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家主大人緩緩地轉(zhuǎn)過了腦袋,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威嚴(yán),沉聲問道。
女傭回過神,趕緊壓低腦袋,將其中一位的名字去掉,小聲說道,
“那、那個,家主大人,修治少爺好像不見了……”
“這件事你不用管了。”
女傭離開后,男人轉(zhuǎn)回了腦袋,看向面前一直沉默不語的黑發(fā)少年,臉上難得露出贊許的笑意。
“做得不錯,悠。”
男人閉上眼睛,滿意地點了點頭。他之前最猶豫的一件事,便是悠的性格,雖然看起來乖張傲慢,實際上還是太過優(yōu)柔寡斷,對其他人心存善意。
若不是他給津島修治一個機(jī)會,后者也不會有機(jī)會進(jìn)入他的視野。
這樣的人,并不是他所想要的繼承人。
好在,津島悠沒有讓自己失望。
“你比我想象的更心狠,不僅讓他心甘情愿的離開,而且狠得下心委任殺手去處理。嗯,這很好,畢竟作為一族之長就必須殺伐果斷,不擇手段,心狠手辣,不給自己留下任何隱患。你的肩上,可是整個家族,即便擋路的人是你的血脈兄弟,也不必手下留情——”
“這個位置的所有人都是這么爬上來的。”
一之瀨悠馬微微低著腦袋,看上去像是在聽父親的教誨,墨色的眸子卻徹底放空。
「——如果殺了他,在這個世界就不會有人知道你的秘密了。」
無論是“津島悠”的秘密,還是“你不是津島悠”的秘密,現(xiàn)在整個家族里,沒有第二人知道了——至少在游戲結(jié)束之前,這就足夠了。
殺了他以絕后患,是正確的選擇。
「——所以,你背叛了他對你的依賴與信任。」
別忘了,這里只是游戲。即使做得再怎么真實,也只是游戲的世界。而游戲的目標(biāo)只是通關(guān)而已,可不要搞錯了。
所以,不需要有任何的猶豫與后悔,也不用產(chǎn)生任何毫無必要的內(nèi)疚與后悔感。
作為玩家,你只需要享受這場游戲就行了。
一之瀨悠馬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耳邊響起檐廊外的庭院里逐鹿落石的聲音。
“啪!”
水,驟然傾斜而出。
……
“明天我會對外宣布你是下一任家主這件事,回去之后好好準(zhǔn)備吧。”
明天嗎……那么明天這個副本就會結(jié)束了啊。一之瀨悠馬腦海里還回蕩在對方剛剛和自己說的話,這才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從和室走了出來。
“悠少爺。”本來步履匆匆的女傭沒想到迎面印上正準(zhǔn)備回房間的一之瀨悠馬,愣了一下,立刻恭敬地低頭鞠躬。
“…嗯。”一之瀨悠馬還有些恍惚,只是點了點頭。在看到對方手中的東西后,問道,“那是什么?”
“悠少爺,這是剛剛收到的一封信,說是給老爺?shù)摹!?br />
“誰寄來的?”
“這……”女傭猶豫了一下,一想到對方已經(jīng)算是正式繼承人的身份,便沒有隱瞞,“其實沒有寄信者的名字,只是說有關(guān)家族的要事,務(wù)必要親手交給老爺手上。”
家族要事。一之瀨悠馬在心中嘲諷地勾起唇角。反正對他而言,明天之后游戲就會結(jié)束,他也懶得去搭理什么家族要事。
見悠馬沒有表示,女傭微微屈膝,朝著和室的方向走去。
一之瀨悠馬背對著她,剛走了兩步不知為何卻停了下來,愣愣地站在原地。
這個時候,又有什么信,是緊急到需要親手交到家主手中的呢?
他忽然想起太宰治那雙含笑的眼睛。
……等一下,莫非我不會去車站也在他的計劃之內(nèi)嗎。
墨色的瞳孔驟然緊縮。
不好!那份信是——
一之瀨悠馬心中一驚,來不及顧忌什么形象,轉(zhuǎn)身在走廊上大步奔跑,試圖追上那個女傭。然而一個轉(zhuǎn)角后,那位女傭的身影便已消失在視網(wǎng)膜內(nèi)。
該死的,一個兩個走那么快干什么!
一之瀨悠馬在心中暗罵一聲,足袋踩在木質(zhì)地板上打滑差點摔了一跤。
當(dāng)他急忙忙沖到和室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已經(jīng)拆開的信封散落在矮幾上,穿著和服的中年男人手中是那張米黃色的信紙,毛筆的墨色隱約透過信紙,卻難以分辨。下一秒,男人抬起了頭,威嚴(yán)的目光之中多了一分懷疑與……
刺入骨髓的冷意。
那瞬間,一之瀨悠馬渾身上下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淌,凝固在血管之中。他聽見自己把后槽牙咬得嘎吱作響,一字一頓地將那個家伙的名字?jǐn)D出。
“太·宰·治——”
【滴】
【主線任務(wù)失敗——gameover】
【游戲評分結(jié)算中……結(jié)算完成】
【1.主線任務(wù)評分(b+)(失敗)(完成度:90%)】
【2.支線任務(wù)綜合評分(b)】
【3.……】
【……玩家[悠]觸發(fā)隱藏路線。隱藏任務(wù)結(jié)算中……結(jié)算完畢,綜合評分(s-)(完成度:99%)】
【綜合評分:a評分獎勵:身份卡選擇】
眼前的系統(tǒng)畫面不斷翻動著游戲結(jié)束的評分,耳邊也滴滴滴地響個不停。這對本就心煩氣躁的一之瀨悠馬宛如火燒澆油。
系統(tǒng)還不停地催促著他做領(lǐng)取獎勵。
【玩家在下一副本可自由選擇sr以下身份卡,或放棄該獎勵隨即抽取身份卡……】
“……隨便什么身份卡都可以,只要別像這周目一樣在這種神經(jīng)病家族就行了!條條框框的逼瘋?cè)肆撕脝幔 ?br />
一之瀨悠馬干脆把自己的怒氣發(fā)泄在系統(tǒng)身上。而腦內(nèi)的系統(tǒng)噤聲,似乎是在分析玩家話中的意思,過了片刻,又聽見那冰冷平靜的電子音響起,
【……玩家已領(lǐng)取獎勵】
“……”一之瀨悠馬張了張嘴,忽然泄了氣。
真是的,他對一個電子程序撒什么氣啊。
“可惡、可惡。那家伙果然留有后手,在最后又將我一軍。可惡,那個臭小子,每次下棋就沒贏過他……”在最后關(guān)頭翻車的憤怒與挫敗感令一之瀨悠馬一時間忘記了之前心中的內(nèi)疚與罪惡感,盤腿坐在初始空間罵罵咧咧起來。
“嘖,不過作為第一次玩,這個成績應(yīng)該還算可以吧……啊啊啊不行,想起太宰治那家伙我就生氣!”
一之瀨悠馬握拳錘了一下地面,沒有感覺到任何痛覺。
“好,現(xiàn)在就開始二周目,回去第一件事果然還是先揍一頓那家伙吧!然后……”
然后怎么做呢?
一之瀨悠馬張了張嘴。
他想起了月夜之下,太宰治那張迷茫又孤寂的身影。只有在見到自己時,眼中才會有光,如同溺水的人終于抱住了浮木,又像是抓到了最后那根救命的稻草般,死死地攥住他的手。
「‘兄長大人……’」
他坐在原地許久,過了好一會兒,才自言自語地喃喃著,“我要怎么做呢……”
“隱藏路線……對,既然有隱藏任務(wù),那游戲的‘解法’應(yīng)該還有另一種才合理吧!”
“再來一周目吧,這次的話說不定就可以……”
一之瀨悠馬深呼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滴】
【檢測到該副本出現(xiàn)bug,鎖定修復(fù)中,無法進(jìn)入】
“……你這破游戲還是去死吧!!”
……
夢境截然而止,后面的聲音變得模糊起來。
原來好多事情自己都忘記了啊……怪不得自己抽了第二副本這么個身份卡,原來是之前氣話被系統(tǒng)判定領(lǐng)取獎勵了…倒的確是沒有條條框框的大家族背景,直接給我整個可以隨意發(fā)揮的孤兒背景是吧。
一之瀨悠馬迷迷糊糊地想到。
四肢的感覺重新回歸大腦的支配,身下有些陌生的床鋪讓人昏昏欲睡。
他都多久沒睡過這么軟的床了,要知道擂缽街的環(huán)境下,能找到個安全不漏水的地方睡覺就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
朦朧之中,一之瀨悠馬似乎聽見什么聲音。
“……兄長大人,醒了嗎?”
“唔,不是和你說別呆在我房間門口了嗎……”
一之瀨悠馬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揉著睡眼從床上坐起身。耳邊的聲音好熟悉,害得他本能就回答了……
不對!
這里已經(jīng)不是津島家了!
這個聲音——
一之瀨悠馬之前朦朧的睡意頓時煙消云散。像是有人在耳邊猛敲了一下大鐘,刺耳的鐘鳴震得耳朵嗡嗡作響,而腦袋也瞬間清醒過來。
他僵硬地轉(zhuǎn)過腦袋,那張讓自己絕對不會忘記的臉讓他瞬間瞳孔緊縮。
黑發(fā)少年正趴在床邊,纏滿繃帶的手腕托著自己那張如同海妖般精致的臉蛋。
他看到自己醒來似乎很開心,像是被陽光一掃陰霾,頓時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然而,那雙漂亮的鳶眸卻死死地盯著自己,充斥著比深淵還要深邃的漆黑,以及令人戰(zhàn)栗的恐懼。無盡的污濁在眼中流淌著,似乎下一秒便要化為黑泥,將他包裹著吞噬殆盡。
一之瀨悠馬的臉?biāo)查g變得煞白,似乎感覺全身的血液開始倒流。
“太……”
聲音卡在的喉嚨間,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般,吞吐不出。
而面前的黑發(fā)少年也微微啟唇,嘴角微微上揚,熟悉的尾音仿佛帶著蜂蜜般黏稠甜蜜的笑意。
“呀,好像很久沒和你說這句話了呢。”
“早上好,兄長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