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是我離不開你
被傳喚的林椿萱懷著不可言說的雀躍心思,她想多見見那人。
等到了地方,兩位貴人身著錦衣,神情如出一轍的淺淡,敏銳察覺到氣氛不對的林椿萱一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因妻子原因愛屋及烏對她多有憐惜的裴明姣審視的眸光落在她身上,語氣出乎意料地平靜:“林椿萱,你喜歡我的妻子!
從她腳踏進,裴明姣眼睛緊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自然能發(fā)現(xiàn)林椿萱進來的第一瞬間視線是落在她妻子的身上,小心翼翼又暗藏不住的情意,裴明姣本該憤怒的,但看著對方過于單薄孱弱的模樣,和妻子曾經相差無幾,戾氣慢慢隱去,甚至稱得上心平氣和。
林椿萱見自己的心思被點破,眼睫一顫,咬著唇,慌亂間她意識看向引她情竇初開的崔意。
對方端坐紅椅,眉眼無波無瀾,半點不為她的情思波動,林椿萱一下委屈極了,她眼皮薄,眼淚嘩嘩直掉。
裴明姣沒動,崔意也沒動。
止不住眼淚的林椿萱一時尷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裴明姣打破靜謐,“我會給你安排教學師傅,日后就不必再見了!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林椿萱跪地哭求:“貴人,我知道是我癡心,我只盼瞧瞧崔娘子就好!
這話在裴明姣耳里就是要做她和妻子之間狗皮膏藥的意思,刺耳至極,平靜的面容好似有了裂紋,但也決定寬恕她最后一次,“按我說的做,不然后果你承受不起!
這隱隱暗含的威勢,林椿萱聽懂了,正因為聽懂了,她才覺得絕望,她轉眸,含淚祈求地望向一直默不作聲的崔意,“崔娘子,求求你,我不想離開你!
十六歲的林椿萱稚嫩不聰明,這時候她最不應該當著裴明姣的面,祈求崔意的憐憫。
暴驕性子的裴明姣平靜面容徹底打破,心頭戾氣暴增,抓起手邊的茶盞就要砸過去,被一道輕而穩(wěn)地力道按住,熟悉的溫涼體溫。
“姣姣!
裴明姣咬唇,抓住杯盞的手放開,但卻倔強不肯看崔意一眼。
崔意輕輕嘆了口氣,手緊緊圈住裴明姣的細腕,她垂眸與跪地的林椿萱對視,語氣疏離而淡漠:“林姑娘,你太小了,或許混淆了恩情與愛情。”
林椿萱急迫想要解釋沒有。
崔意食指放在唇中無聲噓了一下,林椿萱不知為何瑟縮,莫名畏怕眼前的心上人。
“愛情具有排他性。”崔意笑了一下,“或許你聽不明白,但我不想你插足進我與妻子之間,不然我會很困擾!
“去吧,回去好好讀書!
林椿萱怎么離開的,她也不清楚,等回過神身后的大門緊閉,仿佛她從不出現(xiàn)過,后知后覺地林椿萱顫著唇,看向一直陪伴她的婢女,“阿姊,我是不是做錯了?”
婢女嘆了口氣,“莫要多想,日后好好讀書,掙一番前程才是要緊事。”
林椿萱浸滿的眼淚終于從眼中滑落。
她不明白,她又不求什么,怎么就這樣了呢。
婢女見狀,幾分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你太小了,貴人才會寬容,萱娘,讀書明理,書會告訴你緣由。”
廂房。
裴明姣還是不肯搭理崔意。
崔意稍稍用力,把她的臉扳過來,她的妻子垂著眼,眼尾洇濕著緋色,模樣可憐又委屈,崔意指腹落在妻子的眼尾,輕輕摩挲著水汽。
緩緩哄她:“姣姣,不氣了,好不好?”
裴明姣咬著唇,不說話。
“我沒有向著她,她是外人,你是我的妻子。”崔意認真解釋,“我攔下你,只是不想你為不相干的人動怒!
裴明姣隱隱有松動。
“是我不好,我憐惜她年紀小,卻忘了我的妻子也不過比她大兩歲!
“姣姣,我讓你受委屈了!
裴明姣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撲進崔意懷里,委屈巴巴又十分不客氣道:“下次你再向著外人,我就三天不要理你!
這是裴明姣想到最長的時間。
崔意眼睫一顫,緊緊把妻子摟住,“好!
三天的冷戰(zhàn)時間,僅僅是現(xiàn)在這幾分鐘她都受不了,三天是崔意無法想象的漫長。
兩人重歸于好。
事情解決了,裴明姣也就不放在心上。
但到了晚間,摟著崔意睡的裴明姣做了噩夢。
[年歲漸長,有了細紋的裴明姣對著鏡子自顧自憐,這時,有丫鬟慌慌張張來匯報,發(fā)現(xiàn)她的妻子在外頭養(yǎng)了外室。
不是能忍性格的她當即就去捉奸,偏偏她的妻子還護著那賤人,口口聲聲說她年紀小,她才稍加憐惜,她們并沒有做什么對不起她的事,裴明姣看向在一旁故作可憐的女娘,對方長著一張楚楚可憐的臉,她是那樣的年輕青澀。]
裴明姣一下被氣醒了,氣不過把熟睡的崔意推醒,“意娘,你居然背著我養(yǎng)外室。”
天降大鍋的崔意:“嗯?”
裴明姣叭叭把夢中的事說了,崔意卻從中聽出了妻子的恐慌,她想,是她沒處理好,讓妻子沒有安全感。
她失職了。
黑暗中,裴明姣仿佛被熟悉的清黑眼眸注視。
“姣姣,夢是相反的,是我離不開你!
“我從來都在害怕,怕你不夠喜歡我!
很氣的裴明姣聽到這炙熱又卑微的情話,一下怔住。
她沒想到崔意清冷多謀的外表之下,竟然會這樣的患得患失。
裴明姣有些高興又有些想哭,她撲進崔意的懷里,帶著泣聲道:“意娘,我都不知道你這么喜歡我!
崔意拍了拍妻子的后背,輕輕嗯了一聲。
黑暗中,裴明姣悶悶說:“意娘,以后我肯定會比你喜歡我還要喜歡你的多。”
崔意眉眼泄出笑意來,“好。”
后半夜,裴明姣做了一夜美夢
*
鄠縣縣令為辦了一場久來的接風洗塵宴會。
宴會的主角就是裴明姣和崔意。
兩個都是女娘,宴會處處都是按著女娘的喜好來裝飾的,處處無不妥帖。
裴明姣倒覺得這縣令實在是個有趣的人。
徐圖硯對旁邊的堂姐低語,“瞧瞧,粗枝大葉的男人細心起來,哪里有我們女娘的事。”
徐圖南順著看去,往日倨傲沒酒談不了合作的對家們各個笑得和氣,端得都是果汁,張嘴都是夸贊恭維,對兩位貴人的事跡張口就來,只要貴人蹙一下眉頭,立馬就能察覺到,并迅速做出回應。
徐圖南看得火熱,“咱們也努力,爭取有那么一天!
徐圖硯重重點頭。
第62章 冒犯
裴明姣只覺得這次宴席處處妥帖無不合她心意,比如有幾個菜肴,口感精妙不已,吃慣了山珍海味的裴明姣不免多嘗了幾口,鄠縣縣令劉春和見狀,自豪一笑,大大方方說:“郡主不瞞你說,你鐘愛的那幾道菜肴正是下官小女兒親手烹飪!
裴明姣頓感驚奇。
“小女往日就愛專研各類菜譜,家里現(xiàn)在都是她在掌廚呢。”劉春和眉宇幾分驕傲、得意。
裴明姣想著剛剛崔意也比往日多伸幾次筷子,頓時來了注意,“不知令愛可愿教徒?”
原本安靜品嘗的崔意稍抬眼瞼,眸光落在裴明姣皙白的側臉,心頭一片滾燙,她清晰的明白她的妻子想要為她下廚。
劉春和心思剔透,驚異不過一瞬,謙虛不已:“不敢當,若是郡主有興趣,是小女的福氣。”
裴明姣剛要應下,就被一道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放肆,永嘉郡主身份貴重,豈能學這等不入流的技藝。”
一句話,成功讓裴明姣不開心了,她倒要看看是誰這么不知分寸。
只見一六旬老太太,錦衣玉服,打扮得珠光寶氣,身后跟著好幾個丫鬟婆子,好大的排場。
劉春和眉眼的冷意一閃而過,他起身微微欠身,客氣道:“老太君來了,有失遠迎,還望老太君恕罪!
六旬老太太一臉倨傲,“劉春和你可知罪?”
這老太婆一來就當著她的面擺譜,正當她好欺負不成,裴明姣冷笑,“真是好大的派頭,竟然敢讓朝廷命官認罪?”
六旬老太太旁邊的婆子適時介紹起身份,“郡主有所不知,我家太君是圣上親封的燕國夫人。”
站在身后的白英眼睫一顫,立馬對上名號來,她低聲,音調不大,卻足夠讓人聽清,“燕國夫人是圣上的奶娘。”
“圣上感念燕國夫人哺育有功,每逢佳節(jié),賞賜不斷。”
最后一句隱隱已是提醒。
章德皇后難產生下當今圣上,纏綿床榻兩年便去了,當今思母,難免移情在照顧自己的奶娘身上,當時照顧當今的奶娘有三位,偏偏就燕國夫人甘氏入了當今的眼,當今登基后,更是對甘氏厚賞不斷,愛屋及烏,甘氏的孩子們也盡享榮華富貴,賜予他們大片肥沃的土地和無數(shù)的錢財,使他們揮霍不不盡。
待白英說完,燕國夫人臉上富態(tài)的臉上堆起笑來,但說出的話刻薄不已:“郡主,老身便厚臉做一天你的長輩,這劉春和不安好心攛掇你做那等下九流的事,實在是罪責難逃。”
裴明姣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想著看在皇帝舅舅的份上,這悶虧就吃了,沒想到這老太婆還敢教她做事,她冷聲:“本郡主倒不知道什么時候學廚藝也成了下九流!
甘氏半點不在意裴明姣的冷臉,她理所當然:“郡主金枝玉葉,下廚這種粗活就該由命賤的人做,不然傳出去,倒叫人看了笑話!
“笑話?”裴明姣音調稍高,目光環(huán)視今日的賓客,在場的賓客各個低眉,直呼不敢不敢,裴明姣似笑非笑看向燕國夫人,“怕是惹你笑話吧?”
燕國夫人老神在在,“今日的事我會稟明圣上。”
裴明姣氣笑了,她抬著下巴,神情萬分倨傲刻薄:“你不過是奶過幾年我舅舅,怎么,還真當自己是根蔥了?”
甘氏自從做了燕國夫人后,頭一次被人當面下面子,臉色且青且紅,她把天子當兒子,自然不把裴明姣放在眼里,“真是好沒教養(yǎng),也不知你的長輩是怎么教你的!
當初燕琳瑯和當今爭奪皇位,甘氏都看在眼里,她對燕琳瑯這樣不安分的公主,實在不喜。
裴明姣和崔意臉同步寒了下來,崔意眼中厲色一閃,“老太君還請慎言,須知禍從口出。”
“意娘,你跟她客氣什么!迸崦麈届o道:“燕國夫人妄議皇親,即刻剝去華服,押入大牢!
立馬就有侍從聽命上前。
燕國夫人眼一橫,這些年榮揚的氣勢盡顯,“我看誰敢?”
侍衛(wèi)并沒有被她的氣勢所攝,嚴格執(zhí)行裴明姣的命令。
甘氏身邊的仆從趕緊攔著,場面頓時亂作一團。
劉縣令見狀,趕緊吩咐家中的侍從幫忙,甘氏瞬間被拿下,身上上供的綢緞被剝下,好不狼狽。
這事很快傳到長安城,各方反應不一。
反應不一指的是燕國夫人怎么敢的,你一個奶娘,榮幸養(yǎng)過幾年天子,就真當自己是天子之母了,居然敢和真正的皇家血脈叫板。
莫不是人老了,腦子也跟著生銹了?
緊接著圣旨從長安城發(fā)到鄠縣,剝奪甘氏燕國夫人的誥命頭銜。
甘氏一下受不住癱了。
仗著甘氏平日橫霸一方的后代們尾巴夾得緊緊的,深怕被收拾。
劉春和卻是明白,甘家那些毒瘤遲早是要被清除的,或早或晚。
裴明姣從不懷疑天子不站在她這邊,皇室威嚴被冒犯,天子若是不作為,那才真是惹人笑話。
等到了晚上,裴明姣在崔意耳邊嘀嘀咕咕,“你說,若是我娘做了皇帝,現(xiàn)在會如何?”
崔意握住裴明姣的手:“那你現(xiàn)在就是公主!
裴明姣咯咯地笑出聲。
沉悶的氣氛一下消散
崔意帶著裴明姣去了工坊,正巧趕上出成果。
徐圖南摸著化練出來的珊瑚石,眼睛發(fā)著光,但莫淮舒卻覺得不對,正準備拿給精通玉石的工匠瞧瞧,崔意和裴明姣來了。
裴明姣接過珊瑚石,觸手就皺了眉頭,“手感”她又對著光,“色澤都不對。”
“若是糊弄尋常人夠了,但是見慣了好東西的,一眼就能發(fā)現(xiàn)。”
徐圖南關注重點不一樣:“郡主,你也只看出這珊瑚玉是次品,而不是仿制的?”
裴明姣點頭。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她們成功了,次品都有了,上等珊瑚玉還會遠嗎?
崔意見狀也松了口氣,古代搞化學很考驗技術,還好結果不錯,她心情不錯的給參與進來的人發(fā)了一大筆獎金,領著裴明姣在周圍逛逛。
逛了一圈,裴明姣覺得實在沒什么意思,她瞧見遠處有條大河,便帶著崔意去瞧瞧。
大河湍急,崔意看得心慌,拉著裴明姣不讓她亂跑。
裴明姣笑她,“我都這么大人了,不會出事。”
崔意依舊固執(zhí)拉著她,裴明姣卻覺得心里甜甜的,正想離開,聽到侍衛(wèi)道,遠處有人溺水了。
順著一瞧,水上飄著一個人事不知的男人。
第63章 我可以養(yǎng)你
“失憶了?”
裴明姣反問。
女醫(yī):“他頭部有淤血,等淤血化開,或許會恢復記憶。”
裴明姣驚奇又有些憐憫對崔意說:“他真是可憐!
被救起的男人雖狼狽,但模樣清俊,肌膚細膩,一看就不是尋常人,他身上肆虐的刀傷,可見仇家狠辣,這男人就是個大麻煩。
崔意不想被莫名卷入什么陰謀紛爭,她也不想妻子被牽連。
裴明姣聽完,沒放心上,“意娘,你就是容易多想。”
說完又覺得心里甜甜的,眉眼藏不住笑意的補充,“我看你就是太在乎我了。”
崔意呼吸一滯,抿唇沒回應,因為她的妻子說對了。
男人在兩天后醒來的,彼時裴明姣和崔意正準備啟程回長安,聽到男人醒來,裴明姣想到崔意因為救了這個男人感到心神不安,也就沒去見他,不過救人就到底,她派人給男人送了足夠的銀兩。
離去的裴明姣不知道二樓微開的窗縫,一雙幽深的眼睛盯著她們駛去的車駕。
過來探望的明月軒掌柜見男人下床了,長聲道:“哎,你身子不好,可不能吹風!
男人轉身面對他,清俊的臉上沒什么血色,“誰救的我?”
明月軒滲了一下,不過為了給裴明姣和崔意揚名,事無巨細的告知他。
“所以,穿紫白色衣裙的姑娘是永嘉郡主?”
明月軒掌柜合上窗戶的縫隙,“是啊,也是正巧讓你見了救命恩人最后一面。”
男人垂眸安安靜靜躺回床上。
明月軒掌柜和氣吩咐兩聲這才離開。
外頭,小二不忿:“什么態(tài)度嘛!
明月軒掌柜倒是不在意:“人家雖然失憶了,但周身的氣度騙不了人,說不準大有來頭,和氣些總沒錯!
小二悻悻不說話了。
等馬車離開鄠縣,崔意緊繃的神經才得到放松,她心思藏得深,裴明姣也不知道妻子會這么警惕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她捏了一塊酸杏放到崔意唇邊,“快含著,免得暈!
崔意掀眼,她與裴明姣目光相撞,忽地,緩緩垂下眼瞼,微微張唇,含住粉色指尖中的酸杏。
裴明姣只覺得手指被柔軟輕輕一覆,沒等她反應,對方已經移開,細長的睫毛淺淺搭著,左頰微微鼓起一個弧度,是酸杏的形狀,在她的視線中,對方輕輕吞咽喉嚨,修長白皙的脖子淡淡青筋隱隱若現(xiàn),莫名的裴明姣也跟著吞咽了一下,她喃喃:“好色氣啊!
崔意動作一頓。
裴明姣猛地撲了上去,快狠準含住勾她的雙唇。
崔意垂著眼睫,清黑的雙眸凝在妻子如癡如醉的眉眼上,唇縫微張,緩緩閉上眼。
她們在馬車里交換了一個黏膩的酸杏味的濕吻。
這次回程的路上,崔意除開臉色有些疲憊外,并沒有太多不適。
女醫(yī)把脈后,臉色輕松:“夫人喝兩貼補藥溫養(yǎng)便可!
裴明姣高興賞了這次出行的侍從大筆銀錢,崔意也跟著添了一筆。
郡主府一時喜氣洋洋。
兩人讓侍從把她們帶來的特產給長輩送去,她們去的時候只出行四輛馬車,回來的時候跟了十數(shù)輛。
杜氏和燕琳瑯收到孩子們的孝敬不提,天子看著裴明姣送來的特產,繞有心思的翻弄半天,幽幽怨念道:“我御極數(shù)載,竟未曾離宮巡游一次!
天子出行,勞民傷財。
國庫的錢每一厘都是大有用處,戶部尚書曾學敏恨不得一分錢當十分錢花,事事精打細算,要是天子提巡游這等與國無益?zhèn)斨拢鴮W敏一個人就能噴得天昏地暗。
好在齊帝也知道分寸,但到底意難平,提筆寫了一份埋怨信給裴明姣和崔意。
裴明姣與崔意一同看了這封信,裴明姣吶吶:“舅舅真是幼稚。”
語氣不自覺帶幾分嫌棄。
崔意倒是靈光一現(xiàn),又有些遲疑,天子缺錢,她能賺錢,她未嘗不能和這個最高國家掌權人合作,但封建君主的權力,稍有不慎,后果是她不能承受的。
與崔意的謹慎相比,顧寧大膽的很,雪花鹽一出,動了不少世家的根基,明里暗里的威脅就沒停止過,最嚴重的一次,她遭到了刺殺。
天子腳下,有人刺殺朝廷命官。
事件十分惡劣,最后推出一個替罪羔羊,事情不了了之。
顧寧那叫一個氣,她覺得天子不作為,只知道和稀泥。
燕元宜苦笑:“寧娘,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我們太冒進了!
世家又豈是輕易能撼動的,世家勢力盤根錯雜,逼急了,會天下動亂。
混在其中渾水摸魚的燕縝暗中收攏了不小的勢力,鄭六娘拒婚一事,讓燕縝幾乎成了笑柄,都笑他野雞成了鳳凰,還是上不得臺面。
燕縝那段時間憋屈得厲害,暗暗在心中記了鄭家一筆,原本他都不準備把鄭家斷他財路的事放心上了,這會鄭家又正大光明踩他臉,燕縝難免不快。
倒是裴明姣聽到鄭六娘為躲親事進了白鷺書院,不免高看她一眼,“不錯,就該這樣!
裴明姣婚姻幸福美滿,她自然也希望身邊的人如此,若是鄭六娘妥協(xié)了,裴明姣說不準會對她恨鐵不成鋼,親近不起來。
當即就給林扶搖寫信,讓她對鄭六娘多照顧一番。
林扶搖二十有一,鄭六娘不過十六,加上林扶搖是白鷺書院的魁首,鄭六娘得了機會就往林扶搖那湊,林扶搖見她年紀輕,多有包容,如今又有裴明姣手書,林扶搖自是盡心盡力,鄭六娘見此,一時黏得更厲害了。
林扶搖:“”
裴明姣不知道自己的一封信讓林扶搖被纏上了,她正頭大的看崔意盤賬。
郡主府事宜有專門的女官打理,但這還是崔意住進郡主府第一次插手,幾位年輕的女官起初還有些慌亂,被年長的女官呵斥,這才冷靜下來。
裴明姣倒不覺得她府上的賬本會出現(xiàn)問題。
確實也沒什么問題,但一番清對,崔意淡淡一笑,“姣姣,以郡主府的財政,不出兩個月,就得開源節(jié)流了!
裴明姣瞪大眼睛,她湊到崔意面前,仔細翻看她手里的賬本,發(fā)出不可置信的聲音:“我怎么可能會缺錢呢?”
崔意指尖指了指賬目,“事實確實如此。”
接受不了自己是窮光蛋事實的裴明姣抬起下巴,“放心,我阿娘有錢,意娘,我能養(yǎng)你!
崔意:“”
崔意把她名下產業(yè)的收益賬本遞給裴明姣,云淡風輕道:“不必,我可以養(yǎng)你。”
第64章 你變壞了
裴明姣看著妻子的賬本,龐大的數(shù)字看得她頭暈,她從不為錢財發(fā)愁,她的資產從來都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但她也并非半點煙火不食,時下公爵之家能有數(shù)十萬兩的存款,已是持家有道的典范,而她的妻子,僅憑一人之力,存款就堪比公爵之家數(shù)十年積攢下來的家底。
她的妻子怎么會這么厲害。
裴明姣抱住崔意的右臂,軟乎乎的身子緊緊貼著她,眉梢眼角帶著明顯的崇拜,張嘴就是夸:“意娘,你太厲害啦!
“你是我見過賺錢最厲害的人!
“說出去保準別人都不信!
“天啦,我好幸福,以后就靠你養(yǎng)我了。”
甜膩膩,一句一句宛如迷魂湯往崔意嘴里灌,崔意淡然的眉眼盈盈,她輕輕捏了一下妻子軟嫩的臉頰,“若是有人說閑話怎么辦?”
裴明姣撇嘴,“那是他們嫉妒,沒辦法誰叫我的命好呢!
說到后面,裴明姣得意起來,明媚的臉上驕矜滿滿。
崔意含笑:“那以后姣姣只管花錢就是!
裴明姣是個很會享受的人,有了兜底的人,更是肆無忌憚,自然也就惹了不少人的眼。
唐文思就勸裴明姣:“表姐,低調些!
裴明姣以手支頤,細白的手腕套著流光溢彩的玉鐲,雙腳懶懶伸著,明麗的繡鞋上綴著兩顆晶瑩圓潤的北珠,嚼了一塊價值五兩的酥餅,聞言不解。
唐文思眼睛死死黏在裴明姣的繡鞋上,“表姐,你居然用北珠點鞋!
北珠珍貴,一珠難求,唐文思有一顆,平日里寶貝得不行,也只是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戴戴。
裴明姣得意的抬抬腳,“好看吧!
唐文思酸到不行,她哀怨看向裴明姣:“表姐,在這么下去你會被打的!
裴明姣哈哈一笑,頭上的扶搖珠光粼粼:“誰叫我有錢呢!
唐文思被晃得眼熱,裴明姣見狀不甚在意的從發(fā)間抽出插在唐文思的頭上,滿意瞇眼:“很適合你!
這下輪到唐文思不好意思了。
兩姐妹這邊其樂融融,有人見了十分看不過去,“真是俗氣。”
今日是公孫秀秀設宴,公孫秀秀馬上就要成家了,就約了素日相處不錯的女娘聚聚,裴明姣能和公孫秀秀玩得來,兩人相性自然很合。
聽到這句話,不等裴明姣開口,公孫秀秀笑嘻嘻開口,一點面子也不給那女娘留:“喲,你不俗氣,你喝露水長大呢!
“你那是不喜歡嗎?那是沒本事喜歡!
這話一出叫那女娘面紅耳赤。
旁邊帶她進來的何永瑜幾乎懇求的喚了一聲公孫秀秀的名字。
誰知那女娘半點不領情,朝何永瑜哼了一聲,“用不著你假好心。”
公孫秀秀見狀笑容冷了下來,直接把人請了出去,何永瑜埋怨的看了公孫秀秀一眼,跟著追了出去。
有人忍不住道:“瑜娘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
公孫秀秀悵然:“是啊!
裴明姣半點把準備的錦盒遞給公孫秀秀,下巴一揚,“別想了,給你的添妝,看看喜不喜歡?”
公孫秀秀一打開,就被豪氣晃了一眼,那還記得愁緒。
被豪氣晃住的哪里只有公孫秀秀,裴明姣只覺香風從四面八方襲來,在一聲聲嬌滴滴的郡主聲中,送出去不少好東西
裴明姣花錢一向大手大腳,崔意也沒在意,她對生活的品質要求不高,妻子開心就好。
裴明姣摟著崔意,她最喜歡就是和妻子分享各家的八卦:“要不是何家落敗,張家怎么可能夠得上何家,你說張家千辛萬苦把人娶回家,怎么還不好好對人家呢。”
崔意不清楚其中是非,說不出個緣由。
裴明姣表情嫌棄:“張實當初嘴上說得好聽,他現(xiàn)在后院可是養(yǎng)了不少妾室呢。”
崔意放下木梳,起身,裴明姣跟個樹袋熊似的緊緊貼在崔意的后背上,崔意負重前行,神情、語氣沒任何變化,“誓言最不可信。”
裴明姣第一個反對,“才不是呢,你就不會騙我!
崔意拍了拍環(huán)在她腰間的手,裴明姣不舍放開,乖乖翻身上了床榻,黑發(fā)素顏的妻子躺好后,眼神示意她趕緊上來。
崔意笑了一下,剛上去,就被柔軟溫熱的身子裹住。
裴明姣頭枕在崔意的肩頸,繼續(xù)剛剛的話題,“我總覺得何永瑜不應該過成這樣,她可是咱們當中最聰明的!
崔意揚眉,詫異問:“是客觀聰明還是主觀聰明?”
裴明姣一下沒理解。
她支起身子,探進崔意清黑帶笑的眼眸里。
“是你覺得她聰明,還是她本身就聰明?”
裴明姣一下就明白崔意在打趣她,裴明姣像只氣鼓鼓的海豚,控訴:“意娘,你變壞了。”
崔意頭陷在緗色的軟枕里,烏黑的長發(fā)披散,素白的臉,黑眼黑眉,原本生氣的裴明姣一下就心軟了,輕輕咬了一下崔意的鼻尖,大度道:“我原諒你了。”
崔意伸手扯了扯裴明姣散落在她耳側的頭發(fā),“姣姣最好了!
裴明姣控制不住飛揚嘴角。
崔意忽而認真告訴她:“姣姣,聰明的人在哪都不會過得差!
裴明姣似懂非懂。
回到長安城后,裴明姣的學畫計劃又得繼續(xù),出去一趟,裴明姣倒有了不少想法,一時干勁十足。
就在她沉迷畫畫時,鄠縣甘氏一家一夜被滅族震驚朝野,天子雖然收回甘氏燕國夫人的誥命,甘氏一族雖不能憑著圣意作威作福,但富貴不愁,現(xiàn)下被滅族,到底甘氏哺育過天子,現(xiàn)下出了這么一樁慘案,自然引得天子側目。
可這時機實在太巧,甘氏前腳得罪裴明姣,后腳就被滅門,這里面要是沒門道,誰都不會信。
天降大鍋的裴明姣:“”
“不是,憑什么懷疑我啊!迸崦麈懒,“那老太婆出言不遜,我也教訓她了,一碼歸一碼,我難道是什么很壞的人嗎?”
崔意難免陰謀論,或許是有人在做局,意圖挑撥長公主與天子的矛盾。
她安慰自己的妻子:“不壞,姣姣是我見過心最軟的姑娘了!
裴明姣心里一下就好受了,她惡狠狠道,“要是被我知道誰在后面栽贓陷害,看我怎么收拾他!
崔意視而不見一秒切換成邪惡貓貓的妻子,“等大理寺先斷案”。
滅門慘案?
這樣大的事情,顧寧這個穿越女主回憶劇情,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這樁案子,小說早已出現(xiàn)改變,顧寧已經不依賴劇情了,但還是覺得隱隱不安。
第65章 姣姣長大了
大理寺卿宗鈺隨著侍衛(wèi)疾行到了鄠縣。
鄠縣春光霽明,宗鈺一路到了縣衙,翻閱完卷宗,又馬不停蹄的趕去甘府。
甘府,這個曾經鄠縣最富麗堂皇的府邸,蕭瑟幽寂。
奴仆惶惶,不知未來。
紫色官服的宗鈺跟著卷宗,一點點還原現(xiàn)場。
縣令劉春和見宗鈺視線停在靛藍床榻上,開口:“甘老太君是甘氏一族中唯一一個沒有死于毒殺,而是被活活氣死!
“私仇。”宗鈺上前,利眼在床榻搜尋。
劉春和斟酌了一下,苦笑說:“甘老太君得蒙圣恩,自覺高人一等,常常把人當奴仆使!
宗鈺沒有驚詫,在床榻沒搜尋到證據(jù),他肯定道:“當晚有兩波人!
劉春和一驚,“大人何出此言?”
“原因很簡單!弊阝曄蛲庾,劉春和自覺跟上,宗鈺點明,“選擇毒殺的兇手必定心思縝密,環(huán)環(huán)相扣,才能做到一擊絕殺,甘老太君癱瘓在床,身邊離不了人,這樣藏在暗處的毒蛇,是決計不會冒險!
劉春和沉思,接著話,“伺候甘老太君的婆子當時見前院亂起來,又聽見主子們中毒,必定方寸大亂,給了另一個兇手可乘之機!
宗鈺偏頭看向劉春和,“下毒的兇手必定就藏匿在甘府,嚴查府中奴仆。”
劉春和心頭一凜。
鄠縣出了這樣大的案子,街頭巷尾紛紛有談論,頗有大出一口惡氣的暢快。
“真是活該!
甘氏一族往日作威作福,也就劉縣令來了才有所收斂,可那收斂對普通百姓來說,微乎其微。
強占良田,逼良為娼。
罄竹難書。
叫老百姓說,滅甘氏一族的人才是真正的俠士。
如今鄠縣沒了作惡的人,天晴了,人也開朗起來。
徐圖南還和徐鳳來說,“作孽太多必遭反噬啊!
徐鳳來當初失憶被屠夫哄騙,義絕后,屠夫厚顏無恥告官,甘家公然支持,揚言女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若不是劉縣令明理,徐鳳來哪里會如此容易甩掉狗皮膏藥。
當初徐鳳來失憶,還不是甘家逼迫徐鳳來做甘家大老爺?shù)逆,意圖通過娶徐鳳來侵占徐家產業(yè)。
這樣的人總算遭了報應,徐鳳來輕輕吐了口氣,瞥了徐圖南一眼,說:“事情都忙完了,還能找我說閑話!
好不容易喘息片刻的徐圖南心甘情愿加班去了。
明月軒。
明月軒掌柜悵然:“你要走了?”
如今改頭換面的失憶男子點頭。
明月軒掌柜可惜的看了眼他的俊臉,有這樣張臉,可是給明月軒攬了不少客呢,掌柜把這幾日的工錢結給男子,“長安居不易,愿你早日找到家人。”
男人深深看了一眼掌柜,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掌柜被那一眼弄得一激靈,還沒琢磨過來,那人早就走遠了。
鄠縣一事引得長安城駐足,紛紛都在揣測是何人所為。
嫌疑人之一的裴明姣跟個沒事人一樣,該怎么過日子就怎么過日子。
甚至還頗有興致的帶著崔意去參加虞國公夫人的賞花宴。
裴明姣還有些不能干壞事的失落:“唉,只可惜咱們人造的珊瑚石還沒成功!
崔意捏了一下她的指尖。
裴明姣立馬乖巧,笑瞇瞇道,“放心,我知道分寸!
馬車緩緩到了虞國公府,兩人相攜而下,衣服上的絲線在春光下粼粼,裴明姣頸間掛著緋色珊瑚玉石,頭上珠翠華彩,她實在適合珠光寶氣,明艷非凡極了。
崔意打扮的就很低調,與裴明姣在一塊倒是相得益彰。
虞國公夫人性子溫婉,說起話來不急不緩,溫柔似水。
裴明姣還和崔意說:“也是奇了,李貞韻怎么做到既不像虞國公夫人也不像虞國公的!
下一秒,崔意就見到了十分不同的李貞韻。
李貞韻一見到華貴非常的裴明姣,瞬間估摸出大概的身價,她瞪大眼睛,“你發(fā)財了?”
裴明姣揚起下巴,額前的玉石晶瑩剔透,得意道:“哈哈,我妻子給我置辦的。”
李貞韻用看財神爺?shù)哪抗饪粗抟,滿臉寫著大佬帶帶我。
崔意:“”
這也不怪李貞韻,她家里有個敗家老爹,偏偏老娘心軟,李貞韻沒辦法只得耐著性子讀書,可李家就沒那個讀書的命,只能靠著爵位勉強過日子。
崔意沉吟,在李貞韻和妻子雙重期盼的視線下,她緩緩點頭。
李貞韻眉開眼笑:“崔姐,以后你就是我的親姐,你放心我以后絕對不會和郡主別苗頭,事事都捧著她。”
裴明姣哼了一聲,傲嬌道:“知道就好,我們意娘可能賺錢了,要是你惹我不開心,我就斷你財路。”
李貞韻低眉順眼,諂媚極了:“郡主說的是,小的知道枕頭風的厲害。”
被打趣的裴明姣半點不在意,下巴抬得老高了,簡直就是用鼻孔看人。
崔意:“”
得了意外收獲的李貞韻容光煥發(fā),虞國公夫人納悶,“韻娘,可是有什么好事?”
李貞韻低聲,“娘,以后咱家就不缺錢了!
虞國公夫人順著她的視線,就被閃了一眼,十分有說服力。
來參加賞花宴都是夫人與年輕女娘。
各個打扮美麗非常,幾個湊堆的小娘眼睛不離遠處的裴明姣,酸溜溜意有所指:“不知道還以為是哪來的暴發(fā)戶呢!
這話一出,惹得其他人捂嘴直笑。
其中一個女娘嬌聲阻止,故作賣弄:“小聲些,小心被滅滿門呢!
這話一出,又是一陣笑。
她們說得歡,裴明姣抬眼一瞧就知道是在說她,她冷哼不屑,“也就敢背著我說!
崔意淡漠的掃過扎堆的女娘,捏了捏她的指尖,緩聲:“不氣!
“我才不氣呢!迸崦麈沧,又十分大度的嘆了口氣,自夸:“我現(xiàn)在真是脾氣好很多!
崔意失笑:“姣姣長大了!
裴明姣不滿:“明明你才比我大三個月!
崔意淡笑不語。
卻說虞國公匆匆一眼,眼睛死死黏在裴明姣頸間極品珊瑚石上,怎么也挪不開。
但他一個外男實在不好過去,只得吩咐人去給李貞韻帶信。
李貞韻順著視線,瞧著不遠處貓貓祟祟的虞國公,虞國公實在生的一副好相貌,曾經也是風靡長安城的美男子,即使年紀一大把了,美色依舊不減,這也是為什么虞國公夫人愿意貼嫁妝給虞國公揮霍的原因。
虞國公只有一妻,李貞韻是獨女,雖對親爹恨鐵不成鋼,但李貞韻對親爹還是有幾分溺愛的。
斟酌了一下,就去找裴明姣。
裴明姣勾了勾頸間的珊瑚項鏈,笑得像是偷腥的貓。
第66章 愛意哪能掩藏
“郡主,上次你在鄠縣救的男人在府外求見!
白英輕聲匯報。
“他傷好了?”著一身藕粉色衣裙的裴明姣停筆抬眸,露出一張宛如新荔的臉,飽滿水潤。
白英立在一旁,回:“外傷好了,但還沒恢復記憶!
裴明姣嗯了一聲,垂眸繼續(xù)畫作,她記得崔意對這人格外警戒,雖不知緣由,但也不會為了外人,讓妻子憂心,不甚在意道:“送點錢給他吧!
白英應聲:“是。”
白英差人給在府外的失憶男送了銀錢,領命的丫鬟言語十分客氣:“郡主不便見客,聽聞郎君痊愈,特命奴婢送來這些銀錢,望郎君日后諸事順遂!
失憶男抿唇看著富麗威嚴的郡主府,幽黑的雙眸沉沉,低聲落下一句:“我不是來要錢的!
說完一言不發(fā)的離開。
丫鬟趕緊叫住他,但男人卻像是什么也沒聽見,轉瞬就消失在街角,丫鬟不明喃喃:“真是怪人。”
白英知道后,原話匯報給裴明姣。
裴明姣嗯了一聲,懶懶道:“以后他的事不必在匯報了!
微風徐徐,畫室彌漫著淡淡的清香,裴明姣沉浸在畫中,動作間落下最后一筆,她小心把畫筆放下,輕輕在畫卷上吹了口氣,“快瞧,我畫的像不像?”
左右湊上去瞧。
絹白畫卷上,墨青女子身姿纖美,眉眼淺淺,雙眸溫然,衣擺翩翩宛若從畫中走來。
畫師之一夸贊:“形神兼?zhèn)洹!?br />
白英笑道:“仿佛崔娘子就在眼前呢!
裴明姣被夸得飄飄然,她低眼落到畫上,又覺得十分不滿意,她沒畫出崔意十分的美來。
白英一眼瞧出問題所在:“郡主是覺得哪里沒畫好嗎?”
裴明姣苦惱點頭,指尖虛虛點在畫中崔意眉眼上,“我覺得神態(tài)還要再”
再怎么,裴明姣卻是描述不出來。
白英一針見血:“是愛意呢!
裴明姣恍然大悟,是啊,專注與無盡的溫柔,那才是崔意看她的模樣。
裴明姣偏頭,眉眼彎彎,臉頰暈著蜜粉,后知后覺:“英娘,意娘真的很愛我呢。”
白英沒忍住笑出聲,“我瞧著郡主也如此。”
作為旁觀者,白英可是瞧得一清二楚,郡主無法自拔深陷在崔娘子的愛意中。
裴明姣笑瞇瞇,愛哪能掩藏呢,她坦坦蕩蕩說:“是啊,我也很愛意娘呢。”
剛踏進畫室的李貞韻一震,她下意識看向身旁的崔意,對方先前清冷的模樣瞬間融化,眉眼柔和,長長睫毛下清黑的眼眸專注凝視前方大膽告白的裴明姣,羞意與愛意交織,看得李貞韻牙酸,她受不了的抖了一下,只覺得今天不該來的。
注意到動靜的裴明姣抬眼就看到了妻子,她沒有絲毫羞澀,像只蝴蝶撲進了崔意的懷里,“意娘,你快來瞧我給你畫的畫像!
崔意由著裴明*姣牽著,順著力道跟上,她視線停在妻子嬌美飛揚的眉眼上,唇邊不自覺勾起一抹笑來,平淡的情緒此刻因為妻子的愛明媚無比。
被擠開、被無視的李貞韻:“”
她臉皮厚厚的也跟了上去,插在小情侶旁邊,擠著個腦袋一塊看。
李貞韻能和裴明姣玩一塊自然也是有原因的,比如同樣的不學無術,這會見著裴明姣的畫作,震驚可想而知,“郡主,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待啊。”
裴明姣尾巴翹得老高了,“我這還沒畫好呢!
兩人在插科打諢的時候,崔意垂眸,眸光落在妻子的畫作上,注視著自己的畫像,視線順著線條一點點描摹。
原來她在妻子面前長這樣嗎。
美麗,溫柔。
突兀的,崔意失禮打斷妻子和客人的談話,清黑的眉眼粲然:“姣姣,這畫可以送給我嗎?”
裴明姣眨了眨眼,被這么看著,她喉嚨莫名干干的,眼尾不自覺飛著緋色,羞意此刻姍姍來遲,“好!
得到妻子的答應,崔意小心把畫卷好,輕輕放進畫盒里。
被這樣珍視,裴明姣心里酸酸的,想說點什么,就看到旁邊睜著一雙大眼睛的李貞韻。
李貞韻擺手:“你們當我不存在就好!
裴明姣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你來干什么?”
李貞韻一臉無辜,有問必答:“我來發(fā)財!
裴明姣哼了一聲,反正她和妻子有一輩子的時間,不差這一會。
談正事的時候她們換到書房,這里是崔意時常辦公的地方,裝飾淡雅,李貞韻一改嬉笑,正色問:“那日你們說的是什么意思?”
賞花宴那日,裴明姣暗指她有大量的珊瑚石,可以白送,要多少送多少。
虞國公喜愛珊瑚,作為他的女兒,李貞韻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珊瑚石開采極為不容易,他爹要想買個品相好的,光是打通關系,都要貼不少錢。
裴明姣信得過李貞韻,崔意自然也不會顧忌,當然也有隱瞞,畢竟牽扯到了燕元宜,下任儲君明星候選人。
“珊瑚石有大量貨源,到時候賣多少看你的本事。”
李貞韻眼睛都是金子的形狀,用謹慎的理智問:“你們給我的不會是假貨吧?”
裴明姣笑得像是偷腥的貓,李貞韻警覺,見崔意一臉淡然,眼睛一亮:“能做到以假亂真?”
崔意肯定點頭。
李貞韻只問了一句:“造價多少?”
崔意淡定說了一個極低的數(shù)字,李貞韻呼吸一滯,差點昏過去,她冷靜分析:“物以稀為貴,多了就不值錢!
崔意和李貞韻就著饑餓營銷談論起來。
裴明姣起初還認真聽著,到后面就恍神了。
“郡主,你真夠意思,發(fā)財也帶著姐妹。”
李貞韻一句話,直接讓恍惚的裴明姣回神,雖然不知道緣由,總之就是被夸了,她下巴一抬:“那是當然!
又聊了幾句,李貞韻紅光滿面的離開郡主府。
裴明姣好奇問:“她怎么這么高興?”
崔意簡單總結要是事成,李貞韻能拿多少錢。
龐大的數(shù)字讓裴明姣瞪大眼,“能掙這么多嗎?”
崔意含笑點頭。
裴明姣撲進崔意懷里,大聲:“意娘,你真是太厲害了!
崔意抱住宛若粉面團子的妻子
裴明姣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崔意在忙事業(yè),她一個人也不寂寞,約著好姐妹們一起游街踏青,好不愜意。
嫁做人婦的貴女們少有像裴明姣成婚后過得如此肆意的,年紀大的還好,成婚不久的,免不了酸,人就怕對比,一對比就覺得處處不如人。
孫十娘看著裴明姣還如少時,笑著同左右道:“郡主的性子在哪里都過得好呢。”
“夫人何必羨慕,你和大郎君情意相投,恩愛不疑,旁人見了,亦是艷羨不已。”左右打趣。
孫十娘溫婉一笑,眉間幸福,正想離開,就瞧見張家的轎輦從烏巷出來,一陣風刮過,轎簾微掀,露出兩張郎情妾意的臉來。
左右大驚,“這不是張實郎君嗎?”
“旁邊那個似乎是張實郎君的表妹!
孫十娘失色,張實的表妹可是未婚女娘,她想到何永瑜,那個曾經才絕艷艷的女娘,忽地為她難過起來。
張府。
何永瑜神色平靜,聽到管事說大少爺又支了大筆銀錢,眉色不動,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管事見大少夫人無悲無喜的模樣,心里嘆了口氣,日子怎么就過成了這樣。
離去之時,三娘子氣勢洶洶的過來。
“何永瑜,你這個破落戶,我遲早叫我哥休了你。”
何永瑜溫溫道:“三妹妹,別說氣話。”
張三娘子不知為何總覺得滲得慌,放完狠話趕緊跑了。
何永瑜輕輕低笑一聲,再忍忍這些蠢貨吧。
只是到底傷了曾經那些姐妹的心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好好道個歉。
緩緩過了兩天,鄠縣甘家一案,終于迎來真相。
滅甘家滿門的竟然是甘家三個下奴。
權貴們不可置信,往日任他們打殺的奴婢竟然有膽子謀害主家,簡直就是倒反天罡。
真相如何此刻已經不重要了,被冒犯的權貴們憤怒與惶恐,有什么無形的規(guī)則隱隱被撬動。
消息傳來的時候,崔意輕輕嘆了口氣。
與之不同的是裴明姣,起先她有些不舒服,不過這點不舒服很快被她忽略過去,她不屑:“這甘家真是小家子氣!
在裴明姣看來這場禍端就是甘家不會御下造成的,裴明姣雖然人不聰明,但她有一點好,她從不畫餅,好處是真給。
甘家靠著甘老太君發(fā)跡后,外在闊氣了,內里卻闊氣不起來,對外作威作福,對內稍有不愉,任意打殺奴仆,他們有錢,向官府交點微不足道的罰款,更是肆無忌憚。
三個下奴靠著配合,輕而易舉的把甘家十六口人一網(wǎng)打盡。
宗鈺在查出真相時,沉默了許久,天子知道后,也沉思了良久,才問:“你是說還有一個兇手沒查到?”
宗鈺跪地:“臣無能。”
天子也沒有深究,只讓宗鈺盡快找到兇手。
出了奴隸噬主的事,長安城風氣一清。
顧寧這個穿越女知道這件事后,她聰明的沒在燕元宜面前露出異色,能懂她的可能只有同樣境況的老鄉(xiāng)了。
但她沒有動作,現(xiàn)下她身邊各方探子不少,還是不要把人牽連進來的好。
老遠瞧見從工部下衙的顧月,顧寧把人叫住,“要不是看你是我的妹妹,這樣好的事才輪不到你!
顧月一頭霧水,不過不妨礙她趕緊報大腿。
顧寧把灌溉水車和農具改良的圖紙交給顧月,丟下一句:“自己悟。”
顧月光是看了一眼,就知道這其中的價值。
骨肉血親。
她的長姐還是有她的。
忙不過來的顧寧狠狠打了個寒顫。
這事當然是經過燕元宜的首肯,顧寧才交給顧月的,舉賢不避親,燕元宜也是認同顧月的能力。
等這兩樣農具面世,顧月已是從四品將作少匠。
顧家一躍成了長安城新貴,尤其是顧家二女還未婚嫁,這香餑餑誰都想摘。
李氏看著各家夫人的拜帖,笑得眼紋都出來了,“我兒真是出息了!
顧月意氣風發(fā)道:“娘,你就等著我給你掙個誥命回來!
李氏慰貼不已,還是提點:“你可別被外頭迷昏腦子啊。”
這幾天,顧月身邊可是湊了不少嬌俏郎君。
顧月嗤笑:“放心吧,逢場作戲而已!
李氏:“反正你有數(shù)就行!
話一轉,李氏提起家里的長女,“這次少不了你長姐幫襯,這份恩你要記得!
顧月點頭:“我都記得呢!
與顧家歡樂氣氛相比,男主燕縝卻是無言。
沈利說出他所想:“從前只當顧寧只會賺錢,沒曾想還內有溝壑。”
燕縝悵然:“是啊!
燕縝身世本就尷尬,若想登上至尊位,自然要比常人辛苦,原原劇情里他先是做了十年攝政王,才登大位,女主顧寧穿來后,給燕縝造了不少勢,名聲高漲,百姓簇擁,這才能合法合禮的登位。
如今輔助他的女主另扶他人。
一步錯步步錯。
燕縝不知道失去了什么,燕元宜異軍崛起,這個不被他放在眼里的競爭者,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天子當真會選擇女子做儲君嗎?
易地而處,如果是他,他不會選擇女子做繼任者,不確定因素實在太多了。
確實不確定因素太多了。
天子也在思量,最終大手一揮給燕元宜賞了好幾個小侍。
燕元宜笑著接納了。
這給了純愛戰(zhàn)士顧寧很大的震撼。
燕元宜笑得風情萬種,“你啊,遲早得在男女之事上栽跟頭。”
第67章 又見毒殺
春色撩人,裴明姣這幾日時常往外跑,時下盛開的花卉她收集了一大堆,她想用花色染出獨一無二的顏色。
崔意偶爾也陪著她出去,但這幾日她被事務纏身,實在走不開,鄠縣的珊瑚石終于研制成功了。
那瑚石與真的擺放,真假難辨。
裴明姣當時還對假瑚石稀罕了好久,崔意見她喜歡,轉頭又送了她一大箱,一下澆滅了裴明姣那股稀罕勁,裴明嬌不稀罕,李貞韻卻是激動極了,尤其是她以三萬兩的價格賣了一串珊瑚石給她親爹后,徹底開啟了瘋狂撈錢模式。
裴明姣對賺錢沒什么興趣,自然不知道假瑚石在長安城一石難求,千金難買。
裴明姣今日是和表妹唐文思在戲樓聽曲,一切都是唐文思買單,賞了一筆錢下去,裴明姣揚眉,一副看透了表情看向唐文思,“說吧,有什么事?”
唐文思微微紅了臉,“表姐,你能借我些錢,我想買串瑚石。”
裴明姣還以為是什么事呢,豪氣道:“不用買,我送你!
“表姐,你真好。”唐文思高興過后又有些猶豫,“太貴重了,我不能白要,我把存的錢給你,少的就當表姐你補貼給我的好不好?”
裴明姣哼笑,“行了,你那點錢我還看不上!
被豪氣閃了一眼的唐文思微微鼓臉。
裴明姣自然是不會送表妹假貨,她記得庫房有一串血紅瑚石,就當是給表妹的嫁妝好了。
說笑間,有人進來添茶。
白英皺眉,正想打發(fā)沒眼力的店伙計,卻瞧見一張熟悉的臉,頓時一怔,她迅速穩(wěn)住心神,微微俯身,擋在前面,和顏悅色:“也是巧了,郎君怎么在這里?”
白英身材高挑,但在八尺男人面前顯然不夠看,男子眼神死死黏在白英身后的裴明姣。
裴明姣今日穿著一身淡金紫色長袍,云鬢珠釵,像只華貴的孔雀。
外間的動靜引來裴明姣的注視,她抬眼望去,眉間攏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男人倏地跪下,“無名見過郡主!
恰到好處的裴明姣心中那點火氣泯滅,她好奇反問:“無名?”
男人抬起頭,幽深的眼睛緊緊注視著居高臨下俯視他的裴明姣,“不知前塵故而無名,無名是郡主所救,從此無名的命就是郡主的,任憑差遣,萬死不辭!
裴明姣好笑:“我不缺人賣命,回去吧!
男人跪地不動,滿是執(zhí)拗。
裴明姣不喜歡得寸進尺的人。
但還未等她發(fā)作,男人低頭,固執(zhí)留下一句:“無名領命!
隨后把手中溫熱的托盤交給白英,緩緩退了出去。
看了一出戲的唐文思笑道:“表姐,瞧那人的樣子,你莫不是惹了風流債!
裴明姣眼一橫,唐文思立馬正色。
這點插曲裴明姣沒有放在心上,崔意自然也不知道。
她處理好事情,便來接還未歸家的妻子。
裴明姣一見到崔意,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偏偏還口是心非,“真是的,我只是出來這么一小會!
崔意朝唐文思頷首,便把注意力放在妻子身上,玩笑道:“我怕姣姣貪玩不歸家!
裴明姣得意洋洋,“我看你是太黏我了!
崔意牽起妻子的手,問唐文思:“表妹,需要我們送你回去嗎?”
唐文思趕緊擺手:“不用不用。”
崔意這才帶著裴明姣離開。
戲樓隱角,無名眼睛死死盯著越來越遠的寶馬香車上。
他垂眸落在自己的雙手上。
他養(yǎng)不起郡主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著,就在裴明姣和崔意商量下一個旅游地點時,翰林學士張政一家被毒殺滅門。
這是第二起滅門毒殺案。
一時間長安城風聲鶴唳,權貴們睡覺都不安穩(wěn)。
張家唯一的幸存者何永瑜僥幸逃過一劫,但如今依舊昏迷不醒。
大理寺卿宗鈺嚴查后,迷霧重重,唯一的知情者何永瑜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得過去。
裴明姣憂心忡忡:“御醫(yī)說,瑜娘可能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崔意輕聲:“最起碼她回家了!
何永瑜已經被何家接了回去,何家被政敵攻訐,何永瑜父親被貶,僥幸留了一命,如今看著活死人般的女兒,淚如雨下,何母大哭后,很快振作起來,她若不振作,這家就要散了。
何家日子過得艱難,何永瑜昔日的姐妹們紛紛援助。
公孫秀秀幽幽一嘆:“世事無常!
自何永瑜嫁人后,性子變得越來越擰巴,公孫秀秀也勸過,可何永瑜充耳不聞,久而久之公孫秀秀也不自討沒趣,只是默默遠離。
沒曾想現(xiàn)下會有這番變故。
這樁案子實在奇怪,宗鈺少見的感到棘手。
直到何永瑜在一個午后沒了呼吸,伺候她的三個忠仆也跟著殉主,這樁奇案唯一的勘破點也沒了。
何家掛起白幡,裴明姣還去上了一炷香。
身著素服的崔意也隨著妻子添了一炷香,離去時,視線觸碰到哀戚不已的何永瑜父母,眼睫輕輕顫了一下。
“什么?”
裴明姣從崔意懷里驚詫抬頭,借著微微月色,素白的小臉隱隱,“何永瑜是兇手?”
崔意輕聲:“我也只是揣測!
裴明姣和崔意鼻尖對著鼻尖,呼吸交融:“意娘,我知道你從來不會無的放矢。”
崔意眼睫被垂下的發(fā)絲輕輕掃了一下,控制不住的眨了眨眼,她伸手輕輕撥開,把白日所見事無巨細告知妻子,“很奇怪,親女死亡,做父母的神情居然會有愧色!
裴明姣沉思:“或許是因為自責呢。”
“或許有!贝抟饫^續(xù),“但何永瑜父母在靈堂的神情比起自責更多是愧疚!
裴明姣不太明白這其中有什么聯(lián)系,擰眉想了想說:“張實當初求娶瑜娘,多少是有些趁人之危的!
何父當初官職翰林院學士承旨,為翰林院諸學士之首,因為揣測圣意,被罷免,昔日下屬張政之子張實在何家困難之時,表現(xiàn)殷勤,不知出于何種考量,何永瑜嫁給了張實,婚后確實和睦了一段時間,往后就是張實一堆風流韻事了。
裴明姣又跌進崔意的懷里,腦袋因為思考過度隱隱開始泛痛,恰巧一雙手柔柔給她舒緩,黑暗中,崔意聲音輕輕:“睡吧!
裴明姣咕嚷:“我怎么可能睡得著!
可沒一會,就響起裴明姣小小的鼾聲。
崔意拉了拉被衾,挨著裴明姣睡了過去
張家案子熱度很快被明晟國來使締結兩國之好蓋住。
第68章 他要搶走你
月晟與大齊毗鄰,兩國偶有摩擦沖突,但兵戎相見已是五十年前,在這漫長的和平表象下,實則暗流涌動。
這次月晟國來訪,大齊盡展大國風范,君臣以禮相待。
此番月晟國派遣使團來訪,肩負重任的是乃月晟國五皇子,若說齊帝子嗣艱難,月晟國君倒是截然相反,皇子公主加起來浩浩湯二十之多。
五皇子楚景明一進長安,所經之處,街巷縱橫交錯宛如棋盤,商鋪林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間,喧囂與活力四射,好一派繁華盛景。
跟隨的侍從眼里閃過貪婪之色,接待的齊國官員見了,紛紛暗自警戒。
一行人安排到了使館。
長安城興起之物眾多,使館也是展現(xiàn)國力的一種,明晟國哪里見過琉璃做窗,這么一大塊的琉璃,侍從們小心翼翼的伸手觸碰,就連見慣了好東西的楚景明也不免觸動。
侍從們看過玻璃窗,又研究了玻璃鏡,爭相看過自己的相貌后,其中的一個感嘆:“太富了啊。”
是啊,太富了。
富得恨不得收入囊中。
楚景明提醒:“不要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
楚景明這次來齊國,是為了尋找至今下落不明的三皇兄楚景華,楚景華與他一母同胞,少時母妃早逝,他全靠楚景華看顧,才能活到成年,明晟國君遲暮,奪嫡之爭如火如荼,他的三哥被算計到至今生死不明,楚景明只恨自己羽翼未豐,幫不了親哥一點。
這次來,也是聽線人密報,在齊國發(fā)現(xiàn)他三哥的蛛絲馬跡。
事關至親,楚景明才使計來了鄰國。
沒曾想,在明晟內亂時,與之并驅的齊國發(fā)展如此迅猛。
他們在使館稍加休整,便前往王宮覲見齊國君王。
齊帝年近四十,相貌精神俊朗,眉眼間透著久居上位的威嚴,楚景明可不敢小瞧這位帝王,言談舉止十分謙恭。
齊帝溫和道:“本就是五皇子遠道而來準備的接風宴,不必如此拘禮!
這話聽聽得了,楚景明禮數(shù)是樣樣不落。
此時殿中央,歌舞驟起,靡靡音悠然回蕩,一時一片和樂。
來湊熱鬧的裴明姣盯著明晟五皇子,擰眉:“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他!
崔意垂眸抿了一口溫茶,眉間泄出一絲冷意。
楚景明,楚景華。
這兩兄弟可是小說里重要男配,特別是楚景華更是癡戀女主的偏執(zhí)男二。
楚景華落難到齊國,記憶全無被女主所救,視女主為**,他忌妒男主得到女主的偏愛,暗地里使了不少手段,讓男女主誤會重重,恢復記憶后更是想把女主擄到明晟妄圖金屋藏嬌。
這會聽到妻子猶疑,她掀起眼皮,視線落在楚景明眉眼上,記憶飛速翻動,最終定格在一張臉上。
淡漠的眉眼一凜,手指收緊,她偏頭清黑的雙瞳落在滿臉無辜的妻子身上。
今日外國來使,裴明姣穿著明麗,是珠光寶氣也掩蓋不了的漂亮,崔意靜靜伸手和妻子十指相扣。
這是她的妻子。
誰也搶不走。
裴明姣順著往崔意那邊靠了靠,微微仰頭,嬌媚的臉被燭光照得動人,桌下輕輕夾了夾崔意的手指,笑著問:“今天怎么這么粘人?”
崔意定定瞧著她:“我怕有壞人欺負你!
“噗嗤!迸崦麈瘺]忍住笑出聲,“誰敢欺負我啊!
崔意抿唇,不說話了,只是固執(zhí)的不放手,裴明姣也由著她。
明晟國的使臣喝著從未見過的清酒,琉璃做餐具在宴上稀疏平常,這財大氣粗的模樣徹底鎮(zhèn)住他們。
但內心的貪婪卻是越演愈烈。
靡靡之音倏地激揚起來,一對雙生舞姬半遮面扭動柔軟身軀,與時下齊國婉約風格不同,頗為熱辣。
顧寧剛開始還覺得養(yǎng)眼,直到四遭若有若無的下流視線,讓她隱隱不適。
一旁的顧月見狀,出聲詢問:“長姐,可有問題?”
顧寧幾分厭惡:“男人真是惡心!
“”
顧月抬眸一瞧,了然:“這才哪到哪啊!
顧寧啞然。
雙生舞姬舞畢,月晟國使臣起身行禮:“這對雙生姐妹花是月晟進獻給陛下的禮物,還望陛下憐惜!
齊帝后宮三千佳麗,哪里缺這一對姐妹花,他笑著婉拒了,轉手賜給了還未有婚配的男主燕縝。
燕縝面上不顯,心中也不甚在意,不管是不是探子,這對姐妹花是活不長的。
賓主盡歡后,這場宴席落幕,裴明姣和崔意慢悠悠往回走,偶有遇上熟識寒暄兩句,直到踏上車輦,裴明姣納悶:“也不知道月晟國的人在打什么主意。”
知曉緣由的崔意唇微動,最終什么也沒說,輕輕垂下眼睫,不參與討論。
裴明姣也沒注意到崔意的異樣,她側身,讓崔意給她按按肩,坐了大晚上,她是哪里都不舒服。
崔意輕輕給裴明姣揉肩,裴明嬌迷迷糊糊突然睜眼,發(fā)問:“意娘,你今天怎么這么沉默?”
“我只是有些累了!
回答的話從耳后傳來。
裴明姣回身,她笑瞇瞇拍了拍自己的腿:“那累了就睡我的腿上好了!
若是以前,崔意決計不會躺上去,但這次她在妻子笑盈盈的目光里,靜靜躺了上去。
裴明姣詫異感受著腿上的重量,伸手戳了戳崔意臉,覺得好玩,又戳了兩下,就在上癮之際,被一只溫涼的手抓住,她莫名有點心虛,被鉗住的手指忽地被輕輕含住,她不受控制騰地一下臉紅了,枕在她腿上的崔意輕輕一笑,牙齒用力,刺痛順著指尖蔓延。
痛中帶著不可言喻的酥麻,裴明姣腰肢發(fā)軟,眉眼盡顯媚態(tài),她喉嚨發(fā)干,俯身唇貼在崔意耳邊,含糊而大膽,“我們沒在馬車”
崔意忽略耳朵的熱意,她閉上眼,眼梢清心寡欲:“我累了。”
氣得裴明姣狠狠在玉色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崔意眼睫顫了一下,眼睛還是沒睜開。
裴明姣冷哼了一聲。
車轱轆沉沉作響,好一會裴明姣出聲:“這會休息好,晚上不許說累。”
崔意唇勾了一下
南平郡主府。
正想入睡的燕元宜被一封信驅散了睡意。
月晟國三皇子楚景華竟然在他們齊國,目前還處在失憶中。
楚景華,幼時喪母,在后宮舉步艱難,這樣一個被忽視的皇子養(yǎng)大了親弟,十六歲翻身,一舉成了月晟國君最寵愛的兒子,一手稀爛的牌打出王炸,可見心性心思深沉。
燕元宜沉吟不過一瞬,立馬吩咐死侍就地斬殺這個流落到大齊的皇子。
死侍的動作很快,不過一晚上就鎖定了楚景華如今改為無名的位置。
正在想哪里賺大錢的無名,敏銳察覺到殺意,不動聲色的往人多的地方轉移,冷峻的臉上思索。
若是能抓住一個殺手,他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無名決定以身做餌。
以他現(xiàn)在的狀況,連見恩人的機會都沒有,他能引來這么多仇家,身份必定非富即貴。
無名垂眸,隨即拐進一個暗巷。
*
“被他逃了!毖嘣丝粗虻氐乃朗,幽幽嘆了口氣,“罷了,他命不該絕!
如今長安城遍地眼線,暗殺一次就夠了,若是被察覺,月晟國追責,她就是兩國罪人,所有的努力都會付諸流水,何談抱負。
燕元宜放棄追殺,無名捂著受傷的腹部,一頭撞進了喬裝打扮的楚景明懷里。
出門就撿到哥哥的楚景明懵逼又驚惶:“”
他的哥哥好像有點死了。
崔意這幾日拘著裴明姣不讓她出府,裴明嬌不解,詢問緣由,崔意只說時機到了會告訴她,裴明姣就乖乖配合。
直到月晟國傳來消息,這次使團出行還有一位皇子,五皇子同胞哥哥三皇子楚景華。
向來冷靜的崔意變了臉色,清黑的雙眸晦澀無比,裴明姣小心翼翼問:“意娘,這個三皇子得罪過你?”
崔意無比篤定:“他要搶走你。”
“”裴明姣眨了眨眼,十分不解,“可是我都沒見過他!
崔意注視著溫軟乖巧的妻子,緩緩說出緣由。
裴明姣聽后:“啊,他居然是月晟國的三皇子。”
“說起來,他上次還說要跟隨我要為我賣命呢。”
她說得漫不經心,崔意抿唇,眼睫淺淺垂著,委屈傾瀉:“你沒告訴我!
裴明姣趕忙道:“這樣無關緊要的人,我都沒放在心上。”
崔意抬眸,認真道:“姣姣,你要警惕他。”
這樣一個偏執(zhí)的人,崔意害怕裴明姣受到傷害。
裴明姣沒想到這個月晟國的三皇子會讓崔意這么緊張,她保證:“好!
無名因禍得;謴陀洃浐螅麑嵲谙氩坏阶约涸趺磿䴙橐粋人妻著了迷。
直到他傷好下床,下意識的又來到往日偷窺郡主府隱秘的角落。
跟著哥哥過來不明所以的楚景明,“三哥?”
楚景華黑臉正想離開,卻看到一道明艷的身影從里面出來。
紅色衣裙在光下泛著華貴的粼光,那是被金銀鋪出來的光澤。
忽然,楚景華冒出個念頭,他現(xiàn)在養(yǎng)得起這只華美的孔雀了。
楚景明不可置信:“三哥,這郡主可是成婚了的。”
“那又如何。”
裴明姣還不知道不遠處有人在偷窺,她這會準備去長公主府見見親娘,順道進宮去給皇帝舅舅說一下她曾經救過月晟國三皇子的事。
免得到時候被扒出來,惹她一身腥。
燕琳瑯知道這事后,笑了一下:“誰敢說什么,只會說永嘉郡主良善。”
裴明姣肯定點頭,“就是就是,但是沒辦法,意娘非讓我同你們說一下!
崔意在一旁補充:“謹慎些總沒錯!
燕琳瑯贊賞的看了崔意一眼,女兒有這樣的人看著,她能少操不少心。
三人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皇宮。
齊帝聽到還有這么一出緣由,笑著說:“倒也真是巧了。”
裴明姣沒能聽出深意,附和:“是啊,可不是巧了嗎?”
誰能知道隨隨便便救了一個人,那人還是鄰國皇子呢。
燕琳瑯直接要好處:“我們姣姣可是做了好事,你這個當舅舅的可不能小氣!
齊帝失笑:“阿姐我什么時候虧待過姣姣!
齊帝沉吟一會,從私庫拿了不少好東西給裴明姣,還對崔意愛屋及烏,當即授封了一個閑職給她,屬于是不用打卡上班,就能領俸祿。
裴明姣沒想到崔意也有份,當即甜滋滋夸道:“舅舅,你真好!
崔意也趕緊謝禮。
齊帝笑瞇瞇看著崔意,這樣一個聰明人跟在姣娘身邊,在合適不過了。
第69章 刺殺
永嘉郡主對明晟國三皇子楚景華有活命之恩的消息不脛而走。
楚景明低罵了一句:“真是老狐貍!
這齊國是想在他們身上啃下一塊肉來啊。
楚景華心思一動,好處他可以給,但他也要嘗點甜頭。
有了救命之恩的契機,楚景華帶著厚禮,親自登門,向裴明姣道謝。
這人是吃準了為了兩國建交,讓她裴明姣不得不見他,裴明姣什么時候這么憋屈過,她怏怏對崔意道:“意娘,他真的好討厭啊!
崔意握住她的手。
兩人一塊到府前迎接楚景華,裴明姣臉上帶著假笑,“三皇子客氣了,我說過那日不管是誰,我都會救他!
楚景華深黑的眼睛盯著她,最后停在裴明姣眉心火紅的花鈿上,“可郡主救的是我!
崔意上前,微微側身,不著痕跡把妻子掩在身后,清黑的雙眼直視楚景華,眉間疏離客氣:“來者是客,三皇子請。”
一句話,界限分明。
楚景華與崔意對視,目光審視隱隱帶著壓迫感,崔意冷白的臉上無波無瀾,纖細的身子如蒼竹,那雙清黑直視他的雙眸平靜無痕,仿若他無關緊要。
楚景華自詡聰慧不凡,少時無論如何艱難,他都能忍,因為他才是下棋的人,現(xiàn)在依舊如此,只要他足夠忍耐,美麗的孔雀會屬于他。
這個擁有過孔雀的女人,他會親手殺了她。
楚景華移開眼。
那點泄出的殺意被敏銳的崔意察覺,她半點也不驚訝,她云淡風輕的轉身,與妻子相攜領路。
兩人挨得近,飄逸的紗衣偶爾相疊,是常人難以插足的親昵。
身后的楚景華只覺得礙眼極了。
約莫半刻鐘,到了郡主府招待客人的正廳,一落座,就有丫鬟依序上茶。
楚景華拿起抿了一口,把翻涌的惡意咽下,他忽視崔意,看向裴明姣,把準備的謝禮送上,是一顆鵝蛋大的孔雀石,泛著瑩綠的光澤。
裴明姣看了一眼,依舊假笑:“謝禮我就收下了,三皇子我們兩清了。”
兩清?
楚景華深深看了裴明姣一眼,“兩不兩清,郡主說了不算!
裴明姣自覺今天已經足夠給這個異國皇子面子了,沒想到這人還蹬鼻子上臉,“楚景華你別以為我不敢對你怎么樣?”
一改假面,裴明姣在楚景華眼里是那樣的鮮活,眉心的花鈿宛如火焰,漂亮又明媚,他不自覺的帶上笑容。
裴明姣被那笑容惡心到不行,崔意冷聲:“三皇子,收起你的眼神,我不喜歡。”
楚景華倏地看向崔意,這是這個女人頭一次這么尖利露鋒芒,他冷笑:“你以為你是誰?”
崔意平靜:“我是崔意。”
楚景華卻聽出了要他命的暗語,只覺可笑,這個女人怎么敢的,但他收緊雙手,直覺告訴他,他若不行動,他真會死在面前這個女人的手上。
難以言喻的危機感宛如警鐘,楚景華暗下決定,他必須先發(fā)制人,這崔意留不得了。
但面上卻是半點不顯殺意,但也不讓這個女人好過,言語施壓:“這就是齊國的待客之道嗎?崔意,你是想阻礙兩國建邦嗎?”
這樣大的罪責,其心可誅。
裴明姣當即就要開口護著崔意,崔意按住裴明姣的手,聲調不急不緩:“月晟國國君尚在,兩國建交這樣大的事,如何由小輩干涉?”
這話就差說楚景華莫要拿雞毛當令箭,不過一個皇子,等真當了國主再說吧。
楚景華臉一黑,他沒想到崔意這么伶牙俐齒,他維持著風度向裴明姣告辭。
裴明姣等他一走,趕緊吩咐下人把他坐過的凳子,用過的茶盞都丟了,還夸張讓下人把楚景華踩過的地方用柚子水沖沖。
崔意見了,捏了捏裴明姣的手指,“今天姣姣受委屈了!
裴明姣重重點頭:“他腦袋是不是沒治好,怎么聽不懂人話呢。”
崔意垂眸:“或許吧。”
“我不喜歡他看我的眼神!迸崦麈佳蹜脩,眉心的花鈿好似都暗淡下來,“好像我是他的所有物一樣!*
崔意雙手托起妻子的下巴,目光相對,緩緩而鄭重道:“姣姣,不要被他影響!
“你不屬于任何人,你是自由的。”
裴明姣喃喃:“可我是你的妻子?”
崔意輕輕笑了一下,眉眼溫柔:“你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我的妻子。”
裴明姣似懂非懂。
崔意愛憐道:“沒關系,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一輩子。
裴明姣喜歡這個詞,眉心的花鈿重新明亮起來,她突然撲進崔意懷里,笑著告白:“意娘,我好喜歡你的!
“我知道。”
崔意喜歡平淡的生活,她討厭麻煩。
“所以,這就是你要做熱火器的理由?”顧寧望著圖紙,發(fā)出不可置信的尖叫。
崔意眉間淡然。
顧寧看著詳細的圖紙:“不是,姐,崔姐,你老實告訴我,你穿越前到底是干啥的?”
“普通商人。”
顧寧白眼一翻,她信了才是傻子,她小心翼翼把圖紙放進貼身內衣里,這才有心思八卦,“崔姐,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是哪路神仙得罪你了?”
崔意低眉不語,她不喜歡和別人探討太多的私事。
顧寧隱隱有猜測,“是月晟國三皇子吧?”
“他有那么難對付嗎?需要你造真理?”
崔意掀起眼皮看她:“再怎么慎重不為過。”
顧寧撇嘴:“我看是因為牽扯到你的妻子!
長安城都傳遍了,月晟國三皇子對大齊永嘉郡主情根深種。
叫顧寧聽了反胃不已,這是什么需要值得傳頌的事嗎?
顧寧摸了摸胸口,感受紙張摩擦的觸感,咧開嘴自信一笑:“放心吧,你畫的那么詳細,最多三天,我就搞出來!
“兩天。”
顧寧瞪眼。
崔意抿唇:“月晟國使團還有三天就回國了,我不放心!
崔意知道這三天楚景華肯定會有所動作。
顧寧動容道:“得加錢!
這事就這么敲定了。
顧寧猴急的就要去找工匠,崔意坐在茶室放空了一會,這才離開。
這茶樓是崔意常來的,剛剛和顧寧談話時,伺候的人都在外頭等著,她一出去,東芝跟在她后頭,小心翼翼問:“若是叫郡主知道娘子背著她見了顧寧大人,郡主怕是要生氣呢。”
“我會和她解釋!
說話間,在轉角的樓梯崔意與一相貌普通的女娘擦肩。
忽地,崔意錯身,躲開直插過來的利刃。
那女娘見一擊不成,眼神徒然一厲,寒光一閃,刀尖直沖崔意胸口而去,比她更快的是跟著的護衛(wèi),剎那間擋在崔意面前,長劍出鞘,一道血紅濺起。
咕嚕一聲,沒了氣息的殺手跌到梯底。
反應過來的東芝趕緊檢查崔意有沒有受傷,見袖口被劃了一道口子,長長舒了一口氣,“到底是誰對娘子下如此毒手?”
第70章 眼淚
“到底是誰對娘子下如此毒手?”
在東芝看來,崔意雖然性子冷淡,但處事卻是最和氣不過了,到底是何人心生歹意,光天化日下就敢行兇?
崔意卻清楚是誰的手筆。
楚景華。
覬覦她妻子的小人,宛如陰溝里的老鼠。
崔意垂眸,修長的指節(jié)摸了摸劃破的袖口,眉心微蹙。
她和妻子的情侶裝就這么被毀了。
崔意天生病弱,即使身子大好,但眉眼常年縈繞著孱弱蒼白,此刻長長的睫毛垂著,露出一截細白的后頸,柔弱又無助。東芝見了又心疼又憐惜,她怕還有埋伏,護犢子似的緊緊貼著崔意,想著一會還有殺手,她替崔意擋著,她從小身子健朗,只要有一口氣她就能活。
被這么忠心護著,崔意無奈又動容。
長安城出了刺殺案,涉及到皇親,大理寺卿宗鈺來得很快,勘察現(xiàn)場后,又翻查了一遍死尸,眉間一凝。
這是死士。
什么樣的恩怨,會出動死士。
宗鈺正想詢問崔意,急而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宗鈺皺眉,一道火紅的身影奔跑而來,像一頭矯健的豹子,剎那越過他,而后穩(wěn)穩(wěn)停在崔意面前。
“意娘,有沒有受傷?”
當?shù)弥抟獗淮虤,裴明姣只覺眼前一黑,頭暈目眩,一時間竟不能呼吸,若不是白英給她順氣,她像是死了一回。
她等不及崔意回答,視線在對方身上搜尋,突兀地,裴明姣視線鎖定在崔意的袖口,一道細細的劃口,眼睛一凝,裴明姣輕顫著手,小心翼翼觸了上去。
她在害怕。
崔意伸手主動握了上去,圈住裴明姣的手腕,肌膚相貼,掌心下是輕微的顫動,崔意引著她的手放到袖袍劃口上,輕輕用力,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光潔而平滑,沒有一點受傷的痕跡。
崔意輕輕而緩緩道:“姣姣,我沒事,對不起,嚇到你了!
裴明姣眼睫一顫,一滴淚落了下來。
崔意瞳孔瞬間放大。
啪嗒。
輕而重的淚珠落在她的掌心,灼熱得仿佛燙穿了她的手心,崔意靜靜佇立在那,維持著手腕向上平伸手掌的動作,整個人像是凝住了一般。
裴明姣也沒想到自己會突然落淚,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見崔意像是沒了靈魂,呆滯在那,把她嚇了一跳,裴明姣趕緊出聲,喚她:“意娘!
崔意眼睫一動,眼眸終于有了焦點,觸及到妻子微紅的眼皮,眼睫輕顫,低低垂下,落在濕漉的手心上,抿唇緩緩收起。
她讓妻子流淚了。
裴明姣趕緊握住崔意的手,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意娘,還好你沒事!
崔意抬起眼,認真保證:“沒有下一次,我不會再讓你擔心了!
鄭重的如發(fā)誓。
裴明姣一怔,隨即緩緩笑開,眉間的陰云散開:“好,那說定了。”
兩人膩膩歪歪,被忽視徹底的宗鈺忍了一下,出聲表示這還有其他人,“崔夫人,茲事體大,你有懷疑的人嗎?”
崔意:“沒有。”
裴明姣牽著崔意的手,面色陰沉,“宗大人,幕后兇手青天白日就敢行刺,背后定有依仗,這天下能養(yǎng)得起死士的無非就那些人,一個個查,總能找到兇手!
死士非王公貴族、權臣富商養(yǎng)不起
再鎖定長安這個區(qū)域,一一排查,總有人會露出馬腳。
這查案的方法非常之莽撞,長安各方勢力錯綜復雜,宗鈺雖是大理寺卿,但也有許多迫不得已。
“郡主,我還需要請示陛下。”
裴明姣咬唇,她知道皇帝舅舅不會同意的,可兇手沒找到,隱患未除,崔意只會越來越危險,這種像是要死掉的感覺,她不想在經歷一次了。
崔意拍了拍裴明姣與她相牽的手背,“宗大人,目前我沒有懷疑的兇手,這幾天我會減少出門,不會給兇手可乘之機。”
宗鈺雙手抱拳,行了一禮鄭重道:“崔夫人,我會盡快查明真相,還你一個公道。”
如此,崔意和裴明姣就先行一步離開。
等上了馬車,裴明姣抱著崔意,尋思著說:“我去我娘那借些府兵來,讓兇手有來無回!
崔意抿唇,她應該坦誠的,她的妻子正在為她擔驚受怕。
“姣姣,想殺我的人是楚景華。”
真相來的如此突然,一點緩沖時間也沒有。
裴明姣懵了一下,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眉間染上戾氣:“我既然能救他,也能殺了他。”
崔意點了一下裴明姣的眉心,“姣姣,不要為他臟了你的手!
“可他要殺你!迸崦麈瘺]什么顧全大局的想法,什么月晟國皇子,影響兩國建交,她通通都不在意,她只在意崔意。
她是不能失去崔意的。
崔意平穩(wěn)道:“我來。”
“交給我處理,我會處理好的!
處理?
頭一次,裴明姣接觸到崔意的另外一面,黑暗、血腥。
裴明姣捂住怦怦亂跳的心臟,怎么辦,這樣的意娘,她也好喜歡
死士刺殺失敗了。
楚景華知道后也不在意,現(xiàn)下崔意身邊會加強防護,焦點都聚集在崔意身上,裴明姣身邊就會有疏忽。
他的孔雀,他要帶回去自己養(yǎng)。
楚景明實在不理解:“三哥,強扭的瓜不甜。”
楚景華:“你不懂!
楚景明:“”
崔意遇刺的事傳了出去,杜氏得到消息,第一時間就來了郡主府,親眼見崔意沒什么大礙,慌著的心總算冷靜下來,叮囑:“幕后兇手一天沒抓到,你就一天不要出府。”
崔意應下:“好!
杜氏還想住在郡主府看著崔意,被崔意勸住了。
郡主府現(xiàn)在是一只蒼蠅都不能飛進。
崔意也耐得住寂寞,老老實實在府里待了三天,裴明姣不放心,寸步不離的跟著。
直到三天后。
月晟國使團離開長安城。
裴明姣見崔意還是沒放松警惕,她也跟著繃緊神經,晚上睡覺的時候,眉頭都是皺著的。
崔意寬慰她,“姣姣,忍忍,就這兩天了。”
裴明姣嗯了一聲,“我可真是討厭死他了。”
她只覺得自己救了一個禍患。
“不是的,救人是因為姣姣善良,只是恰巧救了一個壞人!
崔意不希望裴明姣以后救人變得畏首畏尾。
裴明姣鼓臉:“反正就是他心壞!
崔意戳了戳她的臉,“姣姣好!
裴明姣抱著崔意嘻嘻的笑了。
崔意和裴明姣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郡主府不出去。
在月晟國離開的第五天,裴明姣和崔意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