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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好不容易阻止了白虺“獨闖天涯”的步伐一抬眸,嵐棲發現郁宸好像又紅了眼眸,他一向脆弱敏感難伺候情緒一低落就要低落許久,只好又手忙腳亂地給他抹眼淚:“……別哭了!

    “阿嵐親親我。”

    郁宸淚盈盈地抽泣,指尖點在自己的唇瓣上眸底閃過狡黠的光:“親親我我就不哭了。”

    “你——”

    嵐棲的視線下意識掃過紅艷艷飽滿的嘴唇不明白男人為什么要提出這樣的要求,直到看見他用弱得不能再弱的語氣撒嬌道:“我渾身都疼……”

    渾身都疼,是因為喝了裴玖崢的酒嗎?

    算了。

    嵐棲心里到底是生了幾分愧疚。

    自己沒有提高警惕,才使得郁宸整日整夜地承受這樣的疼痛,唾液雖然只有一點點但也能緩解疾病的。

    思及此嵐棲便心軟了他踮起腳尖碰上郁宸的嘴唇,又薄唇微微輕啟將男人的兩片包裹起來。

    只要沾一點沾一點點就能緩解疼痛了。

    很快的,嗯一定很快的。

    嵐棲的動作只是輕輕的。

    沒想到下一秒郁宸便攬住他的腰肢往前送。

    一霎那地愣怔反應過來后感覺自己口腔被撬開牙齒、舌苔,里面的所有正在被一點點蠶食。

    親了一會嵐棲便承受不住了。

    整個身子前傾貼在了郁宸的胸膛上,有一種不是為了治愈渾身的疼痛才嘗遍他口腔的感覺,里面充滿了占有欲和壓迫感。

    “你……唔……”

    “阿嵐不許說話。”

    郁宸緊緊貼在嵐棲唇角邊道:“難得的美味,我要好好嘗一嘗才可以。”

    ……

    等談蕾蕾打開房門,看見嵐棲時,他清冷的眼眸蘊含著淡淡的薄霧,面頰微紅,薄唇詭異地有些紅腫,染了一層波光粼粼的水潤。

    身后的郁宸心情愉悅,至少四目相對時,沒有用陰惻惻的目光看著自己了。

    “嵐棲大人……”

    談蕾蕾還看不懂,只是覺得嵐棲大人渾身水光,怎么打量怎么古怪。

    實際上,她很早就被巨大的聲響還有爭吵聲驚醒了,可談蕾蕾只是普通人,她不敢出門觀望,生怕倒霉受到殃及,便縮在床頭,抱著膝蓋等待一切歸為平靜。

    好不容易門外的爭吵聲消散,談蕾蕾一直在等嵐棲。

    嵐棲大人一定會來關心她的……

    談蕾蕾堅持心中的信念,于是等啊等、等啊等、等得快要睡著了,終于睡眼朦朧的等到了她的嵐棲大人。

    望著小女孩憧憬崇拜,又參雜著幾分依賴的眼神,嵐棲有些心虛。

    郁宸親得太久了,好像在用自己的口水,將他的牙齒一顆一顆地清理洗刷一樣,最后氣息不穩,推了一下男人,才停止了這場親吻。

    久到他雙腿發軟,差點把談蕾蕾忘記了,只想落荒而逃。

    “不宜久留。”

    說話時,嗓子還有些微微的沙啞,嵐棲撇開目光,簡略地解釋了一下方才莫琪藍的襲擊,魏老板的異能,還有斗篷男的死亡,然后道:“收拾一下,我們現在就出發。”

    “好!闭劺倮賾蔑w快,同時悄悄瞥了郁宸一眼,發現男人的面部上并沒有出現煩躁陰冷的神色,便悄悄松了一口氣,成天面對一張苦瓜臉,她也很痛苦啊……

    三人趁著黑夜,行了一段路,又因不遠處是斷橋的緣故,繞了遠路。

    最終尋了一片四周荒涼無住戶的空地,堆起火堆,稍作休息,等天亮再走。

    嵐棲前半夜沒休息,困極了,枕著郁宸的肩膀迷迷糊糊睡著了。

    談蕾蕾沒有肩膀可以依靠,只好自己抱緊自己的膝蓋,悶悶不樂地想,怎么會這樣……嵐棲大人根本沒有好好聽她的告誡,甚至更加依賴郁宸那個混蛋了。

    寧靜的深夜里,除了蟲鳴聲,只剩下她和郁宸清醒著,本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然而更恐怖的事情發現了,郁宸竟然和顏悅色地對她說道:“蕾蕾妹妹,今晚我守夜,要不要休息休息?”

    嵐棲大人明明已經睡著了!他完全不用裝蒜!

    但是依然用那種柔弱輕軟的語氣跟她說話了!

    談蕾蕾甚至以為因為自己在旅店里的口出狂言,導致郁宸記恨,命不久矣,今晚的和顏悅色是最后憐憫:“不、不用了……我很清醒……”

    “哦?”郁宸嘗遍了小花的唇瓣,心情尤其美麗,本來他對拖油瓶也只是客氣客氣,聞言順水推舟道:“既然如此,你負責望風吧,我先睡了!

    說罷,便也不客氣,就著嵐棲一道躺下了。

    等等,不應該這樣的。

    她一個人怎么守夜?!

    談蕾蕾害怕極了,就知道自己不會這么好命!

    第82章

    次日天氣晴朗,風和日麗。

    雖露宿野外,卻比住進旅店還要睡得安穩深秋夜里寒涼,睡在柴火旁,嵐棲卻感到意外的溫暖安心。

    嵐棲一醒發現談蕾蕾已經起了一邊驚訝于女孩的懂事一邊看到她眼下的烏青又有點疑惑:“晚上睡不著嗎?”

    不是睡不著,是根本睡不了!

    嵐棲大人醒了,但郁宸這個混蛋還懶洋洋地躺著,現在正好是向他告狀的好機會,談蕾蕾充滿智慧的大眼睛骨碌碌地打轉偷偷瞥向施害當事人誰想到她只是悄咪咪地看郁宸猛地睜眼陰冷警告地視線跟她對了個正著,嚇得談蕾蕾直接打了個哆嗦。

    “睡挺好的。”

    談蕾蕾雙腳打顫虛弱地笑道:“嵐棲大人不用擔心。”

    嵐棲將信將疑地點點頭生怕小女孩跟郁宸一樣,不知情的時候被喂下了奇怪的蠱蟲才導致雙眼烏青的:“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記得告訴我。”

    “謝謝嵐棲大人。”

    談蕾蕾快哭了不是感動的而是害怕的。

    郁宸好像又在瞪她了。

    要想去蠱城還有一段不短距離,然而嵐棲被發了通緝令如今所有五冥大陸的居民都知道了他的相貌,大喇喇地出現在人群眾多的聚集地,變成了一件很危險的事。

    可是從焦土到巫冥城,必須穿過蠱城,這是必經之路。

    嵐棲有些發愁,待晚上談蕾蕾睡著時,便偷偷尋郁宸討論,他想了幾個方法,譬如用獸皮將面部包裹起來,只露出眼睛,這樣一來的確是看不到自己的臉了,可太過張揚的打扮又很容易引起不必要人的注意,或者再花幾十通幣買一個木箱,將自己縮進木箱里,運進蠱城,待找到住宿的地方再放他出來透氣……

    郁宸聽完臉色都變了。

    木箱里又悶又難受,縮進木箱里走一整天,不僅四肢無法伸展,小花的水分也要枯竭了,阿嵐現在的皮膚比起焦土還要軟嫩幾分,若水分枯竭,就會成為一朵焉了吧唧的小花……

    “不可以!

    郁宸斬釘截鐵道:“阿嵐應該多注意注意身體。”

    “那怎么辦?”嵐棲想不到其他有用的方法了。

    郁宸撒嬌似的晃了一下嵐棲的手臂,抬眸發現談蕾蕾小心翼翼又膽怯又緊張地偷偷瞅著自己,便冷冷地瞪了回去:“我倒有一個法子!

    嵐棲看向他:“什么辦法?”

    郁宸垂簾,打量眼前白凈纖細的手腕,猶猶豫豫道:“就是不知道阿嵐愿意不愿意。”

    “有什么不愿意的!

    嵐棲的語氣軟了幾分,像是在鼓勵:“想到什么就說出來!

    “阿嵐的通緝令雖跟本人相像,但上面并未涂色,最顯眼的紅發沒有呈現,更重要的是……”郁宸說話時停頓了半秒,似乎在觀察嵐棲的神色:“通緝令上寫的性別是男!

    “有什么問題?”

    嵐棲頭皮一麻,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我本來就是男的!

    “但可以裝扮成女的呀!

    郁宸眨了眨眼睛,裝巧賣乖道:“阿嵐皮膚白,身段也不高,到時候我們在蠱城周邊的小城鎮上買一套類似的服飾,阿嵐穿上,抹上胭脂和口紅,假扮成……假扮成我的夫人,不會有人看出來的!

    嵐棲的大腦有點懵:“你是說,要我穿蠱城的服飾、打扮成女孩嗎?”

    郁宸瞇了瞇眼,溫聲細語地解釋道:“一般潛逃在五冥大陸的通緝犯慌不擇路,多數裝扮邋遢,阿嵐漂漂亮亮,才不會引起懷疑!

    可他昨日看蝶使的穿著都是又露又風涼的百褶裙,腳裸上掛著叮叮當當的銀飾,上身的衣裳只到腰際,讓他男扮女裝也就罷了,要他套上裸露的短裙,露出肚臍眼,卻會使他羞恥萬分:“……不要!

    嵐棲的耳根泛著淡淡的粉色:“我寧愿躲進木箱里!

    “阿嵐莫急。”郁宸溫溫柔柔道:“我們在蠱城最多只待兩日,穿上蠱城女孩的服飾不過為了掩人耳目,姑且先忍一忍,等一出城就把它脫下,換上普通男裝,不會有人認得你的。”

    嵐棲搖了搖頭:“蠱城的士兵不是傻子,他們不會認不出我是男人的!

    郁宸笑瞇瞇地:“阿嵐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他只是穿著蠱城女子的服飾進城,不出兩日便會出城,一出城便重新換上男裝,兩天而已,熬一熬就過去了。

    嵐棲動搖了。

    有一樁事郁宸說得對,倘若三人同樣穿蠱城的服飾,假裝一家人進城,檢查士兵的防備心一定大大降低,畢竟人能藏進的木箱一定偏大,很容易引起注意,若被指令打開,看見他縮成一團躲在里面,更會懷疑。

    “那……就試試吧!睘榱税踩稽c外貌上的犧牲不算什么,嵐棲攥緊手指,下定決心道:“接受盤查的時候,記得裝得像點。”

    走了大約一天,周圍的路面逐漸擴大,也不是那種難走的石子路了,沿路多了一些商鋪,還有跟莫琪藍穿著類似的行人。

    嵐棲生怕自己被發現,便取出些通幣讓郁宸幫忙去店里挑選一件合適的服飾,好在進城的時候蒙混過關。

    臨行前還特意叮囑他,莫要跟不認識地、看似兇神惡煞的人起沖突。

    嵐棲把所有能碰到的意外都想了一遍,但是沒有想到,蠱城女子的服飾竟然能夠這樣露/骨,他不好意思在談蕾蕾面前試穿,就接著她方便的時間,套了一下。

    裙擺堪堪到了大腿根,稍一彎腰便容易走光,胸口的布料極為單薄,像反穿的背心,胸口的布料到腰部便沒有了,后背更是空空蕩蕩,一直到了尾椎才有了遮擋,嵐棲一穿上,臉頰迅速灼燒起來,做了一個捂住后方裙擺的動作,他感覺自己的花瓣都要露出來了。

    意識到裸/露后,嵐棲狠狠打了好幾個噴嚏。

    即將冬季,穿成這樣,身體也會受不住的。

    “算了!

    他窘迫地抱住雙臂:“這個方法不行!

    說完,卻發現郁宸收斂起漫不經心的神色,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

    早就知道小花是那種秀氣的漂亮,五官清冷寡淡,平時披著獸皮都掩蓋不住驚艷,不過性格一本正經,平時總愛冷著臉,才將好看淡化了一些,他穿著露背短裙,蝴蝶骨線條流暢優美,大腿白皙軟嫩,讓人看得想把整朵花含在口中,反復細品。

    這樣恰當好處的蠱城服飾,要是阿嵐以后肯單獨穿給他看就好了。

    郁宸失望地嘆了口氣,軟綿綿道:“我還買了其他的,阿嵐可以都試試。”

    說罷,便慢吞吞地把包裹里的服飾一件一件掏了出來,大概有三四件的樣子,看得嵐棲心驚肉跳:“……你花了多少通幣?”

    “三百!庇翦氛Z氣輕松地說道:“本來店家老板要三百二的……見我買得多,就給我打了折。”

    男人的神情竊喜,好像在邀功似的。

    嵐棲眉心狂跳,也顧不上走光了,彎腰趴在他的身上,把郁宸手里剩余的通幣一張一張拿了出來,郁宸倒是一點都不避諱,掌心尤其自然地包裹住了一半的百褶裙擺,還無辜地問道:“怎么了?”

    一共三百八十通幣。

    花了三百通幣,只剩下八十通幣了……

    嵐棲是生怕男人獨自一人去商鋪發生意外才給多的,不是讓他胡亂消費的。

    手里的通幣本來就不多,三人住偏郊并不安全的旅店都要花掉六十,八十通幣根本不夠到巫冥城,郁宸整日吃了睡睡了吃,懶懶散散更不懂得為開銷考慮,就知道……就知道……嵐棲感覺到臀上的溫度,頭頂的花芽跟著涼風搖搖曳曳……

    這種布料輕薄的服飾,倒是容易被觸碰。

    嵐棲本來很生氣,后來又臉紅了,接著渾身都變得粉紅,穿著薄裙更帶著一股說不上來的誘惑,郁宸欣賞了一會,把臉埋進他的鎖骨處,用躁動帶著幾分纏綿地語調喚道:“阿嵐……”

    以前不懂,時間一久便隱隱察覺了,他一露出這樣的神情,就會變得很危險。

    嵐棲心里還惦記著消失的三百通幣,見他不僅不愧疚,還絲毫沒有察覺事情的嚴重性,頓時氣惱地想要推開他,誰想到郁宸似乎不愿意,手臂上的力道大得很,將他牢牢鎖進懷里,明明答應過不要急躁,對待男人一定要溫柔點的,至少不能誤傷,一著急,還是推得有些過猛了,將男人直接按在了地上。

    四目相對時有些愣怔。

    這個姿勢,好像他急不可耐,要將郁宸撲倒一樣。

    正在這時,傳來一聲驚訝愕然又稚嫩的“啊……”

    扭頭便看見回來的談蕾蕾長大著嘴巴,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

    嵐棲迅速從郁宸身上下來了。

    可涼風一吹,便吹起了輕薄的短裙,想解釋的,可是現在不知如何解釋。

    談蕾蕾好像受了很大打擊似的,捂住眼睛,小聲道:“我……我什么也沒看見!

    嵐棲大人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竟偷偷穿上了連焦土少女都羞于上身的短裙,而且還坐在了郁宸的腰上,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一時間,她搞不清楚到底是天神一般存在的嵐棲大人穿了女子穿的短裙可怕,還是主動坐在郁宸的腰上更加恐怖,反正直到嵐棲大人紅著臉解釋緣由,她依然一臉不可置信和大受打擊。

    不一樣的。

    嵐棲大人在郁宸混蛋面前是不一樣的。

    他清冷的表情中會多出很多東西,最多的就是溫柔與羞窘,有時候還帶著幾分憐惜,這些都是對郁宸的,說明……郁宸如此放肆,有一半也是嵐棲大人縱容出來的。

    談蕾蕾有些沮喪。

    嵐棲大人雖然外冷內熱,又善良,但郁宸混蛋不是,他占有欲很強,脾氣也不好,常常跟在身邊一定會折壽的。

    嵐棲大人不能為她遮風擋雨。

    她得另謀出路了。

    可是母親死了,就算到了五冥大陸,單純靠自己,又怎么能生活下去呢?

    ……

    嵐棲將第一套換下,找出布料稍微多一些的衣裳來。

    雖還是會露出肚臍眼,但裙擺長到膝蓋,比原來的要好上許多。

    他也終于知道為什么郁宸要花上三百通幣了。

    ——男人買了一件虎皮披風,幾乎能蓋住全身,又不會完全遮擋住里面的穿著,保暖溫和,正適合冬季穿戴,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價格昂貴。

    嵐棲覺著舒服,心里又埋怨郁宸亂花錢。

    心里無數小人做著斗爭,郁宸軟綿綿地跟他說話,也故意不搭理,一直到來到蠱城,這座擁有上千年歷史,載入史冊幾百年輝煌的古老城池,竟散發著破敗、腐朽的氣息。

    第83章

    奇怪的是蠱城是大城,資源豐富,照理說周邊的小鎮和農村應該會大量融入才對,然而根據現在的情況,排隊出城的多進城的反而少。

    守城門的士兵年紀頗大兩鬢已經發白他身體干柴,神情有些萎靡,心思似乎也沒放在檢查進城人員的身上,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就放行了。

    站在嵐棲前面的是一對母子小孩很乖低垂著眼簾沉默寡言而母親臉龐上的憂慮自排隊起就沒有消下去過為了緩解心中的煩躁,她抱著自己的孩子沖著嵐棲笑了笑試探地問道:“看你們的穿著,也是以前在蠱城知道出了事回來探親的吧?”

    嵐棲不愿說謊被問及眼神閃爍地含糊應道:“……嗯!

    “我父母也是蠱城人自從嫁到良城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迸苏f著說著,神情變得有些惆悵:“沒想到一晃多年再回來家鄉繁華不在,竟落得這番境地。”

    郁宸剛攬住嵐棲的肩膀,立即收到怒視,幸好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混進蠱城,被摟進懷里,小花也只是忍著。

    郁宸內心雀躍,臉上卻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面色如常地詢問,:“我們只是一到傳聞就趕來,還不清楚里面的狀況,請問具體發生了什么事?”

    “原來你們不知道啊……”

    女人一臉憂愁:“幾年前蠱城不是發生過一起‘蟲患’嗎?主城祭壇上的圣物白虺突發惡疾,繁殖出許許多多前所未見的怪胎,它明明是龍,卻生出無數蟲卵,蟲卵喜歡往普通人的腦子里鉆,蠱城雖然異徒眾多,但外城的普通人也不少,后來據說制止住了,但其實是被隱瞞了下來,大家都不知道,直至今年,蟲患再次爆發,傳到了城外,不知怎地就變了異,那些蟲,開始往異徒腦子里鉆了!

    嵐棲心中微動,問道:“白虺繁殖出來的怪胎,是赤螭嗎?”

    女人露出茫然的神色:“這個我倒不知道!

    嵐棲想起了唐邊雅,唐邊雅是主動植入蠱蟲,才擁有異能,變成控制不住的怪物,蠱城的蟲卵卻是主動鉆進人的大腦,而且赤螭是龍,女人口中的,就只是蟲而已,能不能說明其實兩者其實并非同一類?

    女人嘆息道:“我很久沒回蠱城了,這次著急忙慌地趕來,也是阿娘用了音蠱傳信,說城里蟲患四起,她夜夜做噩夢,總夢見有蟲子爬進腦子里,聽得我心慌,便帶孩子過來看看!

    話音剛落,便聽到前面的守城士兵喊道:“下一個!”

    女人沒再說著什么,牽著孩子上前一步接受盤問。

    沒過一會,老士兵就揮揮手放行了:“下一個。”

    嵐棲猶豫了一下,挽著郁宸的手臂上前一步,不過是虛挽著的,實際上也沒多么親密。

    老士兵似乎快睡著了,拖著頭,半瞇不瞇地問道:“看望親眷的?”

    嵐棲有些緊張,繃著身體目光游離:“……嗯。”

    “一家人都來了?”老士兵掃了談蕾蕾一眼。

    談蕾蕾露出乖巧的笑容,試圖蒙混過關。

    老士兵收斂目光,焉焉道:“內城外城?”

    嵐棲愣了愣:“……什么?”

    老士兵不耐煩地說:“我說,親眷住內城還是住外城,現在內城管得嚴了,必須報上親眷姓名,讓內城護衛核實確認,才能看望,大概要兩三天吧!

    嵐棲趕忙道:“我們……在外城。”

    “知道了。”老士兵給他們三人每人發了深色木牌:“過去做一下檢查!

    嵐棲這才發現他身后搭了一個黑色帳篷,所有進入蠱城的,都需要去帳篷里接受檢驗,方才同他說話的母子依然排在前面,看見嵐棲,沖他友好地笑了笑。

    “里面會檢查些什么?”

    若是盤問得再細致點,他害怕自己露餡。

    “好像是排查被蟲卵寄生卻想偷偷溜進蠱城的異徒……”

    說著說著,女人厭惡的神情盡顯:“阿娘傳信時跟我說,那些蟲卵附在異徒大腦里,能讓異徒發癲發狂,甚至可以獲取他們的思維記憶,假裝成正常異徒說話、行動、做事、一時半會還察覺不了,說是排查,實際上也沒什么用,不然蠱城那么多被蟲卵侵害的異徒都是哪來的?”

    女人還在埋怨,懷里的孩子突然微微顫抖起來。

    她便沒了攀談的心思,像是掩蓋自己不安的內心,蹲下身哄道:“乖啊……乖啊……別害怕……不要怕……”

    帳篷的隊伍慢慢向前行,很快輪到了女人。

    蠱城內部的氣氛實在壓抑,連嵐棲的心情也變得沉重。

    女人說得不錯,盤查沒用。

    隊伍緩緩散成人群融進蠱城,期間沒有一個被攔截下來的,

    嵐棲等得焦灼,又在生郁宸的氣,便也不愿主動同他說話,反倒郁宸委屈巴巴地小聲道:“阿嵐為何不理我?”

    嵐棲抿了抿唇,忍不住反問:“你自己不知道?”

    “衣裳是買多了些。”

    郁宸醞釀著語氣,心里盤算著如何解釋才能讓小花不那么生氣:“但我不知道阿嵐喜歡那一件嘛……迷茫之下只好全都帶回來了……”

    解釋片刻,又小心翼翼地問道:“阿嵐是因為我挑得幾件太暴露所以生氣的嗎?”

    “還有其他遮掩的服飾?”

    嵐棲問完,便想起方才同他說話的女人也穿著蠱城的衣裳,帶著銀色蛇鏈和首飾,也沒像他露腰露肩膀的,好像突然醒悟了,臉頰泛紅:“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郁宸眨了眨眼睛,也瞬間明白過來小花氣得似乎不是給他穿了輕薄的短裙,而是別的什么……而自己這番話,反倒暴露了:“不是故意的。”

    可嵐棲已經不相信他了,撇開臉,將斗篷往里攏了攏。

    “阿嵐……”

    “啊——”

    一聲尖叫打算郁宸的撒嬌,蓋過人群,直沖天際。

    等待排隊進城的人群驀地騷動起來,面面相覷,臉上帶著惶恐不安。

    尖叫聲是從帳篷里傳來的。

    而那對母子進帳篷后便一直沒出來。

    此時,帳篷里一名穿著蠱城服飾的少女掀開帳簾跑出來道:“不好了!寄主體內的蟲卵暴動了!大家快散開,省得被寄生!”

    一時間,人群嘩然,大家驚恐地往后撤退著。

    “剛剛進去接受檢查的是誰?”

    “好像是一對母子,我就說怎么這么長時間了還沒通過,原來被寄生了……”

    接著,帳篷里發出一聲哭喊,似乎是女人的聲音,還有安撫、掙扎、嘶吼,頃刻間,里面散發出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嵐棲下意識將郁宸和談蕾蕾護在身后,等騷動漸漸平靜,才問道:“怎么了?”

    “被寄生了。”

    那名疏散人群的少女面色沉重地說:“那個女人的孩子被寄生了,被寄生的異徒眼睛會慢慢變紅,剛才婆婆想看那孩子的眼睛,誰知道他突然發了狂,一口咬在了婆婆的手腕上,如果沒猜錯,這種癥狀就是異徒被蟲卵寄生的癥狀!

    “怎么會這樣……”嵐棲一愣,悲憐地想:“她焦慮擔心自己的母親,卻想不到孩子什么時候被蟲卵寄生……”

    “以前蟲卵對異徒的傷害不是很大。”

    蠱城少女的額間落下一抹冷汗:“但一個月前全都變了,而且被寄生的蟲卵潛伏在異徒體內不會無緣無故發狂,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刺激了它們……”

    正當她手足無措的時候,帳簾再次被掀開——

    一個中年男子沖外喊道:“琪娜,不好了,你快過來看看,婆婆的狀態好像有點不對——”

    第84章

    少女神情露出一絲緊張也沒了繼續搭話的心思,轉身掀開帳簾:“婆婆怎么了?”

    嵐棲對蠱城詭異的狀況同樣產生了幾分不安,見四周無人看管便跟著少女一同進入了帳篷里。

    帳篷寬敞,里面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正中央的高位上,躺著一位兩鬢花白的老者她穿著蠱城的服飾雙眼空洞額頭青筋直爆,好像在拼命忍耐著什么,身旁幾位年輕的侍從一時傻眼了,不知所措地干站著:“琪娜,這種情況我們從來沒碰到過婆婆到底怎么了?”

    “別吵婆婆年紀大了受到驚嚇不舒服不是很正常嗎?現在最優先的是處理寄生者!边@位叫琪娜的少女剛進帳篷就將銳利的目光鎖定在感染蟲卵的孩子上,此時那孩子似乎已經穩定下來只是神態有些木訥呆呆地站著,被自己母親抱在懷里一動不動琪娜拿出腰間的佩刀面上盡現殺意:“一旦感染就沒救了先殺了他。”

    孩子的母親原本還未反應過來一見琪娜舉起佩刀,頓時發出一聲尖叫:“不要——”

    琪娜對著守著老者的幾名侍從道:“還不下來幫我一起!

    侍從們這才如夢初醒般將女人和瘋癲的小孩團團圍住。

    這個曾經滿臉憂愁的女人發了狂一般,護著懷中的孩子,狠狠地看向周圍,她的眼睛散發出一抹淡淡金色的光輝,光輝漸漸蔓延至她全身,將其籠罩。

    琪娜臉色一變,一刀揮向女人的光罩,卻被彈開:“她是防御型異徒,異能等級比我高,我沒辦法解除——”

    她一邊說,大腦一邊飛速運轉著,隨即注意到嵐棲一行進了帳篷,特別是為首的紅發少女,膚白貌美又身材嬌小,一看就是遇上危險會拖后腿的主,便著急地喊道:“趕快出去!這里危險,不是你們該進的地方——”

    嵐棲抽出匕首,朝女人站立的方向輕輕一劃,光罩被破開。

    “你……”琪娜愣了愣,才意識紅發少女不似表面那般柔弱,她異能強大,輕易就能破開女人的阻礙,一時也打消了將他們趕出帳篷的念頭,對侍從道:“絕不能讓感染者離開帳篷……”

    “咕嚕嚕……咕嚕嚕……”

    原本已經安靜下來的小孩不知受了何種刺激,又扭曲著身子開始顫動,他歪著腦袋,張開嘴,似乎想要訴說什么。

    “燕兒,你想說什么,就說出來吧!

    那母親蹲下身,摸著自己孩子的臉頰,忍不住抽泣起來:“她們都說你病了,被感染了,不會的,不可能的,你從出良城起就待在我身邊,我們寸步不離,你怎么會被那種惡心的玩意感染呢……”

    “阿、娘……”小孩渾濁的眼睛轉了轉,似乎清明了些許,不過很快臉龐又變得木訥,但那母親聽到這聲呼喚,欣喜若狂,她大喊道:“我兒沒事!誰說我兒被感染的?他還清醒!他的意識還清醒!”

    兩個侍從企圖掰開她摟住孩子的雙臂,卻發現女人的力氣大得驚人,聯合起來都無法將她掰開。

    這時候,小孩又張了張嘴,那母親欣喜若狂地把耳朵伸過去,問道:“你說什么?你想說什么,阿娘都聽著呢。”

    小孩的嘴一張一合,輕如蚊音,需要離得很近才能聽到聲音。

    女人便把耳朵貼在小孩的嘴邊,喃喃道:“阿娘聽著呢……阿娘聽著呢……”

    “啊……啊……”

    小孩的仰著脖子,吃力得仿佛從喉間發出來的,女人好不容易才聽清楚他的話,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緊接著半只耳朵被撕扯了下來。

    撕扯的動作在頃刻間完成,女人耳畔旁,孩子稚嫩的聲音仿佛還在回響。

    “阿……娘……我……好……餓……快……跑……”

    鮮血如注。

    女人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侍從們終于將小孩從女人懷中拉扯了出來,那小孩面無表情地歪著腦袋,嘴角噙著一抹詭異的笑容,口腔里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應該在咀嚼著母親的耳朵,嚼了沒兩下,喉嚨動了動,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

    好像咽下去了。

    琪娜撇開臉,不愿直視。

    即便這幾日見過太多被寄生的異徒,但頭一次見到母親被孩子啃噬,依然無法承受,她手起刀落,砍下了小孩的頭顱,剛想把頭蓋骨掀開,卻見無數條小蟲如爆漿般涌了出來,侍從們熟練地挑起火把,燒毀了小蟲,緊接著,一條紅色半尺長的大蟲,從小孩脖頸斷裂處爬出。

    琪娜面色凌然,侍從們也用火把對準了紅蟲。

    然而那紅蟲好像痛苦不堪,在地面上翻滾著打轉,沒過一會就爆體而亡了。

    “怎么回事?”

    琪娜覺得有一絲絲不對勁:“它看上去不像自愿從寄體里出來的,倒像是……有人故意把它們趕出來的……”

    還未等她想清楚,高座上的老者竟顫顫巍巍站立起來。

    其中一位侍從面露欣喜之色,想要走上臺階:“太好了,婆婆恢復了……”

    “等等——”

    琪娜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阻止道:“婆婆有點奇怪!

    侍從這才發現問題,老人家站立的姿勢也太古怪了些,歪歪扭扭,像沒了骨頭一般,況且她的眼睛正在慢慢變紅:“難道婆婆也被感染了?可是周圍都清理過了,根本沒有蟲卵,怎么還會被寄生?”

    “……不知道!

    琪娜的內心遠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般冷靜,她甚至在發抖,眼前雙沐逐漸赤紅的老太太是養育了自己十幾年,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異徒一旦被蟲卵寄生,就回天無力,不殺也只會徒增痛苦罷了。

    可不知道怎么了。

    琪娜舉起佩刀的手,竟然在不停地顫抖。

    正在這時候,被咬去半只耳朵的母親,諷刺地嗤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報應……都是報應……你也有無法動手的時候,殺我兒倒是干凈利落,活該,活該啊……”

    “住嘴!”一個侍從憤憤道:“就是你兒子突然發狂,才導致婆婆感染——”

    “怪我兒?”女人猛地轉頭,冷冷道:“可笑,我兒咬那老東西的手,連血都沒有出,況且,誰都知道被寄生要附近有蟲卵才行,你們自己沒清理干凈,倒是怪起我兒來了……”

    她一邊念叨一邊抱怨。

    說著說著,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我……我……”

    琪娜有了不好的預感,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難道……這種病會互相感染?”

    第85章

    女人耳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

    潰爛處隱隱跳動著好像有紅色的東西即將呼之欲出——

    琪娜面色微變:“毒蟲要出來了,火,快用火——”

    幾個侍從狠了狠心手忙腳亂地將火把按在女人的傷口上,頃刻間,一股焦煙味彌漫在帳篷內部傷口的主人更是疼得冷汗直流尖叫道:“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

    她疼痛絕望的臉龐刺激著侍從們的內心,其中一個露出猶豫憐憫的神色,手松了一松,琪娜卻上前一步,緊緊握住他的手強硬道:“不許松它們要從傷口里爬出來你憐惜她下一次就該別人來憐惜你了!

    那侍從哆嗦了一下,再不敢松懈舉起的火把將女人的半個腦袋灼成黑炭。

    女人剛開始還叫喚著過不了多久就沒了力氣,睜大著眼睛很不甘心似的緩緩軟倒在地待她一動不動了侍從們才敢松開火把發現傷口處已經灼黑,原本琪娜看到的紅色蠕動小蟲也因為宿主的死亡和滾燙的火星子而化成灰燼。

    琪娜撇開臉:“把她和那孩子的尸體燒了。”

    蠱城雖不忌諱死后尸體如何,但也沒有讓感染蟲患的可憐人尸骨無存的道理,一霎那,竟猶豫了,琪娜跺了跺腳:“現在活得都救不了,還管什么死的人?趕快拿出去燒了,我們連婆婆——”怎么中的蟲患都不清楚。

    琪娜的話戛然而止,她看見婆婆已經雙目無神地緩緩從階梯上走下來了。

    她聽到婆婆念叨著:“好餓……好餓……”

    她看見婆婆逐漸猩紅的眼眸,琪娜握緊了手中的佩刀,腿上卻虛軟無力。

    待她終于要下定決心時,嵐棲握住她的肩膀道:“我來吧!

    琪娜愣了愣,佩刀落在地上,捂住雙頰,兩行淚水從指尖流淌下來。

    要她親手砍下帶了自己十幾年的老人,實在太殘忍了……

    嵐棲手起刀落,砍下老者的頭顱,侍從們還傻愣愣地立在女人焦黑的尸體旁邊,便聽到蹙眉說道:“過來清理!

    原本嵐棲的臉一半被斗篷帽遮擋,揮動匕首的功夫,露出整張面容,侍從們的神情從呆滯到愣神到驚艷,再到幡然醒悟,紛紛拿起火把,將婆婆傷口處跳動的紅蟲壓制住。

    那灼燒的焦味并不好聞,甚至有些令人惡心,他們都是跟在婆婆身邊好幾年的,看見老人家成了這般模樣,不僅心里不好受,也有一種深深的憂愁和恐懼,然而在美人面前卻不好體現,嘴硬中又帶著幾分殷勤:“姑娘,難受的話還是當外面喘口氣吧。”

    “不用。”幸好嵐棲的聲音偏中性,倒也沒露出破綻,只是郁宸有些不高興了,即便眼前這幾個男人看上去沒什么本事,也不能如此色/迷/迷地盯著他的小花看,他不動聲色擠進了嵐棲與侍從們的中間,擋住了雙方的視線,又看了一眼老者的尸體,輕輕“嗯?”了一聲。

    然后,蹲下身移開了灼燒的木棍。

    木棍被挪開,蠕動的紅蟲似乎還沒有死絕,正垂死掙扎著跳動。

    幾名侍從被他大膽的動作嚇到了,又因他突如其來擋住了自己看美人的目光,心里已經有些許的不爽,故語氣也不怎么和善:“喂,你哪里冒出來的,不想死就快點滾開——?!”

    郁宸挑眉,露出一抹輕佻又不屑的神情:“為什么?明明是我夫人幫了你們!

    “……夫、夫人?!”幾個侍從本就反應慢半拍,聞言更是像聽到了不得了的消息,又是惋惜又是失望:“這位姑娘是你的夫人?!”

    郁宸仰起頭,笑盈盈問道:“不信的話,你可以問本人呀!

    嵐棲原本在觀察婆婆傷口上半死不死的紅蟲,聞言耳垂升起一抹緋色,警告地瞪了郁宸一眼,卻又不能否認,含糊地應了一聲:“……嗯!

    美人垂下眼簾,長而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著。

    侍從們有些看呆了。

    他們從小生活在蠱城外城,從情竇初開時就跟著婆婆一起學習,身邊能遇上的女人除了母親和婆婆,就只剩下琪娜了,琪娜面容清秀,雖然還沒到明艷動人的地步,倒也十分耐看,然而這種耐看,跟嵐棲直擊心靈的美貌是截然不同的。

    郁宸見他們恍惚,視線仍目不轉睛地對準自家小花,眸色驀地一冷,剛要開口,就聽琪娜急道:“你們在干什么?!讓你們燒死蟲子,卻把木棍移開,你想害死我們、到時候傳進蠱城,想害死大家嗎?!”

    她的斥責是對準侍從們的,感受到侍從們一個個怒氣沖沖的情緒,郁宸歪著腦袋,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得逞了的表情,也根本沒為他們辯護的打算,而是搶過火把,抵住傷口攪動一翻,在里面掏了一個洞:“除了小蟲,里面還有母蟲。”

    “這點誰不知道?”其中一名侍從不屑道:“被感染的異徒,除了小公蟲,母蟲是最關鍵、最需要被消滅的,因為剛寄生時,只有一個母蟲,也是這個母蟲在體內里不斷繁衍,生出許許多多公蟲……”

    他嘮嘮叨叨,像蚊子在耳邊嗡嗡直叫。

    琪娜似乎領悟了什么,猛然清醒道:“他說的沒錯,婆婆不是被立即感染的,也跟那小孩咬了一口沒有關系,更不是傳染的原因,那些蟲已經在婆婆身上寄宿了好一段時日了,不然婆婆的身體里怎么會有許許多多的公蟲?”

    否認了“蟲患”的傳染性,眾人都默默松了口氣。

    緊接著,又有一股不同的顫栗感,從脊背爬上了頭頂。

    不對啊……不對……

    既然婆婆已經感染好一段時間了,那么曾經溫柔可親的婆婆,前一段時日還滿臉慈愛笑著給他們做糯米糕的婆婆到底是被紅蟲占領了大腦的溫床,還是擁有自己思維、真實的婆婆?若是那個給他們做糯米糕的婆婆是被侵入大腦,一顰一笑由腦里的紅蟲支配,那么紅蟲到底聰明到了何種地步,才能蒙蔽住周圍幾近親人的眼睛?

    而婆婆自己身為蟲患的寄主,她檢查來來往往的進城出城,放進去的,真的都是正常沒有被感染的異徒嗎?還是說早有表面是異徒,其實早已被紅蟲控制大腦的“假異徒”也潛入了這座古老的城市內而沒被發覺呢?

    琪娜光是想想便冷汗連連。

    不行,她必須把發現的情況通知內城,讓內城的大人們想辦法解決——

    第86章

    琪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嵐棲一行說道:“你們也看到了,蠱城已經病入膏肓,不再具備容納人的能力了若還想進城我也不會阻攔,但是要做好時刻跟那個孩子一樣下場的打算。”

    她瞥去的方向,正是小孩斷了一半的焦黑尸體尸體被侍從們掩著鼻子用草席包裹看樣子是要拿到戶外燒掉。

    嵐棲堅定道:“我們打算進城!

    “好吧!辩髂茸叩绞肋吷厦姣B放著零星的木牌,她在上面刻了一個“冬-1-75”,代表著冬季的第一個月第七十五個進城的人,接著她又刻了七十六和七十七,分別發給郁宸和談蕾蕾道:“這塊木牌是臨時通行證代表你們通過進城的檢驗包括是否具有危險性、是否被通緝、是否被寄生……”

    說罷她露出一抹苦笑:“不過現在也沒什么用了,檢驗者都得了‘蟲患’我們根本分辨不出!

    嵐棲卻把注意力放在“通緝”二字上松懈的身體立即緊繃起來。

    見他神情微變,琪娜敏銳脆弱的心也跟著沉了沉:“……怎么了?”

    小花不太會說謊。

    郁宸將手掌放在他脊背上輕輕安撫了一下解釋道:“夫人第一次碰到這種場面難免心有余悸。”

    “原來如此!辩髂葒@息她只看到眼前紅發少女強悍的一面卻忽略了她內心的膽怯:“進城后切記小心被寄生的異徒沒過多久就會出現眼白發紅的現象,若是碰到盡量遠離!

    “謝謝!

    與琪娜告別后,嵐棲看著帳篷外冉冉升起的濃煙,還有一絲嗆鼻的焦味,心里莫名沉重,帶著隱隱的憂愁。

    原以為唐邊雅的蠱蟲是他自作自受,可一路走來,卻發現不管是古老的大城還是偏僻的村莊,都深受這種毒蟲的侵害,就算他們躲進迷林谷,說不定哪日也會被神志不清的寄生者闖入……

    “阿嵐……”郁宸扯了扯他的衣袍:“走了。”

    “嗯……”嵐棲下意識應著,隨即反應過來他們還在鬧矛盾,便沉著臉一言不發地往前走。

    蠱城并不熱鬧,反而有一種不一樣的蕭條。

    就算上街,大多面帶警惕,一臉頹色,好像生怕沾上臟東西似的。

    紅磚墻上貼著各種各樣的畫像,應該就是通緝令了,路過時,嵐棲匆匆掃過一眼,發現沒有自己,才偷偷松了一口氣。

    天色漸黑,嵐棲最近很嗜睡,渾身乏力,走上一天,到了黃昏便開始腳下虛軟。

    他瞥向談蕾蕾,小姑娘還處于親眼目睹毒蟲肆虐的驚嚇中,咬著手指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看上去并沒有表現出吃力的樣子。

    談蕾蕾一個小姑娘都沒喊累,嵐棲也不好意思說自己走不動了。

    畢竟蠱城不大,倘若在城中租匹馬,買點補給的糧食,找家像樣的客棧睡上一覺,花個一兩天就夠了,然而通用幣基本被郁宸用光了……手頭上的零用,估計連客棧都找不到……思及此,心里有股悶氣無處發泄,又瞪了郁宸兩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郁宸感到嵐棲近幾日脾氣變大了一點,往常就算意識到自己被戲弄,也會以一種長輩般慈愛的心態得過且過,如今騙他穿上露背裙后,便愛答不理的了。

    “再也不買了。”

    郁宸乖乖認錯道:“阿嵐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不買也沒有用了!睄箺贸隹瞻T癟的錢袋,氣不打一出來:“你看看這點通行幣,我們就算進了蠱城,也只能露宿街頭。”

    原來小花生氣的不是故意給他穿暴露的蠱城服飾,而是自己幾乎用掉了所有的通行幣啊……郁宸表面不動聲色,心里卻已了然。

    不過他更不舍得阿嵐露宿街頭,拿到所有通行幣的時候,便意識到即便再節省,這一點點的通行幣無法支撐到巫冥城,不如直接花掉,找蠱城城主“借”上一點。

    當年蠱城修建城池,可是借了巫冥城一大筆錢,也是寫了借條的。

    后來蟲患爆發,巫冥城作為友城,自然不會再去雪上添霜,如今窮途末路,問他們“借”上一點,倒也不算過分。

    倘若直接表明身份,一定簡單許多。

    只是郁宸不愿將自己不在巫冥城的行蹤暴露。

    免得傳至另外三座城,動了歪心思,趁他不在途生是非。

    郁宸心思轉變得飛快,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咕嚕嚕”的聲音,好像是從肚子里發出來的,頓時回了神,抬眼對上嵐棲明亮的眼眸。

    嵐棲一愣,臉頰瞬間紅了起來。

    最近胃口很差,一路都沒怎么吃東西,現在竟然毫無預兆地餓了……

    郁宸也意識到了,問:“阿嵐是餓了嗎?”

    嵐棲搖搖頭,催促道:“快走吧!

    可以前向來善于忍耐,這次卻不同了,要么不餓,一餓起來抓心撓肺,實在難受,于是控制不住地皺了皺眉。

    郁宸的手被他牽起,倒也乖巧,跟著一路前行,直到看見小花的不適,立即不肯再走了,指著掛著牌匾的高大酒樓道:“阿嵐,晚上我們住那里吧!

    大概是蟲患的關系,酒樓周圍并不熱鬧,反而有些冷清。

    可即便冷清,也不會讓窮鬼住進去的,嵐棲聞言,更生氣了:“你不看看我們還剩多少通幣,怎么可能住得起那樣豪華的酒樓——”

    “阿嵐先別急!

    郁宸猶豫了一下,才道:“其實我身上還有一些通幣……”

    蠱城分外城和內城,外城又分五塊地域,每個地域都有一個掌事管,掌事管管理著錢庫和屯糧,錢庫是地方上交的稅,每年一部分上交到主城,另外一部分地方自己留著,到緊急的時刻用,這次郁宸便想著趁夜色去當地的錢庫取點通行幣出來,用來添置補給,食物、再買上三匹馬……

    “真的?”嵐棲將信將疑,攤開手:“拿出來給我看!

    郁宸眼睛一紅,晶瑩剔透的淚珠往外一滾,楚楚可憐的模樣:“阿嵐不信我了嗎?”

    “不是不信……”嵐棲很吃這一套,但由于前車之鑒太多,便也不愿再輕易信他:“但你之前說了沒有……”

    郁宸的身后是一條小巷,連著對面一個一個矮房。

    天色稍晚,小巷里也漆黑一片,嵐棲說話時,巷子里突然伸出一只蒼白的手,朝著郁宸的臂膀抓去,幾乎要抓到時,嵐棲一把推開他,面色凝然:“小心——”

    他眼睛閃爍著金光,推開那條蒼白的手。

    剛要驅動異能,體內一虛軟無力。

    第87章

    嵐棲感到一陣暈眩向后踉蹌兩下,險些摔倒。

    幸好郁宸扶了一把,將他帶進懷里:“怎么了不舒服?”

    嵐棲搖搖頭,想提醒他小心,下一秒蒼白手臂的男人就從巷子口走出來掀開斗篷帽檐露出一張看一眼都無法認出的平庸臉龐和欣喜的神情:“城主——”

    話未說完迎上郁宸冰冷冷的視線,余下的話瞬間卡在喉嚨口。

    宛若失了聲般,無法擠出。

    ……迷途。

    郁宸瞇了瞇眼,牙后槽有些癢了。

    讓他去追殺羅城右使傅斯凌,半個月了都沒消息原來在蠱城窩著。

    “你們認識?”嵐棲移開郁宸攬著自己腰間的胳膊:看著眼前膚色同樣慘白的男人神情微微有些迷茫:“你叫他什么?”

    城主啊……難道不對嗎?

    一時之間迷途揣測不到自家城主的意圖露出了同樣迷茫的神色,眼前的紅發姑娘明眸皓齒是個美人但據他對郁宸的了解,再漂亮的美人也不會展現出這樣緊張的神色好像生怕他胡說八道透露了什么似的。

    迷途似乎在蠱城住了有一段時日了另一只手里還拎著菜籃子他頂著自家城主一半探究一半警告的目光絞盡腦汁想著如何解釋:“寸豬!

    迷途不敢迎向郁宸的視線,干笑道:“他的乳名叫寸豬我喊他乳名呢!

    寸豬?嵐棲皺了皺眉,心中生出幾分不悅。

    雖說他們吵架了,畢竟男人鋪張浪費,不管不顧的性格總讓他頭疼,但誰的乳名會取得這么難聽?取名字的人一定存著嘲弄之心。

    一想到別人故意嘲弄郁宸,火氣便止不住地往外冒,便側臉問道:“他說的是真的?”

    郁宸臉陰沉沉的,也嫌迷途胡亂說話也不知道想個好點的借口,平白給自己取了個又蠢又啥的名字,但當著小花的面也不好反駁,便垂下眼簾,斂去眸中的兇光,柔柔弱弱地點了點頭,輕輕應道:“嗯……”

    一看便是受了委屈,嵐棲想起他在巫冥城的日子過的并不好,表面血液里流淌著貴族的血統,實際不過是個私生子罷了,小時候一定飽受欺負,便問:“他是誰?”

    郁宸小聲道:“跟我一起來焦土的人!

    嵐棲愣了愣,瞬間明白了,盯著迷途看了半晌,語氣不善道:“他就是那個監管你的巫者?”

    眼前身穿斗篷的男人擁有跟郁宸相同的蒼白皮膚,骨架很瘦,臉部隱隱的凹陷下去,雖五官平平無奇,但巫者病弱陰沉的特點展現得相當明顯了,這時嵐棲也已經認出他來,當初擅自闖進焦土領地,差點奪取唐邊雅性命的巫者就是他,只不過長得太平凡了一點,導致一時想不起來。

    思及此,嵐棲便流露出一抹警惕之色。

    郁宸將身子躲在他身后,像是很害怕似的,點了點頭:“嗯!

    聽到“監管”二字,迷途的眉心莫名跳了跳。

    說監管倒也不算不對,但與其是監管,不如說是保護。

    迷途一族保護歷代巫冥城城主,城主要出門,他跟著保護是責任、本分……然而紅發美人的眼神在郁宸應答后,明晃晃的敵意快滲出眼眸了。

    再一看城主,陰郁冷漠的神情一掃而空,躲在紅發美人身后,裝得柔弱不堪,好像自己在欺負他似的,迷途稍稍看了一眼,便覺得頭皮發麻,這種態度也只有在蓄謀討要花汁時,對焦土的副領主用過了……

    話說回來,那株古蔓藤草去哪里了……

    古蔓藤草藥效奇佳,迷途深知自家城主本性,有利用價值的東西絕不會舍棄。

    嵐棲冷冷道:“你救了我,謝謝,算我欠你的。”

    聽上去像是在感謝,語氣卻干巴巴地,毫無感謝之情。

    迷途越發弄不明白了,想向城主問個究竟,誰知道郁宸站在嵐棲身后,面上早已沒了可憐巴巴的神情,而是居高臨下的冷漠,他又將目光轉向縮在一邊的小女孩,小女孩倒是眼熟,卻記不太得了,這小女孩畏畏縮縮地,從剛才開始就一言不發,她看見郁宸面色陰沉,下意識抖著肩膀,好像看到了很可怕的東西。

    迷途:“……”

    他看在眼里,深表同情。

    巫冥城里未成年的貴族巫者,被郁宸奇奇怪怪、陰沉不定的性格嚇哭過不止一次,這小女孩怕他,再正常不過了。

    “迷途哥哥!

    郁宸聲音輕柔,但面色卻十分不善,盡顯譴責之意:“你不是去追殺傅斯凌了嗎?半個月音訊全無,我還以為出事了呢……”

    言下之意便是諷刺他沒帶回傅斯凌的尸首,反而玩忽職守,窩在蠱城里不發消息,跟死了沒什么區別。

    “城主——”

    迷途一頓,意識到自己失言,干笑道:“傅斯凌就是往這逃的啊!

    郁宸一字一句拖著長音問:“然、后、呢?”

    迷途也很冤枉。

    傅斯凌作為羅城右使,也有一絲傲慢自負在里面的,才導致被郁宸突然襲擊,猝不及防險些喪命,但不代表著要他死那么容易,高階異徒一旦達到巔峰,便能將神識和異能融為一體,在危險時得以脫身,再找機會奪舍,當初傅斯凌肉身支離破碎,但蠱城恰好下雨,雷電交加,他憑著一絲殘念融進雷電里,等自己緊趕慢趕追到蠱城,早已找不到傅斯凌的蹤跡。

    加上一路走來,迷途遇上不小的挫折,險些在蠱城喪命。

    巫者雖對異徒具有絕對的克制,但到底體質偏弱,迷途有些本事在身上,比起強壯的異徒差得遠了,當初他走得急,一心想完成郁宸的任務,誤入一座淪陷的村莊,里面統統是偽裝成異徒、被種入蠱蟲的普通農民。

    那村莊跟植入唐邊雅體內的蠱蟲不一樣。

    唐邊雅擁有意識,但那座村莊里的村民不是,他們還擁有人的臉,卻雙目無神,宛如死了一般,力氣卻出奇的大,迷途誤入進村,險些沒逃出去,將它們引至山洞用石頭堵住,才死里逃生,逃走后虛脫困頓,直接暈睡過去,恰巧被蠱城的一對姐弟撿到,帶回家治療,才漸漸恢復,恢復期間,終于知道蠱城也深受紅蟲困擾多時了。

    迷途將自己的遭遇完完整整說了一遍。

    將到引村民進山洞時,談蕾蕾忽然“啊”了一聲。

    “怎么了?”迷途不明所以,他對伸受城主迫害的小女孩帶著天然的憐憫,于是聽下問道:“難不成途中你們也碰到過?”

    談蕾蕾搖了搖頭:“沒什么。”

    原來導致裴玖崢喪命、嚇得她屁滾尿流的人是他啊。

    他們也真夠倒霉的,隨隨便便進一個山洞休息,就碰到了被毒蟲侵蝕的村民。

    嵐棲聽到他的描述,心中微訝。

    原以為這個男人面對傅斯凌具有壓倒性的力量,自然在別的地方也不會薄弱,沒想到差點死在了淪陷的村落里,似乎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樣,雖有些疑惑,面上卻沒表現出來,把他們途中遇上賀庫村的遭遇,一同說了一遍。

    迷途聽完,深深打了個寒顫:“別說了,現在看到蟲子,我都覺得惡心!

    說罷,發現嵐棲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便搓了搓手臂,嫌惡道:“難道你不覺得惡心嗎?”

    嵐棲撇開視線:“……有一點!

    總感覺這名滔滔不絕的巫者,跟他想象中兇神惡煞又冷酷的形象不一樣。

    郁宸道:“你現在住哪里?”

    迷途諂媚地回答道:“救我那對姐弟的家里。”

    “收拾一下。”郁宸打了個哈欠:“搬出來吧。”

    第88章

    迷途沒有馬上答應他露出一副猶猶豫豫的神情。

    郁宸挑眉:“怎么?舍不得那對姐弟?”

    話音剛落,撞上嵐棲狐疑的目光,立即又變得可憐兮兮的:“迷途哥哥不會不愿意離開蠱城了吧?”

    以前城主對他只會擺出兩種情緒冷漠和嫌棄,迷途曾無數次幻想郁宸的語氣能不能溫柔點,現在確實說話柔柔弱弱、輕聲細語了倒讓他渾身不自在仿佛套在一個虛假的軟糖外殼里隨時隨地都會被戳破,涌出仙人掌一般的尖刺。

    “冤枉啊……不是不愿意。”

    迷途頂著壓力解釋道:“只不過那對姐弟確實有點可憐,遇到我之前,弟弟去好友家玩,沒想到好友家全被寄生了進家沒多久便露出端倪互相啃食還是鄰居發現了異!却蜷_房門的時候滿地的紅蟲和碎肢,弟弟就躺在尸體旁邊失去了意識幸好沒有被感染,只是受到過度驚嚇導致間接性失憶……以前發生的事全都不記得了!

    郁宸看著他雙手抱環。

    迷途訕笑道:“舟車勞頓你們也累了吧?要不先歇息幾日其實還有些難言之隱一句話說不清等回去后,再慢慢解釋……”

    郁宸抽抽嘴角自己深知迷途性格。

    ——他會知恩圖報,但絕不是被救了,便感恩戴德,做牛做馬、賴在別人家不走的性格,估計是看上那姐弟里的其中一個了。

    一路上,迷途在前帶路,郁宸跟在后面,探究審視的目光都快戳破他的脊背了。傷腦筋了,迷途家族代代單傳,都是貴族巫者與貴族巫者互相聯姻,他把這家伙帶出來,必須也要完整無缺地帶回去,倘若中途被哪個異徒姑娘拐跑了,生出個混種,恐怕族中長老的胡子都要氣歪了。

    一邊這樣想著,胳膊忽然被扯了一下。

    嵐棲壓低著聲音道:“以后別叫他哥哥了。”

    即便心里很清楚郁宸嘴里左一個哥哥右一個哥哥不作數的,只是無意識愛喚而已,但他聽著也是很不高興,嵐棲想了想,覺得自己小氣,竟對郁宸產生了一股占有欲,便忍不住找補:“他叫你這么難聽的乳名……”

    郁宸一愣,神情松了松,小心翼翼地問:“阿嵐消氣了嗎?”

    “什么……”嵐棲瞬間反應過來自己之前還在生郁宸鋪張浪費的氣,現在峰回路轉有了住的地方,加上郁宸說自己手里還存了些通用幣,心里踏實很多,便也不怎么生氣了,但還是板著臉告誡道:“往后不能這么浪費了,巫城遙遠,路上指不定遇到點什么,你現在統統用掉,將來怎么辦?”

    郁宸點了點頭,乖巧地應道:“嗯,我會改正的。”

    嵐棲心一軟,牽起他的手,郁宸五指修長,骨節分明,整個手掌都要比他的大上一些,但摸上去格外冰冷。

    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嵐棲還是堅定地把郁宸的手放進自己手心里捂了一會,認真地說道:“我們……我們將來都是要在一起不能分開的,所以……所以……有時候我得管著你!

    語氣雖虛,但態度是堅定的。

    嵐棲說完就要松開郁宸的手,卻在下一秒被牢牢反握住,十指交叉地并攏在一起。

    郁宸覺得不行,小花總是躲著自己,不愿跟他接觸,思維也懵懵懂懂的。

    明明什么都不明白,卻嚷嚷著要一直在一起。

    “好呀!庇翦吠獾梅浅K,他歪了歪腦袋,舉起與嵐棲相握的手:“但是人跟草不一樣,都是互相喜歡才永遠在一起的,阿嵐喜歡我嗎?”

    嵐棲被這樣直白的追問沖擊得措手不及,愣是站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臉頰卻逐漸染上淡淡的紅暈。

    “在一起,還要接吻的!

    郁宸趁他愣神,將人拉至身旁,湊近道:“跟上次為我治病一樣!

    嵐棲回想起郁宸咬自己唇瓣的場景,強勢霸道,好像要把整株草都吞腹入肚似的,若是一次兩次還好,多經歷幾次,就有些害怕,他好久沒變成草了,要是變成草,郁宸這么喜歡咬自己,萬一把漂漂亮亮、碧綠的枝葉被咬碎了怎么辦……

    郁宸瞇著眼道:“阿嵐猶豫了。”

    嵐棲的眼眸里閃過一抹慌張,他第一次覺得男人恢復視力也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臉上的情緒會被一眼看穿:“我……”

    “算了!庇翦贩砰_嵐棲的手:“阿嵐想好再回答我!

    手放開的一瞬間,嵐棲心中莫名一空。

    好像有什么東西離自己而去,不是滋味。

    ……

    迷途帶他們穿過兩條街,在一座院子里停下腳步。

    看來那對姐弟的居住條件不算差,紅色瓦房的小院子,干干凈凈的,院外四周還養殖了一片碧綠的草叢。

    “等我一會!

    迷途敲了敲門:“阿清,阿娜,我回來了,開門——”

    郁宸只覺得牙酸。

    通常一個字前叫“阿”的,除了乳名,還有代表著親近的意思,迷途連“阿清,阿娜”都喚上了,也坐實了跟這對姐弟關系不簡單的猜測,就是不知道進展到哪一步了,萬一搞大了姑娘的肚子怎么辦?蠱城跟巫冥是友城,總不能扔下她不管,要是帶回去,迷途族里的長老又不會輕易放過他……

    “誒,來了!

    里面傳來一聲百靈鳥般清脆婉轉的少女聲音。

    郁宸凝眉,一時之間覺得有些耳熟,待院門被打開,雙方都愣了愣。

    門口的少女十分眼熟,中午才見過面,剛跟他們告別。

    ——正是琪娜。

    琪娜看見嵐棲和郁宸,還有屁股后面探出的小腦袋談蕾蕾,也是一怔:“你們……”

    迷途也是神情驚詫:“你們認識?”

    嵐棲解釋:“進城時,是琪娜檢驗的我們!

    “怪不得。”迷途撓撓腦袋,熟練地將手中的菜籃子遞給少女:“阿娜每天早上都會出門幫婆婆駐守在城門口檢查!

    “阿娜?”郁宸斟酌著詞句,帶有警告意味地重重重復了一遍。

    迷途心虛地撇開視線,對琪娜道:“天氣寒冷,我買了點白蘿卜和羊肉,晚上給你燒羊肉湯吃!

    琪娜的興致并不高,心情也不好,不過她向來不會把自己的壞情緒帶給身邊的人,聞言還是感激地笑了笑:“謝謝!

    “怎么了?”

    迷途看她神色不對,緊張道:“出事了?”

    琪娜便把今天早上在帳篷里發生的事敘述了一遍。

    看到迷途露出擔憂的神色,她勾起一抹勉強的笑容:“沒事的,剛剛……已經緩過來了!比缓蟊悴辉付嗾f,轉移了話題:“最近感染的異徒很多,前面那條街也有一戶人家被寄生了,尸體才被拉出去,站在門口不安全,先進來吧。”

    “阿娜——”院子里走出一個挽著發、包著白布頭巾的中年婦女,估計見少女開門遲遲未歸,心里有些擔憂,她提著裙擺警惕地走來:“外面是誰?”

    琪娜大聲回道:“迷途先生的朋友!”

    中年婦女松了一口氣,熱情道:“外面涼,他們快進來坐吧!

    幼年的琪娜剛斷奶,父母就離開了蠱城,再也沒回來過。

    叔叔嬸嬸見她可憐,一直養在身邊。

    這位中年婦女,就是琪娜的嬸嬸李朱莉。

    李朱莉性格潑辣爽朗,又收留了琪娜,照理說她應該感激才是,但李朱莉后來生了孩子,心思花在照顧自家孩子多一點,常常忽略了琪娜,有一次琪娜一個人出去玩耍,落進湖里險些淹死,幸好覺醒了異能才僥幸存活下來,回來后恰逢李朱莉的孩子發燒,琪娜沒得到關愛,反而是一句平淡的“沒事啊,沒事就好……”的慰問,自那時起便有了隔閡,她怪不了叔叔嬸嬸,但覺得孤獨,性格變得獨來獨往,然后認識了婆婆。

    婆婆教她如何驅使蠱蟲,如何制藥制/毒,是她生命里最需要溫暖的那段時候的一道光,是比起李朱莉還要像親人的存在。

    李朱莉拉過琪娜,埋怨道:“你這孩子,迷途的朋友,不就是我們的朋友嗎?客氣什么呀……”

    說罷,一臉慈愛地看向迷途:“你也是,把這當作自己家就是了……”

    迷途摸摸后腦勺,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謝謝姨。”

    一行人走進院內。

    白虺本來被嵐棲放進腰間的一個布袋里,這小白龍不知怎么地比看上去要活躍很多,一直蹦蹦跳跳,仿佛要從里面逃出來似的。

    一時間,嵐棲不知道怎么辦,便拍拍袋子,以示安撫。

    郁宸發現動靜,問道:“怎么了?”

    “白虺在動!

    郁宸主動搭話,嵐棲心中生出一抹難以掩蓋的雀躍,自己眼神躲閃的時候,還以為男人生氣了,現在主動尋問,應該是一種和好的信號:“我……我不知道什么才叫喜歡,但是我會好好想想的!

    嵐棲眸光清澈透亮。

    大概本身就是一株草的緣故,沒什么心機,說起話來真摯又誠實。

    郁宸挪開了視線,這種性格,他又喜歡又羨慕。

    他知道自己惡劣陰暗也善于說謊,喜歡騙人但絕不能忍受別人的欺騙。

    可能是先天也有可能是后天,但可能一輩子都改不了的。

    小花不一樣。

    小花守著一方天地,什么都沒經歷過。

    宛如一張白紙一般,讓人忍不住包裹起來,不愿染指。

    “附近被寄生的異徒多,白虺和它們能互相影響感應,所以它會有些不安!

    郁宸伸手壓在袋口,語氣盡量溫柔卻依然透出些許不耐:“別動了。”

    第89章

    白虺瘋狂蠕動的身體因頭頂的壓力慢慢安分不動軟趴趴地伏在口袋里。

    嵐棲微訝:“它好聽你的話!

    “不是聽話!

    郁宸似笑非笑道:“白虺溫順聰明,他亂動是因為焦慮,阿嵐身上的味道又讓它舒服安心我只是把白虺往你身旁按了按!

    嵐棲點了點頭,待郁宸松手,接替他將手掌并攏成半圓捂住布袋果然清晰地感覺到小龍白白胖胖的身體往手心里拱了拱。

    原本他并不喜歡如蟲一般的小龍但白虺窩在布袋里,一直安安靜靜也不鬧騰,又對嵐棲很是親近,倒一下子討厭不起來了。

    琪娜見嵐棲頻頻捂著腰腹,奇怪道:“怎么了腰疼嗎?”

    她對眼前留著一頭紅色長發、皮膚白皙的少女有著一股莫名的好感蠱城的女孩即使漂亮也是明媚妖艷動人的而嵐棲的漂亮不太一樣帶著易碎的精致,和從骨子里散發出的、由內而外的堅韌。

    白虺是蠱城圣物他們拿了蠱城圣物又是通緝犯,決不能被發現。

    嵐棲立即放下手心虛地看了郁宸一眼。

    琪娜卻像明白了什么臉一紅不再多問什么了。

    離開賀庫村后嵐棲終于吃了一頓像樣的午餐。

    燉土豆、羊肉米粉湯、醬牛肉、紅燒鯽魚每一道菜跟從前在焦土烹飪的方式不一樣,好像放了另外的調料格外鮮香。

    嵐棲的肚子最近要么長時間不餓,要么一餓便難以忍受,從前什么都能吃,也不挑食,現在卻想吃些細膩提鮮的飯菜,一想到焦土焉了吧唧的菜葉子,沾點粗鹽撒上,倒變得有些難以下咽。

    李朱莉見他一臉滿足,熱情地問道:“好吃嗎?”

    嵐棲露出一抹笑容:“好吃!

    太漂亮了。李朱莉拿湯勺的手抖了抖,被這抹笑顏閃爍了一下,一時間心中產生了危機感,試探道:“蘭茜小姐可有成婚?”

    “我……”

    嵐棲將魚肉咽下,垂下眼簾,艱難地吐出字句:“嗯!

    李朱莉松了口氣,笑道:“那就好,來,吃菜,吃菜……”

    琪娜察覺到嬸嬸意圖,卻怎么也吃不下了。

    琪娜童年雖沒有得到足夠的愛,但不代表李朱莉愿意虧待她,只能說畢竟不是親生的,有些時候把精力放在自己孩子上也是在所難免的,能看出這位中年婦女急迫地想要琪娜成立一個家,而迷途就是她中意的人,李朱莉為嵐棲一行燒了一大桌子菜,也是托了迷途的福。

    “嬸嬸年紀大了!崩钪炖蚯么蛩骸笆迨迳眢w不好,弟弟又出了那檔子事,沒精力管你,你該考慮考慮,找個能照顧你的人了!

    “我不要!辩髂茸兞四樕骸拔铱梢宰约赫疹欁约!

    “什么自己照顧自己!崩钪炖虬迤鹉槪骸澳隳昙o不小了,遲早要嫁人的,現在嫁和晚點嫁,不是一樣的嗎?”

    兩人吵架,嵐棲在旁邊如坐針氈。

    他有些眷戀的看了一眼桌上還未怎么動過的熱菜,拉著郁宸和談蕾蕾起身道:“你們先談吧,我們吃飽了!

    “為什么?”郁宸不肯動:“阿嵐明明還餓著!

    這樣說,好像顯得他很貪食似的。

    嵐棲臉頰瞬間漲紅了,趕忙捂住郁宸的嘴巴,他想裝得平靜點,但是失敗了,幸好李朱莉和琪娜正互相賭氣地看著對方,也沒注意到郁宸說了什么,嵐棲便左手推著郁宸,右手拖著談蕾蕾,識趣地退開了。

    到了院外,郁宸垂簾,一眨不眨望向嵐棲地的肚子:“阿嵐飽了嗎?”

    嵐棲搖了搖頭:“嬸侄吵架,不方便圍觀。”

    郁宸撅起嘴,明顯有些不開心。

    嵐棲每次見他這樣,心里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趕忙道:“他們沒有義務收留我們,請我們吃飯!

    沒那么簡單。

    郁宸瞇了瞇眼,咬著大拇指。

    她嬸嬸太急切了點,看琪娜的模樣,頂多年滿十八,年齡在蠱城不算大,況且琪娜是異徒,也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李朱莉養了將近二十年的女孩,這么著急忙慌地把她嫁給一個來蠱城兩個禮拜的男人干什么?

    郁宸還想著,嵐棲已經攤開了手。

    看著紋理清晰的白皙手掌,郁宸眨了眨眼睛:“阿嵐要跟我牽手嗎?”

    “不是!庇幸粍x那,嵐棲感覺自己被調戲了,羞窘道:“把你存的那些通行幣拿出來,趁還有點時間,我去街上購置點干糧和換洗衣物!

    “噢……”

    郁宸拖著長長的尾音,笑瞇瞇道:“阿嵐哥哥等我一會。”

    說罷,面不改色地轉身,將迷途從飯桌上拖了出來。

    第90章

    郁宸道:“交出來!

    迷途還沉浸在受到李朱莉青睞的喜悅中渾身上下都有點飄飄然:“什么?”

    “嘖!庇翦凡荒蜔┑溃骸巴ㄐ袔。”

    “噢……”迷途略有所悟,從兜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往里面取出兩塊銅幣,放進郁宸掌心。

    “兩塊?”郁宸臉一黑:“你在施舍叫花子?”

    迷途有些委屈,平時城主從不問他要錢誰知道他想拿多少沒給夠又要挨罵以前挨罵就算了,現在他有意中人了,倘若在琪娜面前挨了罵,豈不是很沒面子,迷途又想起跟在城主身邊的紅發少女相貌眼熟就是想不起來是誰城主對她的態度很奇怪裝模做樣的,好像變了跟人似的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要比對自己溫柔上千倍。

    他不甘心地將錢袋里的通用幣在郁宸手上倒了一半,問道:“跟你一起的女人是誰?那株古蔓藤草呢?”

    就算古蔓藤草不在郁宸身邊迷途也不覺得奇怪。

    城主表現出來的跟心底真正想的從來沒有一致過表面對一樣東西緊張下一秒笑著把他掐死也說不定。

    郁宸抬眸:“我記得巫醫一族跟你家關系不錯!

    迷途聽不懂他什么意圖得意洋洋道:“我家醫術也很不錯。”

    郁宸冷哼:“那你怎么不給自己看看眼睛?”

    迷途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朵古蔓藤草也是紅頭發只不過之前在焦土遇見時,他的臉龐帶著一股堅韌和戾氣,渾身散發出的敵意和疏離使得自己忽略了他的驚艷的相貌,這次碰到時,可能身著蠱城女子服飾的緣故,身上完全沒了戾氣,皮膚看著都嬌嫩許多,若不同他說是粗糙的男人,根本瞧不出來。

    思及此,迷途看自家城主的眼神又不一樣了,隱隱帶著一絲逼良為娼的譴責,他想了想,又感覺不太對頭,豁然開朗起來:“我知道了,古蔓藤草可以變成男人,也可以變成女人,所以我才一下子沒認出來,對不對?”

    “滾!庇翦飞裆幚涞赝{道:“再敢胡說八道,我把你的舌頭拔下來!

    他臉上的不爽是真的。

    迷途從未見過郁宸會為了別人生氣,揉了揉鼻子悻悻道:“行吧,沒什么事我回去了!闭f罷,竟還要回飯桌。

    “滾回來!庇翦芬话殉蹲∷骂I:“你在蠱城兩周不是白待的,把這里的情況跟我詳細說一下。”

    聞言,迷途的神情變得嚴肅,嘆氣道:“還不都是蠱城的圣物白虺惹的,好端端的,繁衍出嗜血的赤螭,我聽阿娜說,剛開始那群赤螭倒也不算嗜血兇性,但數年之后,它們的后代再次分裂,繁衍出的雖然看上去都是顏色相像的紅色小龍,實際并不是,一個是龍,另外一個卻是蟲,叫赤蠓,赤蠓比起赤螭更嗜血,但更低劣,就好像一個失敗品,原本的赤螭用普通的人作為溫床,養成之后戰斗力極強,又會把第一個見到的人當作母親,十分聽話,放在五冥大陸,都是各個城垂涎的戰斗力!

    “我知道赤螭。”

    郁宸摩挲著手指:“講點關于赤蠓的!

    “赤蠓同樣依賴人的軀體……用他們作為溫床逐漸長大,初期跟赤螭植入身體區別不大,后期鉆進人的大腦里,把人變成半生不死的怪物,但它們除了嗜血,只是上不了臺面的毒蟲,貪食蠢笨,沒有服從性,危險性高,更沒有利用價值!泵酝据p咳:“赤蠓好像是近幾月剛剛出現的……”

    “近幾月?”郁宸斜了他一眼:“我來蠱城之前,路過一座山村,里面的村長腦子里就是這種蟲,是被羅城的下屬種進去的,已經三四年了!

    “這……”迷途尷尬地笑了笑:“大概被封鎖消息了吧。”

    蠱城上百年來一直信奉著白虺,將白虺視作珍寶,而白虺分泌的唾液也為城民們治好了各種疾病,明明所有的一切,都相安無事的。

    然而一切都不一樣了。圣物發生了異變,突發異變的白虺已經讓城主惶恐不安、民心動搖了,若是將白虺的異變后代赤螭再次異變的消息傳出,蠱城必然大亂,所以一開始必然是封鎖消息的,只不過現在想瞞也瞞不住了。

    郁宸突然問道:“你今年幾歲了?”

    迷途不曉得為什么城主轉移了話題,撓撓腦袋:“十九……怎么了?”

    “我以為你的大腦還可以再發育發育!

    郁宸移開目光,嫌棄道:“現在看來沒救了。”

    “城主!”迷途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你為什么老埋汰我!我還有我整個家族都對你忠心耿耿,你老不給我好臉色……你、你對那株草就不一樣!”

    “他跟你不一樣。”

    宗族幾代單傳的后果就是長輩太過寵愛,導致思維直線,過于單純:“蠱城里待了整整兩周,除了跟在琪娜屁股后面亂轉,難道沒想到什么?”

    迷途委屈地嘀咕道:“你不是讓我除了羅城右使嘛……我一直在找他!

    “不用找了!庇翦返溃骸跋劝殉囿凡榍宄!

    “為什么?”迷途不理解:“蠱城又沒有向我們求救,我們不是多管閑事嗎?”

    郁宸看著他:“蠱城離巫冥多遠?”

    迷途想了想,回答:“走得快得話,一個星期的路程!

    “五冥大陸的城池不是一個圈,而是一條直線!庇翦粪托Γ骸皬男M城,到巫冥,到有悔城,良城,最后到羅城,蠱城淪陷后,下一個波及到的,你覺得是誰!

    “不會吧……”迷途心砰砰跳,不安道:“蠱城再怎么說,也是千年古城,根基穩重,怎么可能說倒就倒……”

    郁宸背過手:“巫冥城也有上千年了吧。”

    迷途原本平靜的內心,宛如一杠被攪動的渾水,忐忑不安起來。

    是啊,巫冥城也是擁有近上千年歷史的城池了,然而就在幾年前,郁宸憑一己之力讓老城主下臺,更新換代,倘若他想要換去巫冥城這個名稱,也不是難事。

    以往,郁宸總是一副無精打采、懶洋洋的表情。

    如今的神色淡淡,倒讓人看了心驚膽戰。

    “不一樣的……”

    迷途喃喃道:“蠱城是圣物變異,不是人與人之間發生的斗爭。”

    “隨你怎么想!

    郁宸將手中的通行幣收進衣袋中,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說道:“勸你趁早斷了對琪娜的念想,人家根本不喜歡你。”

    迷途還未從蠱城可能淪陷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等郁宸說完,過了有兩三分鐘的樣子,才氣呼呼地反駁道:“不可能,阿娜對我很溫柔,平時我做飯,她都會在旁邊幫忙——”話未說完,才發現城主早就不在了。

    老是這樣!對他召之即來揮之則去!

    還總嫌他笨!

    迷途自我懷疑地想,他真的很笨嗎?!

    ……

    嵐棲在院中等了不少時間。

    他站一會,就覺得有些累了,后來越站越累,便找個比較干凈的臺階坐了下來,就在快睡著的時候,郁宸終于回來了,嵐棲有些迷惑:“你去哪了,怎么這么久才回來?”

    郁宸把衣袋中通行幣統統放到了嵐棲手上,垂下眼簾,柔柔弱弱道:“身上雖然有一點,但是救急用的,給阿嵐要先向迷途報備……阿嵐等急了嗎?”

    嵐棲已經知道迷途就是監管郁宸巫者的名字,聞言對他的不滿又增添了一層,但語氣還是溫柔的:“我不急,就是腿站著有點酸!

    “是嗎?”郁宸嘴上沒有說什么,心中卻有些疑惑。

    阿嵐是異徒,體質應該很好才對,最近嗜睡,吃不下東西,現在站一會就腿酸了。

    嵐棲穿的是厚重百褶裙,腳踝處是露出來的,郁宸蹙眉在嵐棲的腳踝上掃了一眼,然后蹲下身,抓起白皙的腳脖子,放到了自己的腿上,細細觀察。

    “你……你干什么……”

    倒不是腳踝這個地方又多么見不得人,只是郁宸一眨不眨地盯著,讓他感覺好像在看一件特別珍視的東西,便忍不住往回縮。

    “阿嵐不要亂動!

    嵐棲剛縮回去,郁宸又拉著他的腳踝扯回自己的腿上,在骨節處捏了捏:“疼嗎?”

    “不疼。”嵐棲不好意思道:“有點酸脹!

    “是嗎?”小花不正常的身體狀況總讓郁宸覺得之前在賀庫村下的藥沒完全清理干凈,他心里不安,得找個時機讓迷途看一下。

    迷途一族也精通巫術,這家伙腦子不靈,但家族中的本事繼承了個七七八八,不然郁宸也不會愿意帶著他一起去焦土。

    指尖的皮膚很是軟嫩。

    郁宸知道小花白皙細膩,但到底從前在焦土風吹日曬,過得粗糙,不可能有這樣光滑柔軟、彈指可破的膚質,他的確喜歡,卻不希望是用小花的健康換的:“皮膚那么嫩……瑪妮娜對你做過什么嗎?”

    賀庫村離開他視線范圍內的,只有嵐棲跟瑪妮娜走的那段時間。

    之后回來,嵐棲整體看上去,好像是變了一點,但不明顯,加上小花本就好看,他就沒有發現。

    ——為什么當時他沒發現?!

    郁宸咬牙切齒,就不該讓小花離開自己半步。

    不然不等瑪妮娜自己死,他也要剁了她扔進土里當肥料。

    嵐棲一個男人穿著女服,本就比平時更羞恥些,此時聽到郁宸的問話,下意識覺得男人在調戲自己,于是用力抽回腳踝,拉下百褶裙,耳垂微紅:“閉嘴,不許再說了。”

    第91章

    郁宸垂簾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心良久,又抬眸瞥了一眼小花通紅的耳垂,瞇了瞇眼更堅信瑪妮娜帶走他期間做了什么,才導致嵐棲神情慌張,扭扭捏捏地不肯說。

    反正不愿說他也有得是辦法偷偷檢查。

    ……

    嵐棲將通用幣塞進錢袋里叮囑道:“琪娜不是壞人外面不安全,你和蕾蕾留在這里,我購置完必需品就回來!

    “不行!庇翦纷プ箺滞螅骸拔乙阋黄。”

    嵐棲想起自己時而穩定時而波動的異能,萬一在蠱城碰上突如其來被寄生的異徒,單憑他一人還能勉強逃脫倘若身旁跟著郁宸還要分神保護稍不小心便容易被感染,然而看到郁宸明顯不悅的神情全當他犯起了任性的毛病想跟著自己好好逛逛蠱城,再一起買點他喜歡的于是道:“你想買什么告訴我我幫你買就是了!

    “為什么這么麻煩?”

    郁宸歪了歪腦袋軟軟地撒嬌:“阿嵐直接帶上我不就行了?”

    可惜這次撒嬌沒用嵐棲的態度很堅定:“你留下來。”

    他想了想,好像也沒想到哪些有用的借口便嚴肅道:“還有蕾蕾需要照顧!

    誰會照顧那個拖油瓶——

    郁宸臉色一黑,狠狠瞪了一旁的談蕾蕾一眼,收回視線的時候發現嵐棲正看著自己,小花揚起頭,笨拙地揉了揉他的腦袋,溫柔又堅定地說道:“要乖。”

    郁宸柔順的發頂一壓,整張臉都垂了下來。

    他微微一愣,仿佛心中有什么柔軟的地方被打開了,原本的執著竟奇異般地妥協了:“那阿嵐外出采購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嵐棲微訝,平時郁宸一副懶懶散散、隨遇而安的性格,竟然也懂得關心人了,不禁心里暖暖的,面上卻沒表露出來:“我不會有事,別擔心!

    ……

    臨走前,嵐棲擬了一份清單,具體需要購置些什么。

    他想給郁宸配一把短刀,倘若下次再遇到危險,危機時刻還能防身,還有救急的草藥,談蕾蕾是小孩子,又是普通人體質,加上郁宸柔柔弱弱總是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地,途中萬一頭疼腦熱,還能抵擋抵擋。

    對了……再添置些冬季的棉襖,可惜城里不似焦土,一件棉襖很是昂貴,一定得花上不少通用幣。

    最重要的還是囤些干糧,當初從迷林谷帶的食物不多,到賀庫村已經所剩無幾,后面幾天食不果腹,都是摘了山里的野果,還有野兔隨便炙烤下吃的,日子實在不好過。

    蠱城街頭蕭條,但普通的商販還是有的。

    即便是冬季的棉襖,蠱城的服飾跟焦土用厚實獸皮剪裁的衣裳大相徑庭,他們胸前的紐扣多達將近十個,胸口描制著各種各樣蠱蟲的形狀花紋,還有各式各樣搭配的銀飾。

    店里生意不好,老板解釋銀飾并不是所有蠱城人都會佩戴,但默認了地位的象征,周身佩戴越繁多,越昂貴的銀飾,就說明他的地位越高。

    嵐棲認為老板說的并非虛言。

    當初他們在蠱城周邊的小客棧里碰見的蝶使,脖頸手腕和腳踝,就掛著許許多多的銀飾,一走路就會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店家老板見他一直在看男裝,便問道:“給你家漢子買吶?”

    嵐棲聞言有些尷尬,但還是點了點頭:“……嗯!

    店家老板問了一些身高腰圍的尺寸,帶他走到另外一片區域,惋惜道:“這些都是現成的,你隨便看哪件合適,唉……這么年輕漂亮的姑娘,怎么就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呢?蠱城外城危機四伏,竟然讓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家來買衣物。”

    “不是!睄箺娝荒槕崙嵅黄,便道:“他很好,很乖的。”

    都這般了,還為他說話。

    店家老板便更當嵐棲的漢子是懦弱無用、膽小如鼠的男人了,眼中接二連三閃過憐憫。

    可能目光里隱藏的憐憫之意太過炙熱,使得嵐棲也不太自在,隨便挑了兩件讓他包起來付錢:“就這些,一共多少!

    “三百二十通幣,就算你三百吧!毕嗝搀@艷出行也方便得多,店家老板不僅打了折,還送了他絲綢做的包袱,為包好新買的衣裳,然后猶豫了一下,試探地問道:“姑娘,我看你人好,冒昧問一句,你是剛回蠱城吧!

    嵐棲是通緝犯,對突如其來的追問很是敏感:“有什么事嗎?”

    “倒不是什么大事!钡昙依习鍥_他善意地笑了笑,解釋道:“你很久沒回來,可能不知道這里的掌事官已經換了吧!

    嵐棲搖搖頭:“不知道!

    進蠱城前,他聽郁宸說過,蠱城外城劃分范圍,歸好幾個掌事管分別管理,掌事管若是放在焦土,等于嵐棲一樣的存在,管理區域內城民的安全。

    店家老板道:“現在的掌事官叫福樂索,每周這個時候都要舉辦巡街活動,風雨無阻,我看沒過多久就要到時間了,你若沒別的事,先趕快回去吧。”

    嵐棲已經買好了藥材和衣裳,還要再購置些干糧、選一把短刀,蠱城危險,能早一日離開就早一日離開,現在才剛剛午后,直接回去也太浪費時間了。

    思及此,便狐疑地問:“為什么?”

    店家老板擺擺手,似乎不愿意多說,只是送他走出店鋪,叮囑道:“早點回去吧,不然你家漢子該擔心了。”

    離開衣鋪,嵐棲發現短短挑幾件衣裳的時間,除了有店面的店家,街頭小販倒是少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掌事官要巡街的緣故。

    說來這片區域的掌事官真是奇怪,蟲患都嚴重成災了,還有心思搞巡街活動,不過每周巡街……難道只是個噱頭,實際真正目的是想在人群中找出那些被寄生的異徒?

    嵐棲想不明白,便也不再繼續想。

    他詢問了好幾個小販,才打聽到當地有名購買兵器的鋪子,只是離他們暫居的地方有點遠,來來回回需要花上一個時辰。

    郁宸體質柔弱,普通的短刀不僅用起來吃力,而且也不適應,要那種輕便靈巧的才好,但這樣要求的短刀,一般店鋪達不到。

    不管怎么樣,嵐棲決定還是要去那家蠱城有名的店鋪看看。

    這點路程對他來說并不久,然而找店卻花了不少時間,最后東拐西拐地,終于看到一塊歪歪扭扭的牌匾,推開陳舊的木門,屋內昏暗無比,四周掛著長矛、弓/弩、刀、還有匕首,嵐棲剛想詢問,便聽到一聲蒼老沙啞的聲音:“有事嗎?”

    定眼一看,嵐棲才發現角落里坐著一個正在擦拭刀的小老頭。

    小老頭不知道幾歲了,眼珠子渾濁不堪,臉上布滿皺紋,兩鬢花白,脊背很陀很駝,仿佛有一座沉重的山壓在上面似的。

    嵐棲道:“我是來兵器的,你這里有短刀嗎?”

    小老頭不似之前賣衣裳的店家那般熱情客氣,斜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了一個地方:“墻上,自己看!

    墻上掛著的短刀種類很少。

    嵐棲一個個拿起,在手上掂了掂,都感覺過于沉重了:“還有其他的嗎?”

    “有是有!毙±项^頓了頓:“都是你買不起的,看了也無用!

    嵐棲皺眉:“其他的都很貴嗎?”

    小老頭道:“無價之寶。”

    說著,便起身,以極慢的步子挪動著走向里屋,黑暗中,聽到了開鎖的聲音:“可以給你看看,如果要買的話,得用別的東西換!

    嵐棲定了定神,跟著小老頭一起走了進去。

    第92章

    里屋四壁都是光禿禿的紅瓦墻沒有窗戶明明是白天,卻也黑暗無比,老頭給蠟燭點上火一團一團泛著黃的光芒才讓視線逐漸清晰起來。

    屋內的兵器不多,放眼望去,大概只有四五把靜靜地放置在蘭锜上。

    最耀眼的是一把銅色外形破敗的弓/弩雖然看上去并不突出甚至有些不太起眼,但仔細瞧上面的花紋,群龍盤踞、騰云駕霧,宛如置身在仙境中,絕對是精雕細琢過的。

    看到弓/弩時嵐棲愣了愣不知為何他想到了二影是蕓蠶姐弟倘若二影還有意識,看到這把金燦燦的弓/弩一定會眼前一亮吧。

    “哼。”小老頭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弩/弓:“你倒是眼光好這把匕首是鎮店之寶已經擺在店里有幾十年了。”

    “匕首?”嵐棲蹙眉:“難道不是弩/弓嗎?”

    小老頭冷峻的面容露出一抹得意之色:“是弩/弓,也可以是匕首!

    說罷便持起弩/弓那弩/弓在霎那間幻化成精致的短刀出現在他的掌心中沒等嵐棲反應過來短刀微微一震竟又變成一條長鞭,掃在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嵐棲驚道:“它是……”

    小老頭小心翼翼地把弩/弓放回蘭锜:“它叫千變,如同它的名字一樣,千變萬化,你擅長用什么,它就能變什么,而且是最優,削鐵如泥,當年撫州城的城主,就是用這千變,殺死了我們蠱城派出的上千萬的蠱蟲,后來撫州城被滅,這把匕首兜兜轉轉,到了我這。”

    見他珍視的樣子,便曉得小老頭嘴里的無價之寶是什么含義了。

    嵐棲道:“你不想賣,不用特地拿給我看!

    “誰說我不想賣?”

    小老頭望向他,又移開了視線,淡淡道:“只要拿足夠的誠意來換!

    雖然知道需要交換的東西必然不是那么好得的,但眼前的“千變”對嵐棲來說,十分具有誘惑性,便忍不住問道:“你想要什么?”

    小老頭回答的聲音很平靜:“掌事官福樂索,我想要他的頭顱!

    ……

    嵐棲走后,郁宸待在琪娜為他們準備的客房里折疊衣物。

    小花經常像他現在這樣,不辭辛苦地整理三個人的行囊,郁宸疊了一會,身體便頓住了,捧起嵐棲的衣物,把臉埋在里面。

    好香啊……獸皮再怎么清洗,也洗不掉阿嵐的花香味。

    聞了一會,突然想起了什么興奮的事,郁宸的身子輕輕顫動起來,直到迷途推門而入,才打斷了他的享受。

    “城主……”

    迷途看見郁宸的臉頰上泛著奇怪的紅暈,心情一片大好,便沖他討好地笑了笑,試探道:“我跟琪娜的事,您沒跟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說吧?”

    城主想要通知迷途族人也很方便,放出一只音蠱,不到三日,蠱城里發生了什么,巫冥城就全部知道了。

    聞言,郁宸放下手里嵐棲的衣物,嗤笑:“怎么,你想通了?異徒是異徒,巫者是巫者,異徒和巫者結合,運氣不好生下混種,混種只能活幾歲,你不會不知道吧?”

    迷途摸摸鼻子:“那株古蔓藤草不也是異徒……”

    “他不一樣!庇翦逢幊脸恋乜戳怂谎,似乎對他拿小花和琪娜做比較十分不滿:“他本體是株藥草,就算生出混種,也不會像我小時候那般痛苦。”

    迷途膛目結舌,結巴道:“我、我沒說你們會生孩子啊……”

    況且,他不認為自家城主會跟普通巫者一樣,成婚,然后生兒育女……

    畢竟他可是郁宸,沒有心,頂著弒父的名號強行登上巫冥城主之位,僅憑兩年就能讓那些守舊的貴族老骨頭敢怒不敢言,甚至還養了一批心腹。

    “噢。”郁宸無精打采地聳拉著腦袋,阿嵐不在他覺得渾身無力,很沒有精神。

    此時迷途探頭探腦,疑惑地問:“那株古蔓藤草呢?”

    “出去準備補給了。”郁宸有點不耐煩,一臉“怎么還不滾”的表情。

    迷途感嘆:“您竟然沒跟著……”

    城主的性格他再清楚不過,占有欲極強,喜歡一樣東西就不肯離手,不顧他人意愿就強/制把他放在身邊,直到壞掉為止,郁宸對古蔓藤草這么緊張,愿意放他獨自離開購置補給倒是罕見。

    郁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自己已經獨守空房將近一個時辰了,正常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妥協,然而當嵐棲揉他腦袋,對他說“要乖”的時候,內心竟化成一灘暖洋,想著阿嵐說什么都是對的、愿意做。

    第93章

    郁宸托著太陽穴實際做了,和要他承認嵐棲對自己有所影響是兩回事,便不咸不淡地問:“讓你打聽的事你打聽了沒有?”

    迷途點了點頭,神色變得有些凝重:“赤蠓在蠱城傳開,確實是從兩個月前開始的當初蠱城周邊的小地方已經隱隱聽說有蟲患在肆意感染但也沒有擴散,真正在蠱城擴散的原因,是從蠱城的小少主身上傳出來的!

    郁宸皺眉:“小少主?”

    迷途輕咳嗽:“蠱城城主和他夫人的事,您也聽說過吧?”

    蠱城城主和夫人成婚十年,一直無所出后來迫于無奈只能在貴族之間挑選合適的繼承人誰想到繼承人挑選出來,剛培養不到兩年城主夫人便有了身孕城主大喜,當初還請五冥大陸中各個權官達貴前來赴宴郁宸的父親也是受邀的其中之一。

    蠱城城主盼了十多年小少主的生活自然伴隨著無盡的寵愛身邊的侍從數十個每日分別負責他的起居吃食,功課侍從也是各個貴族里精挑細選出來的,倘若小少主得了蟲患,不過一兩天,就能將貼身侍從傳一個遍,而城主和城主夫人自然也接受不了這樣沉重的事實,將消息封鎖,強行壓下,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郁宸咬著手指:“蠱城那個小東西被十幾個從貴族里挑選出來的侍從保護,平時足不出戶一天到晚待在宮殿里,怎么會感染上蟲患?”

    “這么隱秘的事。”迷途聳了聳肩:“阿娜會哪里知道!

    郁宸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口問道:“你不說是一對姐弟救你回來的嗎,怎么沒看到弟弟?”

    “弟弟認生!泵酝狙鄣组W過一抹寵溺的笑容:“況且阿娜的叔叔最近有點老年癡呆,耳朵也不太靈光,跟他說話左耳進右耳出,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阿清弟弟便常常伴隨在他左右,一步也不敢離開!

    “阿清弟弟?”郁宸聞言,嗤笑了一聲。

    迷途被他接二連三地嘲弄,激得有些惱羞成怒,氣呼呼地道:“城主,你怎么不講道理——你能找老婆,我就不能找老婆了?”

    “你可以找老婆!

    郁宸用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以后別生孩子。”

    迷途聞言,像泄了氣的皮球,聳拉著腦袋,往地上一坐,念念叨叨道:“其實有沒有后代我都無所謂,但是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肯定不是這么想的,別人都羨慕我幾代單傳深受父母寵愛,但其實我也很有壓力,我必須得聯姻,還要把迷氏一族延續下去,你也知道那些巫冥里面那些貴族小姐,表面矜持高貴,實際脾氣很大,時時刻刻擺著一張臭臉,我看著就發怵……”

    迷途心里一直有數,只是不想接受現實而已。

    郁宸懶得聽他廢話,不耐煩道:“我不是你阿娘,少跟我訴苦!

    迷途瞪大了眼睛:“可是您是城主啊——”

    郁宸正考慮是否要按著他的腦袋在地上撞一個坑,屋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迷途哥哥……”

    一個少年敲了敲門,探進一個腦袋,神色慌張道:“阿爹,阿爹好像有點不對勁!

    少年大約十六七歲的樣子,梳著高馬尾,眉眼跟琪娜有七八分的想象,若非男子打扮和較為分明的臉部輪廓,一時間還真難以分辨,少年叫李朱莉的男人阿爹,他和琪娜雖互稱姐弟,但實際上只是表親的關系,少年看了看迷途,又看見屋內的郁宸,渾身巨震,怯弱地縮了縮脖子,似乎很害怕似的:“我……我……”

    “沒事的,阿清。”迷途訕笑了一下,著急忙慌地安慰道:“別看他表面兇悍,實際……實際內心也有溫柔的一面!闭f著說著,自己都不愿相信,漸漸低了下去。

    聞言,郁宸勾勾嘴角,一臉嘲弄。

    這個叫阿清的少年像是松了一口氣,卻依然不敢看他,垂著頭輕輕道:“阿爹的樣子有些奇怪,琪娜姐姐還在跟阿娘生悶氣,迷途哥哥,你能過去看看嗎?”

    “好!泵酝军c了點頭,從木椅上坐了起來:“你帶路!

    二人剛要動身,郁宸冷冷道:“等等,我跟你們一起!

    他不喜歡這個唯唯諾諾的少年。

    長著一副和琪娜相似的面容,看起來文靜內斂,但從里到外的氣質卻完全不相符,給人一種及不舒服的感覺,也不知道從哪散發出的一種里外落差感如此之大的錯覺。

    少年仿佛感覺到了他的凝視,身形頓了頓,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謝謝!

    ……

    一路上,阿清刻意避開與郁宸并排同行,小跑著走到迷途身邊,愁眉苦臉地求他勸勸姐姐。

    自從琪娜和李朱莉在飯桌上吵架之后,琪娜飯也沒吃便把自己關在屋里,剛才阿清敲門,也沒有回應。

    迷途收到叮囑,頓覺自己背負著成噸成噸的希望,昂首挺胸道:“放心吧,我會的!

    還未進到老人的屋里,一股濃烈的藥味撲鼻而來。

    院子里到處擺放著瓶瓶罐罐,若是打開,便能看見里面爬動的一只只小蟲,蠱城治病以下蠱為主,講究得是以毒攻毒,制毒也是治病,所以每家每戶的藥罐和藥味都異常濃郁,然而郁宸卻在濃郁的藥味中,聞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血腥味。

    出事了。

    郁宸眉心一擰,正好推開房門,木門卻自己“吱呀吱呀”地打開了。

    李朱莉從里面走了出來,抬眸看了一眼郁宸,又看了看阿清和迷途,淡然道:“你們來了?”

    阿清躲在迷途身后,怯生生問:“阿娘,你不生氣了嗎?”

    畢竟李朱莉性格大方,也十分急躁火爆,跟琪娜吵架后,看哪哪不順眼,便也遷怒了自家兒子阿清,進門之前還埋怨他做什么不好,偏要去朋友家做客,一回來不僅性格大變,還失去了所有記憶,幸好琪娜懂得識別中了“蟲患”的異徒是什么樣的癥狀,不然她還真懷疑兒子也被寄生了。

    “不生氣了!崩钪炖蜢o靜地看著門口的三人,干巴巴地問道:“有事嗎?”

    生硬的語氣聽上去并不歡迎他們。

    迷途習慣了李朱莉的熱情,突然吃了一回閉門羹,便有些退卻,但收到阿清求助的視線,又挺起胸脯道:“李嫂,您也別怪阿清,他擔心叔叔的身體狀況,才求我們來看看的。”

    “是嗎?”

    李朱莉淡淡道:“他沒事。”

    說罷,便要關門。

    “等等!庇翦飞焓职验T頂住了:“剛才琪娜想開了,她不好意思,讓我們來通知你,說是……已經同意嫁給迷途了!

    話音剛落,迷途便紅著臉手舞足蹈地要捂住他的嘴巴:“喂,郁宸,你你你說什么渾話——”

    “噢!崩钪炖蚬雌鹱旖,像在笑,又像是皮笑肉不笑:“那恭喜。”

    她要關門,卻發現被頂住的門口一直沒松開,便垂下眼簾去看。

    誰想到低頭的間隙,頭蓋骨便郁宸的手掌被貫穿了,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就從里面抽出一條三厘米的紅色長蟲,那紅色長蟲待在李朱莉的腦子里,正在肆意產卵,突然被拿出,接觸到空氣,一下子痛楚地抽搐起來,沒過一會便化成一灘肉泥。

    迷途看到眼前一幕,腿部虛軟,險些跪下:“城……城主……”

    郁宸道:“我猜她被寄生了,就看了一下,結果真是。”

    “那……那……”

    迷途囁嚅著嘴唇,顫聲問道:“您……您拿出來了,李嫂還……還有救嗎?”

    郁宸甩了甩手:“母蟲拿出來了,還有無數公蟲!

    幾乎在響應他的話似的,李朱莉的身體以不正常的頻率瘋狂顫動,黑色眼珠慢慢往上,仔細一看,里面的紅色的東西來來回回攀爬著,她好像失去了意識,阿清叫了她好幾聲都沒得到回應,反而顫動得更厲害了。

    迷途結巴地問:“怎、怎么辦?”

    “拖出去!庇翦防淅涞溃骸疤幚淼簟!

    “可、可是……”迷途偷偷望向捂著臉,害怕地不住顫栗的阿清,這是他的阿娘、阿娜的嬸嬸啊,她可能還沒有死,還有意識,說處理就處理,也太殘忍了一些……

    郁宸跨入房屋,一邊環顧四周一邊道:“你不處理,等會被處理的就是我們!

    “我知道。”迷途咬了咬牙,他也清楚這東西具有傳染性,如果不趕盡殺絕,說不定里面的蟲子哪天爬進自己身體里,到時候別說李朱莉死沒死,他們也得沒命,便定了定心,對阿清說道:“阿清乖,去找姐姐好嗎,迷途哥哥有點事情要做!

    阿清捂著眼睛,似乎心里也清楚即將發生什么。

    良久,才點了點頭。

    目送阿清離開,李朱莉的眼珠徹底看不見光澤,里面一片猩紅,她露出的皮膚涌起一顆顆小疙瘩,宛如有生命般,緩緩的跳動,仿佛要呼之欲出,迷途卸下一根木椅腳,借了點火,手一用力,捅進她的太陽穴里,看著她長大的嘴巴,不斷涌出的紅蟲被火灼焦,李朱莉的身體也緩緩到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

    郁宸在屋中環視片刻,看見一個貼著墻面的巨大木柜,扣著鎖,木柜似乎在微微震動,鎖跟著震動左右搖晃著。

    鎖對別人有用,但對他卻用處不大。

    郁宸抬起手臂,在里面摩挲了一下,揪著一卷頭發,把里面的人給扯了出來。

    談蕾蕾上一秒還處在黑暗中,下一秒便在地上滾了滾,一臉狼狽。

    出來后,還來不及抹去臉頰上的泥,便三步并兩步地爬到郁宸腳邊,指著床上道:“蟲……蟲……”

    郁宸朝著床榻的方向望去。

    床上還躺著一個人,應該就是琪娜的叔叔:“你倒是挺會送上門的。”

    說罷,指尖穿過她的頭顱,摩挲片刻才抽了回來:“算你運氣好,滾出去!

    嵐棲一走,郁宸怎么瞧談蕾蕾怎么礙眼,便把她趕到院子里自己玩。

    剛才路過院子,沒看到拖油瓶就覺得奇怪,加上李朱莉目光呆滯,行為遲鈍,跟被寄生異徒的癥狀有些相似,況且她急于關門,一副懶得應付他們的模樣,臉龐上時不時露出貪婪的神色,像是幾天沒吃東西渴望進食一般,心中便有了猜測。

    ——果然不出他所料。

    郁宸居站到床沿邊,居高臨下看著上面瞳孔渙散的老人。

    老人六十出頭的樣子,歲數跟妻子比起來,要大上不少,眼眶邊緣布滿了紅絲,紅絲擁有生命,正努力地往眼球里面涌去:“你是誰?”

    老人看向郁宸,沙啞地問道:“我累了,想睡覺,你能出去嗎?”

    郁宸盯著老人打量了一會,似乎在猜測究竟是老人自己在說話,還是侵入他大腦里的紅蟲在學著人的語氣模仿說話:“你不是想睡覺,你是餓了!

    “我……餓……了……”老人頓了頓,眼底突然散發出渴望的光芒:“對啊……我餓了……我想吃東西……”

    說著說著,又露出了痛楚的神色:“我好難受……渾身上下……都好難受……”

    郁宸冷冷道:“你躲在別人身體里,怎么會難受?”

    “不、不知道……”

    他原本躺著的身體驀地坐直了,扭頭對郁宸道:“你……能給我一點吃的嗎……”

    “不可以。”郁宸未等他反應,便一把將他腦子里的紅蟲抽了出來。

    頃刻間,老人露出與自己妻子同樣空洞扭曲的神色,大片大片的小蟲擠進了眼珠,變得猩紅一片,可以肯定的是,老人感染“蟲患”的時間應該要比李朱莉長多了,母蟲死后,無數小蟲躁動不安,將“溫床”擁得腫脹不堪,幾乎就要爆炸。

    這副丑陋的模樣實在叫人看得惡心。

    “晦氣!庇翦凡桓吲d地想,自己好不容易眼清目明,雙腿也能落地,周身也并不時不時地疼痛了,正是把小花帶回巫冥城胡作非為的好時機,之前在荒郊野嶺碰到這些晦氣玩意也就算了,一進蠱城竟越發倒霉,接二連三地撞見——

    之前在賀庫村運氣都沒如此之差。

    不對。郁宸忽然頓了頓。

    在賀庫村時,運氣也沒這般差,他們是到了蠱城才頻繁遇見被寄生的異徒,有些還是被赤蠓在體內潛伏了不少時日,單單遇到他們,才控制不住地暴露。

    剛剛那老頭說,他難受,渾身上下都難受,郁宸原以為是原主說的,但仔細想想,原主人在被寄生后,應該已經全然被控制了大腦,又怎么會莫名其妙恢復知覺呢?說那些話的,應該就是紅蟲赤蠓。

    赤蠓痛苦、難受,才會受不了地從它長久以來潛伏的溫床里爬出。

    而阿嵐身上帶著白虺,恰好是赤螭害怕的天敵,看來即便赤螭變了異,重新成為新的、更駭人的赤蠓,也對赤蠓的存在避之不及,導致它難以忍受地暴露了自己。

    這也能解釋當初在客棧旁遇上蠱城的防御兵為何行色匆匆,面露警惕,而防御兵出事后蝶使又匆匆忙忙地趕來查明情況,蠱城城主的小少主被感染了,但一定沒有及時處理,說不定還被關在宮殿里好好地保護著,為的就是將白虺帶回蠱城內城,使用白虺將小少主體內的紅蟲驅逐出來。

    可惜他們的希望恐怕要落空了。

    剛才郁宸把母蟲從李朱莉的頭顱里取出,緊接著大片大片的公蟲便開始躁動不安,漫無目的地將“溫床”損壞,就算白虺的存在能干擾到赤蠓,那把蟲取出之后,人沒救了。

    這是一個死局,無力回天。

    第94章

    嵐棲從店鋪中離開時太陽微微下沉。

    今天街道格外蕭瑟,小販們似乎早早回家了。

    他沒辦法答應小老頭的要求,自己在蠱城已經是通緝犯應該小心行事,別說殺人,出門在外都得喬裝成女人原先不知道為什么小老頭會向他提出這樣的要求明明從外表看他的樣貌并不突出,也不強壯,甚至體型嬌小,乍一眼望去顯得格外柔弱。

    小老頭見他疑惑,輕哼一聲:“人不可貌相我這六十多年可不是白活的你一進門光聽腳步聲我就能判斷出你是一位高階異徒,幫我報個仇綽綽有余不過福樂索是這片地域的掌事管你若殺了他,會被整個蠱城通緝即便逃出蠱城不到次日你的通緝令便會在五冥大陸里傳開到時候可能會過上東躲西藏的日子但相較之下,你也擁有了這把鎮店之寶‘千變’我知道羅城城主丁羅也在尋找千變,若非急于想要報仇,我絕不會把它展露在你面前。”

    嵐棲心想,他已經是羅城追捕的通緝犯,再被蠱城通緝,恐怕還沒到巫冥城,就被四面八方涌來的通緝令淹沒,便拒絕了小老頭。

    臨走前,他看到了小老頭落寞頹然的神色,原本講述兵器神采奕奕的臉上也徒增了幾分滄桑,一時沒忍住,問道:“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

    小老頭似乎不肯說,撇開臉:“我就想看到他碎尸萬段!

    ……

    嵐棲還想買些備用藥材,可惜店鋪已經關門了。

    越往回走,越看不見人,身后由遠及近傳來馬蹄聲和敲鑼打鼓的聲音,震耳欲聾的熱鬧和清凈的街道形成了龐大的鮮明反差。

    起先,嵐棲還沒意識到什么,直到無數馬蹄聲如風一般向他身后沖來,按理這樣的距離肯定能看見街上的人影,然而他們卻目不斜視、不閃不避、大笑著地仿佛要從嵐棲頭頂上踏過去。

    “走開走開——”在馬蹄即將踏上嵐棲脊背的時候,領頭的男人才終于兇神惡煞,不耐煩地說道:“掌事管大人巡街,擋道的都是死罪!”

    嘴里說著“閃開”,實際卻是抱著要他死的目的去的,嵐棲扭頭,一躍而起,抬手按住了馬的額頭。

    此時他的面容也暴露在夕陽光下,領頭者只是護衛,身后衣著華麗,佩戴著諸多銀飾的中年男人才是他們之間地位最高的,他看到嵐棲漂亮的臉頰,頓時眼睛一亮,抬手道:“等等——”

    無數馬鳴聲在同一時間響起。

    下一秒,嵐棲已經將馬頭按在了地上,頃刻間,人仰馬翻。

    領頭者也沒生氣,收斂了方才要置他于死地的氣勢,翻身下馬,在中年男人面前附身,讓他踩著自己的背落地:“福樂索大人!

    福樂索大人……

    原來兵器鋪老板寧愿舍棄鎮店之寶也要殺死的人是他。

    乍一看去,好像并不怎么好相處,一副十分殘暴的樣子,嵐棲在剛才感覺到了很明顯地、充滿興奮地殺意,只是不知為何,這股殺意突然停了下來,變成了一種讓自己難以忍受的凝視。

    不能在蠱城內動手,特別在對方是掌事官,又不知道對方擁有哪種異能的情況下。

    惹了禍端,后果不堪設想。

    嵐棲一邊告訴自己冷靜,一邊面不改色地觀察著眼前的中年男人。

    福樂索體態雖然微微發福,但行動矯健,下地后,身旁一排侍衛都沒了聲音,筆直得站著,仿佛在隨時聽候他發落,他摸著下巴猥瑣地嬉笑著,腫成燈泡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貪婪,他把嗓音將聲線拉得很長,聽上去陰陽怪氣地,營造出一種隱形的壓力:“今天……是巡邏日……被我看上的美人……都要跟我回家……”

    說罷,帶有暗示意味的目光從嵐棲修長的脖頸一直到纖細的腰部,最終隔著一塊布,停留在他的花瓣上,不舒服,非常不舒服,這個臃腫的中年男人似乎在用視線輕撫他,嵐棲皺了皺眉,剛想著如何在不得罪福樂索的情況下順利脫身,就發現到中年男人的手朝他臀部的方向襲去——

    “你干什么?”嵐棲心臟一跳,一把擒住他的手腕。

    話音剛落,無數把長矛在頃刻間對準了他細白的脖頸,好像隨時扎進去似的,那名領頭者怒道:“區區一賤民,還敢對福樂索大人無禮?”

    嵐棲不動聲色地考慮著自己是否要出手,還是先束手就擒。

    “誒……”福樂索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不要大驚小怪,眸光里閃過一抹嗜血的神色,他舔/舐著自己的嘴唇,話語間的冒犯之意幾乎溢出:“蠱城又沒有關城,總有外人來的嘛……小美人看著眼生,大概不知道我是誰,我是福樂索,此地的掌事官,這里所有的事和人,包括貧窮富裕,是生是死,都由我掌管。”

    他指尖張開,似乎還不老實。

    嵐棲手上的力道不減,幾乎要把他的手指掰折了,寡淡且恭敬道:“福樂索大人。”

    福樂索微笑的點了點頭,下一秒便翻了臉,脊椎骨長出七八根彎月形的鐮刀,朝嵐棲砍去,語氣尖銳,像是受到了嚴重的冒犯:“你敢折我的手,敢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嵐棲松開手,往后一躍,躲去了攻擊。

    他被護衛團團圍住,原先看上去氣急敗壞的領頭者現在倒是沒了動靜,只是背過手,像看死人一樣看著他:“福樂索大人憐香惜玉,剛才寬宏大量饒你不死,你不但不感恩戴德,竟敢對他冷眼相向,還不跪下來求饒?”

    那領頭者聲音喊得響亮,卻完全沒有出手的打算,露出得意洋洋又略帶憐憫的眼神,福樂索的身體變成了一只綠色螳螂,臉龐是正常人形態的,嘴角流淌著口水,朝嵐棲撲了過去:“小美人……小美人……今天是巡邏日,你被我遇到了,就該跟我回去……”

    巡邏日……

    那買衣裳的店家老板,說今天是福樂索的巡邏日,原來是這個意思。

    嵐棲后悔沒聽懂他的暗示,眼前名叫福樂索的臃腫男人仿佛精神不太正常,看到他一臉貪婪和興奮,不能想象自己被抓住后會做出什么,便一直往回縮。

    福樂索沒回攻擊都差一點點,但總抓不到他,漸漸心情暴躁:“抓住她——給我抓住她——”

    身邊保護他周全的侍衛將近有二十多個,一眼望去全是異徒,領頭的男人應該在五階以上,目光摻雜著幾分輕蔑,像是欺負人欺負慣了的。

    嵐棲不愿再跟他們多做糾纏,異徒異能千奇百怪,更不確定自己被抓再想逃跑還能不能一一對付,思及此,便掏出匕首,在福樂索向他撲來地瞬間,砍下兩條鐮刀。

    鐮刀落在地上,福樂索顯然感受到了痛楚,發出一聲嚎叫。

    “你敢反抗福樂索大人?!”領頭侍衛顯然沒想到嵐棲下手狠絕,抽出佩刀向嵐棲砍去,擒住手腕,生生攪在背后,一腳踢在脊背上踹了出去。

    福樂索好像從未受到過這般苦難,痛不欲生捂著臉抽泣了兩下,從傷口處開始密密麻麻爬出無數鐵線蟲,在嵐棲腳邊團團圍住。

    鐵線蟲是藏在螳螂體內的寄生蟲,此時卻被用來當作襲擊人的工具,企圖往嵐棲身上爬去,再朝福樂索望去,他依舊抽泣,只不過抽泣聲似乎漸漸變成了興奮的笑聲,過了不久,他一把松開捂住臉頰的雙手,上面根本沒有淚水,而是興高采烈的猥瑣容顏:“騙——你——的——”

    嵐棲十分討厭蟲子,左躲右閃。

    終于在福樂索松開捂住臉龐的一霎那,望進了他的眸子里。

    渾身散發出淡淡的金光,嵐棲知道,他時而好時而不好的異能,現在是可以用的。

    嵐棲鉆進了福樂索的潛意識里。

    即便在異徒多如牛毛的蠱城,超過七階的也少之又少,七階以下的異徒只要跟他對視,便能被輕易地侵入大腦世界,一旦進去,便能在里面肆意破壞,然而福樂索的潛意識太臭了,一股濃郁的腐朽和血腥味幾乎把嵐棲沖得有些暈厥。

    好臟,福樂索的潛意識實在太臟。

    宛如伸手不見五指的血霧,將周圍的狀況朦朦朧朧的籠罩起來。

    大腦涌進了很多聲音,絕望的嘶喊,崩潰地懇求,無助和恐懼,無數情緒匯集成一團,卻生成了隱隱地、猶如初成長的幼苗,在心底慢慢發芽,變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與刺激——

    他站在一間小木屋里,屋里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工具。

    里面曾經住著無數被搶奪過來的姑娘,她們都是異徒,都是區域里居住的蠱城城民,但低階與高階始終有著本質上的差異,福樂索輕易就制服住了她們,折磨、毆打、強迫、不久之后,嵐棲的眼前出現了小老頭的兵器鋪。

    福樂索在挑選兵器。

    里面坐著一個手腕上帶著銀鐲,怯生生的姑娘,她皮膚雪白,有著自我治愈的異能,福樂索把她同樣綁在木屋中,毆打、折磨、凌/虐……但她跟其他蠱城姑娘不一樣,那些蠱城的姑娘生前再怎么漂亮,瀕死時卻會變成各種令人作嘔的昆蟲,蚱蜢、飛蛾、蜘蛛、蜜蜂……誰讓蠱城昆蟲類的異徒眾多呢……

    兵器店鋪的小老頭在掌事官豪華的居所外懇求。

    懇求他年紀一大把,放過自己唯一的女兒。

    然而這么好玩的東西,福樂索怎么愿意在最有興趣的時刻放手呢?

    她永遠也不會變成那些丑陋的昆蟲,即便今天遍體鱗傷,明天依然會恢復嬌嫩的皮膚,福樂索享受著比平常百倍、千倍的快樂,她可以自愈,不管怎么折磨,都能自我治愈,多么好的異能,多么讓他興奮的異能……

    但是,福樂索還是厭倦了。

    一個玩物玩久了,總有看她不順眼的時候。

    要是把她一點一點切成碎片,還有辦法恢復嗎?

    福樂索雀躍地這樣想,也確實這么做了,然而這個皮膚雪白的姑娘,在被切成碎片后,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嵐棲頭一次進入別人的潛意識里,有了作嘔的感覺。

    他甚至覺得自己沒辦法繼續深入。

    直到他在上一次巡街的時候,看見了一抹纖細的身影,那抹纖細身影轉過身來的時候,嵐棲愣了愣。

    是琪娜,琪娜被福樂索盯上了。

    福樂索找到了琪娜的叔叔,要取她當妻子,但被一口回絕——

    下一秒,嵐棲感到一陣陰風朝背后襲來。

    從福樂索的潛意識里退了出來。

    第95章

    神智退出的一霎那尖銳的長矛擦過脊背。

    倘若單獨一人,嵐棲有的是時間損壞他的神經,然而四面八方都是福樂索的護衛他們的襲擊會干擾自己的異能。

    福樂索潛意識里的味道實在難聞,嵐棲不愿再次進入,便趁他還處于暈眩當中反制住他的雙臂匕首抵在脖頸上冷冷道:“誰敢靠近!

    “福樂索大人——”

    領頭者不敢動彈,其余幾個護衛跟著猶猶豫豫,一時間,氣氛變得僵持,福樂索的神智受到攻擊朦朦朧朧間感覺到危險頓時清醒過來他稍微動了動脖子上的痛楚便席卷全身。

    福樂索雖然喜歡折磨人,但自己卻十分怕死反光的匕首刺破皮膚的瞬間他幾乎尖叫起來,然而沙啞的嗓音并不允許自己這么做。

    嵐棲就在他身旁勉強能看到俊挺的鼻梁和白皙的臉頰還有薄如櫻花瓣的嘴唇緊緊抿著帶著一抹從內而外的清冷福樂索瞳孔微震一抹深深的恐懼籠罩在心頭,剛才那種感覺幾近瀕臨死亡就算現在神智清醒了,也讓他難掩后怕。

    他會死,他真的會死……

    明明這樣一張嬌柔的臉,怎么會如此兇殘……

    而且越看越覺得眼熟……

    福樂索腦中迅速閃過幾日前看到的一張通緝令,粗糙的畫工難掩精致的五官,可惜是個男人,他看了一眼便放至一邊沒有在意,現在想起來,這個女人的眉眼和那張通緝令上的男人簡直一模一樣,只不過她穿著裙子,抹了口紅,看上去并不違和,便一時半會察覺不出來——

    “他是羅城的通緝犯嵐棲!”

    福樂索咬著牙道:“他喬裝打扮過,他是男人——”

    “就是他殺害了丁羅的寶貝女兒丁蘭婭!”

    ……怎么突然被發現了。

    嵐棲愣了愣,心下一慌,持著匕首的手遲疑了一下。

    福樂索顧不上脖頸的血痕,大喜道:“快向內城的掌事管長報告,這是丁羅大人親自勒令追查的通緝犯,一旦捕捉立即遣送回羅城——”

    他一邊命令,一邊低聲嘟囔著:“丁羅要是知道我抓到了他親自勒令的通緝犯,一定……”

    話音未落,背部便猛地生出一把鐮刀。

    嵐棲被迫收回匕首,從他身上退開,再要威脅恐怕找不到合適的時機了,況且身份暴露,若是外援趕到,更不好逃脫。

    思及此,便趁著領頭侍衛率領一干隨從去內城稟告的間隙,轉身往反方向跑,福樂索一怔,也沒想到嵐棲逃得這樣干脆,氣急敗壞地想要跟上,誰知道剛走兩步便雙腿虛軟,直直跪在地上,心中更是怒火中燒,喊道:“追——把他給我追回來——”

    ……

    嵐棲帶著追蹤的侍衛圍著蠱城繞了三四圈,待天黑了才甩開他們,然而自己也迷失了方向,東拐西拐地,掉了一包草藥,才找到了琪娜的家,打開門,院子里散發著一股焦味,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么,郁宸已經迎了上來。

    “阿嵐回來啦!彼麩o精打采的臉頰上閃過一抹雀躍的笑意,但還是噘著嘴展露出微微的不滿:“怎么去了這么久……”

    話音未落,他似乎發現了什么,嘴角的笑容瞬間垂了下來:“你受傷了?”

    嵐棲自己沒感覺,順著郁宸的視線慢慢往下,才意識到前襟的衣裳已經裂開,露出一道淺淺的血痕,傷口雖然不大,但又細又長,血跡沾染到了衣裳,看上去很是可怖。

    大概是方才以為自己躲開福樂索的鐮刀,實際仍然被刮到了肌膚,這點小傷嵐棲并不在意,捂住血跡道:“我們得走了,先收拾行李。”

    郁宸盯著傷口皺眉:“為什么這么急,阿嵐被發現了嗎?”

    嵐棲身形一僵,沒想到他這般敏銳,一下便猜到了,于是拉著男人的衣袖,一邊扯著他進屋,一邊窘迫道:“我碰到了這里的掌事管,并不是什么好人,一時沒忍住……跟他打起來了,他好像看到過我的通緝令,就認出我來了!

    “噢——”郁宸像是聽了,又像是沒怎么聽,只是執著道:“我先幫阿嵐處理一下傷口吧!

    “不用了。”嵐棲卻很著急:“我們先離開。”

    說罷,環顧四周:“蕾蕾呢?”

    “蕾蕾妹妹受到了驚嚇!

    郁宸漫不經心地回答:“迷途哥哥在安慰她。”

    其實是他不想看到談蕾蕾,就讓迷途帶著她燒尸體去了,尸體先要燒毀,再埋進地里,迷途一個人忙不過來,阿清嚇得腿軟不經用,正好讓拖油瓶過去幫忙。

    嵐棲擔憂道:“讓迷途照顧,沒問題吧?”

    “沒問題啊。”郁宸笑瞇瞇地把嵐棲按在床上,自己把整理好的行李噼里啪啦翻找弄亂,然后拿出了一些僅剩的草藥:“先敷藥!

    “可是——”嵐棲特別怕掌事管找上門來。

    雖然自己甩掉了他們,但總歸不安全,加上他們住在琪娜家里,若是被查到,便是連累到琪娜一家了。

    “阿嵐放心。”

    郁宸垂簾搗鼓著草藥,漫不經心道:“反正也死得差不多了!

    “什么?”嵐棲愣了愣,沒聽明白。

    把草藥搗鼓完后,郁宸面不改色地掀開了碎成兩片的衣裳,傷口整齊,破碎布料的缺口也很規整,仿佛被銳利的刀輕輕劃開似的,阿嵐的皮膚本就白皙,但自從賀庫村出來之后,變得異常嬌嫩,稍微揉一揉便容易留下印子,別說被刀尖碰一碰了:“李朱莉死了,被她丈夫傳染的。”

    嵐棲露出了驚愕地神情:“那……那琪娜……”

    上一秒她剛失去了婆婆,下一秒又失去了叔叔嬸嬸,她還未成年,怎么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

    嵐棲還在愣神,卻發現自己上身的衣裳已經被褪下。

    天氣寒冷,門窗緊閉但抵擋不住滲透進墻的涼意,嵐棲小幅度哆嗦了一下,突然發現郁宸琥珀色的眼眸分明沒有往傷口處看,而是光明正大盯著傷口旁邊的粉色不放。

    他在看什么……

    嵐棲有些羞窘,但男人的目光深沉,卻很坦然,說的話也尤其正經:“琪娜還在房里哭,她剛和李朱莉鬧別扭,覺得要不是自己任性,李朱莉不會分神同她吵架,也不會輕易受到被寄生了的叔叔的攻擊。”

    “是、是嘛……”

    嵐棲被盯得大腦有些混亂了,一時不知道該做什么,便緊張地看著郁宸往自己身上抹藥:“我也是藥草,很快就能自愈!

    “不行,不涂藥傷口會感染的,難不成阿嵐也想變成赤蠓的溫床?”郁宸的指尖輕輕點在他的胸膛上,有些冰涼,也有些刺痛,嵐棲意識到出血的地方是最容易被蟲卵偷偷爬進去的,自己卻沒有想到這一層……他有些羞愧,明明想要護男人周全的,如果被寄生,不僅再也保護不了郁宸,還反而會傷害到他……

    可是郁宸的目光太奇怪了點,面不改色的坦蕩里帶著一抹想要將他一口咬進肚里的幽深,像一把燃燒著的火焰靠近胸膛炙烤一樣,惹得大冬天里又熱又慌,自然大腦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了。

    嵐棲聲音弱了下來:“別看我……”

    “恩?”郁宸抬眸,意有所指道:“可是不看著的話,就會碰到其他地方!

    他的語氣格外無辜,好像為了證實自己的話,指尖緩緩沿著傷口往旁邊滑去,然后輕輕繞了一個圈,藥草好像偏離了應走的軌道,拼命在同一地方打轉,嵐棲的大腦“轟”地一下炸開了花,趕忙按住他的手道:“別……”

    他更應該著急別的事情,但郁宸更會轉移他的注意力。

    就像現在,嵐棲完全沒辦法考慮別的東西了。

    “為什么不愿讓我涂藥?”郁宸看著嵐棲捂住自己的動作,好像故意按著放在胸膛上似的,而他也能感受到掌心細膩的皮膚,倒不急不躁,就這么讓他捂著,探近身子,瞇著眼問道:“阿嵐說說,那個掌事官做什么了,才讓阿嵐生氣,大打出手?”

    總不能直接告訴郁宸,自己被當作女人調戲了。

    “他不是好人!

    嵐棲瞥開視線,他不好意思跟男人對視,一邊想起福樂索,又想起在焦土肆意侵/犯作惡的三個行腳商人,一陣陣地心煩氣躁,緊抿嘴唇道:“以巡街的名義,做奸/惡/淫/亂的事,真是該死。”

    郁宸戲謔的眸光一沉,立即變了臉色,咬牙切齒道:“他敢碰你?!”

    “他沒有碰到我!

    嵐棲搖了搖頭,深深地皺起了眉頭:“但是我看到了,他搶掠了很多蠱城的少女,關進牢籠里,一個個像動物一樣囚禁在里面,虐待毆打,直至死去,蠱城不是大城嗎?蠱城蟲患肆虐,可掌事官日夜宣/淫,一點不為城民著急。”

    “不奇怪!庇翦反瓜骂^,咬著手指:“這里離內城遠,就會有人自封為王。”

    但他一定妄想了小花,不然小花不會還手。

    他竟然想碰小花,區區一個小小的掌事官,誰給他的膽子,敢對小花下手——

    不到半晌,郁宸的臉龐已經一片陰沉:“什么樣的掌事官啊。”

    嵐棲見他臉色有些不對,愣了愣。

    但是男人卻平靜地推開嵐棲捂住自己的手,一把將人攬進懷里,小心翼翼低垂著眼繼續涂抹著草藥,用一種格外柔弱又略帶陰森的語氣問道:“傷口也是他弄的嗎。”

    嵐棲縮進男人懷里,有些不是所措:“郁宸……?”

    “一個掌事官而已!庇翦沸α诵Γ骸敖裉鞗]了,明天就能換新的了!

    第96章

    “哪有這么簡單……”

    在嵐棲心里郁宸思想單純直接,不懂這些。

    福樂索作為掌事官,必定跟上級有聯絡況且逃走前他已經通知內城,但具體說了點什么暫且還不知道,一旦出事罪行一定落在和他狹路相逢的自己身上。

    本來嵐棲已經急得上火郁宸慢慢悠悠地上藥仿佛對未知的將來一點不覺得恐懼似的,更詭異的是,看到他這副慢條斯理的模樣,自己也被傳染了一樣,嵐棲焦躁的心也逐漸平靜下來窩在男人懷里竟有些犯困了。

    手里的草藥明明全部涂抹均勻郁宸卻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在白皙光滑的胸膛上細細地按揉,嵐棲看上去身材纖細實際上腰腹都是一塊一塊緊實的肌肉摸上去很舒服,況且現在可以理直氣壯地觸碰自然要多多享受。

    “阿嵐困了嗎?”

    郁宸從背后攬著嵐棲側臉貼在他的臉頰上輕輕道:“困了可以睡一會。”

    “不困!睄箺瘟嘶文X袋企圖甩掉困意然而并不成功,他聳拉著眼皮隱隱感覺男人貼得越來越近,不禁生出幾分無措,可身上的傷口還沒有處理完,又確實困倦,嘴里說的和表現出來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不用了,我們還是趕快離開……”

    “噢!庇翦芬膊环瘩g,漫不經心道:“先涂完藥再說吧。”

    嵐棲沒察覺出他情緒有什么不對,只是點了點頭,后來發現男人的動作又細膩又慢還很溫柔,起初強撐著意識沒讓自己睡著。

    可最近的體質跟從前在焦土不一樣了,餓不得,也累不得,根本抵擋不住洶涌的睡意,很快便像個小嬰兒似的,縮在郁宸懷里,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小花一睡著,郁宸肆無忌憚起來。

    他先親了親光滑柔嫩的臉頰,眸色逐漸幽深:“阿嵐,我渴了!

    阿嵐還穿著裙裝,嘴角抹了女人才會涂抹的唇脂,胸口的衣裳卻是敞開著,紅色長發四散而開,純凈又艷麗,沒有半分防備。

    一種禁忌之門在自己面前打開的興奮感迎面撲來。

    好像會上癮似的,隔一段時間,他就想嘗一嘗小花的味道。

    小花甜甜的,又軟又嫩還會時不時地流出汁水來。

    即便并不知道自己被品嘗了,也會給出足夠誘人的反饋。

    可每次趁小花睡著時候品嘗,都會因為太不節制,而被發現。

    阿嵐好像很不喜歡濕/漉/漉的感覺,他會生氣的。

    郁宸咬著手指,陷入了一種深深的矛盾當中,他特別喜歡看阿嵐發現花瓣濕潤時害羞窘迫渾身顫栗的模樣,可惜羞窘完后便會生氣,他不想阿嵐生氣,然而口腔里的干澀和心底的渴望卻止也止不住。

    傷口不能動,但總能嘗嘗其他地方吧?

    郁宸指尖輕輕一扯,解開了小花的腰帶。

    既然阿嵐不喜歡濕/漉/漉的,提前擦干凈就好了。

    郁宸重重吸了一口,頃刻間,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蔓延在空氣當中,讓他整個懶洋洋的神經,都跟著振奮起來。

    ……

    郁宸還是免不了克制不住自己的瘋狂。

    直到弄腫了,才驚覺不妥,細細地擦拭期間又忍不住去嘗,來來回回好幾次,等金星了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給眼前的小花重新穿戴好衣物。

    小花完全沒醒,睡得太熟了些。

    郁宸心里升出幾分矛盾,有時候他希望阿嵐能在途中蘇醒,發現自己所作的一切,會是怎樣一種想要埋進土里的害羞表情?但有時候又害怕阿嵐看到自己寫滿欲/望,陷入陰暗的一面,到那個時候,阿嵐不僅生氣,說不定也不會再憐惜他了。

    現在所有的一切,全是通過柔弱和憐惜換來的。

    他不能讓小花發現這些都是裝的。

    不然心疼的目光,溫柔的注視……統統都會離他而去的。

    郁宸給睡著的嵐棲蓋上被褥,再將不慎沾在唇角的汁水舔去,面色如常地打開房門,朝后院走去,他一向擅長于裝模做樣,若不愿被看出來,外人必然看不出來的,只是因過于興奮導致的雙頰緋紅暴露了方才究竟做了些什么。

    后院是焚燒尸體的地方。

    李朱莉和她丈夫被燃盡的骨灰被埋在這里。

    琪娜泣不成聲,哭得眼睛腫成了核桃。

    迷途慌慌張張虛摟著她的肩膀寬慰,談蕾蕾似乎做了不少活,灰頭土臉地和阿清一起靠在樹下休息,等郁宸走近,迷途才拍拍琪娜的肩膀,示意自己要離開片刻,一會回來。

    第97章

    迷途搓了搓手露出一抹殷勤的笑容:“骨灰都埋好了。”

    “嗯!庇翦奉h首:“辛苦了!

    這次竟然沒有露出嫌棄的神情。

    迷途大喜,不過很快又沮喪起來,大概是那株草回來了。

    別看他平時稀里糊涂對自家城主情緒上的轉變還是能敏銳地感覺到的,古蔓藤草在時和不在時,郁宸的狀態有著明顯的差異至少目前為止那股溫柔乖巧的勁是他從未見到過只在那株草旁邊才會出現的。

    直到現在,他還不敢相信城主竟也會在別人面前表現出一臉乖巧。

    回到巫冥城,說不定哪天古蔓藤草搖身一變,真成城主夫人,也不是沒用可能。

    郁宸道:“阿嵐想盡快離開你也準備一下吧!

    迷途猶猶豫豫戀戀不舍:“可是阿娜……”

    李朱莉死時琪娜還在屋里慪氣沒能見上最后一面,得知叔叔嬸嬸被寄生她一度情緒崩潰雙腿虛軟栽倒在地,再也沒精力再注意周邊幸好迷途一直伴隨在左右及時發現不知什么時候沾在手臂上幾乎下一秒就刺透皮膚鉆進去的蟲卵。

    蟲卵比芝麻粒還要小一些微乎其微沾上人的皮膚后,會變成皮膚一樣的顏色幾乎看不出來,若不是迷途仔細,恐怕不久之后,她就要跟嬸嬸一樣,失去意識了。

    琪娜這才感到后怕,嚇出一身冷汗。

    原先她對迷途的態度,禮貌客氣,又帶著幾分生疏,如今她一天之內失去了三個親人,自己又差點喪命,望向迷途時,眼眸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依賴。

    迷途一邊心疼琪娜,一邊高興兩人的關系更近了一步,這時候郁宸要走,自然不太愿意。

    郁宸點了點太陽穴:“舍不得琪娜?”

    迷途苦著臉道:“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嘛……”

    郁宸嗤笑:“反正現在不走,等會一樣也要離開,還不如早點把東西收拾了。”

    “什么意思?”迷途一愣,總覺得自家城主怎么話里有話。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郁宸一邊垂簾看著被自己咬得坑坑洼洼的指甲,一邊十分突兀地問道:“這里的掌事官是誰?”

    前一秒,迷途還在思量如何說服城主同意帶上阿娜,后一秒,見他突然轉移話題,愣了愣,才回答道:“好像是一個叫做福樂索的男人……”

    “誰要聽他的名字?”郁宸神色不耐煩,極為暴躁地說:“我要名字以外!

    您不說清楚誰能知道。

    迷途揉揉鼻子,尷尬地輕咳一聲:“我知道的也不多……有的也都是阿娜告訴我的,福樂索兩年前剛上任,五階異徒,地方風評不怎么好,不過也正常,這里距離內城太遙遠,鞭長莫及,加上每天進城出城過于頻繁,不好管理,本身就亂,指不定有通緝犯溜進城,福樂索等于土皇帝了,借著身份橫行霸道做點惡事,然后順理成章地推給躲進城的通緝犯,蠱城那邊只會把罪名加在通緝犯上再正常不過了!

    郁宸斜了他一眼,皺眉:“五階就能當掌事官了?”

    “普通五階好像是坐不上掌事官的位置……說不定在內城有關系,直接提拔的!泵酝韭柫寺柤纾骸澳菢痈铀翢o忌憚了!

    “嘖,五階!钡燃夁@么低的異徒,動起手來好像在欺負弱者似的,很沒勁,郁宸又開始頻繁點著自己的太陽穴了:“如果蠱城里的掌事官突然失蹤,會怎么樣?”

    迷途道:“掌事官代表著蠱城,要是掌事官失蹤就是大事,會迅速調動高層徹查的……五冥大陸每座城池發生這種事都會如此,您不是知道的嗎?”

    語畢,他才隱隱感覺不對,頭皮一陣發麻,心底不詳的預感緩緩往頭頂上涌:“您問這個干什么……他不會有什么地方得罪您了吧?”

    迷途腦內開始反復循環他家城主曾經做出的無數驚濤駭浪的壯舉。

    不會啊……剛才不是還挺愉悅的嗎?應該不是才得罪的,但如果早就得罪了,那福樂索根本活不到明天太陽升起,難道城主剛才系一列詢問,只是給他一個“福樂索已經死亡”,而他郁宸就是罪魁禍首的提示?

    正當迷途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對答案產生了一些恐懼時,院外傳來一陣陣猛烈的撞門聲,還有尖銳囂張、吩咐指令的聲音:“快給老子撞開,那個通緝犯就躲在里面——”

    “通緝犯?!”迷途內心的不安加劇。

    郁宸托著長長的音,陰惻惻地笑道:“原來耗子喜歡自投羅網。”

    第98章

    迷途扭頭問道:“誰是通緝犯?!”

    郁宸淡淡望向他。

    一時間迷途沒法接受:“您什么時候變成通緝犯了……不對,通緝犯怎么能正大光明地進城?不對不對,難道是那株草變成了通緝犯所以才穿了長裙換了裝扮蒙混過關?!”

    郁宸冷冷地糾正:“嵐棲!

    “我知道他叫嵐棲……”

    迷途嘟囔著,抬眸撞上自家城主警告的目光,立即熄了聲。

    他跟郁宸認識十多年了。

    從前在巫冥城怎么沒見城主像護古蔓藤草一樣護著自己……

    迷途心里酸溜溜地卻見郁宸面色陰沉地往院外走去似乎要去開門。

    “等等,城主!泵酝倦m然搞不懂狀況,但看郁宸的表情就覺得不對,趕忙拉住他:“吃虧是福!

    “你吃虧是福,他不是!庇翦沸绷怂谎郏骸皾L。”

    迷途抖了抖緩緩放下攥緊城主的手臂:“您……您悠著點……”

    郁宸嫌他礙眼不耐煩道:“阿嵐在屋里睡著了你去門口守著我不想阿嵐一覺醒來就看到我雙手染血的樣子!

    您殺個人,怎么還背上包袱了。

    以前怎么不見您有包袱……

    迷途本想再勸勸但受不住郁宸寒如冰窖的目光只好灰溜溜地跑走了。

    院門幾乎被撞破,同樣驚動了琪娜。

    正當她猶豫不決時恰巧看見了郁宸她愣了愣低聲問道:“怎么回事?”

    郁宸淡淡道:“剛剛阿嵐出門運氣不好遇上他了。”

    撞門的人可是掌事官福樂索遇上嵐棲之后,究竟發生了什么才使得他惱羞成怒,甚至蠻橫地上門報復……

    琪娜抿了抿唇,沒再多問,福樂索風評一直很差,糟蹋美人的傳聞屢見不鮮,郁宸的妻子是難得一遇的漂亮,八成是被這個貪婪的掌事官看上了,此次找上門,不管為了什么事,她和阿清都會受到牽連,但不管怎么樣,迷途救了自己,她也不是不懂知恩圖報的人,不會坐視不理。

    “砰——”

    很快,院門被撞開,除了為首的福樂索,還帶著數十個隨從,他們身材高大健碩,可以看出都是五階左右的異徒,正虎視眈眈,極為不善。

    打開門,福樂索率先找的不是嵐棲,而是被琪娜吸引住了目光。

    他瞇起狹窄的三角眼,猥瑣地上下打量琪娜,說道:“原來如此——”

    福樂索在這片區域地位頗高,琪娜從未與他直接接觸過,貪婪的目光在周身不斷流連,讓她的皮膚宛如千萬只螞蟻爬過,難以忍受,她對福樂索的話感到莫名:“……什么?”

    “還裝傻——?”福樂索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肥腫的麻子臉露出一抹怨恨和快意:“兩周前,我們在街上見過,本官對你可是一見鐘情!

    琪娜完全不記得了,茫然道:“是嗎?”

    “可惜本官提親時,被拒了!备匪魃钗豢跉,埋怨著諸多不順,在這片區域沒人敢拒絕他,可是最近卻接二連三遭到反抗,除了琪娜的舅舅,還有剛才遇見男扮女裝的通緝犯——

    思及此,他內心的怒火更是止不住地往上冒。

    他是掌事官,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哪個區域里的異徒看見他不低眉順眼?

    連內城的下派尋訪的使者對他都尊敬有加——

    憑什么拒絕他?憑什么敢反抗他?!

    琪娜一愣,喃喃道:“我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飯桌上李朱莉迫切地要將她嫁出去,難道那時候嬸嬸已經收到了福樂索的提親,但是一口拒絕了,又害怕掌事官霸王硬上弓,才著急忙慌地游說她和迷途促成一對,而自己卻以為嬸嬸養她十九年,早就嫌棄不已,不管喜歡與否,也要將她嫁出。

    “好一個不知道,不知道一周內卻成了婚。”

    福樂索看了一眼站在琪娜旁臉色蒼白的羸弱男人,全當他是琪娜的丈夫,從開門起就注意到他了,倒不是因為他的臉龐如何病態艷麗,而是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平淡而冷漠,看向他時,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這種目光太熟悉了。

    把二十四任妻子淹進水缸里時,自己也是這樣一副神情,所以才尤為不爽。

    他想讓琪娜痛苦,想讓這個男人痛苦——!

    福樂索朝著空氣嗅了嗅:“一股焦味!

    他眼睛一亮,興奮道:“原來你知道了……怪不得窩藏一個通緝犯,故意等在本官巡街的路上,想肆機報復我,可惜讓你失望了,本官好得很吶——哈哈哈——”

    說著說著,福樂索抖了抖臉頰上的肥肉:“老人家身體里的赤蠓還好吧?我聽說赤蠓進入異徒體內,先會鉆進他的大腦里,一點一點啃食掉他的腦漿,在里面筑巢扎窩,然后就得到了他們的記憶,像人一樣生活在你們中間,只要不餓,永遠也不會暴露,你知不知道,現在蠱城正在做實驗,我這里得到了一點蟲卵,你不是喜歡窩藏通緝犯嗎?到時候放進那個通緝犯的腦子里——”

    福樂索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發現周身有股力量,正壓著他,讓他難以開口。

    正當他有些奇怪,轉動著眼珠子看向周圍,沒想到自己帶著十幾個異徒,包括琪娜,也面露痛楚之色,身體僵硬起來。

    郁宸笑了笑,修長的手指一把扣住了福樂索的太陽穴,往后一扯,柔聲問道:“你要把那些蟲卵,放進誰的腦子里?”

    這肥胖的男人臉上志得意滿的神色還未散去,雙腿已經不受使喚似的地跪在地上,他的頭皮被牽扯住,大腦嗡嗡作響,但無法反抗,福樂索哪里受過這等委屈,三角眼睜大了,囁嚅著嘴唇,想要咒罵,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其實阿嵐不太想殺死你,雖然你很惡心,好歹也是掌事官,死了很麻煩的!

    郁宸蹲下身,與他平視,語氣有些漫不經心:“所以我一直在猶豫!

    “啊……啊……”福樂索瞳孔劇烈收縮。

    他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被劇烈地敲打著,身體控制不住地變成螳螂的形狀。

    郁宸淺色眼眸倒映出福樂索恐懼的臉龐,他語氣輕柔地說道:“你不應該欺負阿嵐的,欺負他,還生出那樣惡毒的想法,太殘忍了……你的心是不是黑色的,所以才這么歹毒?”

    他一手揪著福樂索的頭皮,一手往福樂索的身體里掏去。

    他把胃拿了出來,福樂索的腹部迅速脹氣,鼓成一座小山。

    郁宸不緊不慢端詳了一會。

    紅色的,還挑動著,嘖,跟普通人的器官沒什么區別嘛……

    然后,他又往里面掏了掏,扯出了肝臟,依然沒達到他想象中的顏色。

    此時,福樂索因為巨大的恐懼,已經有氣出沒氣進了。

    “不要——”一個隨從拼盡全力喊道。

    郁宸皺眉:“你好吵啊!币荒_踹開了他。

    他像是找到了一個極為有趣的玩具,又以緩慢的速度抽出了福樂索的大腸與小腸:“也不是黑的,明明都不是黑的,為什么你的心腸這么黑?”

    福樂索感覺自己沒有死去,但比死還要痛苦,他因為沒有器官血液到流,身上涌出無數血珠,四肢浮腫不堪,痛楚不已。

    琪娜捂住胸口,吃力地說道:“你……是巫者……”

    巫者天生克制異徒,只有巫者才能毫無吹灰之力地讓他們渾身無力,猶如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誰知道呢!庇翦放み^頭,臉上笑盈盈的,手里卻握住了福樂索的心臟,接著,他在院門口看到了一抹嬌小的紅色身影,游刃有余的表情上頓時顯出幾分慌亂。

    下一秒,他就因為慌亂捏爆了手里的心臟。

    “砰——”

    血液噴濺,沾了他一手。

    第99章

    睡夢中嵐棲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一把柔軟的刷子在花瓣上細致地涂上蜂蜜,再一點一點地享用干凈。

    起先有點抗拒,花瓣被涂得濕/漉/漉暴露在空氣中,又冷又涼,實在不太舒服后來柔軟的觸感慢慢安撫刷子離開的時候還有些舍不得,便忍不住往刷子離去的方向蹭了蹭。

    結果脆弱的花瓣仿佛被蜜蜂蟄了一口,又疼又癢。

    嵐棲一害怕,便抖了抖枝葉,將自己縮成一團不讓再碰了。

    四周好像恢復到一片靜寂之中刷子不在了縈繞著自己的溫暖也不見了睡了一會嵐棲便感覺無盡的寂寞,一下子睜開眼睛竟醒了過來。

    郁宸不在身上也是干燥的。

    清醒后,回憶起夢境嵐棲的臉頰緩緩暈染成了紅色。

    明明離下次開花還早怎么會莫名其妙夢到這些……好像他很喜歡花瓣被輕咬玩弄的感覺似的。

    “郁宸?”嵐棲下床雙腿不知為何有些虛軟宛如兩根苗條飄浮在地面上詭異的狀況仿佛更是在提醒自己做了一個怎樣難以啟齒的夢境。

    拉開門,一個瘦高的男人擋在外面似乎站了有一段時間了,看到他摸了摸后腦勺,露出一抹尷尬的笑容,嵐棲微微愣怔,發現竟是跟郁宸一同來焦土的迷途,頓時有種做了壞事被偷窺到的窘迫感:“郁宸呢?”

    “城主……郁宸有事,讓我在門口照看你。”迷途揉揉鼻子,也感到些許尷尬。

    嵐棲這朵古蔓藤草,剛見面時他只當是治療城主的工具,并未摻雜過多感情,如今卻不一樣,哪天就要變成城主夫人了,自然應該好好相處,于是,便露出一抹討好的笑容。

    嵐棲皺了皺眉。

    他對迷途印象一直不好,所謂照看,恐怕也是監視吧,便神色淡淡地推開他,想要往外走去,誰知道迷途一動不動,顯然沒有讓他離開的打算:“你要囚禁我?”

    迷途有口難言,看城主剛才的表情,動起手來不見血是不可能的,但又不允許這株草看到,那也只能攔著不讓他出門,待到把所有人處理完,自然也看不到過程了。

    這時候,嵐棲已經聽到屋外的動靜。

    放肆惡劣的笑聲十分耳熟,好像就是福樂索——

    福樂索如此快速地尋上門是他始料未及的。

    嵐棲一陣陣地后悔,不禁埋怨自己嗜睡,錯過了最佳逃跑時間,郁宸不在,說不定已經被福樂索劫持,眼前瘦高的男人作為同族,竟毫無動作,甚至阻礙他走出房間,說明根本靠不住,他一著急,語氣便也不大好了:“走開!

    迷途想繼續阻攔,又不敢傷害他,自己也跟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轉眼看到這株古蔓藤草的眼眸散發著淡淡金色,似乎企圖驅動異能強行突破,正當他不知如何是好時,嵐棲眼底的金光猛地散去,身形搖晃,仿佛快要暈倒一般。

    “沒、沒事吧……要不然我還是幫你看看……”

    巫者本就精通醫術,迷途一族作為巫冥城里的大族,自然精通醫術,他生怕郁宸怪自己沒照顧好嵐棲,便慌里慌張地持起纖細的手腕搭了搭脈。

    誰知不搭脈還好,一搭脈頓時臉色一僵,接著五顏六色難以言喻,好像不敢置信似的想要再搭一次,然而反應過來的嵐棲已經猛地甩開他的手臂,朝門口走去——

    下一秒,便撞上滿手鮮血的郁宸。

    看見嵐棲的那一刻,郁宸條件反射一般迅速收斂起自身強大的巫者氣息。

    原本那數十個被氣息壓制著,險些呼吸不過來的隨從在收斂的剎那間喘息如牛。

    福樂索死了,他們自然不愿上前送命,逃命一般連滾帶爬消失在視線范圍內。

    郁宸沒空管那些逃跑的東西。

    他把沾滿了福樂索心臟破碎殘渣的手放到了背后藏了起來,可惜衣擺上的血跡和轟然倒地的尸體暴露了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

    嵐棲看了看尸體,又看了看郁宸臉頰上不慎沾染到的血漬,大腦放空了一霎,愣怔道:“你殺人了?”

    明明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卻把福樂索的尸體攪弄得支離破碎,渾身是血。

    “他罵你。”郁宸委屈地搓著藏在背后的雙手,企圖把雙手上的血漬通通搓去,但是失敗了,便撅著嘴,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

    一時間,嵐棲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便問:“他罵我什么?”

    此時此刻郁宸微垂著腦袋抬眼巴巴望著嵐棲,顯得很乖,乖到連隨后趕來的迷途都瞠目結舌的地步,乖到一旁好不容易緩過神的琪娜不斷揉著自己的眼睛,懷疑自己在剛才的郁宸和現在的郁宸總有一個看錯了的地步。

    郁宸輕輕道:“他要把赤蠓統統放進阿嵐的腦子里。”

    嵐棲有些感動,又有些無奈。

    逃跑前,福樂索就看他極為不順眼,恨不得殺之而后快,能說出這種話不稀奇。

    聽郁宸的語氣,一定當真了。

    郁宸見嵐棲沒再說話,琥珀色的眼眸涌起一層淡淡的水霧,語氣軟軟糯糯,委屈地說道:“我好生氣,一生氣,就不小心把他弄死了!

    “不小心的嗎?”嵐棲瞥了一眼男人欲哭歡迎,柔柔弱弱的臉龐,又盯著福樂索的尸體看了片刻,可以肯定的是,以郁宸這樣羸弱的身體一定打不贏福樂索的,但郁宸是巫者,對異徒有天生的克制,奮力一擊也不是沒用可能。

    郁宸點了點頭,小聲問道:“阿嵐相信我嗎?”

    “不是你的錯!睄箺詾橛翦吩诤ε伦约汗炙,便放軟了語氣:“把手伸出來。”

    郁宸試探道:“阿嵐看到以后,不會生氣嗎?”

    “不會!睄箺湫苑牵骸澳悴话咽稚斐鰜恚以趺唇o你擦血?”

    郁宸猶豫了一下,緩緩把手從后背抽出,攤開手掌,露出滿手的碎抹渣子和大片大片的血跡,他害怕小花發現自己血腥殘忍,會露出嫌棄厭惡的神情,便不斷抬眸,垂簾,再抬眸,再垂簾,幸好嵐棲什么也沒表現,而是從懷里拿出一張干凈的獸皮,幫他把血漬和肉末統統擦干凈了。

    “福樂索本就該死!

    嵐棲以為他第一次殺人,一邊擦拭一邊寬慰道:“他掠殺虐待了城中很多無辜的女孩,貪污了數不清的糧食,在街上耀武揚威,橫行霸道,你這樣做沒有錯!

    聞言,郁宸緊繃的神情一下子松開。

    他抬起臉龐,笑盈盈道:“阿嵐說的不錯,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第100章

    嵐棲擦完血漬問道:“怎么弄成這樣的?”

    他實在想不明白,郁宸風一吹就倒的體質,是怎么把自己和福樂索都弄得鮮血淋漓的。

    郁宸撒嬌道:“異徒都怕巫者他遇到我都動彈不得。”

    嵐棲自然不會相信得意洋洋的鬼話,只當其中有夸大的成分,加上福樂索不知道他是巫者沒有防備運氣好才能輕松地制住除去于是道:“下次別再沖動了,太危險了,他說我被赤蠓寄生,又不是真的,何必那么生氣!

    “說一下也不行。”

    郁宸拉過嵐棲的手腕放進掌心里攥緊抬眸見小花神色憂心才松口道:“好吧以后我會注意的……”注意不讓這群垃圾污染阿嵐的眼睛,還有落荒而逃的隨從——

    想起那些隨從郁宸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

    他們跟著福樂索沒干過什么好事說不定在調戲小花上也有一份。

    不管做了什么別的,打小花的主意就是該死郁宸沒有將他們跟福樂索一樣碎尸萬端心里很不甘心便咬著唇瓣流露出一抹不滿的神情。

    嵐棲見他沉著臉語調冷了幾分,一時有些不適應:“郁宸?”

    郁宸還未從不甘心中緩過神聽到小花喚他,也只是抬起琥珀色的眼眸,沒用說話。

    眸光微冷,摻雜著一縷寒光。

    可能剛剛殺過人的緣故,周身還透露著難以掩蓋的狠戾,明顯的反差和陌生讓嵐棲愣在了原地。

    不過很快,這股戾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說你一下還不高興了!

    嵐棲當他不愿意被管才做出這副陰沉沉的模樣。

    只是不愿被管就不愿被管,為什么看他的表情要這樣兇狠……

    也是,或許郁宸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柔弱不堪,至少擁有面對五階異徒時自保的能力,現在回憶起來,隨著男人的眼睛和雙腿逐漸恢復,他早已跟普通巫者無異,只不過看上去比較虛弱而已,但巫者本就臉色蒼白,就像迷途,他雖也是蒼白如紙的臉色,卻能把羅城左使逼到瀕臨死亡的地步。

    一瞬間,嵐棲感到胸口堵得慌,說不上來的低落和難受。

    原本郁宸對他依賴,雖然有些時候會鬧脾氣,動小心思,但大部分情況還是乖巧溫順的,從沒用見過他面露兇色的陰沉神情,好像在仇視他一樣。

    嵐棲平時就一副冷淡的神情,郁宸沒發現不妥,他生了一會氣,又沉浸在沒被小花察覺到異常的喜悅中,回答的語氣自然也極為放松:“誰讓阿嵐每次都心軟,上一秒他從嘴巴里說出來,下一秒就很有可能付出行動,應該時時刻刻保持警惕才對。”

    “是嗎?”

    嵐棲的心情更失落了。

    也不知道因為察覺到郁宸已經逐漸不需要自己了,還是他陰沉含著冷意的眼眸讓他覺得陌生才不高興,嵐棲把手從郁宸掌心里抽出來,淡淡道:“收拾行禮吧,福樂索發現我之后已經通知內城,現在他的隨從逃跑,應該很快就會有追兵找上門!

    他不想再牽連琪娜了。

    收拾完行囊,嵐棲向琪娜和阿清請辭。

    福樂索死了,琪娜到底是蠱城人,就算收留了嵐棲一行,也是在并不知道他們是通緝犯的情況下,內城官員前來調查,應該不會為難他們姐弟。

    迷途在攔住嵐棲的那一刻起,變得心事重重。

    他時不時看向郁宸,臨行前,跟琪娜告別也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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