫?”還不等時鄔繼續發消息問,程今洲人已經從點餐區回來了,一身黑襯得他挺拔又利落干凈,摘了帽子?放到桌面,隨手抓了兩下被壓得有些變形的短發,另一手拎了兩杯橙汁,一杯加冰一杯沒加,平常地問她。
“冰的吧。”幾乎不帶猶豫的,時鄔仰起臉說。
她大多時候都愛喝冰的。
“嗯。”順著她的話,程今洲把手里?邊那杯結著水珠的冰橙汁遞給她,身上那件黑色T恤不知道什么?時候比看電影前多了幾道淺淺的褶皺,不知道什么?時候搞七搞八的折騰出來的,但也沒管,隨后就在時鄔旁邊拉了張餐椅坐下來,視線朝著影院出入口的地方看了一眼——真服,怎么?親完了還有點不好意?思了。
過去片刻,程今洲有點沒轍地嘆了聲氣,多少有點少男心事難猜的將?視線從出入口又挪了回來,落向了圓餐桌對面的時鄔,見她正垂著頭,看起來比他要自然?得多,只專心致志地“嘭”的輕微一聲把吸管插進飲料杯里?。
“餓嗎?”程今洲慣常地唇邊勾著點弧度,問她。
時鄔聞言視線從橙汁上抬起來,看向他:“還行。”
隨后想起了李夏妮剛給她發的消息,又問:“你想吃走地雞嗎?”
“”
程今洲笑了下,微努著唇,聰明地一聽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衛格樺和李夏妮?”
時鄔“嗯”一聲:“也還有你表弟。”
她解釋:“昨晚上喝多了,被衛格樺領回去了,今天也跟著一塊去農家樂那邊了。”
“你想去?”程今洲后背挨著椅背,語氣漫不經心地揚著唇角。
時鄔點頭:“嗯,李夏妮想考云南警官學?院,雖然?不知道分數情況,但肯定是要出去上大學?的。華子?就更懸了,大概是分夠上什么?就選什么?,還不知道要去哪。”
她嘆聲氣:“等到后面上大學?,見他們的次數應該就少了。”
成長?和分別,似乎總是人生課題。
雖然?現在還都沒心沒肺的玩著,說得輕松,但時鄔差不多已經預見到到時候李夏妮得抱著她痛哭一場才會開始收拾出發到另一座城市的行李。
“行。”程今洲勾了下唇,手放在桌面,無意?識地有一下沒一下輕敲著桌子?思考,視線順著落地窗外?影院外?頭看了眼:“不過這會太陽大了,農家樂有點遠,我去找修車廠那邊借輛車再過去。”
地方太偏,最后的那點山路左拐右拐,打車的話估計離著一兩里就得把他們撂到路邊,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又在打著冷氣的影院坐了一會兒,時鄔這才跟著程今洲挑著塑料隔簾出去。
外?面的水泥地面仿佛蒸烤似的,除去路面凹凸不平的地方還積著點水,已經幾乎都被烤干了,熱浪一陣陣地襲來,連吹過來的風都帶著盛夏天的溫度。
其實按照在北京那幾天對程今洲開車技術的了解,時鄔對他挺放心的,但等到幾分鐘后,看到那輛破破爛爛的五菱宏光時,時鄔就不免有點擔心,他倆會不會在路上開著開著,這車就散了,電影里那種畫面上只剩下兩個車轱轆的那種。
“李錦出去有事,車開走了。”三萬頂著頗有藝術的爆炸頭小辮發型從車上下來,一身打扮像是什么?既熱愛搖滾又喜歡飆車的復雜分子?,瞄了眼站在程今洲旁邊白白凈凈連穿個裙子?都是白色的時鄔,才悠悠收著視線跟程今洲說:“這車你隨便?先開著吧,反正不至于?半路熄火,上周剛給這車檢查過。”
“行。”程今洲笑,說了聲謝。
有總比沒有好啊,再怎么?,也是比坐公交是要舒服點。
頭頂香樟葉子?嘩啦啦的,看把車送到手,三萬沒再說什么?,烈烈驕陽下頂著那身皮衣皮褲的打扮轉身就欲走,程今洲喊住他,打量他一圈,下巴頦才往他身后的路稍稍一抬,指過去:“你就走回去?”
那挺過意?不去,實在不行,兜一圈再把人送回去也行。
“哎喲媽呀,誰受那破罪。”三萬擺擺手,頭都懶得轉地往前指了指,說著:“我這老江湖還能叫你操心?”
“我不回去,就去前頭網吧跟人打游戲,約好了的,望灘區LOL戰隊半決賽,晚上李錦回來還在這邊下館子?呢。”
說完他才偏過頭,瞅瞅時鄔,又瞅瞅程今洲,估計是有挺多屁話想放的,但看著場合又憋回去了,只說:“你回頭晚上有空也來啊,小姑娘也能帶著,反正咱都是文明人,不怕嗷。”
時鄔:“”
雖然?以貌取人不對,但時鄔覺得他看起來的確少了點說服力,多解釋的這一句更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直到看著人一直離開,時鄔才緩慢地舒出了一口氣。
“他叫三萬,在修車廠跟著李錦工作。”程今洲開了車門,看時鄔坐進去,笑笑說:“不怎么?文明,但確實不是什么?壞人。”
時鄔聽著口音:“東北過來的?”
“嗯,來了好幾年了。”
上一次去農家樂,還是大半年前的事了,程今洲總共也就只去過那一次,跟著坐公交不知道怎么?左拐右拐的,這會得先打開地圖搜搜導航看。
“還行,都是郊區的路,沒什么?紅綠燈也不堵。”程今洲說著,就手握著方向盤,調轉了個方向:“估計一小時內就能到。”
時鄔坐在副駕駛,點了頭,余光瞄著外?面馬路上來來回回的車輛,又觀察看著程今洲熟練地踩離合掛擋,好奇地問:“駕照要學?多久?”
“快的話兩個月就行。”程今洲:“怎么?了,你想學??”
時鄔點頭:“正好暑假沒什么?事,有點無聊,先把駕照考了也行。”
車平緩地開上路,“哐當?哐當?”的噪音明顯,行將?就木的像是隨時準備退休報廢,但程今洲大概真是技術過硬,幾根手指放松地把著方向盤,兩條長?腿屈在那,看不出來絲毫的緊張。
農家樂的方向是南邊的郊區,開過去的一路樹葉綠油油地招搖,路面上的車輛和商鋪都越來越少,光線強烈地灑在海面,白云也飄飄渺渺,還要經過一段跨海大橋。
時鄔手上握著那半杯橙汁,冰塊還未完全融化,不知道這車的空調是有什么?問題,冷氣遲遲打不起來,于?是程今洲干脆把四面車窗都降了下來,車跑在路上吹著風比等那點冷氣要涼快。
時鄔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對了,你有沒有什么?不用的二?手車,或者買二?手車的渠道,我想買一個。”
到時候她不開,時清歲也能開,下雨天來來去去的都方便?些。
“二?手車?”程今洲問。
時鄔“嗯”一聲:“二?手車,便?宜點吧。”
“我沒有,我就那一輛。”程今洲笑了笑,說著:“想買的話回頭問問李錦吧,他那邊渠道多。”
時鄔順著問:“那你那輛貴嗎?”
她還挺喜歡的。
“路虎嗎?還行,去年買得了。”程今洲想了想:“花了之前存的壓歲錢和工資獎金,剩下的我媽給了,快兩百萬吧。”
時鄔:“”
看著兩人的位置在地圖上顯示出來,慢慢地往前進著,時鄔嘆了聲氣,想著十萬的二?手車應該也不錯,反正就是個代?步工具。
時鄔思維跳躍得快,忽地又問:“你要參加的比賽是在哪天?”
程今洲:“你生理期是哪天?”
兩人幾乎是同時說出來。
“”
“你問我生理期干什么??”時鄔聲音越來越小,奇奇怪怪地打量他,手上捏著飲料杯,那點怪異的感覺簡直快要呼嘯出來。
“關?心你唄。”相比之下,程今洲話說得坦然?,語速不緊也不慢:“我也挺愛喝冰水的,以后你不在生理期的時候,我就直接買兩杯了。”
時鄔試探又猶疑地問:“這么?貼心?”
“是啊,畢竟是你男朋友呢。”他做了不少攻略,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比研究數學?題還上心。
“我們,難道是在談戀愛嗎?”時鄔愣愣地看他。
“吱呀——”一聲,這話問得就有點突然?,程今洲沒忍住停靠路邊剎了車,單手握著方向盤回過頭悠悠看她,兩人視線撞上,挑了下眉,似乎也正意?外?:“我們,不是在談戀愛嗎?”
“”
程今洲有點好笑地看她,勾著唇,看她那唇邊被咬出的紅意?還沒褪完:“不是談戀愛也能跟我親得這么?起勁兒?”
“還想摸腹肌,以為旁邊那攝像頭拍不到你?”
“”
第49章 049
在后半程往農家樂去的?路上, 像是多說多錯似的?,時鄔沉默得一句話沒說,只?是轉而低著頭?在手機上搜索:怎么樣才能把綠茶哄好?。
她覺得, 程今洲多少有那么點兒不爽, 踩小破車的?油門似乎都比剛才使勁了些。
“你生氣了?”臨快到時, 時鄔試探地問。
“沒啊。”程今洲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手指落在方向盤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哪敢, 又?不是男朋友。”
“”
車程總共花了四十多分鐘, 藍天?白云悠悠飄蕩, 遠處山坡錯落連綿不絕,一路開到農家樂的?大門前,綠油油的?梯田隱沒在后面的?山林霧氣間,這會還沒到旅游的?高峰期, 跟上次來時, 人明顯少了些。
車就?隨便地停在后院旁邊, 旁邊有一排剛開放的?民宿,可以容留在這過?夜的?游客, 而衛格樺幾人就?正坐在其中一間打著牌, 坐在地板上臉上貼著紙條, 耳尖地聽見外面有陣動靜,伸著頭?往外瞄。
三人來得早,剛幫衛格樺爺爺奶奶干完活, 身上換的?都是碎花老年裝,灰頭?土臉地坐在黃澄澄的?木地板上, 順著半敞的?移門, 就?望見了光鮮亮麗的?兩人。
“吃了嗎?”還沒等兩人進來,衛格樺就?先問了。
“沒。”時鄔說。
說完就?扶著移門門框, 脫了帆布鞋進去,李夏妮盤腿坐在那,一身大藍大紅色的?碎花套裝,仰臉看著自己閨蜜穿著件連衣裙盤靚條順地進來。
“看完電影直接過?來的??”李夏妮盯著坐到自己身旁的?時鄔問。
“嗯。”時鄔垂著頭?,拿起旁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杯:“不是過?來趕中午飯?”
李夏妮點點頭?:“是,但還要等好?一會兒,估計得成下午飯了。”
她手往前院游客正常待的?位置一指:“剛好?要弄新菜式讓我們嘗嘗點評一下,新疆玉石燒烤,前頭?還在現宰呢,是我們仨從?后山牽過?來的?小羊羔。”
“”
“哥,他倆虐待我。”蔣熾見程今洲也過?來了,跟找到娘家人似的?,有氣無力地說著:“他倆不讓我牽小羊就?算了,還讓我就?跟在后面撿羊糞球。”
“”
“你是三歲嗎。”程今洲順著時鄔身旁坐下來,視線冷清不偏不倚地往蔣熾身上瞥了眼,話還沒說完,就?先嘴角沒忍住地勾了點弧出來:“在哪牽的?,還能玩嗎?”
“”
這會距離開飯的?時間還長,也都肚子有點餓了,時鄔牌技不精,李夏妮剛好?想出去透透氣,于是兩人干脆一合計想先去廚房那邊找點吃的?過?來,墊墊肚子。
移門外就?是走?廊,懸著青瓦片搭的?屋檐,遮擋著外頭?毒辣的?光線,時鄔跟李夏妮坐在地板上又?重?新把鞋子穿好?,屋里的?蔣熾不忘嗷嗷:“帶點水果啊。”
李夏妮扶著門框,手上正拆著鞋帶往后喊:“知?道。”
隨后,兩個女孩收拾好?整裝待發,臨踏出這片走?廊前,火辣辣的?溫度落到皮膚上,時鄔忽地又?想起來似的?,回頭?往程今洲那看了一眼,伸手:“傘。”
程今洲聞言把包里的?那把晴雨雙用傘給她遞過?去,問了句:“好?拿嗎,要不要再?去一個人?”
時鄔搖了頭?,她覺得她和李夏妮需要一點獨處的?時間。
從?后院到前院要繞個不小的?圈,踏出走?廊后,兩個女孩撐著傘走?在太陽下,李夏妮邊走?邊回頭?往民宿的?方向探頭?,而后又?往身旁不動聲色的?時鄔瞄了瞄:“你倆怎么像是在冷戰一樣,感覺氣氛有一點別扭。”
時鄔試探地說:“還好?吧,很明顯嗎?”
“不是。”李夏妮搖頭?:“是他有點明顯,從?剛到時就?看著很缺你的?愛一樣。”
“”
穿過?前頭?大鐵門敞著的?通道,就?是前院,沿著墻壁邊四處都種著果蔬和花花草草。
兩人對這邊熟門熟路,廚房的?兩個叔叔阿姨也都認識她們,進這廚房重?地刷臉比刷卡好?使,看著桌面上剛出鍋的?炸蘿卜子和包子,李夏妮不客氣地從?一旁抽了個紙袋,隨便夾了幾個放進去。
“這個,還有肉丸子,剛炸好?的?香。”正守著灶臺大鍋的?廚房阿姨,見兩人過?來找東西吃,抄了個漏勺,從?汩汩冒著香氣的?油鍋里撈出來一勺剛炸得金燦燦的?肉丸子,朝兩人示意。
“謝謝,謝謝阿姨。”李夏妮馬不停蹄地抱著紙袋子,又?從?旁邊拿了個瓷盤子去接:“都記衛格樺賬上。”
見她那無頭?蒼蠅的?樣,阿姨又?熱情地問:“香烤大蝦要不要?”
李夏妮點頭:“要,要。”
而時鄔就?蹲在那,翻了翻背簍里的?新鮮瓜果,見里面五花八門的?什么都有,于是拿起手機拍了張,給還在等著哄的?男朋友發過?去:【你想吃哪個啊?】
超時:【都行。】
好?冷漠無情的?兩個字。
于是時鄔干脆暫時也不管了,收了手機,舀了半盆清水,隨便挑了幾樣,清洗干凈就?裝進塑料袋里。
而李夏妮那邊已經好?了,抱著沉甸甸的?紙袋子凱旋地過?來,嘴里還咬著一個,把要裝的?裝完后,就?一道打道回去,相比之下,還是時鄔手上輕松點,總共就?拎了袋水果,所以也還是她撐著傘。
“聽衛格樺奶奶說,不下雨的?話,街鎮上今晚有打火花的?表演,傍晚就?開始了,咱們要不要去看?”李夏妮問著。
時鄔點頭?,“嗯”了聲,但腦子里主要還在思考著另一個問題,接著之前還沒來得及問的?問:“你跟華子,怎么知?道我和程今洲在一起了的??”
畢竟她本人,也一個小時前才后知后覺地剛得到這個消息。
“朋友圈啊。”兩邊聊得其實?在時間線上并不統一,但聊七聊八地竟然也能把話對上去。
李夏妮似乎沒感覺出有什么不對,以為兩人也就?才剛確定?關系,邊費勁地攏了下懷里的?紙袋子,邊偏著頭?看她,腦門上都開始熱得冒汗:“就?他中午發的?朋友圈,公?開可見的?,你還沒看到嗎?”
時鄔聞言搖了下頭?,人有些微怔,語速也慢:“沒。”-
今天?是三十多度的?高溫,金烏高懸,天?氣完全?的?放晴后看,院落四周和屋后山林里就?開始一唱一和此起彼伏地響著嘹亮的?蟬鳴,樹枝間吵鬧不絕于耳,坐在房間里打個盹都能聽見響動。
伴著嘶啞的?蟬鳴聲,兩個女孩走?回去的?一路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天?,等到兩人拎著沉甸甸的?兩大袋回到后院,還人沒到走?廊,屋里的?男生就?已經結束一局牌地趕緊出來接。
蔣熾忙不迭地像是朝廷發下來賑災糧一樣,從?衛格樺懷里又?把紙袋子薅過?去,伸手就?拿了個包子出來,活像是餓了三天?三夜沒吃飯:“謝謝,謝謝,感恩的?心,感謝鄔鄔和妮妮。”
“”
正鬧騰著的?幾人身后,打得正強的?冷氣從?被拉開的?門縫中跑了出來,跟灼灼熱氣攪和在一起,時鄔站在走?廊上也能感覺到一陣隱約的?涼意。
但程今洲那邊,似乎是完全?不太一樣的?心情,接過?時鄔手里的?水果袋后,也沒說什么,只?偏下頭?避著矮了些的?門楣,跟著大部隊重?新進了屋,照舊地坐回電視柜前的?那個蒲團坐墊上,微弓著背,懶懶散散地就?半敞著腿,胳膊肘搭在上面,直到一手握著手機,另一手拿起旁邊水杯喝了口水,才后知?后覺自己會不會有點過?分或者冷落了時鄔似的?,把手里的?水杯朝她那遞了遞:“渴嗎?”
時鄔搖了頭?。
程今洲:“噢。”
“”
靠著走?廊的?移門重?新被拉合,屋里沒開燈,但光線也足夠用,就?這樣在昏昏淡淡的?光影下吹著冷氣,舒服得直叫人犯困。幾人的?位置差不多圍成了一圈,中間的?撲克牌被推到了一邊,擺上了剛拿過?來的?吃的?。
而時鄔后背倚著墻壁,就?坐在墻角的?位置,同樣的?盤腿坐在那,握著手機,看了眼距離自己半米距離,同樣也正低著頭?刷著手機的?程今洲,點進了他的?朋友圈——
【女朋友的?手,好?小。好?喜歡。】
發布動態的?時間在三小時前,兩人那會兒還剛進影院不久,程今洲正輕輕地牽她的?手。
時鄔眨了眨眼,從?底下因為公?開所有人可見,而被共同好?友刷的?一連串評論上抬起臉,又?看向了正坐在那的?程今洲,沒忍住,睫毛動了動,又?重?新低下了頭?。
烏篷船:【小狗。】
烏篷船:【小狗小狗小狗。】
超時:【干、什、么。】
第50章 050
幾人是?被噼里啪啦的雨聲吵醒的。
那個時候接近傍晚, 下?午的四五點,但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 順著?青瓦屋檐下?著?水珠簾似的, 雨水四濺。
“這天, 是?要下?到什么時候啊?”李夏妮頂著?睡得半散的丸子頭,毫無生氣地坐在移門內的地板上, 望著?外頭水汽彌漫的院子。
“不知道。”時鄔正跟她窩在同一張夏涼被里, 也是?睡眼惺忪的模樣?, 仰起臉看了看天,伸出胳膊感受走廊濺過來?的水花:“感覺它還要下?好久。”
話音剛落,隔壁房間也傳來?“嘩”一聲推開?移門的聲音,時鄔坐在那偏過頭, 朝隔壁望去。
隔著?幾米的走廊, 程今洲正彎著?腰屈腿從房間里走出來?, 身?上衣服被睡出了點褶皺,略帶松垮地站那兒?, 也同樣?下?意識地抬手接了幾滴雨水, 因為屋內外光線差異輕微蹙眉, 望了眼天色。
“你也醒了?”時鄔仰著?臉出聲問。
順著?聲音,程今洲偏過來?低下?頭望向她,笑了下?:“嗯。”
時鄔左邊是?衛格樺和蔣熾的房間, 似乎還沒有動靜,右邊是?程今洲。
這會距離天黑時間還早, 但烏云遮擋下?著?大雨的原因, 天色已經昏沉,醒過來?不看時間根本分不清是?凌晨還是?傍晚, 程今洲穿著?拖鞋,單手抄兜從走廊檐下?朝著?時鄔走來?。
雨水嘩嘩啦啦地下?著?,時鄔看著?程今洲在她面前蹲下?來?,旁邊是?半扇重合的移門,濺過來?的細小水珠輕飄飄落在他T恤上。
時鄔:“怎么了?”
程今洲微偏著?頭,手臂搭在膝蓋上,慣常地唇角揚起點弧度:“過來?親你。”
說完,他就笑著?抬手,兩?只手掌玩似的捧住時鄔的臉頰,低頭過去在她額頭上親了口。
屋里剛好被那半扇移門擋著?的李夏妮:“”
能不能報警-
雨是?從下?午開?始下?的,風也在刮,屋前屋后的樹木竹子影影綽綽隨風亂舞,門只敞開?一會兒?,細小的水霧就能隨著?風落到門檻邊緣。
時鄔幾人被吵醒的時候其實剛下?不久,但下?得急,滂沱大雨,左邊隔壁的那間直到半小時后才隱約傳來?動靜,前院服務員撐著?傘過來?送餐,兩?人這才磨磨蹭蹭地踩著?飯點頂著?雞窩頭出來?。
烤羊肉串剛從前院棚底的烤架上拿下?來?,錫紙包了一大盤,除此外,還端來?了一個電磁爐鍋,汩汩燉著?走地雞。
是?早半小時前李夏妮那邊醒了就叫的,一頓午飯磨磨蹭蹭地到了大晚上才開?始,餓得她說話都要沒勁兒?。
而蔣熾自從出屋后就蹲在走廊下?看著?雨,面露愁容:“晚上回頭咱還能回去嗎?”
衛格樺嘴里咬著?根煙:“我看懸。”
“但沒事,這就是?我奶奶家。”
“”
雨水順著?排水溝嘩啦啦地往外流,屋里盛著?走地雞的電磁爐鍋重新插上電源,又開?始輕微噪音地運轉,熱氣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那是?不是?要跟家里提前說一聲?”李夏妮捧著?雪碧愣愣地看著?外面,問。
“我看要,也不是?沒地方?住,安全第一,下?去這一路說不準哪塊洼地就被淹了。”衛格樺邁著?步子從屋外進來?,“下?太大了,這天都黑得差不多了也沒見轉小的意思。”
而時鄔那會正在屋內后背靠著?墻壁地坐在那,頭發披在肩頭,邊抱著?椰子邊望著?外面的雨幕,人有些出神,聽進去了幾人的話,思考著?時清歲明?天上午就去濟南,那是?不是?趕不上送她了。
程今洲就坐在她身?旁,側目看她眼,把剛開?的啤酒罐放到地板上,擦了擦濺到手上的啤酒沫子:“怎么了,回去有事?”
時鄔點了下?頭,轉回頭看他,放下?手里的椰子,說:“我姐明?天早上去濟南,原本打算送她去高鐵站來?著?。”
她思考著?:“等會給她打個電話吧。”
程今洲“嗯”了一聲。
房間和院子里的燈已經開?了,在雨幕里散發著?柔柔的昏黃光線。
除了程今洲和衛格樺兩?人依舊氣定神閑地坐在那兒?吃著?東西,其余三?人都各自在走廊、臥室、衛生間占了三?個角落,給家里打電話匯報著?情況。
“雨太大了,路不好走,太危險了。”時清歲那邊說著?,應該也正在室外,同樣?隔著?電話傳來?淅瀝的雨水聲:“那邊有位置住嗎?”
“嗯。”時鄔說著?,蹲在走廊上回過頭望了房間里一眼,程今洲剛好也正手上開?著?啤酒罐,好整以暇地掀起眼皮看向她。
時鄔對著?電話那邊道:“這邊有新建的民宿,好像暫時沒什么人入住,我們?分完還有好幾個空房間。”
“嗯,方?便住就行。”時清歲停頓兩?秒,說著?:“沒事的,就在那好好玩吧,不用你送,我等到了濟南給你打電話。”
時鄔點頭:“等明天雨停了我們就回去了。”
時清歲:“好。”
一通電話大概打了五分鐘,等到時鄔和時清歲說完,掛斷電話收了手機回去時候,蔣熾也正從衛生間里推門出來?,精神飄忽著?:“完了,昨晚就沒回去,我媽說要扒我的皮。”
“”
“說過了?”程今洲把手旁另一罐拉環已經被打開?的汽水朝她膝蓋邊那推過去:“怎么說,走嗎還是?留在這?”
“住一晚,雨停了再回去。”知道他對這邊情況不太熟,時鄔給他說:“這邊之前下?大暴雨的時候有過好幾次小的山體滑坡,就過來?時下?面靠別墅園的那一段,雖然不嚴重,但也挺危險的,剛好砸到過去的一輛小貨車,擋風玻璃都碎了。”
除此外,他們?開?來?的那輛車也不像是?能經折騰的,說不準水位線深點就罷工熄火了,到時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只能摸黑荒野求生。
雖然時鄔還沒考駕照,但這種基本可能發生的情況還是?知道些的。
程今洲點了頭,這才喝了口手上握的啤酒,沒在這事上怎么想,就是?過來?的時候不知道會留在這邊,換洗的衣服沒帶,不知道回頭洗完澡要穿什么,也忘了看有沒有給游客備用的睡衣什么的。
院中的雨還在外頭絲絲縷縷地下?個不停,移門開?著?三?四十厘米的縫隙用來?通風,屋內飄著?食物味道和薄薄酒氣,混著?雨水潮濕的氣息。
蔣熾直到坐在那裹著?被子驚魂未定地喝了兩?口雞湯,才端著?碗回想起來?,抬起頭看過去問:“對了,哥,我媽剛讓我問你什么時候走啊?讓你走前來?我們?家吃頓飯。”
“六月底。”程今洲淡聲回,拿了幾串肉串過來?,放到他和時鄔兩?人面前的盤子里。
“哦。”蔣熾點了點頭,算了下?剩的時間還算充裕,于是?沒著?急提他哪天來?自己家吃飯的事,只放下?碗,重新戴上一次性?手套,拿了個雞翅啃,瞎問:“一直挺好奇的,想問也沒好意思問,體育競技這一行好混嗎?”
“好不好混的,你這也混不進去啊。”衛格樺嘆聲氣,說話直來?直往的,好奇他這是?操的哪門子閑心。
“我這不是?關心程今洲嗎。”蔣熾強詞奪理?著?:“聽說這一行水也深,挺復雜的,亂象見怪不怪。”
“亂嗎?”時鄔好奇地問。
移門邊清涼的風刮著?雨霧,程今洲坐在那,看著?搭在膝蓋上晃著?易拉罐的手腕,順著?蔣熾的話想了想,想到以前隊里的那些事,嘆了聲氣,剛要給時鄔“嗯”一聲,就聽見了李夏妮開?口說話——只是?很明?顯的,兩?邊對“亂”這個字理?解有偏差。
“是?啊,我那天還刷到呢,說一般國際賽事舉辦時,平均得發放十幾萬個避孕套,大多數運動員比賽期間都會有性?行為,相當?一部分還不是?跟自己的女朋友男朋友,隨便約的。”李夏妮大概是?喝了半罐啤酒喝高了,處在一種臉皮上來?了但思維還清晰的階段,嘖嘖兩?聲:“雖然肯定不能這么武斷地去判斷,這大多數也是?這么多國家混在一起的概率,但怎么說呢,聽起來?多少有點亂亂的。 ”
程今洲:“”
“是?這樣?,我以前有看過一個新聞。”蔣熾接著?李夏妮的話,他這人聊起來?就容易上頭,大概原本問的也不是?這種私生活上的事,但明?顯這種話題更能吸引住他,于是?吃得口齒不清還得堅持著?把自己看過的八卦給大家講完:“就微博刷到的,外國一個男運動員,跟自己的網紅女友分手后,在社交平臺撕起來?了,結果被女方?爆料不行,罵他金針菇,人模狗樣?的大高個,一次就半分鐘,還愛劈腿,時間管理?大師的那種。”
“”
話剛落地,程今洲吞著?啤酒的喉結就重重滾了滾,咽得急,坐在那哪哪都不合適,就他一個人是?運動員地坐在這個小集體里,知道大家說的不是?他,甚至說的是?誰都不知道,但還是?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原本大咧咧敞著?的兩?條腿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收回來?,沒安全感。
因為他似乎能感覺到身?旁的時鄔在聽蔣熾說完后,就開?始不動聲色地視線往自己下?半身?瞄,不是?正大光明?的,是?明?顯有點兒?不想被他發現的暗中動作,弄得他連吹過來?的涼風都覺得尷尬,不好戳破直接說什么,想收個腿,避著?時鄔的眼神,又覺得這動作太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心虛,耳根子和脖頸都開?始浮了點薄薄紅意。
“你很熱嗎?”快結束時,時鄔沒忍住瞄著?他問。
“不是?。”程今洲嗓音淡,面上還是?清清冷冷的那個意思,只是?撂了手上的啤酒罐,找了個理?由解釋過去:“喝多了,酒精有點上臉。”
“噢。”時鄔又沒忍住瞄了他兩?眼,似乎有點兒?欲言又止。
直到吃完這頓飯,雨才停得小了些,一共吃了將近兩?小時,等到收拾完垃圾,衛格樺就端起已經涼透了的鍋,喊著?蔣熾幫他撐傘,打算先一塊還到前院去。
幾人吃飯待的是?兩?個女生的房間,位置正好在房屋中間,醒得又早,服務員送過來?的時候也是?直接送的這屋,不先幫忙著?收拾好,估計待會睡覺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如毛般的細雨飄蕩在燈光下?,已經趨于雨停,還存著?些積水的地面被院墻上的照明?燈打出一層薄薄光暈,時鄔看著?程今洲拿著?手機從坐墊站起身?,往走廊上過去,問:“你這會就回去了?衛格樺說回來?還想打牌來?著?。”
“嗯,回去了。”程今洲回過頭看她眼,說著?:“我先去后面的洗衣房找找有沒有備用的睡衣,有的話拿過來?給你。”
時鄔點點頭,隨后看了他站走廊邊穿鞋的身?影兩?秒鐘,又問:“你等會直接睡覺嗎?”
程今洲稍轉過身?,正俯身?的原因,T恤的領口微微落著?,他挨著?門框,問她:“怎么了?”
時鄔好像也在思考著?怎么問更合適,她看了眼旁邊喝醉了裹在被子里的李夏妮,自覺語氣還算自然:“我等會兒?能不能去你那看電影?”
聞言程今洲系著?鞋帶的手停了停,動作緩慢地繼續系了兩?秒,又抬起眼皮朝她那看過去。
“”
還不算深的夜里,隨著?放晴,樹林間也開?始響著?窸窣蟲鳴。
兩?人靜靜對視著?,一個在屋內一個在走廊下?,也不知道在無人知曉的沖撞著?些什么東西。
放在這個時間點和兩?人的關系上,好像的確是?有那么點司馬昭之心。
于是?時鄔在他打量的目光里伸手,睫毛垂著?,往身?后電視柜上的那臺老式電視機的電源鍵按了幾下?,主動地演示給他看:“它壞了,真的,下?午的時候就沒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