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邱意婉卻打開了客房的窗戶,在洞開的窗臺上放了一束紫色的花朵,不知是何品種,顏色濃郁卻并無香氣,且能夠在寂靜的黑夜中散發(fā)著紫色的幽光。
緊接著,邱意婉就開始哄孩子睡覺了,然而小家伙今晚卻莫名興奮,無論娘親怎么哄就是不睡。
邱意婉哭笑不得:“都快抱著你在這屋子里轉(zhuǎn)了一百圈了,怎么就是不困?難不成是因為今日爹爹抱你了,所以太高興了?”
歲歲還不會說話,咿咿呀呀地說了一串聽不懂的語言,卻擺出了一副煞有介事的小表情。
邱意婉很是配合自己兒子,做恍然大悟狀:“哦~原來是你覺得爹爹太傻了,不滿意他呀?”
她的話音才剛落,一道黑色的人影就從窗外跳進(jìn)了屋內(nèi),抗議的聲音接踵而至:“我哥才不傻呢,要傻也是被你這個狡猾的女人給騙傻的!
邱意婉一臉驚訝地打量著歲洱:“你怎么還不把這身衣服給換了?”
歲洱抬手將黑色頭帽給摘了下去,露出來了一頭淡藍(lán)色長發(fā):“我今天去城郊玩了。”
“去城郊還要穿成這樣。客媸裁戳送娴浆F(xiàn)在?”邱意婉朝著客房中央的圓桌努了努下巴,“吃飯了么?特意給你留的羊湯!
一大盆奶白色的羊湯旁邊還放了一盆肉質(zhì)豐厚的燉羊骨頭。
“吃了點小吃,但我還能繼續(xù)吃!”歲洱根本抵抗不了羊湯和羊肉的誘惑,直接坐在了桌邊,正欲伸手去拿羊骨頭,卻被邱意婉狠狠地打了一下手背,“洗完手再吃!也不知道你今天去哪兒鬼混了,手這么臟!”
歲洱不服氣地撅起了小嘴巴:“我們狼族向來不拘小節(jié),遨游大自然,直接食生肉飲鮮血都行,不講究那么多的!
“懶就是懶,找什么借口?”邱意婉沒好氣,“我怎么就沒瞧見過你哥用臟手吃飯呢?”
“嘁,他也是瞎講究,你們倆一樣麻煩啰嗦!”歲洱撅著嘴挪到了洗手架前,不情不愿地洗起了她那對臟乎乎的手,“我哥去哪兒了?”
邱意婉:“樓下客房呢。”
歲洱幸災(zāi)樂禍了起來:“哎呦,你竟然沒能一舉給我哥拿下?失算了吧?知道我哥有多高冷多難攻伐了吧?之前你能拿下他實屬僥幸,并不是因為你有多厲害!”
邱意婉:“……”
白日早些時候,她的那句“以身相許”算是給他嚇壞了,生怕她會纏上他似的,還冷聲冷氣地告誡了她一聲“家中還有人在等我,不需夫人如此厚待”,也不知道有多冰清玉潔。
但邱意婉也不敢逼得太緊,以免適得其反,只得又在樓上開了一間上房,抱著孩子來這里睡,把樓下那間普通客房留給了冰清玉潔的白狼王。
“你哥就是假清高!”邱意婉出師不利,極其挫敗,“我看他還能堅持多久!”
“哈哈,你就繼續(xù)給自己的失敗找補(bǔ)吧!睔q洱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圓桌邊,屁股還沒夠到板凳呢就拿起了一條沉甸甸的羊肉骨頭,大快朵頤地啃了起來,饞得歲歲直流口水,不停地探著圓滾滾的小身體欲往骨頭盆里撲。
邱意婉都快要抱不住他了,哭笑不得地說了聲:“你連牙都沒有你怎么吃呀。”
歲歲的小胳膊伸得筆直,小胖手急切地抓啊抓:“啊!!”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就要吃!
歲洱一臉為難地看著嫂子:“他都要饞死了,給一口湯喝吧?”
邱意婉無奈一笑:“喂他一口吧!
歲洱拿起了小白瓷勺,從湯盆里舀了一小勺羊湯出來,吹涼了之后,喂給了小侄子。香得歲歲直在他娘懷里蹦跶,還手舞足蹈的,高興壞了。
邱意婉又氣又笑:“你們狼族沒有了羊肉就不能活了是么?”
歲洱重重點頭:“是噠!”
歲洱吃得風(fēng)卷殘云,幾乎眨眼間,桌面上幾乎就只剩下了被嗦得連一絲骨髓都沒剩下的凈光羊骨頭。邱意婉目瞪口呆:“你今天到底干嘛去了?”
歲洱嗦起了最后一根羊骨頭:“我剛不是說了么,去城郊玩了。”
邱意婉:“又臟又餓的,當(dāng)野人去了?”
歲洱沒好氣:“什么呀,去斑斕大世界了。”
邱意婉從未聽說過這種玩樂項目:“什么是斑斕大世界?”
“哎呀我一句兩句也說不清!睔q洱從懷中拿出來了一張印有彩畫的紙遞給了邱意婉,“你自己看吧!
邱意婉一手抱孩子,一手展開了那張五顏六色的紙,喃喃念述著上面的宣傳字語:“諸君心中所愿,斑斕大世界皆可實現(xiàn)……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嗯、本質(zhì)是一個幻境!睔q洱努力組織著語言,“但是是收費(fèi)的那種幻境,消費(fèi)者可以制定你想要在幻境里面度過的人生,出得錢越多,幻境系統(tǒng)就越強(qiáng)大,維持的時間越長,內(nèi)里所表現(xiàn)的細(xì)節(jié)也就越真實詳細(xì),就好比說我想變成羊,在現(xiàn)實世界根本不可能,但只要我有錢,就可以去他們那里定制幻境,去到幻境世界里變成羊,滿足我的個人心愿。”
邱意婉驚訝不已:“無論是何種幻境,本質(zhì)都是在迷惑心智,重則還能夠影響生死,在其他地方都是禁忌類法術(shù),在鮫人國內(nèi)竟成了合法兜售物?”
歲洱:“所以我很好奇嘛,然后就去了,但卻沒能玩得上!
邱意婉:“為何?”
歲洱:“去的人太多了,大世界里面沒多余空間了,我沒能排的上號,不過有個自稱是內(nèi)部員工的人在附近發(fā)小廣告,說是加錢可以買到特殊門票,插隊進(jìn)入,我本來還想插隊呢,結(jié)果一問價格,你猜多少錢?”
邱意婉:“多少?”
歲洱氣呼呼地說:“他竟然敢要我五十顆金珠!五十顆!夠我買多少身好看的衣裳了?”
邱意婉:“原本門票多少錢?”
歲洱:“三十顆金珠,體驗半個時辰。”
邱意婉的眼睛都瞪大了:“三十顆金珠,只給體驗半個時辰?怎么不去搶呢?”
歲洱更氣了:“我當(dāng)時也是這么說的,結(jié)果你猜那個發(fā)小廣告的怎么說?他竟然說沒錢的話就趁早走遠(yuǎn)點,這兒不是窮人能待得起的地盤,還說愿意來這里消費(fèi)的人多了去了,根本不差我這么一個窮鬼!”
邱意婉柳眉倒豎:“這么猖狂?你沒揍他呀?”
歲洱:“我是準(zhǔn)備揍他的,但那里面的治安竟然也恁嚴(yán)格,我剛準(zhǔn)備動手,一群兇神惡煞的打手就圍上來了,我不想惹麻煩,就跑了!
邱意婉還是感覺不對勁兒:“你要是真直接跑了,肯定早就回來了,怎么一直磨蹭到二半夜才回來?”
歲洱憤憤不平:“我肯定不會真的跑啊,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就在斑斕大世界附近悄悄轉(zhuǎn)悠了起來,我想找到這個幻境系統(tǒng)的大陣眼,然后炸了它!”還咬牙切齒的。
邱意婉忍著笑問:“結(jié)果呢?成功了沒?”
歲洱挫敗不已:“沒……那個斑斕大世界真的好大好大,占據(jù)了整整兩座山頭呢!”
邱意婉倍感意外:“按說如此大的場地,內(nèi)部的幻境空間應(yīng)當(dāng)相當(dāng)敞闊,同時容納百人也不在話下,你竟然都沒能排的上號?”
歲洱嘆息道:“說明去的人多唄,鮫人國實屬人間富貴地,全是腰纏萬貫之人,不然誰去得起?”
邱意婉:“所以你這一天就只在那兩座山頭里面跑了?”
歲洱:“你以為只有跑這么簡單么?那山里還遍布巡邏兵呢,管轄森嚴(yán)得很,我不光要暗中窺視,還得小心翼翼地躲避偵查!
“怪不得要一直穿著這身黑衣呢。”邱意婉又問,“如此辛勞,可有收獲?”
歲洱越發(fā)挫。骸皼]……但我遇到了一個志同道合之人,他也是看斑斕大世界不順眼的,后來我倆就一起在那兩座山里悄悄溜達(dá)了起來,攜手尋找此地的破綻。”
邱意婉猜測道:“是和你一樣對斑斕大世界不滿的顧客,還是眼紅的競爭對手?”
歲洱思索片刻,道:“我感覺都不是,他的氣質(zhì)不俗,不似普通顧客也不似銅臭商賈,但他也沒說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只是在分別的時候給了我一個地址,告訴我如果日后如有線索的話可以去這里找他,而且他人還挺不錯的,還說日后要是在鮫人國內(nèi)遇到了困難也可以去找他。”
邱意婉:“是男是女?大概多大年齡?”
歲洱搖搖頭:“不確定,他用了易容術(shù),看起來是個中年大叔,但真實身份誰能知道呀!
邱意婉總結(jié)道:“所以,你們兩個最后是攜手鎩羽而歸了是么?然后結(jié)成了一個互幫互助的失意者聯(lián)盟?”
歲洱:“……”
歲洱的臉上掛不住:“哼,最討厭你啦!”
邱意婉忍俊不禁:“你好歹也是高貴的狼境公主,偷偷摸摸干這種搞破壞的事情,也不怕傳回家去讓小裴將軍笑掉大牙?”
歲洱的臉頰一紅,拳頭一攥:“哼,我可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小公主,裴越吾要是敢笑話我,我就把他的大牙全部打掉!”
邱意婉又笑了,也不再逗她了:“吃完了沒?吃完了就趕緊去洗漱,換衣服睡覺,明天還得早起上路呢!
歲洱眼睛一亮:“我哥答應(yīng)跟咱們一起回狼境了?”
邱意婉得意洋洋:“我這么厲害,拿捏你哥還不是輕輕松松?”
“嘁,你就吹牛皮吧!”但歲洱還是很開心,“明天什么計劃?”
邱意婉:“你明天早些起,先去北城外等我們,記得把頭發(fā)染回去,免得讓你哥看出破綻!
歲洱:“然后呢,我們就在北城外集合么?”
邱意婉:“到時候你就裝作尋親成功的樣子,激動一些,就好像第一次見到我們一樣,然后我就和你哥介紹說你是我亡夫的妹妹,這樣我們就能順理成章地一起上路了!
歲洱卻擰起了眉頭:“搞得這么麻煩,還繞來繞去的,干嘛不直接和我哥說實話?”
邱意婉不置可否,反問道:“如果現(xiàn)在突然有一個陌生男人出現(xiàn)在了你的面前,說你是他的妻子,一定要你跟他回家,你什么反應(yīng)?”
歲洱認(rèn)真地設(shè)想了一下,實話實說:“我大概會覺得他是個對我不懷好意的可惡人販子。”
邱意婉:“那不得了?更何況我還帶著你和一個小崽子,你哥只會覺得咱們仨是有預(yù)謀的團(tuán)伙作案!
“……”
我竟無言以對。
但歲洱還是覺得有隱患:“可是、可是我哥日后要是知道了那個殺手就是我,只會更加覺得咱們是黑心歹毒的團(tuán)伙作案吧?恐生嫌隙呀!”
邱意婉:“知道這件事的只有三人,歲歲又不會說話,只要你不說,我不說,你哥上哪兒知道去?”
歲洱嘟囔道:“你別把我哥想的那么傻,他厲害著呢!
邱意婉信誓旦旦:“放心吧,絕不會出意外!
然而這世間萬事都不可把話說得太滿,第二天一早,意外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