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原最負(fù)盛名的花魁蕨姬正坐在待客的茶室里,對著小巧的手持鑲金絲鏡子撫弄妝發(fā)。
鏡子里的美人兒容貌如罌粟盛爛,黃綠眼瞳宛如上好的寶石,指腹微屈,抹開唇上一抹食人噬血后留下的艷紅。
整理好妝發(fā),她滿意地抿唇一笑。
今日要接見的是一位有錢的貴客。按照吉原的規(guī)矩,在成為花魁的入幕之賓前先需要至少見面三次,今天是第一次見面。
“墮姬。”
腦海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花魁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誰在說話。
“無慘大人?”
蕨姬——上弦之陸·墮姬瞬間眼睛睜亮,兩頰浮上一抹紅潤,驚喜地捧起臉蛋。
“是!無慘大人。您有什么命令請吩咐!”
鬼舞辻無慘的聲音透著股冰冷,命令順著血液直達墮姬腦海。
“我讓你物色的新身份你找到了嗎?”
“已經(jīng)找到了,無慘大人!
墮姬連忙回答,眸中透著討好。
“是之前那位藤原介紹來的有錢商人,據(jù)說是位海歸,很有錢,馬上要來第一次見面。無慘大人,要直接殺了他嗎?”
身處無限城的鬼舞辻無慘卻分外謹(jǐn)慎。
“不用,先摸清楚這個人的底細(xì)!
墮姬從聲音里聽出些許煩躁。
不等她疑惑,門外傳來輕巧的敲門聲,是京極屋老板娘,她在門外迎客。老板娘的唱喏音絲絲顫抖與恐慌,好像明白屋內(nèi)坐著的不是人類。
“蕨姬花魁,客人已經(jīng)到了哦,這就要進來了!
鬼舞辻無慘停頓片刻,冷聲吩咐。
“讓他進來,正好我也看看是哪個階層的人。最好能壓那個家伙一頭,那個該死的……嘖!
“那家伙這么久不出現(xiàn)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加入鬼殺隊了,等我找到機會……”
那聲音透著怒火,墮姬不敢多想,連忙調(diào)整面部表情,微笑地看向門口。
“進來吧。”
繪制著花色的紙門應(yīng)聲拉開。
還未斷開視野連接的鬼舞辻無慘一同看去。為著營造曖昧的氣氛,室內(nèi)點著的是蠟燭,散發(fā)著光源的黃色燭心被進門的風(fēng)帶動,燭光恍惚了一下,搖動了紙門慢慢拉開后站著的身影,乍一下,看不真切面貌。
目光觸及那抹灰白色風(fēng)衣瞬間,鬼舞辻無慘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這個顏色——他是不是在不久前才剛見——
“蕨姬?墮姬?”
咔噠,門被徹底打開。門口的客人似乎正輕聲念著花魁的名字。
他一半的臉被燭光映亮,襯得另一半仿佛落入黑暗,左耳的日輪耳墜在恍惚的燈光下一會兒明一會兒暗,唯有那雙赤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好像看見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東西似的,停頓片刻,兀地從喉間溢出笑意。
那笑容是醉骨的溫柔,穿透上弦之陸的眼珠直達鬼舞辻無慘眼底。
“我還以為我這一趟最多找到一個上弦之陸,沒想到竟然能正好碰到你在場,看來我們的緣分很不錯呢。”
“鬼舞辻無慘。”
——
——!!
幾乎是一瞬間,在門口還能感受到的那股陰冷的氣息消失了。
室內(nèi)的花魁在聽見念出的名字之后身體有著明顯的顫動反應(yīng),宇多鳴一從無數(shù)鬼身上榨取過信息,他不難辨認(rèn)出這個反應(yīng)是知道‘鬼舞辻無慘’這個存在。
可很快,美艷的花魁臉上就只剩下了敵視和恐懼。
青年金瞳中難掩失望,放下已經(jīng)按到腰間日輪刀上的手。
他嘆了口氣。
宇多鳴一慢步走向花魁。每近一步,墮姬的肩膀就顫抖一下,女人盤起的發(fā)髻早已散開,長發(fā)變白,披散下來的發(fā)梢末尾漸變成了綠色,美艷的臉蛋上綻開花朵一般的鬼化痕跡。
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她眼中歪歪扭扭的那幾個字:
‘上弦之陸’。
這正是宇多鳴一來吉原的目標(biāo),也是鬼殺隊這次的目標(biāo)。
只要在這里取下上弦鬼的首級,按照鬼殺隊的標(biāo)準(zhǔn),他就可以成為鬼殺隊內(nèi)劍士的最高級別,柱。
但忽地,宇多鳴一停下腳步。
他停在墮姬面前,眼前的鬼令他有些意外,打量著她的目光也多了份興趣。
明明只是眉梢?guī)е鴾厝嵘裆卮蛄浚瑝櫦s感覺肩頭宛如有千斤重力在壓著她,渾身上下連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
不等她行動,宇多鳴一勾起唇角,先一步開口了。
“原來你不是真正的上弦月啊,體內(nèi)居然還有一個鬼,是互為半身關(guān)系嗎?這么看來上弦月確實比下弦月更強一些!
他看見了,這只女鬼體內(nèi)還有另一只鬼。
瘦小的,蜷曲著,猶如花街下水溝里的老鼠伺機而動,肌肉里蘊含的力量遠超女鬼,不難發(fā)現(xiàn),真正的上弦之陸其實應(yīng)該是藏起來這一只。
好消息,不是嗎。
其他人可不知道這個情報。
墮姬猛抬頭,瞳孔睜縮:“你怎么知……”
“你身上的這可是個驚喜,來殺你的人一定想不到還有第二只鬼存在。”
宇多鳴一對墮姬的驚愕充耳不聞。
他彎腰俯身,指尖搭上了墮姬的臉,兩指下滑挑起她的下顎,赤金色眼瞳中藏著溺斃人的溫柔,與顫抖著的‘上弦之陸’眼珠對視。
“放心,我這次不是來殺你的!
“借用鬼的力量去殺人總是會出現(xiàn)意外,人類的意志不可小覷。為了保險起見,我需要你替我轉(zhuǎn)達一句話給鬼舞辻無慘!
驚懼、困惑與不解襲上墮姬的大腦,她聽見這個人類說了一句她完全無法理解的話——
“就說,我在這里等他!
“我等他親自、或派人來殺我!
…
“你確認(rèn)了?”
“確認(rèn)了,京極屋的花魁蕨姬是上弦之陸!
不死川實彌眉頭緊鎖,手搭在腰間的日輪刀上,不停地敲擊刀柄,心中騰起一股詭異的不詳預(yù)感。
已經(jīng)是后半夜,此時他們在吉原附近的藤之家。
音柱聽說京極屋有鬼的消息之后,就去找安排在吉原的三個少年劍士了,說要去確認(rèn)情報,暫時不在。獨留下風(fēng)柱聽見了這則消息。
“……這么快?”
快得有點離譜了。
鬼殺隊上一次和上弦鬼的遭遇戰(zhàn)還是四年前花柱遭遇上弦之貳,而那已經(jīng)是運氣中的運氣了。
上弦鬼難殺的最大一個原因就是難找。
而宇多鳴一,最開始就撞見下弦壹和上弦叁,現(xiàn)在又直接找到了上弦之陸。沒記錯的話,蝴蝶當(dāng)時問到他篩選情報的方法,是會從鬼身上下手。
但之前那封用血寫著‘陸’的血書,真的是從鬼身上套到的情報嗎……
不死川實彌扭頭,沖著窗邊的青年喊了一句:“喂!
宇多鳴一聞聲看來,側(cè)耳歪頭,耳墜搖晃,耀金眼眸安靜無聲。
“你怎么找到的?”
意料之中的問題,宇多鳴一收回目光,繼續(xù)眺望窗外遠處的吉原花街,“用了點無傷大雅的小手段,不值一提。”
堆了幾條人命而已,解釋很浪費時間,不值得一提。
這幅無所謂的態(tài)度瞬間激起了風(fēng)柱心中的無名火。
“你認(rèn)為自己很能耐嘛!
怒到發(fā)出冷笑,不死川實彌大步走到宇多鳴一身旁,吊梢著眼角,一巴掌重重拍在矮桌上,震得桌面的茶杯器皿叮當(dāng)碰撞,“行,那我也不問了。那你說說——你打算怎么殺上弦六?”
宇多鳴一輕輕抬眸,嘴角含笑。
“等她找上門來!
“哈?!”
不死川實彌怒氣暴漲:“你這家伙是不是在!
‘簌簌。’
細(xì)碎的穿梭聲從地板深處由遠及近,不死川實彌猛地止住話,拔刀出鞘,手腕發(fā)力劈向腳下地板。
暴動的風(fēng)旋附著刃面破開層層木板,碎裂的木屑被風(fēng)激起,露出腳底游走的玫紅色綢帶?删I帶像是有意識似的,緊急避開了風(fēng)柱這一擊。
不死川實彌瞥了宇多鳴一一眼,對方好像沒看見似的,目光都沒投向這邊,風(fēng)柱低‘嘖’一聲,索性不管他,握緊日輪刀緊追其后。
綢帶跑得很快。
但快不過風(fēng),眼見風(fēng)柱的一之型就要劈斷帶子,電光火石間,從腳下的木地板到墻壁、木柱、房梁閃過接連數(shù)道閃光。
抬頭一眼,不死川實彌瞬間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當(dāng)即抽身從開著的窗戶翻出去。
‘轟咚!’
撤離瞬間,藤之家的三層小樓建筑瞬間傾塌。墻壁混凝土砸向地面,倒塌的房梁一并摔在地面上,激起的灰塵以建筑為中心向外滾去,卷了百丈高,巨大的聲音猶如徹夜雷霆,驚碎夜晚的寂靜。
不死川實彌被震得一陣眩暈。
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才踏出一步,心臟兀地重重跳了一下,脖頸僵直,大腦發(fā)脹。
眼前的灰塵散開了些許。
月光穿過塵幕,碎了一地的瓦礫上,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
很高,因為背對著月光,投下的影子也被無限拉長;穿著絳紫色蛇紋和服與黑色馬乘袴,一頭紅黑色的長鬢發(fā)束成高馬尾隨著散去的灰塵輕揚,灰塵四溢,卻依舊不急不躁地站在那里。
不死川實彌看清瞬間,暗紫的瞳孔瞬間縮小如針孔。
他看見了六只眼睛。
猙獰的眼睛覆蓋整張臉,眼白被血紅的肌肉占據(jù),瞳仁上是獰結(jié)的血紅紋路,像森林陰影中蔑視螻蟻的嗜血兇獸,六只橙金色的眼珠居高臨下地掃來一眼。只一眼,就令人如至寒淵,從身體到心理都仿佛被刺骨的冷水浸透,神經(jīng)關(guān)節(jié)更是在不斷地挑撥理智,叫囂著危險。
那只鬼快就收回目光看向了另一邊,仿佛風(fēng)柱在他眼中只是不堪入目的螻蟻。
僅僅是對視了一眼,可不死川實彌不會看錯的。
中間那雙眼睛里的字明晃晃就是——
‘上弦之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