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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正在越來越喜歡她

    守節的端敏郡主將在五日后大設宴席,宴請賓客,一下沖上了長安城熱搜榜首。

    端敏郡主守節八載,一向深居簡出,少有露面,大開宴席更是頭一回,可不就引人熱議。

    坊間更是揣測不斷。

    “郡主喜靜,怕是有重大變故。”有酸儒皺眉,一副很是擔心的模樣,“只可惜我出身寒微,連見郡主一面都難。”

    當初端敏郡主愿為未婚夫守節,在時下過分開放的民風中,宛若一股清流,博了一批讀書人的好感。

    和酸儒湊一塊的自是相投之人,一個個面帶愁容,只恨自己不能為佳人解難。

    像是酸儒想法的自然不少,倒是坊間有個上了年紀的嬸子,笑盈盈自然而然地說,“郡主還是小姑娘,愛熱鬧呢。”

    民間揣測不提,得了帖子的人家知道在長安城有頭有臉的人都被端敏郡主送了請帖,獨獨申氏一族未得一張請帖,要知道郡主可是在為申家守節,一反常態之舉就耐人尋味起來。

    申家府邸,氣氛凝重得仿若能滴下水來,申家外嫁的姑娘們羞得回來詢問到底發生什么事了,讓他們申氏一族這樣被羞辱,簡直就是把他們的臉地上踩。

    其中嫁得最好的是申鐸余的胞妹,嫁進了慶國公府,因為端敏郡主的事,夫家很是看重她,這些年一直過得很順心,沒想到眼看著慶國公就要把爵位傳給他們這一房的時候,會鬧出這種事來,申淑華哭得不能自己,“燕琦華對得起我的哥哥嗎?”

    申淑華祖父臉上每道皺紋都帶著陰沉,他今年六十有九,還有四個月就要到他的七十大壽,古今往來,長壽老人少有,子孫后輩都在商談怎么大辦,眼下卻出了這樣的事,申祖父沉聲,“事到如今,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先搞清楚。”

    申鐸余的爹憋悶道,“我申家怕是成了長安城的笑柄。”

    申祖父看了眼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要是嫡孫鐸余還在世,申家如何會落敗,想到曾經驚才艷艷的長孫,申祖父臉上的溝壑更深。

    眨眼就到了宴會當日。

    裴明姣和崔意自然在受邀名單,宴席地點在端敏郡主府。

    郡主府不是常人所想的那般清冷孤寂,反而花團錦簇,一片生機。

    宴會主人燕琦華一改從前簡素清苦模樣,珠翠環身,端麗非常,眾人心有明悟,笑著同燕琦華打趣。

    裴明姣看著被人堆圍著的燕琦華,同崔意感嘆,“記憶里,表姐就是這樣的,那時候大家都說表姐是長安城最會玩鬧的女娘。”

    暖陽下,人群中的燕琦華笑容肆意明媚,崔意沒見過她守節的模樣,但現在就很好,陰霾散去,天高海闊。

    裴明姣拉著崔意,“表姐還沒見過你呢,讓她認認人。”

    “表姐。”裴明姣帶著崔意融了進去,笑瞇瞇的夸贊,“你今天好漂亮啊。”

    “哎呀,當不得咱們長安第一美人的夸贊。”燕琦華促狹道。

    曾經大言不慚自封是長安第一美人的裴明姣一點也不臉紅,嘻嘻直笑,自然而然的介紹起身邊的崔意來,“表姐,這是崔意,我的妻子,你還沒見過呢。”

    崔意落落大方見禮,“表姐。”

    燕琦華仔細端詳了崔意一瞬,笑著夸道,“好個標致美人,連我也喜歡呢。”

    說完,拉著崔意把手腕上的翡翠玉鐲套到她手上,“我沒能參加你兩的婚禮,實乃遺憾,這個就作為賠禮,好原諒我這個做表姐的。”

    暖玉入手,崔意不缺好東西,但也知道這鐲子價值不菲,崔意也能感受到燕琦華的真心實意,也回之真心,“聽姣娘說過,表姐曾經是長安城出名的神箭手,我那里有把好弓,到時候給表姐送來。”

    燕琦華一怔,曾經意氣風發的歲月仿佛在眼前浮現,笑著感嘆,“沒想到姣娘還記得呢。”

    圍在這的夫人們接二連三的開口。

    “不知永嘉郡主記得,我們也記得呢。”

    “是啊,那時候長安城的郎君們也不是琦華你的對手呢,可給我們女娘爭了一口氣。”

    “是啊是啊。”

    在這湊堆的都是燕琦華曾經的好姐妹,見著燕琦華時隔八年再次活了過來,如何不開心激動。

    她們這邊聊得開心,角落的申淑華臉色就格外陰郁,她是申氏女按理說要臉是不該來的,但燕琦華對申家漠視至極,偏偏她又是皇室宗親,申家奈何不了一點,申淑華想著夫婿這幾日的冷眼埋怨,爵位也要飛了,申淑華只能厚著臉皮,央著從前瞧不上的姐妹,帶她一道來。

    燕元宜也在受邀名單里,她身邊跟著顧寧,顧月則是有眼色的和其他女娘湊一堆,沒和裴明姣、崔意湊成礙眼的三人組。

    顧寧正在欣賞姹紫嫣紅的鮮花,就被一臉陰暗沒憋好屁的申淑華嚇了一跳,趕緊問燕元宜,“她是誰啊,怎么一臉要搞事的模樣?”

    燕元宜已經習慣顧寧越發不著調的說話方式,她順著視線看過去,幾句話就解釋了其中的關系。

    顧寧總結,“這是吸血沒吸夠唄。”

    燕元宜覺得這形容非常貼切,但要是這樣的場合,申淑華能做出亂子來,那簡直就是蠢得不能再蠢了。

    她領著顧寧往聽戲的地方去,沒在關注陰暗的申淑華。

    裴明姣和崔意同燕琦華寒暄完,兩人相攜迎著春光賞花,裴明姣同一旁面帶慵懶的崔意道,“我怎么覺得表姐這里的花開得就是比咱們府上艷呢!”

    鼻尖滿是花香的崔意聞言,“若是喜歡,同表姐討些種子便是了。”

    裴明姣覺得有道理,認認真真記下了,準備等宴席結束后,再去向燕琦華討要。

    兩人慢悠悠走著,遇到和他們府上不一樣的建設,裴明姣都會說上一句,末了還問崔意喜不喜歡,若是喜歡,府里也可以弄上。

    崔意每次都拒絕了,在崔意看來,她們住的地方沒有什么要改變的。

    裴明姣說得多了,崔意回過味來,說:“我對這些沒有過多的追求,舒適就很好。”

    裴明姣一臉認真,十分不贊同反駁,“可那是我的郡主府,一切都是由我的喜好布置,若是我一個人住,那沒問題。”

    “可現在是我們兩一起,意娘,我的喜好不是你的喜好,我不需要你處處遷就我的。”

    崔意沒想到裴明姣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在這平常的日子,她無比清晰感知到。

    她的妻子,正在越來越喜歡她。

    第52章 如果是我

    裴明姣和崔意一路說說笑笑就到了搭戲臺的地方,燕永蓉正在和戲班主說話,其他小娘子兩兩三三的湊一塊談笑,她兩一到,就有婢女上前領她們入座。

    客人的桌前都備著一本戲集,旁邊坐著燕元宜和顧寧,裴明姣禮貌的和燕元宜寒暄了幾句,半分眼神都未給到顧寧身上,那視若無睹、目中無人的樣子,看得顧寧拳頭都硬了,不過也知道現在是什么場合,沒說什么回懟的話,她悄悄給了崔意一個眼神。

    姐妹,你真是辛苦了。

    她那不老實還想勾搭的樣子,一下被裴明姣注意到了,她動作輕柔地端了杯茶放到崔意手上,見崔意低眉品茶后,冷笑對著顧寧開腔,“怎么,我和意娘一體,顧大人是有什么話不能對我說的嗎?”

    顧寧一下子就被裴明姣嘴中的顧大人爽到了,拼命扯住上揚的嘴角,抿了下唇,調整表情,附和:“郡主說的是。”

    裴明姣一副被惡心到的模樣,翻了個白眼,對著燕元宜說,“表妹小心點啊,有的人就像暗地里的毒蛇,什么時候被咬了一口都不知道。”

    毫不顧忌的就用了離間計。

    顧寧臉色未變,燕元宜輕輕一笑,“多謝表姐提點。”

    崔意適時的把話集放到裴明姣面前,“我瞧了兩眼,這上面的故事是你喜歡的類型。”

    裴明姣眼睛一亮,趕緊翻開研究,崔意與燕元宜視線交匯,兩人互相頷首,臉上都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

    燕永蓉交接好,就過來和他們打招呼,她年歲比裴明姣大小,比燕元宜大,容貌豐腴,笑起來叫人瞧著如沫清風,打完招呼,她十分自豪道,“今日的戲曲都是我姐姐寫的劇本呢。”

    這話沒避著人,周遭的人聽聞自是驚奇不已。

    戲本不少人都看過了,主角徐娘子為了愛情低嫁,她與丈夫琴瑟和鳴,可偏偏丈夫家里對她百般挑剔,還私自挪用她的嫁妝,為了丈夫,她忍了下來,可婆家一直得寸進尺,丈夫總會用那雙深情的眼睛祈求著她,徐娘子很快枯萎了。

    昔日好姐妹就勸她和離。

    徐娘子很是不舍,“孟郎對我很好。”

    好姐妹冷笑,“對你的很好就是在你被欺負的時候視而不見嗎,麗娘,你看看你現在的模樣,這就是你要追求的幸福嗎?”

    徐娘子回去想了好久,最終決定和離,又變成了曾經明媚的模樣。

    在列的申淑華自然也看了劇本,當時她還拉著人蛐蛐呢,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那勸徐麗娘和離的算什么好姐妹,這會聽到燕永蓉的話,瞬間明悟,原來是燕琦華寫的,怪不得燕琦華最近不安分,原來是被這些東西影響了,她驟然出聲,“出嫁從夫,徐麗娘婦德不修,這樣的人該遭萬人唾棄才對。”

    這話一出,眾多女娘臉色皆是一變,齊國民風開放,二嫁三嫁的女娘比比皆是,有些家世好的女娘身邊還養著小侍呢,這話一出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申淑華旁邊的小姐妹現在就是很后悔,她就不該好面子,做什么帶這么個大禍害來。

    偏偏申淑華還不覺得,她當燕永蓉還是那個任由她欺負不還口的女娘,說教道,“永蓉,趕緊把這劇換掉,免得教壞人。”

    燕永蓉臉上的笑吟吟道,“申氏夫人,你可真愛操心呢,當著主家的面操心起主家的事來了。”

    申淑華被這陰陽怪氣的話一噎,難堪至極,尤其是周圍若有若無的嘲笑,申淑華挺著背,冷笑:“我只是好意出言,按禮我還是你的長輩,提點兩句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這話一出性質就不一樣了,從前申淑華就愛說什么古時禮法,一套套的,起初還有人覺得申淑華是被洗腦了,還想著幫一下,結果人家樂在其中,其實不止申淑華,其他申氏女或多或少也遵循著那一套,就連嫁進申家的女娘似乎也變了,慢慢的就有人回過味來。

    燕永蓉臉上的笑意一收,“這世間能做我長輩的不少,申氏夫人你還不夠格呢。”

    申淑華臉色鐵青,臉帶慍色。

    正在這時,燕琦華款款而來,“這是出什么事了?”

    申淑華慍色對準燕琦華,直呼其名,“燕琦華,你怎么對得起我哥哥的,你忘了哥哥臨死前,要你照顧申家嗎?”

    燕琦華眉一揚,“沒忘。”

    申淑華一聽底氣更足了,她甚至忘了家里的囑咐,質問道:“那你現在是怎么做的?因為你,我們申氏一族成了徹頭徹底的笑話。”

    燕琦華臉上的笑容明朗,“那就再添一樁笑料吧。來人,快快把這潑婦哄走,真是惹人晦氣。”

    申淑華不可置信的睜大眼,還沒叫她反應過來,就被侍從架著走了,燕琦華笑盈盈對眾人道,“叫大家看笑話了。”

    一個個說著哪里哪里,氣氛再一次活躍起來。

    裴明姣在崔意耳邊感嘆,“真是哪里都有蠢人呢。”

    崔意:“是啊。”

    裴明姣安靜了一會,貼近崔意,熱燙的呼吸撒在她的耳邊,輕輕的嘀咕,“意娘,我發現申鐸余或許根本不喜歡表姐。”

    崔意微微偏頭,側目與裴明姣相對,呼吸交纏,似帶疑問。

    裴明姣莫名害羞起來,明艷白皙的臉頰漫著粉色,她說:“因為如果是我,我只會在臨死前囑咐意娘你好好活著,每天都要開開心心,長命百歲,不會把照顧我父母的責任交給你。”

    崔意呼吸放輕,被震了一下,竟有些暈眩,她喉嚨動了動,靈魂深處的震顫讓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戲臺上,柔和、圓潤的樂器聲響起,戲幕開始了。

    崔意只想把眼前的人抱在懷里,最終她克制而冷靜的把裴明姣的手緊緊握住。

    裴明姣眨眨眼,看著彼此緊握的雙手,眼睛亮亮的,在戲聲中,她得意道,“我是不是說對了?”

    正在緩和過分跳動心臟的崔意:“嗯。”

    裴明姣全然不知崔意的克制,她嘚瑟壞了。

    戲曲演到一半,有天使帶著天子賞賜而來,豐厚的賞賜,讓眾人知道天子的態度。

    這些年來,天子對趙王府很是冷淡,燕琦華不守節了,恩賞就來了,大家都不是蠢人,一時間,申家的名聲一落千丈。

    趙王妃吶吶,“這怎么可能呢。”

    圣上是男子,哪個男子不希望妻子守節呢。

    趙王圓嘟嘟的臉上滿是委屈,“申家那老匹夫害我不淺啊。”

    第53章 我們出去玩吧

    端敏郡主得到天子嘉獎,這仿佛是一個信號,申家在朝堂之上接二連三被彈劾,圣上無奈只得讓大理寺查明真相。

    年紀七十的申祖父聽聞,眼前一黑,他知道,申家完了。

    惠宗皇帝在世時,申祖父官職太常丞,在任以來,申祖父勤勤懇懇,不敢有半分懈怠,三年又三年,身邊的同僚都在晉升,怎么也要輪到他了,結果一個女娘進了太常寺,僅僅不到一年就成了太常寺少卿,直接凌駕在他頭上,成了他的上級,那本該是他的,申祖父如何服氣,尤其是對方為了官職,不惜與夫家和離,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申祖父不想以后家中會出現這種禍家女娘,格外注重禮法,當初端敏郡主一個宗室女都肯為他的孫子守節,申祖父如何不驕傲,只是現在有多驕傲就有多后悔。

    薛老太君聽家中小輩說起申家的事,笑瞇瞇地說,“我就知道那王八蛋會遭報應。”

    薛家小輩:“”

    薛老太君今年剛過六十,身子骨硬朗得很,笑起來和風細雨極了,但是嘴卻一如既往地不遮掩,她曾是太常卿,太常寺最高長官,年歲到了,自然而然退休了,年輕時,她也是一代風流人物,先為人婦后踏入官場,自此扶搖直上。

    薛家最小的女娘趴在薛老太君的膝上,薛老太君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花苞頭,遠處一把年紀的女兒正在告誡其他小輩不要學她罵臟話。

    她忽地想起,她那個大兒子,今日是不是該來拜見她了,當初和離時,與前夫同仇敵愾還曾說不認她這個母親,隨著她步步高升,年歲漸長的大兒子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懺悔,做足了孝子模樣。

    難道大兒子是對她懺悔嗎?不是的,是對她官職的懺悔,他需要她這個身居高位的母親鋪路。

    現在的女兒是她后生的,父親是誰她也不知道,薛老太君朝她說,“慈陽,以后就不要叫你大哥上門了。”

    正在訓誡的薛慈陽一怔。

    申家的那點破事上了幾次長安熱搜,最后以罷免申氏一族嫡系所有的官職結束收場

    裴明姣拉著崔意種花,這些花都是燕琦華送來的,裴明姣學畫學悶了,就想活動活動,自然而然的就要帶上崔意。

    她賣力地挖著土坑,崔意在一旁拿著設計圖指揮。

    兩人短衫上沾了不少泥土,裴明姣呼哧呼哧刨土,嘴叭叭地也不得閑,暖風和煦,崔意神情舒緩半瞇著眼睛,時不時附和兩句。

    裴明姣是想說就說什么,一會說起小時候的趣事,一會又要蛐蛐一下別人,在崔意面前盡情的展示自己,說到最后裴明姣突然把鋤頭一扔,“意娘,我們出去玩吧?”

    “嗯?”毫無邏輯的話讓崔意沒反應過來。

    裴明姣湊到崔意面前,“你畫的地圖我都瞧見了,我才知道你有那么多地方想去呢。”

    崔意喜歡對照游記把上面的地圖畫出來,有趣的地方會用朱砂標記,也是偶然被裴明姣翻到,這會陽光這樣好,正是出行的好時機。

    崔意有些意動,但她萬事都要有個計劃,微微遲疑,“會不會太匆忙了?”

    裴明姣爽朗一笑,“不匆忙,白英會安排好的。”

    打工人白英露出一個艱澀的笑容。

    崔意很是相信全能管家白英的能力,她們也不走遠,直接去了離長安城最近的城池。

    等家里長輩知道的時候,崔意和裴明姣已經到鄠縣了。

    燕琳瑯意味深長道,“出去走走也好,水太渾了。”

    鄭六娘本來想找裴明姣吐吐黑泥,沒想到裴明姣和崔意小兩口去游玩了,春光明媚,似乎只有她在原地踏步,鄭六娘突然就想通了,她回去拿著自己的作集,叩響了白鷺書院的大門。

    等鄭家知道的時候,鄭六娘成了程康樂的關門弟子。

    白鷺書院是高祖皇帝所建,里頭有條校規,女學子若是被家里強定婚事,可找大理寺最高長官撤銷婚約。

    這條校規在高祖時期用得多,到現在已經很少用了。

    鄭家沒想到鄭六娘能做到這個地步,鄭父臉色鐵青,“我可是為了她好,嫁過去以后就是一品親王夫人,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鄭母一味哭哭啼啼不說話,哭得鄭父心煩,罵了一句,“這就是你教的好女兒。”說罷,甩袖而去。

    鄭母等人走后,拿帕子擦掉眼淚,冷靜吩咐左右,“六娘怕是什么都沒帶,你們悄悄去,給六娘送些銀錢。”

    第54章 拜佛

    裴明姣和崔意簡行出游,自是沒有驚動當地縣令。

    但她們在當地還是引來不少注目,侍衛層層簇擁,女婢小廝環繞,乘坐的馬匹毛色光亮,排場十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從長安到鄠縣有四十余里地,雖走的官道,但古代馬車防震力度即使在富貴再有權勢的人,也得受著,一到了鄠縣,裴明姣跟枯萎似的,明媚的五官郁郁,精力充沛的她都尚且如此,體弱的崔意狀況更糟,走到半道就被顛吐了,臉色煞白,把隨侍的人嚇了一跳,裴明姣更是嚷著回去,被崔意拒絕了。

    好不容易出來走走,她自然不想就這么半途而廢。

    裴明姣只得一路盯著,好在順利到達。

    到鄠縣時,晚霞已落,尋了一座客棧落腳,裴明姣躺在榻上,丫鬟在給她按摩,水聲透過屏風簌簌傳來,裴明姣半瞇著眼睛,朝里頭喊,“意娘,別洗太久,水涼了會生病的。”

    剛進來不到十分鐘的崔意默默起身,擦干身上的水珠,披了件單衣出來,身上是她們慣用的沐浴香,她一出來,裴明姣就讓丫鬟下去,她精神抖擻地拍了拍剛剛躺著的位置,“快躺下,我給你按按。”

    崔意順了她的意。

    動作雖有幾分生疏,但力道卻是剛剛好。

    屋內點著安眠的熏香,肩頸的酸澀漸漸被揉開,安穩舒緩的氛圍,崔意大腦似乎停止了思考,眼睛緩緩閉上。

    裴明姣察覺不對勁,垂眸一瞧,她的妻子睡得正熟。

    她動作輕柔地把崔意抱起,這是她第一次抱崔意,但她卻能穩穩當當抱住,她像捧著一片羽毛,輕而緩地,放到柔軟的床榻中。

    盯著崔意略顯病氣的眉眼,神情難得肅穆。

    第二日,崔意在暖烘烘的懷里醒來,周身懶洋洋,節奏輕緩的呼吸聲在她耳邊響起,崔意注視著睡姿略顯霸道的妻子,輕輕把人環住,少見地,賴了會床。

    等裴明姣睡夠起來時,就瞧見正在窗口觀望,裴明姣眨了眨眼,耳邊依稀能聽到說話聲,走近了聲音才清晰,她們住的客棧,服務環境都是一流,價格自然也非常美麗,對出來游玩的裴明姣和崔意來說卻是算不得什么。

    客棧外,一對打扮十分樸素的父子兩正在外頭吵著見這客棧的少東家,是轟也轟不走。

    兩父子都是老實巴交的長相,身上的衣服打著顯眼的補丁,裴明姣天然就覺得這兩父子被欺負了。

    崔意知道她略沖動的性子,低聲解釋緣由。

    裴明姣越聽越費解,左眉挑高,“這男的趁著明月軒的少東家落難失憶,謊稱他們是夫妻,還騙著人家女娘生了個孽種?”

    崔意沒反駁這句話。

    裴明姣探出頭,聲音高傲又刻薄:“滾遠點,再吵信不信打斷你們的腿。”

    聲音在他們上方響起,掌柜一驚,抬眼瞧去,最高層三樓探出一位女娘,素顏披發,眉眼尚且稚嫩,但難掩貴氣,想到昨日來時的陣仗,掌柜趕緊抱拳討饒,隨后吩咐打手,趕緊把鬧事的兩父子架走。

    兩父子還不依,被打手打了一棍徹底老實下來。

    裴明姣見此,舒爽極了,笑盈盈對崔意道,“對付賤皮子就得這樣。”

    崔意:“”

    兩人梳洗完,用過早膳,就準備出去逛逛,掌柜的見兩人總算下樓,殷勤道,“多謝娘子早上仗義相助,兩位遠道而來,想來是不了解鄠縣,這是周蕪娘子,鄠縣哪里有個狗洞都一清二楚,不妨叫她帶兩位娘子逛逛,如何?”

    裴明姣見周蕪笑得含羞帶怯的,不是個爽落性子樣,又覺得掌柜形容實在好玩,索性就同意了。

    等出了明月軒,裴明姣就問:“聽聞這里的草堂寺十分靈驗對嗎?”

    周蕪點頭,“是的,每日香火不斷呢。”

    崔意聽到兩人的對話,側目看向裴明姣,她倒不知道裴明姣還有想實現的心愿。

    裴明姣繃住臉,“不能說,說了就不靈了。”

    崔意睫毛輕輕垂下,眉梢幾分可憐,應聲:“好。”

    裴明姣差點沒忍住。

    周蕪見兩人互動,臉燙燙的。

    周蕪領著*兩人去了市集,煙火氣十足,裴明姣和崔意容貌出色,在這里倒成了一道風景,裴明姣倒不覺冒犯,她看什么都覺得新鮮。

    周蕪指著正前方冒著熱氣的餛飩攤位,說:“這家餛飩很鮮,兩位貴人可要嘗嘗。”

    好奇有多鮮的裴明姣應下,“好。”

    周蕪熟門熟路過去對著支攤的老婆婆說,“虞婆婆,來三份餛飩。”

    虞婆婆雖然上了年紀,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每根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做之前會舀水沖手。

    等餛飩的間隙,裴明姣索性就問起今早的事。

    這也不是什么秘密,前頭和崔意講得差不多,周蕪說得更詳細,“少東家記憶恢復的時候,正是難產之際,好在少東家堅韌,強撐一口氣,才堪堪保全性命,之后更是與那屠夫周旋,趁其不備,逃回家。”

    “沒曾想那屠夫,竟敢還敢找上門,鬧得滿城風雨,之后還鬧到官府去,幸好劉大人英明,罰了那屠夫做了三年苦役。”

    “可那屠夫慣會裝可憐,搞壞了少東家的名聲。”

    “今天上門就是想要少東家認回兒子,好接管家業。”

    周蕪冷笑,“不過是聽說少東家要在宗族中選下任繼承人了。”

    話說完,餛飩適時也送了上來,冒著熱氣的餛飩帶著香味撲鼻而來,嘴刁的裴明姣舀了一個嘗嘗。

    對吃慣了好東西的她來說,味道一般。

    不過裴明姣吃的是趣味,見崔意小口小口的吃著,裴明姣覺得她吃的就很可愛,一時食欲大增,很捧場的都吃完了。

    三人吃完,在攤位上緩了緩,虞婆婆的小孫女從小巷跑出來,說林嬸嬸不動了,好像是死了。

    虞婆婆一愣,同食客們告罪一聲。連攤子也不收,急急忙忙的就去看個明白。

    周蕪吃了一驚,見裴明姣懵懵的模樣,趕緊解釋,“林嬸子是虞婆婆家的租客。”

    又有些納悶,“林嬸子身子骨一向健康,怎么會突然死了呢?”

    裴明姣直覺這里面有事,一副好奇又不敢去看的模樣,崔意瞥了眼深處小巷匯集越來越多的人群,她冷靜道:“報官吧。”

    官府的人來得很快,仵作驗尸后,判定是被謀殺。

    裴明姣沒去現場,周蕪帶著她們在市集逛了一圈,就決定去草堂寺。

    在山下,就聞到濃重的香火味。

    裴明姣眨眨眼,拉著崔意的手,踏上百步石階。

    第55章 不要你陪我

    春色正秾雙檜靜,朝光初上一峰寒。

    草堂寺越往深處,越清幽。

    周蕪指著遠處連綿起伏如同一幅巨大綠色屏風的峰巒,“那是終南山。”

    裴明姣站在高處,視線遠眺,輕輕喘氣,望著這雄渾而秀麗的背景,只覺驚嘆震撼,她迫不及待的看向崔意,對方臉上帶著運動后的薄紅,額上布著細汗,但神情十分寧靜與沉醉,驀地,對方突然偏頭,用看山時的眼神,柔和且專注。

    裴明姣嘴角不自覺上揚,約定:“以后多出來走走吧。”

    崔意嗯了一聲。

    駐足欣賞了好一會,她們走近寺廟內部,周蕪精氣十足,“里頭有一口會噴煙霧的井呢,相傳里頭住著真龍神君,喝一口能長命百歲呢。”

    聽到這話的裴明姣眉眼蠢蠢欲動,眼睛粲然發亮,明艷的小臉對著崔意,“意娘,一會你一定要多喝幾口。”

    現代人崔意完全明白,井水會有煙霧冒出,是因為溫差形成的,并不是什么神跡,可看著妻子高興期盼的神色,她應聲:“好,你也陪我一起喝。”

    裴明姣肯定道:“我當然要喝,我們都要長命百歲。”

    這話曾經裴明姣也說過,與那次輕快不同,這次她格外鄭重認真。

    崔意意有所覺,她的妻子似乎是在恐慌,因為她病弱的身體,崔意只覺自己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很好了,但現在似乎不夠。

    周蕪找到相識的沙彌,沙彌泡好井水來到招待香客的閑室,裴明姣喝完井水后,盯著崔意,原本氣定神閑的崔意不自覺地加快速度,三杯下肚,隱隱有了飽腹感。

    崔意:“”

    裴明姣這才滿意,她笑盈盈道:“意娘,你肯定能長命百歲了。”

    崔意聽聞,手一轉,又給裴明姣倒了一杯井水,“你再喝一杯。”

    裴明姣盯著崔意直直傻笑,半響在崔意白皙肌膚快被緋色覆蓋時,裴明姣接過井水一飲而盡。

    兩人在禪房溫情脈脈,周蕪在屋外和白英說話,鄠縣雖離長安城近,但她這么大一次也沒去過長安呢,“長安城是不是很熱鬧啊?”

    白英笑得十分和氣,“是呢,有機會你也去瞧瞧,有許多外邦人,金發、紅發都有呢,眼睛也和咱們不一樣。”

    周蕪實在想象不到金發、紅發長在人頭上會是什么樣,好奇又向往,“等我多攢點錢就去瞧瞧。”

    白英笑著鼓勵她。

    兩人說了會,禪房里頭有細微的聲音傳來,周蕪蓮紅撲撲的,“裴娘子真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娘,她可真好看啊。”

    白英笑道:“這話你要對她說,你的路費就有了呢。”

    裴明姣可是一高興就愛賞人呢。

    周蕪坦蕩蕩的記下,“好的,那一會我就找機會夸裴娘子。”

    白英有一瞬的詫異,隨后認真道,“你一定要來長安啊,那里有數不清的機會,你會成功的。”

    周蕪笑得沒了眼縫,一時間對未來無比憧憬。

    裴明姣和崔意在禪房休息了會,準備在寺廟里逛逛,走了一會,裴明姣拙劣的在身上摸了摸,“意娘,我的玉佩落禪房了,你先自己逛逛,我回去拿。”

    崔意就跟沒發現似的配合,“你去吧,我等你。”

    裴明姣心虛不過一瞬,保證:“我很快就回來。”

    崔意站在原地,鳶紫色身影漸漸在她的眼眸中隱沒,東芝有些費解,永嘉郡主明明就是撒謊,她們家娘子分明也知道,為何還是執拗地站在這里等著。

    大約二十分鐘,裴明姣回來了,她神色松快,見著崔意,珍重的把手里的錦盒打開,是一個翠色玉佛,在光線下,泛著瑩光,“意娘,這是開過光的佛牌,能保佑你無病無災,長命百歲呢。”

    崔意抿唇,直直盯著裴明姣,半響伸出手,指尖觸到溫涼的佛牌,拒絕東芝幫忙,她緩緩套到脖子上。

    佛牌在她的動作間隱于修長的脖頸下,裴明姣舒了口氣,又有些躊躇道,“意娘,我想在草堂寺住七天。”

    崔意嗯了一聲,什么也沒問,應下:“好。”

    裴明姣忽而認真道,“意娘,我不需要你陪我。”

    崔意睫毛輕顫,青黑的眼睛直視著裴明姣,慢慢道:“理由。”

    “佛門忌葷腥,意娘,你的身子受不住。”裴明姣眉眼盈盈,“七日很快的。”

    或許是草堂寺哪個高僧告知裴明姣,要想她的身子好起來,需要所求之人在寺內修行七日。

    可她受不住,從小金尊玉貴養著的裴明姣就能受得住嗎。

    崔意抿唇,她想說她的身子其實不礙事,可裴明姣就是在為她的身子求滿天神佛保佑,她難道還要糟蹋妻子的心意嗎?

    七天在以往一晃就過了,可現在崔意覺得太漫長了

    裴明姣站在寺門口目送著崔意下山的背影,白英嘆了口氣,“郡主,崔娘子未必不明白你在做什么?”

    “有什么關系呢。”裴明姣視線不離崔意,神情驕矜坦蕩,“是我自己愿意的。”

    崔意猜的不錯,草堂寺的主持告訴裴明姣,要想崔意往后順遂,除去需要的捐贈,還需要裴明姣在寺廟苦修七日。

    裴明姣都不加思考,直接答應了。

    這會看著崔意的背影,裴明姣神情沮喪,其實她剛剛說七天很快是騙崔意的,但她不能任性

    崔意回程的路上十分沉靜,周蕪也順勢安靜下來,等回到客棧,東芝給了周蕪一大筆辛苦費,周蕪也沒扭捏直接應下,對著東芝說,“我聽外頭說,明日縣令爺要審林嬸子被害一案,崔娘子要是想看熱鬧可以去瞧瞧。”

    東芝認真記下了。

    等進了客房,見神情與往日無異的崔意,想了想把周蕪的話說了。

    崔意聽完,說:“你去瞧瞧吧,等姣娘回來,你說給她聽,她最喜歡熱鬧了。”

    東芝悶悶應了下來。

    等到了夜間,崔意站在窗前,盯著夜幕上稀疏的星光,指尖不自覺摸上胸前帶著她體溫的佛牌。

    同一時間,裴明姣手枕在窗前,黑發柔順披在身后,小臉郁郁,她想,往日這個時間她和意娘早就歇下了,此刻她卻睡不著。

    她料想,意娘也一樣。

    沒了她抱著,意娘夜間會不會被凍起來。

    白英適時來提醒,“郡主,更深露重,明日還有早修呢,歇下吧。”

    裴明姣起身,白英過來把窗戶合上。

    屋內的燭火隨之滅掉。

    裴明姣孤零零的躺在床上,給自己打氣。

    才苦修七天呢,又沒有多長,七天換她的妻子長命百歲,這世間難道還有比這個更劃算的買賣嗎!

    第56章 我散步到了這里

    天剛蒙亮,約莫早上六點的時間,崔意醒了,比往常早醒了一個小時。

    沒有嚴絲合縫的擁抱,頸窩也沒有濕熱的呼吸,失落感彌漫,崔意怔然好一會,她才從空落落的床上下來。

    睡在外間的東芝聽到動靜,睡眼惺忪的睜眼,透過紙窗看到纖瘦身影,一下驚醒了,趕緊起床,快速打理自己,安排婢女進來伺候,安靜的套房一下活絡開。

    明月軒的掌柜見過不少富商貴客,派頭一個比一個足,可新住進壹號房的兩位女娘,那周身的氣派,那是非天潢貴胄未有,掌柜一雙眼睛毒辣得很,隱隱有猜測,暗里殷勤之舉數不勝數,隨時可用的熱水,廚房有專門招待的鍋灶

    聽聞裴女娘要在草堂寺清修七日,七天的時間怎么能給貴客留下深刻印象,掌柜有了主意,當即就給少東家傳信。

    明月軒的少東家徐鳳來沉思,她今年三十有二,因為年輕時遭了大罪,格外畏寒,春光和煦,她還裹著冬襖,她這些年走來闖北,更是長安城的常客,立馬就判斷出信上兩位恩愛女娘的身份。

    永嘉郡主裴明姣和崔氏女崔意。

    當初這兩位成親的時候,徐鳳來正趕上,還被分了喜糖、喜錢。

    永嘉郡主現下在草堂寺清修,唯有崔氏女,徐鳳來把徐圖南叫來,徐圖南剛成年,眉梢還帶著天真嬌俏,笑起來臉頰兩個酒窩明顯,“姑姑,你找我。”

    徐鳳來把掌柜的密信遞給徐圖南,順勢介紹裴明姣和崔意的身份,問:“你有什么想法?”

    徐圖南看完后,冷靜道:“姑姑,這種貴人身邊最不缺殷勤討好的投機者,也不缺聰明人。”

    徐鳳來笑了:“好,那我就交給你了。”

    徐圖南志得滿滿應下

    崔意不知道會有人來討好她,她用完早飯后,準備出客棧逛逛。

    東芝見崔意進食量和往日沒差別,心下松了口氣,她想,郡主都在為她家娘子的身體努力,娘子現下肯定會對自己的身體加倍上心。

    崔意還是被東芝帶著去衙門瞧熱鬧。

    衙外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圍住,擠只蚊子都費勁,崔意那點好奇在看到現下著情況,直接沒了,東芝卻是個好奇心重的,和崔意說了一聲,像魚入了水,在周圍吵吵嚷嚷聲中擠進了前排。

    東芝是不會擔心留在原地崔意安危,有侍衛盯著,也有兩個女婢跟著,她能放心看完這場案子。

    崔意正準備找個茶樓坐著,就被杏眼桃腮的嬌美女娘搭訕,“你就是掌柜口中的貴客吧?”

    徐圖南兩頰酒窩深陷,她大大方方獻殷勤,“明月軒是我家產業,崔娘子氣度不凡,剛開始我還怕認錯呢。”

    崔意并不反感這種主動為自己創造機會的人,徐圖南見狀,笑意更深,她十分有眼色地指了指不遠處的茶樓,“那安靜,崔娘子若不嫌棄,一塊去坐坐。”

    崔意沒拒絕。

    茶攤離衙門不遠不近,透過二樓的窗能看到里面一點點的場景。

    不過看不看到也不重要,徐家與劉縣令交好,只是一場簡單的謀殺案,因而也沒避著徐家。

    徐圖南也不賣關子。

    林嬸子全名林翠翠,她被人捂死偽造成上吊自殺身亡的假象,手法十分拙劣,兇手也不聰明,捕快們只花了半個時辰就順著蛛絲馬跡鎖定了兇手。

    林嬸子的丈夫,張全。

    張全是個痞子,招貓逗狗整日不干正事,生活開銷全壓在林嬸子身上,大約是林嬸子曾經受過寒,遲遲未有生孕,張全更是正大光明的拿著林嬸子掙的家用夜夜留宿花柳街,或許是對里頭的花娘動了真情,張全竟然要休了林嬸子,林嬸子自然不肯,爭執間,張全捂死了發妻,還偽造起現場。

    案情十分簡單。

    徐圖南抿了口茶,且悲且嘆,“真是可憐啊。”

    崔意沒做聲,徐圖南也不覺得尷尬,她笑著說,“我敢打賭,肯定有人會給那張全開脫,會說是受花娘的蠱惑。”

    崔意眸光望向不遠處明鏡高懸的衙門,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幾個捕快的衣擺,她說:“人性如此。”

    確實是如徐圖南所說,不少人覺得張全做下這等錯事全怪花娘蠱惑。

    張全也把錯推到花娘身上,被傳召的花娘天都塌了,“青天老爺明察,奴家冤枉啊,張全是我的恩客不錯,但我們錢貨兩訖,清清白白啊。”

    這話一出,瞬間逗樂了看客。

    劉縣令驚堂木一拍,“肅靜。”

    場面瞬間安靜下來。

    張全趁機想起身打花娘,被眼尖的捕快一棍抽在腿膝,張全疼得面色扭曲,但他不敢罵捕快,把怒氣撒在花娘身上,“賤人,要不是你挑撥,我怎么可能沖動之下殺了翠娘。”

    花娘啐了一口,“你個畜生,說我挑撥,你天天在我這里抱怨家里有只不下蛋的黃臉婆,你是我的客人,我不順著你,你會給我錢嗎?”

    張全臉色且青且白。

    這樁案子就這么結束了。

    東芝記下了細節,又對著崔意繪聲繪色的描述了一遍,說完咂舌,“那個花娘可真是個有趣的人呢。”

    崔意囑咐:“等姣娘回來,你再給她說一遍。”

    東芝笑瞇瞇應下:“好,不會忘記的。”

    徐圖南等主仆倆說完,有感而嘆:“崔娘子你和郡主的感情可真好,這世間最缺的就是知意人,你們真幸運彼此遇見。”

    這話一落,崔意稍顯疏離冷淡的氣質緩緩柔和下來,七天時間太長,她決定和徐圖南做一筆生意。

    天降大餅沒想到貴人能如此輕易討好的徐圖南,“”

    崔意決定忙事業度過時間,裴明姣則是跪坐在蒲團上,珠釵盡褪,臉上干干凈,敲一下木魚念一句佛經,最坐不住的人此刻最耐得住寂寞。

    兩個時辰后,裴明姣喉嚨干澀、腿腳無力發軟,白英扶著她,眉眼帶笑,“郡主,你努力的這會,崔娘子能安康幾年呢。”

    裴明姣重重點頭,眉間精神煥發。

    等水潤了喉,裴明姣才出聲,“也不知道意娘在干什么?”

    白英把齋飯一一放好,“崔娘子肯定也在想郡主呢。”

    裴明姣半點不懷疑這句話,半點不嫌棄的把齋飯吃完,她可是要向滿天神佛許愿的,求佛要有求佛的態度,裴明姣拎得清。

    等夜間,裴明姣撿完佛豆,手臂酸澀,看東西都有些花眼。

    一路到了禪房,一推開門,就看到一日未見,妻子熟悉的身影。

    她的妻子坐在泛著熱氣的齋飯桌前,眉眼被燭光氤氳寧和溫靜,看向她眸光帶著淺淺的笑意。

    她腳步一頓,眨眨眼,確定不是幻象后,她飛撲進崔意的懷里,仰起頭,嬌嬌軟軟地說:“意娘,你怎么來了?”

    崔意因為慣性后仰,手臂穩穩接住懷中人,眉眼垂下:“我散步到了這里。”

    佛門重地,裴明姣沒有做過分的親昵舉動,她只看著崔意傻笑。

    崔意別開眼,輕輕拍拍裴明姣的手臂,“快用飯吧。”

    草堂寺的齋飯很好吃,一直受香客的喜愛,但裴明姣是苦修,自是沒有任何優待,裴明姣吃得很慢,神色沒有半點勉強。

    崔意沒問,只是安靜地看著她吃完。

    一刻半鐘后,裴明姣吃完,她把碗筷收拾好,交給來收的沙彌。

    崔意一言不發的拉著裴明姣的手臂,輕輕給她按摩,裴明姣也沒說什么,只是靠在崔意肩上,聞著熟悉的味道,一臉滿足安詳。

    崔意突然道,“太晚了,我今晚就在這睡下,明早我就走。”

    裴明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拆穿妻子的話,故作嚴肅,“好。”

    崔意就當沒瞧見。

    第57章 我被你迷住了

    晨光微熹,崔意在黏黏糊糊的懷抱中睜開眼,灼燙的體溫烘得身子暖乎乎的,發香混著沐浴后的清香,被這一切包裹住的崔意忍不住輕輕在妻子的頭頂蹭了蹭。

    崔意臉頰被毛茸茸發絲摩得發癢,內斂的性子也掩蓋不住笑意從眉梢涌出,醒來就能擁抱妻子,她忍不住滿足喟嘆一聲。

    裴明姣眨眨眼,掙扎地從柔軟散著冷香的懷抱里起來,崔意抹掉裴明姣眼角因生理性而泛起的眼淚,柔聲詢問,“吵醒你了?”

    睡眼惺忪的裴明姣搖頭,雙手啪啪地拍了兩下兩邊的臉頰,嬌嫩的皮膚一下就有了痛紅,眼睛立刻清明,她一笑,周身藏不住的鮮活氣:“我要早修,還早呢,意娘你多睡會吧。”

    崔意眸光在裴明姣臉頰的紅痕駐足,睫毛微顫,那抹紅痕仿佛也印在她的臉上般,澀意在心底蔓延,她抿唇,緩緩道:“不睡了,我該回去了。”

    裴明姣利落翻身下床,她把窗推開一絲縫,隔絕冷空氣進入,觀察天色后把窗合上,笑盈盈道:“也好,回去正好是往日里你用早膳的時間。”

    崔意知道她的心思,簡陋粗糙的素齋無法為她的身體帶來足夠營養,她上前,給裴明姣扎了一個高高的馬尾,裴明姣對著銅鏡,只覺得此刻自己容光煥發。

    她捧著自己的臉,透過銅鏡朝崔意靈動地眨了幾下眼睛,“我好不好看?”

    崔意彎腰,兩人在銅鏡中對視,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如月光般柔和的笑容,她認真毫不敷衍的回答,“千秋無絕色。”

    裴明姣自持美貌,但也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都說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在崔意眼里該美成什么樣啊,濃厚的情感讓裴明姣幾乎飄飄然,整個人跟踩在云上似的,臉頰滾燙,聲音不自覺的夾起來,嬌嬌軟軟地,“我其實也沒有那么好看啦。”

    崔意眼角的笑容一下舒展開。

    時間一點點流淌,白英輕輕敲門提醒,裴明姣明媚一笑,“我做早功去啦。”

    “去吧。”崔意注視著裴明姣離開的背影。

    許久,崔意在春風中說,“我們也回吧。”

    崔意一回到明月軒,在客棧外早早等候的徐圖南第一時間走到馬車前,殷勤想要伺候崔意下馬車,被崔意拒絕了,她也不覺得尷尬,她坦然一笑,“崔娘子,昨日你說的計劃書我已經寫好了,這不就趕緊讓你看看,不然我覺都睡不踏實。”

    徐圖南的殷勤恰到好處,崔意并不反感,只是她答應妻子回來第一時間是吃早膳。

    徐圖南歉意一笑:“瞧我,只顧著自己。”

    隨后吩咐掌柜準備早膳,后廚早早就備著了,幾息時間,就端上了合崔意口味的膳食。

    在崔意用飯時,徐圖南安靜了下來,徐家早些年是靠走商起家,在鄠縣雖說是一號人物,但走出鄠縣,底子太薄,誰都能在身上啃一塊肉下來。

    只因為徐家身后的庇護實在太弱,弱到不被豪商放在眼里。

    如今,徐家祖墳冒青煙,入了權貴的眼,若是把握不住這次機會,徐圖南是死了都閉不上眼的程度。

    其實這次應該由她的姑姑來,但崔意說了,只要她來就行。

    這種越過姑姑掌權的感覺,徐圖南一宿未睡,卻精神極了。

    崔意用飯實在將就養生之道,細嚼慢噎,等用完已是一盞半茶二十分鐘的時間。

    崔意這才接過徐圖南的計劃書,她這次打算在終南山建個玉石廠,這個時代天然的珊瑚石是極難開采的,就因為這種難度,深受有錢人喜愛。

    可現代,化學原理就能造出各種各樣的珊瑚石,還有一系列的衍生品。

    這幾乎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崔意昨天就去信去長安了,估摸著這會信已經送到了。

    南平郡主府。

    等谷菁走后,燕元宜感嘆:“意表姐真是鐘靈毓秀。”

    顧寧一臉錯億的看著信紙,她怎么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賺錢方法呢,只恨自己當初沒好好學化學。

    燕元宜見她一副丟錢的模樣,笑道:“寧娘,你說的提鹽法已經成功了。”

    顧寧注意力一下就轉移成功了,要知道現在的鹽在她看來不亞于吃毒。

    燕元宜以手支頤,靜靜看著顧寧湊著鼻尖聞那雪花鹽的味道,笑瞇瞇道:“寧娘,將來在史書上你會青史留名。”

    顧寧光是想想就覺得爽死了,激動得臉都紅了。

    雪花鹽一出,動了不少世家大族的利益,長安城一時之間,風云變幻,波詭云譎。

    被鄭六娘拒親,丟了好大臉的燕縝望著皇宮的位置,沈利在一旁嘆道,“南平郡主還是太急了。”

    與長安城緊張氣氛不同,谷菁帶著燕元宜的心腹莫淮舒風程仆仆終于在天黑前駕馬到了鄠縣明月軒。

    卻得知崔意去了草堂寺。

    不知緣由的兩人一臉費解。

    留在明月軒的侍從答:“郡主在草堂寺苦修呢,崔娘子放不下,要在那待一晚上才回來呢。”

    苦修?

    谷菁怎么都想象不到這個詞有一天和裴明姣能連在一塊,裴明姣最好奢華,非一流不要,這樣金貴的人怎么會想到去苦修呢。

    只可惜侍從也不知道緣由。

    卻說草堂寺,裴明姣又看到崔意,臉上的笑容就沒落下過,她背著手,被崔意親手束的高馬尾在身后輕輕搖晃,調笑著問:“意娘,你今天也是散步到這兒來的?”

    崔意面不改色,一本正經,“嗯,不小心吃撐了,過來消消食。”

    裴明姣湊到崔意面前,明而亮的眼睛盯著她,驕傲、歡喜、得意三種神色在眉間轉換,“承認吧,意娘你離不開我了。”

    蠟燭跳躍的火光暈染在兩人眉眼,崔意白皙的臉上像是鍍了一層釉色,向來平靜淡然的眉眼幾分怔松,此時此刻清黑的眼眸只裝下眼前人,須臾,她坦然而認真的承認:“是的,我離不開你。”

    說完,往日的枷鎖似乎全部解開,崔意輕輕一笑,滿是愛意道:“我被你迷住了。”

    她清清楚楚的感知到,她被她的妻子迷得無法自拔。

    近乎愛意的呢喃,裴明姣臉騰地紅了,跳動過快的心臟讓她害怕地用雙手緊緊壓住,她忘了怎么呼吸,大腦因為缺氧感到陣陣眩暈。

    她呆呆地望著崔意。

    “呼吸。”崔意指尖輕輕點了一下裴明姣的鼻子。

    只覺得酸酸漲漲的裴明姣吸了吸鼻子,帶著鼻音說:“意娘,我有點點想哭。”

    崔意把手帕遞給裴明姣,笑意在眉間泄出,“哭吧。”

    裴明姣接過帶著香味的手帕胡亂在臉上擦了擦,一只眼睛偷偷盯著崔意瞧,崔意任由她打量。

    裴明姣別別扭扭道:“意娘,你今天怎么會這么說情話?”

    崔意眉眼溫然,端得是正經模樣:“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裴明姣紅燙的臉更燙了,心里卻是甜滋滋的。

    她想,意娘怎么這么喜歡她啊。

    到了晚間,裴明姣捂著被子一下笑出聲。

    睡意正濃的崔意,睜開眼,無奈拍了拍大晚上還要作妖的妻子,“一個人在笑什么呢?”

    窩在崔意頸間的裴明姣抬起頭,臉上粉撲撲,眼睛亮亮的,“意娘,你被我迷住了,是不是?”

    屋內點著一盞夜燈,彼此的模樣都有些朦朧。

    崔意短促地笑了一聲,“是,我被你迷住了。”

    裴明姣啊地一聲叫出來,抱著崔意在床上翻滾,“嘿嘿。”

    崔意:“”

    崔意任由裴明姣玩鬧一會,才說:“就這么高興?”

    裴明姣肯定:“當然。”

    她小聲又不好意思地在崔意耳邊說,“意娘,其實我也被你迷住了。”

    第58章 我想早點見到你

    谷菁是在翌日辰時才見到崔意,對方一頭烏發松松挽起,幾縷碎發垂落在白皙頸邊,身著一襲素青色的羅裙,緩緩走來,宛如一幅靈秀的仕女圖。

    見禮后,谷菁夸嘆:“鄠縣真是山清水秀,娘子氣色瞧著紅潤許多。”

    崔意眉眼舒緩,她喜歡聽別人說她身體健康,這不只是她努力的結果,她的妻子得占首功。

    在崔意用早膳時,谷菁低聲問旁邊的東芝,“娘子今日的頭發是郡主梳的吧。”

    東芝重重點頭。

    谷菁輕輕說了句:“真好。”

    等崔意吃完早餐,她把昨日寫的項目計劃書遞給谷菁,谷菁接過,認真地翻看起來,大約一刻鐘后,谷菁笑開:“娘子,當真是交給我全權負責?”

    崔意頷首,這些時日谷菁的成長她都看在眼里,她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與谷菁談完,崔意緊接著見了莫淮舒。

    莫淮舒是幫燕元宜打理產業的心腹,約莫二十歲的年紀,身材高挑,丹鳳眼,與人對視時自帶幾分凌厲,她見到崔意后,規規矩矩的行禮。

    東芝把另一份項目計劃書呈給莫淮舒。

    莫淮舒有過目不忘的能力,看完后對崔意是十足十的佩服,崔意到鄠縣不過短短三日,就能想出宛如聚寶盆的生財妙計,這等聰慧的經商頭腦,非常人所及。

    選擇與她家郡主合作,何嘗不是賣個好呢。

    三人就著計劃書商討近一個時辰,谷菁和莫淮舒等不及的去實行。

    等人走后,崔意走到銅鏡前,細細打量起妻子給她梳的頭發,她的妻子怕弄疼她,頭發挽得很松軟,妻子挽發時認真專注、小心翼翼地模樣仿佛在銅鏡上浮現,驀地,她仿佛透過銅鏡與正在挽發的妻子對視起來,忽地妻子眉眼完完全全舒展,露出燦若春花的笑來。

    崔意輕輕眨眼,銅鏡里只她一人,鏡面中,她的唇邊不知何時帶起了一抹笑容,淺淺而柔軟。

    鄠縣徐家在鄠縣還是有那么幾家對家,徐家這兩天神神秘秘的,胡家就看在眼里,胡家和徐家是多年老對頭,胡家下任家主是胡家長房長孫胡顯知,他最是瞧不上徐家居然由個女娘當家做主,繼任家主還是個女娘,真是家風敗壞,哪像他家,女子規矩守禮。

    胡家主知道自家兒子自傲的性子,索性在外也知道分寸,也就不過多干涉,他摸了把胡子,“徐家攀上勛貴,怕是以后咱家日子難過了。”

    胡家銀兩大把大把往長安城灑,那點子門路在徐家攀上的皇親面前半點不夠看,宛若螳臂當車。

    胡顯知冷笑,“爹,你等著吧,如今坐不住的又豈是我胡家一家。”

    坐不住的確實不只是胡家,消息靈通的商賈家已經打探出崔意、裴明姣的身份,一個個捶胸頓足只覺得徐家走了狗屎運,怎么貴人就在徐家的客棧下榻。

    明月軒的掌柜幫忙擋了不少求見崔意的商賈,午休起來的崔意聽到掌柜腆著笑顏說起,微蹙眉,說:“不見。”

    掌柜笑容加深:“娘子放心,保管不叫人打擾到你。”

    崔意的的確確沒被打擾,但遠在草堂寺的裴明姣卻被鉆空子的商賈干擾。

    “不知郡主所求,小的愿為佛祖添金身,惟愿郡主順意。”

    裴明姣冷笑:“你覺得本郡主是缺佛祖金身的人嗎,還不速速滾開。”

    那人不敢放肆,只得悻悻離開。

    白英低眉:“是我沒看住,竟叫人鉆了空子。”

    裴明姣心平氣和:“無礙。”

    復又擔心起崔意來,“想是我們的身份暴露,我在佛寺都免不了,也不知意娘如何了。”

    能把生意做大的,都不是蠢人,見兩人的態度,不敢惹人生厭,個個都收斂下來。

    倒是胡顯知見到行色匆匆的徐圖南,眸色漸深,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把人叫住,“徐五娘,那兩位貴人總歸是與咱們不是一路人,你別花了心思。”

    胡顯知見過各式商人,為了利益不擇手段,那兩位貴人偏偏又獨特喜歡女娘。

    徐圖南輕蔑一笑,“真是人臟看什么都臟。”

    “你”胡顯知氣得甩袖,“你真是不識好歹。”

    徐圖南懶得搭理他,直接走人,半路上她的堂妹遲疑道,“我怎么瞧著那胡顯知似乎喜歡五姐呢。”

    徐圖南淡然道:“他確實對我不同。”

    堂妹睜大眼睛。

    徐圖南笑瞇瞇回望著堂妹,“他那喜歡太廉價了,他既瞧不起女娘,怎么又能坦然喜歡上女娘呢,他該喜歡郎君才是。”

    堂妹思索了一下覺得有道理。

    徐圖南見狀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堂妹的頭發,意氣風發道,“硯娘,咱家的好日子來了。”

    徐圖硯咯咯直笑。

    眼見著到了時間,崔意就準備去草堂寺。

    掌柜的適時過來提醒,“今夜有雨,崔娘子注意保暖。”

    崔意收下這份殷勤好意:“多謝掌柜。”

    等崔意上了馬車,掌柜同旁邊人說:“真是好性子呢。”

    這是掌柜伺候少有讓他感覺舒心的貴人了。

    馬車搖搖晃晃,就在去草堂寺的山路上時,馬車突然停下。

    趕走馬夫的聲音透過車門傳道崔意耳邊:“娘子,路上暈了個娘子。”

    馬夫躊躇了一下說,“那娘子身上穿著孝服。”

    東芝推開車門,崔意從馬車中走出來。

    前方的侍衛翻身下馬,朝崔意行禮。

    崔意下了馬車,望向一米外躺著不知*生死的人影,吩咐醫女去瞧瞧。

    醫女見那女娘嘴唇發紫,臉頰發汗,立馬解開隨身的水壺,把飴糖碾成粉放進水壺搖了搖,喂到對方嘴里,幾息時間,那女娘緩緩睜開眼,好半天才看清楚人。

    見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女娘懷里,她趕緊掙開,一臉怯怯,細若蚊聲:“多謝娘子救命之恩。”

    昏迷時醫女給她把過脈,這女娘的身體比曾經的崔意差不了多少,若不好好精養,只怕要早亡,但看她的打扮也知道她家中清苦。

    “不必謝我,是貴人救的你,要謝你就謝她。”

    林椿萱垂著睫毛眨了眨,小聲道:“貴人要謝,你也要謝的。”

    醫女心頓時柔軟下來,領著林椿萱去見崔意。

    林椿萱臉很小,眼睛宛如泛著秋水,眉間孱弱又憂愁,不過二八年紀,她眼不敢與眼前的貴人相對,垂著眼皮局促地向崔意道謝,“多謝貴人相救,小女子無以為報,我”

    崔意打斷她接下來的誓言,“不必,今天無論誰躺在那,我都會救。”

    林椿萱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天色漸暗,侍衛適時提醒,“夫人,快下雨了。”

    崔意瞧面前單薄不成樣子的林椿萱,說:“你隨我去草堂寺躲雨吧,等雨停了,再安排師傅送你回去。”

    這般妥帖,林椿萱哪里不應。

    大雨果然在崔意進了草堂寺后如期而至。

    東芝看著像是老天發怒的大雨,拍了拍胸口,感嘆:“還好咱們動作快。”

    崔意臉頰因為剛剛趕路泛起生理性的紅暈,林椿萱由兩個婢女架著,幾乎快被汗淹沒,崔意讓人給她喂了一顆她平日吃的固元丹,林椿萱這才緩過來。

    撐著發軟的身子道謝。

    崔意趕緊讓婢女送她去休息。

    正在專心撿佛豆的裴明姣被噼里啪啦的雨聲吵得有一瞬間的分心,她面朝諸佛神像,雨聲喧嘩,主持念了一句佛號,“郡主,你心不靜。”

    裴明姣心一顫,手一抖,她穩穩地把佛豆放好,念了一句佛后,這才看向主持,心急詢問:“會對我的妻子有影響嗎?”

    世間少有這份赤誠之心,主持笑道:“佛心者,大慈悲是,以無緣慈,攝諸眾生。”

    還沒等裴明姣理解,主持雙手合十,“時間到了,郡主回吧。”

    等裴明姣恍惚走出去,才反應那句話的意思,腳步一下輕快起來,她問在外頭侯著的白英,“意娘來了嗎?可有淋到雨?”

    白英臉上帶著笑:“意娘子早早就來了,沒被雨淋到。”

    裴明姣提著裙擺,伴著雨聲一路小跑去見崔意,正在屋檐下賞雨的崔意被一聲呼喚喚回神智,她尋聲望去,紫黃色的裙擺飛舞,她的妻子像是一只花蝴蝶,朝她飛來,最后停在她的手心。

    裴明姣小喘著氣,崔意撫順她跑得有些凌亂的發絲,“這么著急做什么?”

    裴明姣拉住崔意的手,灼熱的體溫霸道的在崔意肌膚上蔓延開來,她的妻子帶著她走進禪房,軟軟地撒著嬌,“我想早點見到你嘛。”

    第59章 以后你說了算

    風裹挾著濕冷呼嘯而來,豆大的雨點直直砸落,濺起層層水花,禪房內燒著炭火,溫度自是比不上家里的地龍,裴明姣擔憂崔意的身體,喚女醫過來把脈檢查,看著崔意喝了一碗溫補的藥,裴明姣這才感到幾分放松。

    崔意嘴里泛著中藥的苦味,抿了一口溫水,稍稍沖淡了些苦澀,她說起其他事轉移妻子的注意力,把林椿萱的事說了。

    崔意不是個喜歡搞懸念的人,朝裴明姣透露對方的身份,“林椿萱是前日殺妻案死者的外甥女。”

    裴明姣是知道這樁案子的,聽完后,憐憫道:“也是可憐,她身子不好,遣人送些藥材銀兩吧。”

    崔意含笑應下:“好。”

    折騰這么會,裴明姣也餓了,照例吃起粗糙的齋飯,崔意如同往日靜靜凝視著她,她的妻子不過三日,臉小了一圈,但那雙眼睛一如往日般靈動明亮。

    她的妻子從不曾抱怨過什么,她也不曾問辛不辛苦,她們坦然接受彼此炙熱的愛意。

    大雨不停,緩過精神氣的林椿萱看著檐下的水幕珠簾,旁邊的婢女出聲:“這雨怕是一時半會停不了呢。”

    林椿萱眼睫顫了顫,輕輕垂下,臉上沒什么血氣。

    婢女見她可憐,便提點了兩句,“林娘子,我家主子知道你身子不好,說要給你送些藥材呢。”

    林椿萱聽完,一下就有些不知所措,婢女直說:“時間尚早,林娘子不如去道個謝,也好見見貴人。”

    林椿萱應下,由婢女領著去見主家,白英見著兩人過來,了然:“我先去稟告。”

    林椿萱垂著頭,忐忑不已。

    彼時,裴明姣腿搭在崔意雙腿上,一臉享受地由著崔意給她按摩,聽到白英稟告,她瞇著眼睛,隨意道:“叫她進來吧。”

    勤勤懇懇的崔意拍了拍裴明姣腿,裴明姣鼓臉,把腿挪開,拿出見客的姿勢。

    等人一進來,裴明姣擰眉,弱柳扶風仿佛一陣風就能刮倒,教了規矩的林椿萱垂著眼皮,規規矩矩地行了個大禮。

    裴明姣在外人面前一向氣勢足,說了幾句場面話,便讓她下去了。

    林椿萱又垂著眼睫,不敢多看,踏出木門時,她忽地回頭看了一眼。

    身著黃紫繡袍的女娘撲進最初救她的貴人懷里撒嬌,黃紫與青綠交疊,貴人低垂著眼,細長脖頸由對方雙臂圈住,眉間淺淺溫然,卻讓人感受到深川般濃厚的情感,那是無法被外人插足的。

    驀地,貴人抬眸,隔著半空對視一瞬,不過是輕飄飄一眼,但那未散去情意的眉眼,讓林椿萱臉頰滾燙。

    大雨下了一夜,裴明姣怕崔意受涼,把崔意摟得緊緊的,為對方供了一夜暖烘烘的體溫,少見的,第二天她比崔意早醒,睜眼第一件事就是用額頭輕輕碰了碰熟睡妻子的額頭,沒有任何異常,繃了整晚的神經這才得到舒緩。

    她盯著崔意看了會,側著頭耳朵對著妻子的心臟,穩定的心臟節律,仿佛最好的樂章,裴明姣沒忍住輕輕笑開。

    忽地,穩定的節律緩緩加快,裴明姣抬起頭,與剛睜開眼的崔意對視。

    還未醒神的崔意,朦朧的眼眸被一張笑臉填滿,不是淺笑,而是徹底綻放開的明媚,崔意沒忍住被帶出笑意來,她問:“在高興什么呢?”

    裴明姣眼角微微上翹,眼中的光芒仿若璀璨星辰,熠熠生輝,“意娘,我感覺到了,你身體在變好呢。”

    崔意一怔,眉眼輕輕笑開:“那是因為有神醫娘娘妙手回春。”

    裴明姣得意地翹起尾巴,干勁滿滿。

    照例目送裴明姣去早修,崔意才從草堂寺離開,下了一夜大雨,山路泥濘,比往常晚了半個時辰回到明月軒,掌柜的見著崔意全須全尾的回來,才松了口氣。

    剛在半道遇到掌柜派來尋她的壯仆,崔意和煦道:“勞你當心了。”

    掌柜受寵若驚:“不敢當不敢當。”

    等她回房后,去尋崔意的那幾個壯仆,咧著嘴傻笑,“掌柜的,貴人賞了我們好些銀子呢。”

    “沒出息。”掌柜瞧不上他們那傻樣,復又湊過去問,“賞了多少?”

    有人答了個具體數字,掌柜的想過崔意大方沒想到會這么大方

    柳巷。

    林椿萱推開陳舊的院門,正在漿洗衣服的林母抬眼,見是她,神色一時復雜難辨,最終她說:“回來了,灶房溫著藥,去喝了吧。”

    林椿萱嗯了一聲,默默進了灶房,說是灶房,不過是幾塊木板搭建起來的,林椿萱熟練的給自己倒了一碗補藥,就著眼淚喝了下去。

    她明白母親那復雜難辨的眼神,既希望她不要回來又希望她回來,她是累贅又是母親的血脈,可家里快被她拖垮了。

    就在她想著一了百了的時候,大門被敲響。

    昨日照顧她的阿姊緩緩進來,在林母局促小心翼翼的目光中說:“林娘子,這是我家主子贈你的,愿你長命百歲。”

    林椿萱打開錦盒,除去五十兩的銀子,還有一把全銀長命鎖以及一張契票。

    “憑著這張契票,每日可去回春堂免費診脈領藥。”

    在林椿萱詫異的神色中,微笑著補充了一句:“契票僅供林椿萱娘子一人使用。”

    等人走了好久,林椿萱才回過神,她的母親正期期艾艾地看著她,林椿萱抿唇,把長命鎖拿出來,把裝著五十兩銀子的盒子遞給她,一言不發的走進屋里,她的臥房被草簾隔斷,另外一頭是她五歲弟弟的房間,不大的地方越發逼仄,她對著光摩挲了好半響長命鎖,這才珍重戴在脖上。

    柳巷魚龍混雜,林家的動靜自然瞞不過愛八卦鉆研的鄰居,昨日下那么大雨,林家兩口子也沒想著去找找還未歸家的大女兒,如此作態,大家心里也有數,不忍歸不忍,但他們也沒錢接濟,畢竟林家大姑娘就是個藥罐子,得的是富貴病,只能靠補藥溫養,藥多貴啊,他們生了病都舍不得看大夫,只靠硬挨,更何況林家還有個小兒子要養,尋常百姓根本負擔不了,他們也理解林家兩口子,可今天林家大姑娘全須全尾的回來了,扒在墻下偷聽全程的嬸子又酸又羨的,轉頭就把這事吹了出去。

    傳到后頭,就是林椿萱把自己賣了一夜,得了活命機會。

    在外頭和小伙伴玩的林狗蛋聽到了,哭著跑回家,林母趕緊問:“怎么了,是不是被欺負了?”

    林狗蛋哭唧唧:“他們說姐姐是破抹布,以后沒人要。”

    林母氣得眼前一黑,牽著林狗蛋就要去干架,就在此時,陳舊的院門又被敲響,林母納悶開門,就見門口立著一富態老爺,后頭規矩站著幾個家丁丫鬟。

    富態老爺子笑瞇瞇開口就稱她弟妹,說他姓林,今日整理族譜的時候才知道他們林家還有一個近親,打探到消息后就趕緊過來接他們去享福。

    林母被這天降大餅弄得頭暈目眩,就在此時,去碼頭扛包的林父腳踩云端似的跟著幾個家丁過來,兩口子暈乎乎的不知所云。

    在臥房的林椿萱摸了摸長命鎖,鼓著勇氣出來,林老爺見到她,眼眸一閃,夸道:“這是大侄女吧,長得真標志,都這么大了,等回頭,伯伯給你挑個好夫婿。”

    林椿萱蒼白著臉,唇張了張,“不”

    回過神的林母趕緊打斷她的話,“瞧這孩子高興傻了。”

    “哪里哪里,我認得一個名醫,到時候請他來給大侄女瞧瞧。”

    沒人在意林椿萱,她安靜站在那,搖搖欲墜

    鄠縣的商賈聽聞林華路把林家一家都接走了,紛紛罵了一句老狐貍,他們不過就晚了一步。

    鄠縣縣令劉春和聽到這些消息,只覺啼笑皆非,有郡主親臨鄠縣,按禮他這個縣令要去接見,但如今兩個一個在草堂寺清修,一個閉門不出,他還是不要上去討嫌了。

    不過,明月軒周圍他日日派捕快巡視,到草堂寺的路上也有他的暗探,若是這兩位在他管轄的鄠縣有個好歹,他的烏紗帽不保。

    崔意不知道她給林家帶來的巨大改變,她這會被谷菁和徐圖南纏著,主要是其中涉及的化學原理,工匠不是很明白,需要崔意指導。

    無奈,崔意只得去了一趟作坊,一通忙活除去指導工匠,還把作坊的管理模式做了一點變化,主事的莫淮舒瞬間覺得在人員調配上更加得心應手。

    崔意見時間到了,就要走,三人也沒挽留,知道她是要去見妻子。

    徐圖南感嘆:“真是恩愛啊。”

    谷菁笑著說:“五娘若是羨慕,也可找個知心人。”

    徐圖南趕緊擺手,“算了,我怕遇到倀鬼。”

    徐圖南姑姑徐鳳來的事,谷菁和莫淮舒都有所耳聞,見此在這話題上也沒有多聊。

    也在此時,有人向徐圖南匯報林家的事,林圖南聽完,氣笑了,低罵了一句,把這事同谷菁和莫淮舒說了。

    莫淮舒表情穩定:“若是榨取不到利益,林家只不過是回到曾經的日子,只看他們現在經不經得住誘惑了。”

    林椿萱一家好歹是由崔意、裴明姣兩個看顧的,那些人再怎么心里也會有個度。

    這話說得實在理智,可窮人乍富,如何冷靜呢?

    林椿萱一家被請到林老爺府邸,一來就被奉為座上賓,林老爺子一家和和氣氣,半點不嫌他們窮酸,還給他們配了丫鬟使,到了晚間,被富貴晃花眼的的林家兩口子只覺得自家好日子來了,連帶著五歲的林狗蛋也跟著神氣起來。

    只有林椿萱只覺得這富麗堂皇的林府像是吃人的深淵,一時喘不過氣來,只覺頭暈目眩,整個人昏了過去。

    林老爺子聽到林椿萱病了,那是比親生父母都要急,要知道這女娘可是他見貴人的路引啊

    燭火跳躍,古樸的禪房,裴明姣算著時間,現在已經第四日了,還有三天,崔意就不必這么辛苦日日來陪她。

    崔意不知道裴明姣覺得她日日來草堂寺很辛苦,她說了一些她今日的工作,裴明姣聽得很認真,聽得也不明白,不過她會挑重點,她好奇問:“真能造出珊瑚?”

    崔意嗯了一聲。

    裴明姣一臉壞笑,“哈哈那到時候就賣給虞國公,他最喜歡的就是買珊瑚,他還偷妻子的嫁妝去買呢。”

    崔意沒想到還有這出事,沉吟片刻應下了。

    裴明姣抱著崔意的腰,繼續吹枕頭風:“到時候錢給虞國公夫人好不好?”

    她解釋:“我挺喜歡李貞韻的,當初我最喜歡和她打馬球呢,只是虞國公不爭氣,只曉得敗家,李貞韻就念書去了,想掙個好前程,不叫虞國公夫人這么辛苦。”

    賺錢只是愛好的崔意應下,裴明姣見妻子都聽她的,克制沒做親密舉動,眉眼盈盈,“意娘,你真好。”

    見她只因為這件小事笑靨如花,崔意由衷反問:“這就算好了?”

    裴明姣嬌俏鼓臉:“你這么聽我話,本來就很好嘛。”

    崔意指尖戳了戳妻子的臉,“以后你說了算。”

    裴明姣哼了一聲,理所當然:“本來就是我說了算啊。”

    崔意一下笑開。

    裴明姣倒沒多想,只覺得崔意似乎愛笑了,這樣好的改變,她高興極了

    清修第五日。

    林椿萱一臉蒼白的來到明月軒。

    崔意見了她。

    林椿萱哭得好不可憐,淚眼漣漣,“貴人,我不想嫁人。”

    第60章 覬覦

    林椿萱不過十六年紀,比她妻子小不了幾歲,崔意心軟了。

    在外頭侯著的林依依見林椿萱紅著眼睛出來,心里咯噔一下,滿面關切的上前,用手拍給她擦了擦眼,“妹妹怎么了?好端端怎么哭了?”

    濃郁的香味讓林椿萱不適避開,林依依眼一暗,若無其事道:“妹妹身子弱,咱們先回去吧。”

    林椿萱垂著眼睫,眼皮微紅,“不,我不回去了。”

    林依依一怔,回過神來笑著說:“妹妹可是想逛逛?”

    林椿萱抬起頭看著她,堅定道:“我不回你家了。”

    “妹妹渾說什么呢,什么你家我家,那也是妹妹的家啊,伯父伯母也在等你呢。”林依依說到后面隱隱有幾分威脅。

    林椿萱抿唇沒說話,跟在她后面的婢女微微一笑,“我家主子留椿萱女娘在明月軒做幾天客,若是不便,我去貴府請示,如何?”

    林依依聽到這話哪里感應,林家是來討貴人歡心的,可不是來結仇的,她姿態放得很低,“姑娘說笑了,椿萱妹妹能被留下做客是她的福氣,也是我們林家的福氣。”隨后又面向林椿萱殷殷指導,做足了姐妹情深這才離開。

    林椿萱見人終于走了,挺直的脊背松軟下來。

    林椿萱暫時在明月軒住了下來,崔意也不可能一直做她的庇護傘,便差人教她識字,到時候給她安排一份輕松的工作,林椿萱感動得眼又紅了,“貴人這樣好,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回報才好。”

    故而,學得十二分認真,只盼日后能幫得上忙。

    這邊林依依回到林府,同林老爺說了情況,林老爺唉了一聲,“我太心急了。”

    林依依懊悔:“怪我沒注意,要不然咱家就不會向現在這樣被動了。”

    林依依沒想到林椿萱看著怯懦沒主見的樣子,沒想到會反刺她家。

    林老爺拍了拍她的頭,“放心,咱家沒功勞也有苦勞,就當是個警醒,以后踏踏實實干實業。”

    林依依咬唇應下。

    確實如林員外所說,崔意并沒有對林家做什么,林員外并非什么罪大惡極的人,他只是個投機者。

    等到了草堂寺,崔意就把收留林椿萱的事說了,裴明姣聽完,只記住一句話,“你是因為我才收留她的?”

    崔意莞爾:“是,你們年齡相仿,幫她也算積福。”

    裴明姣被甜得美滋滋,臉紅嫩嫩,像是熟透的水蜜桃,嬌嗔:“你怎么隨時隨地老在想我。”

    崔意被蠱惑地伸出手掐了把妻子的嫩臉,看看能不能掐出甜甜的汁水來,裴明姣配合的順著力道軟軟倒在崔意懷里,嬌滴滴地:“還有兩天呢。”

    沒想干什么的崔意:“”

    第六日。

    裴明姣對清修越發得心應手,主持見裴明姣一舉一動皆有佛緣,嘆了一聲可惜,阿彌陀佛的念誦起經文。

    隨著裴明姣就要結束苦修的日子越近,崔意加緊工作進度,用完早膳后,自發的就去看研發進度。

    還想同崔意說幾句話的林椿萱一臉失落盯著離開的馬車,垂著睫毛,捧著啟蒙書又開始苦讀苦記。

    主事的莫淮舒、谷菁、徐圖南這幾日就沒離開過工坊,工坊四周戒嚴,連只蚊子進來都要被盤問,崔意來的時候,三人忙得團團轉,崔意觀察了一番后,自然而然加入進去。

    繁忙中的徐圖南瞥見崔意這樣的人物都在工作,點了旁邊的堂妹一句:“你看看人家崔娘子,再看看你,你有什么資格喊辛苦?”

    徐圖硯兩眼發直,哪里還像個青春少女。

    精神煥發的徐圖南恨鐵不成鋼,“這樣好的機會若你都抓不住,回家我讓四姑姑給你挑個夫婿,早早嫁出去算了。”

    徐圖硯瞬間滿血:“好姐姐,我錯了,我這就打起精神來。”

    徐圖南滿意了。

    等到了時間,崔意便停下工作,晚膳是在馬車上解決的,葷素營養搭配一應俱全,裴明姣晚上攬著崔意,別有深意道,“還剩最后一天啦。”

    崔意腰間的軟肉被裴明姣捏著,身子一顫,清黑的雙眸帶著欲色,“姣姣,你乖一點。”

    裴明姣耳朵一酥,瞬間乖順下來。

    第七日,最后一日。

    這是裴明姣心最靜的一天,隨著最后一顆佛豆落下,裴明姣朝垂目的滿天諸佛虔誠三拜。

    祈愿妻子長命百歲,一生順遂。

    主持站在一旁,眉目帶著幾分超脫塵世的悠然,裴明姣同他拜別,主持回禮,“我佛慈悲,女施主日后行善積德,福報自來。”

    春日余暉泛著淡淡暖光,裴明姣步履輕快,她吩咐:“快點,我們去山腳等意娘。”

    白英帶笑:“早就收拾好了。”

    裴明姣見她這么周全,大方的給了賞銀,白英追求實際,真金白銀恰恰最得她喜愛,這樣大方的主顧,沒人會不喜歡。

    一行人就往山下去,半道,裴明姣遠遠瞧見一道明綠身影,素白臉,黑眉黑眼,如同一幅寫意水墨,向她緩緩走來,裴明姣還未出聲,臉上的笑容已經收不住,她雀躍地朝那道身影跑去,原本不急不緩的崔意也被帶得小跑起來。

    飛奔到崔意面前的裴明姣掐著崔意的腰把人提起,在對方詫異的眼神中,抱著轉了好幾圈,才把她放下,當著眾人的面,狠狠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啾。”

    毫不遮掩的,明媚而熱烈的愛意。

    被這樣的情感包融,情緒較為內斂的崔意唇邊抿開,眼眸流轉,她伸手給裴明姣整理凌亂發絲,清淺眉眼藏不住情意。

    裴明姣喉嚨動了動,視線從崔意的眉梢滑落到唇上,又移到修長指尖,她一言不發地牽著崔意就走。

    崔意納悶:“這么急做什么?”

    裴明姣悶聲:“睡覺。”

    崔意耳尖一燙,默默加快腳步。

    明月軒,正在溫書的林椿萱聽到動靜,趕緊把抄寫的字帖拿起,想叫崔意瞧瞧,她有在好好努力,臉上的笑意在崔意牽著裴明姣進來時,緩緩凝滯。

    兩人旁若無人的從她身邊經過,清清的香味在她鼻尖彌漫,那是崔意的味道,也是她妻子的味道,林椿萱抿唇,抬眸,入眼是十指相牽的親昵,漸漸消失在樓梯間。

    林椿萱喉嚨頓感一陣苦味。

    廂房。

    裴明姣把崔意按在床榻上,一言不發地開始扯她腰帶,崔意也不做動作,靜靜地看著她,就在最后一件小衣落下時,崔意攬著裴明姣的脖頸,用力一帶,呼吸交融。

    黏膩、濕熱。

    裴明姣喘著熱氣,腳不受控制的在崔意背上摩挲,受不住地扯住散在她腿側的長發,“渴,意娘我渴。”

    崔意順著力道抬頭,鼻尖沾著晶瑩,她起身為妻子倒了一杯水。

    裴明姣灌了一大口,這才緩解干涸,癱軟在床,烏黑的頭發仿佛泛著水汽,緋色眼尾斂著水光,崔意俯身輕吻掉,彬彬有禮的說。

    “我繼續了。”

    不急不緩,慢條斯理。

    裴明姣被這體貼的溫柔折騰得潰不成軍。

    翌日。

    沐浴完的裴明姣神清氣爽地坐在一臉淡然下棋的崔意旁,笑瞇瞇道:“意娘,原來你這么想我啊。”

    完全沒邏輯的話,崔意指尖一頓,沒落棋,抬眸不解其意。

    裴明姣隔著衣衫在崔意腰間、后背描摹,“我這些、這里都是你的痕跡呢。”

    密密麻麻沒消退的紅痕。

    是與崔意本人淡漠相反的火熱。

    黏黏糊糊一早上就這么過了,裴明姣正想和崔意出去逛逛,聽到林椿萱求見,沒多想就讓她進來。

    林椿萱一進來,行完禮把這兩天的課業交給崔意看看。

    還沒等崔意接過,裴明姣半道截走,她翻了幾頁,她雖然學問不咋地,但鑒賞還是有的,林椿萱是崔意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收留的,自然而然的,裴明姣對她難免有幾分好感,“初學就能寫出這樣的字體,不錯,我那有顏師的字帖,你照著學學。”

    顏師是古今中外的書法大師,一字難求,裴明姣張口就送,可見真心實意。

    林椿萱不知道顏師是誰,但也知道一位皇親郡主送的肯定珍貴,趕緊道謝。

    崔意剛剛就著裴明姣的手看完了林椿萱這幾天的成果,努力又有天賦的人,沒人會不喜歡,而且對方才十六歲,未來可期,和煦鼓勵:“好好學,若是有天賦,未嘗不能入朝為官。”

    林椿萱眼睫顫了顫,鼓起勇氣,與崔意對視,“娘子,你覺得我這樣的人也能入朝為官?”

    往日怯弱的人此刻仿佛被注入生機。

    崔意輕輕一笑:“人最忌妄自菲薄,一切皆有可能。”

    林椿萱抿唇,堅定道:“我會為娘子努力的。”

    崔意一怔,不動聲色的打量起她來,裴明姣倒是為林椿萱開心,就如崔意她身上看到她的影子,裴明姣也在她身上看到崔意曾經的影子,愛屋及烏,裴明姣說:“若你有這份心,我給你請名師。”

    林椿萱看向對她這樣好的裴明姣,一個想法隱隱冒出,并再也揮之不去。

    裴明姣覺得林椿萱對她格外殷切討好,她琢磨了一下,自覺猜到了緣由,還和崔意嘀咕,“她啊估摸是在對我報恩呢。”

    隱隱有猜測的崔意沉吟了一下,沒有瞞著妻子:“我估摸那孩子把恩情和愛情混淆了。”

    還很得意的裴明姣臉色緩緩收住,強烈的被冒犯感,難以言喻的戾氣突兀地在眉梢顯現,與之不同的是她非常冷靜的聲音,“我會問她。”

    崔意沒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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