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一百二十一
頂著赤司的眼神,我抬了抬小臂,遲疑而無聲地打了個招呼。
誒,我完全不想加入這種場景啊······
十二月份的體育館外部,周圍的樹木已經光禿,虬勁的枝條在碧藍如洗的天空下延伸著,幾乎能看清樹干表層每一條粗糙的紋路。
“啊,小影山,你來啦~”
黃瀨涼太順著赤司的視線看過來,欣喜地抬起手臂揮了揮。
他穿著一身干凈利落的藍色運動服,黃發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面容俊美,笑容燦爛明亮得快要把我給閃瞎了。
“······嗯。”
我點了點頭,稍微往黃瀨和赤司那邊走去。
又在十步之外停了下來,雙手不知道怎么擺放,只能揣進口袋里,低聲說道。
“你們繼續。不用管我。”
雖然同時被兩個認識的人看到,再怎么說也沒辦法裝作無事發生,但剛剛那個眾人嚴肅圍觀赤司剪劉海的神奇畫面還是讓我覺得我是不是打擾了什么。
啊,這難道是什么籃球部的神秘儀式嗎?
就像黑尾前輩在比賽之前一定要發表一番血液啊大腦啊之類的熱血發言一樣,說不定籃球部有賽前讓部長剪劉海的傳統呢······
我思索了一下,認為這大概就是真相吧。
雖然根據運動服的顏色, 在場的人應該已經不在一個隊伍了, 但是竟然還會聚集國中時期的隊友做這種事,感情真好啊。
“感覺有點眼熟啊······你是誰?”
那個身材高大到絕對超越了兩米的少年懶洋洋地說道。
他留著達到下巴的紫色中長發,俯視的角度看上去有點可怕,散發著不能招惹的怠惰氣息。
“喔!紫原也覺得眼熟嗎?”
古銅色皮膚的少年也看向了我,他五官硬朗,穿著點綴著紅色條紋的黑色運動服,整個人似乎都要陷入進陰影里了,因此眼白顯得額外分明。
“我好像昨天在哪里見過——啊,便利店的雜志!藝人嗎?”
我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回應,只是朝他欠了欠身,低頭將下巴隱匿在柔軟的白色圍巾中。
因為曲子的爆火,我們樂隊最近確實登上了某雜志的封面,普通地走在年輕人多的地方能認出我們的人也變多了······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穿著橙色運動服綠發高大少年沒有說什么,只是推了推黑框眼鏡。
一旁還有穿著白色運動服的兩人,一個身材高大,一頭暗紅色的短發,另一個則是棕色短發······
不對!
我的瞳孔猛然縮了縮。
在白色運動服的兩人之間,赫然有另一個人的身影!
他有一頭淡藍色的頭發,皮膚白皙,五官清秀,就那樣突兀地出現在了這一群人之中,我直到剛才完全沒有看見他。
“黃瀨君。”
我下意識轉過頭,小聲問道。
“那邊穿著白色運動服的,你能看到的······有多少人?”
“嗯?”
黃瀨涼太疑惑地看了過去,又轉頭回來。
“三個人啊。”
“······呼。”
嚇我一跳,我松了一口氣。
“哲也的話,存在感比較薄弱,在球場上也是十分特殊的能力。”
赤司征十郎輕笑了一聲,對著我頷首解釋道。
“······失禮了。剛剛可能沒注意,還以為出現幻覺了。”
我有些無奈地小聲說道。
抬眼看見赤司的臉,我愣了愣。
紅發少年原本的額發在眉毛以下,柔軟地垂下來,末端幾乎觸及眼睛,整個人顯得有種俊秀溫和的少年氣。
但此刻他隨手一剪的劉海直接到達了額頭的中部,五官能看得更清晰,越發襯托出那雙一紅一金的瑰麗眼瞳。
作為一個打算一生都不放棄M字劉海的家伙,我對劉海是相當在意的,私心覺得長劉海就是比短劉海好看,特別是眉上劉海,簡直是我一生都不會嘗試的災難。
然而換到了赤司的身上,我卻突然覺得······
——“很適合你。”
我看向赤司,有些發愣地下意識說道。
“新的劉海。”
不是說單純地變得更帥了,而是那種眉眼之間展露無疑的狂氣,莫名有一種【啊,是赤司】的感覺。我是認真地覺得很適合他。
原來真的有剪這種劉海也不會丑的人啊,而且還是他自己隨手剪的。啊,這就是臉的威力嗎。
“嘶······”
黑皮少年猛然轉過頭,震驚地看向我。
“真敢說啊,而且眼神不太······咳咳。”
“誒,小影山和小赤司認識嗎?怎么認識的?”
黃瀨涼太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問道。
“在不少場合都碰見過,還挺巧的。”
我想起一開始在會社大廳,之后又在街頭籃球場,會社休息室,音樂會之類的場合竟然都遇見過赤司,頓了頓,如是說道。
“······呵。”
赤司征十郎抬眼看向我,輕輕地笑了一下。
他眉眼舒展,十二月份的陽光映在他那雙格外詭譎的眼瞳,仿佛有光流轉在莫桑比克紅寶石和黃色托帕石之中。
在沉迷寶石之國漫畫的那段時間,我在網上搜索過很多寶石的圖片,當然我沒有見過實物。
但一瞬間我突然覺得,真正的寶石,應該就是【赤司此刻的眼睛】這個樣子的吧。
“謝謝。”
赤司一如既往語氣溫和地說道。
“那個赤司,那個赤司竟然會露出這種溫柔的表情······”
一旁的棕發少年震驚地喃喃道,而他身邊藍色頭發的少年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
“赤司他······本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本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好微妙的措辭。
總感覺這句話的背后好像有什么故事啊。我還在思索著,眼前這群少年簡單告別后就準備離開了。
也對,比賽再過不久就要開始了吧。不過我還以為他們會像我見過的網球部或者排球部一樣賽前動員,彼此鼓勵一下。
果然籃球部的人是有特殊的動員方式吧,比如說剪劉海什么的。
“對了,赤司君。”
即使是我這種聽力,隔那么遠也聽不太清楚。我回想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你剪頭發的時候是不是說了什么?”
我好像聽見了【父母】什么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我也得走了。要來看洛山的比賽的話,可以從二號入口進入。”
赤司征十郎好聽的聲音平靜而溫和地說道。
“好的,我會去的。”
體育館場地很多,多場比賽會同時進行,一場看膩了可以轉頭看另一場,感覺還挺方便的。
我看著赤司征十郎離開的背影,眨了眨眼。
······誒,他是不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將此拋之腦后,跟其他觀眾一起進入了體育館。
——
之后幾個小時,我連續不斷地瞳孔地震著。
那個古銅色皮膚的少年,以及紫色頭發兩米高的少年根本就是在數值碾壓吧?怎么看都是大師段位的玩家來青銅段位虐菜了吧,甚至連禮貌讓分都沒有,對面連一分都沒有拿到,也太夸張了。
黃瀨他的身后真的出現了其他人的身影啊!跟仁王直接變成其他人的幻影比起來各有各的不科學啊!替身嗎?這是替身攻擊嗎?
綠色頭發一副優等生模樣的少年,看上去倒是蠻正常的······你到底是從哪里開始投三分球的啊?站在自家球籃下投對面的籃筐竟然是能投中的嗎?這跟足球門將一腳射進了對面球門有什么區別?
赤司、赤司他在球場上閑庭信步著,對面直接跪下了啊!我已經無力吐槽了。這是什么? Boss的威壓嗎?霸王色霸氣嗎?重力使原來是你嗎?
以及那個存在感稀薄的淡藍色頭發少年。
我麻木地看著他在球場上神出鬼沒。明明籃球場就這么大一點,我卻總是會跟丟他的身影,他就那么突然冒出來,完美地改變球的線路或者進攻,完全像只幽靈一樣。
籃球······原來是這樣的運動嗎······
“媽媽,那個姐姐好奇怪啊!”
“噓,不要看那邊,來,跟媽媽走······”
我拿著筆記本,眼神發亮地看向球場,手上卻飛速地開始記載如同潮水一般襲來的靈感,一邊記一邊發出低低的愉悅笑聲。
我什至有種能直接寫出一整張專輯的錯覺,手腕因為連續不停的動作而變得有些酸痛,我的大腦卻渾然不覺。
真好啊,發光的、熱烈的、狂妄的人。
只是看到,就感覺音樂在從腦子里抑制不住地冒出來,要是真的能截取這份光芒到我的曲子當中就好了。我一瞬間理解了岸邊老師,只恨自己沒有天堂之門。
“抱歉,那個······”
終于,當我停下筆的時候,我才注意到籠罩了我半邊身體的陰影,手腕細微地顫抖了一下。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身材高挑卻相當瘦削,皮膚慘白,黑色的中長發幾乎要垂到肩膀上,穿著黑色的外套和長褲,長長的額發遮掩住了眼神,我看不太真切。
即使我本人也是陰沉的類型,但當這樣一個成年男性站在我身邊的時候,我還是不由自主升起了一點警惕感。
“請問是【Tezasuto】的影山嗎?”
年輕男人聲音細弱地問道,在嘈雜的體育館里,是憑借我的好聽力才能勉強聽清的程度。
“我是你的粉絲,可不可以······給我一個簽名。”
啊,原來是粉絲啊。
我頓時放下心來。
而且人還挺好的,我剛剛正好來了靈感注意力集中,人家還專門等我寫完了才問的。
“嗯,當然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我從我的筆記本上隨手撕下來空白的一頁,問道。
“······”
他第一遍的聲音太小,連我都沒有聽清,抬眼又問了一遍。
“······洋介。”
“洋介君。”
我寫完簽名遞給了他,看著他似乎也有些緊張的臉,嘴角僵硬地上升了幾度。
“謝謝你支持我們。”
年輕男人接過了那張紙,小聲地說了謝謝,就一邊鞠躬一邊走掉了。
籃球比賽要連續打幾天,我心滿意足地將筆記本放進了口袋,跟著其他觀眾一起走出了體育館。
——
回到家那邊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我看了看時間,就敲響了研磨前輩的家門。
“打擾了。”
“喔,你回來啦,靜。”
開門的是黑尾前輩,他笑瞇瞇地說道。
大概是剛訓練完洗了澡,黑尾前輩的頭發現在相當乖順地下垂著。
“······誰?”
我眨了眨眼,問道。
“喂喂,每次看到都一定要是這個反應嗎?”
“嗯。”
我點了點頭,認真地應道,隨即忍不住笑了起來。
第122章
一百二十二
剛從十二月寒冷的冬天回到室內, 迎面而來的溫暖讓我松了口氣。
簡直像是被一層柔軟的毯子包裹起來了一樣,連鼻尖都在進入室內的一瞬間微微發酸。
“······我喬魯諾·喬巴納有一個夢想,就是成為流氓巨星。”
客廳的電視里,頭上有三個金色甜甜圈、身穿胸前有心形開口的粉色衣服少年一邊扯著衣領,一邊神色堅定地說道。
名場面啊。
我聽見了一聲愉悅的輕哼。
研磨前輩正盤腿坐在沙發上,轉頭看向門口的我的時候,嘴角淡淡的弧度還沒有放下。
他洗完澡后潮濕的頭發被隨手扎在了腦后,露出尚且泛著淺粉色的耳朵,發根的黑色部分已經變得越來越長了。
“啊,歡迎回來。”
研磨前輩眨了眨眼, 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平靜地說道。
室內的暖氣開得這么足,他只穿了T恤與短褲,左手手指微微彎曲,右手拿著用來打磨指甲的修甲棒。
大概是打排球的人之間常見的習慣吧。就連看上去完全不會講究的飛雄, 也會細致地修剪指甲并且打磨外緣。
雖然研磨前輩這么做的時候,總會讓我想到【貓在自己給自己剪指甲】這種奇怪又有點好笑的場景。
“我回來了······不對,這不是你家嗎。”
我一邊摘圍巾脫外套,一邊吐槽道。”明明我也沒有來過幾次。”
雖然是研磨前輩的家,但黑尾前輩對室內的布局顯然相當熟悉。他隨手接過了我的外套,打開了玄關旁的一扇小門,將外套放進了小型的衣帽間里。
“確實, 你只來過兩次。”
研磨前輩淡淡的聲音從客廳處傳來,莫名讓我覺得好像是在怪我。
“我倒是經常去你那邊。”
“······高中生會去獨居的朋友家里, 而不是有家長的場合, 這種事情很正常的吧。”
我回想了一下研磨前輩的父母招待我時的畫面,無奈道。
真要說的話我確實更常拜訪黑尾前輩的家里。因為黑尾先生工作繁忙, 經常加班,又是單親家庭,家里一般只有前輩和祖父祖母。
研磨前輩的父母都是大型商社的職員,雖然也會加班,但一般晚餐時間都會回到家里。
兩人的性格都相當友好溫和,很開明,對研磨前輩也不會施加什么嚴厲要求,其實并不難相處。
但我總能從那兩人身上感受到身為成熟的東京社會人、富有協調性和柔軟性的一面。完全是我會感到敬畏的成年人類型。
“不過這幾天研磨的父母都不在。”
黑尾前輩也放松地坐在了沙發上研磨前輩的身旁,修長的雙腿向前隨便地交疊著,笑瞇瞇地說道。
“因為排球訓練沒辦法一起去箱根泡溫泉,真可惜啊,研磨。”
“無所謂。”
研磨前輩一邊不緊不慢地磨著指甲,一邊淡淡地說道。
“只是泡在熱水里而已,泡澡也是一樣的······而且再過不久,就是跟翔陽他們的比賽了。”
“溫泉嗎,我也想去啊。”
我也坐了下來,頭向后仰,直到脖子那里傳來了兩聲噼里啪啦的脆響,滿足地感嘆道。
“不過沒想到你們兩支隊伍真的能在賽場上遇見啊。這就是那個,【垃圾場的決戰】,對吧。”
還真是奇妙又貼切的起名方式。野貓和烏鴉的對決嗎。
“雖然從我* 的立場來說,很想讓你們雙方都能贏,不管是誰輸感覺都會難受啊······”
我懶洋洋地癱在了沙發上,打了個哈欠,說道。
“不過我也只是圍觀而已,位置差不多就是垃圾場里的垃圾的位置吧。”
“就那么靜靜地呆在那里,與世無爭,真好啊,垃圾······”
啊,突然進入了這么溫暖的室內,我都有點困了。
“你在說什么啊。困了嗎。”
黑尾前輩偏過頭看著我,笑了笑。
客廳昏黃的燈光打在他還濕著的黑發上,發絲柔順地垂了下來,泛著微微的光澤。
然而電視冷藍色的熒光映在他的臉上,勾勒出側臉的線條,原本隨性的氣質帶上了些奇妙的氛圍。
我突然想到,作為高三年級的主將,很快排球部的比賽過后,黑尾前輩就會參加大學的招生考試,明天四月份的時候就會成為一名大學生了啊。
不知道大學食堂是什么樣的,會不會很大······
“啊,餓了。”
我瞇著眼睛喃喃道。
“困了,但是餓了。可惡,這種總是不知道該先解決哪件事情的疊加態······”
迷迷糊糊的,我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
醒來的時候,電視里的JoJo動漫還在放著。聲音并不大,不如說有穩定的背景音反而更好睡了。
劇情已經進展到了布加拉提打賽可的地方。作為親衛隊中的一員,賽可這個角色的設定并不扎眼,但我對他印象很深刻。
因為他的替身叫······
“ Oasis ,什么時候能復出啊。”
咬字極其含糊不清,這就是我睡醒之后的第一句話。
綠洲(Oasis),一支我很喜歡的搖滾樂隊。曲子是相當有代表性的英國風格,有精彩的吉他連復段,表演極其富有魅力,是連演出車禍都很有魅力的程度。
我期望綠洲復出的程度就像我期待富堅老師復刊的程度一樣,雖然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
“醒了?”
研磨前輩就坐在我身邊。見我睜開了眼睛,他略微低下頭,發尾也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掠動,如是問道。
“晚餐是蛋包飯。現在要吃嗎。”
“······吃。”
聞到空氣中飄著的食物香氣,我頓時清醒了一點。
我還以為是他們吃完了給我留了飯,然而我眼睜睜看著研磨前輩走到了廚房的區域,打開了冰箱,看上去是準備打雞蛋。
“啊。不用現做的,太麻煩了。有面包什么的嗎,我隨便吃點就行。”
我站起身來,不好意思地說道。
“只是雞蛋的部分。”
研磨前輩轉過身,那雙瞳孔細小的眼睛看向我,認真地說道。
“蛋包飯里面是小黑做的番茄雞肉調味飯,如果很餓的話可以先吃那個。”
“嘛,研磨雖然不怎么會做飯,但是蛋包飯的雞蛋他意外地很拿手哦。”
坐在餐桌旁的黑尾前輩抬起頭看向我,笑了笑,說道。
“是那種在鍋里還可以滾動的狀態,剛出鍋的時候最好吃了。”
“誒······”
我走到了廚房的區域,好奇地看著研磨前輩的動作。
他在金黃的雞蛋液里加了牛奶,快速地攪動著,然后往平底鍋里放了一小塊黃油,做蛋皮的時候用不斷用筷子推著鍋中的蛋液。
再輕輕一顛鍋,蛋皮就交疊了起來,形成了油管上幾百萬再生數的視頻里那種完美的狀態。
整個過程只有幾分鐘,相當快速,而且研磨前輩的動作全程不慌不忙,連小臂動的幅度都在最低限度。
明明按理說是相當容易搞砸的料理,研磨前輩做的時候看上去卻輕松極了。尤其是他半垂下眼睛看著鍋里那個淡淡的表情,以我的標準來說簡直就是大廚級別的余裕。
金黃色的雞蛋在平底鍋里順滑流暢地滾動著,被他準確地放在了盤中的番茄雞肉調味飯上。
再用刀輕輕一劃,雞蛋的兩邊頓時自動滑下,蓋在飯上,最后擠上番茄醬。
“金、金色傳說?”
我從研磨前輩那里接過了勺子,嘗了一口,隨即安詳地閉上了眼睛,如同成佛了一般。
“超級好吃,神······”
“太夸張了吧。”
研磨前輩將手肘撐在流理臺上,手托著臉頰,看著我吃飯的樣子,很輕地笑了一下。
“完美熟度的雞蛋,熱氣騰騰又有牛奶和黃油的香氣,配著略帶酸味的番茄調味飯,雞肉稍微冷一點更多汁了,咀嚼的時候超絕好吃。”
我咽下一口飯,嚴肅地說道。
“整體的口感要比喻的話,【就像翱翔在山中的金色巨龍,我舌頭感受到的,就是這種景象】······”
“啊,連中華小當家的臺詞都出來了嗎。”
研磨前輩看向我,眨了眨眼,無奈地說道。
“就是普通的蛋包飯而已。”
“真懷念啊,我和研磨第一次一起做蛋包飯,還是小學六年級的事情吧。”
黑尾前輩也笑了笑,嘴角略微勾起,感嘆道。
“因為很簡單,家長不在的時候就會做來吃,不知不覺就變成習慣了······”
“是因為吃習慣了,所以才意識不到有多好吃吧。”
我快速地吃掉了半盤,終于覺得飽了一些,抬起頭認真說道。
“決定了!作為回禮我請你們吃壽司吧,或者懷石料理?米其林?最近聽會社的前輩推薦過好像很厲害的店······”
“總之得是震撼級別的好吃才行。那樣的話,你們多少能體會到我現在的心情吧。”
“誒,有這么好吃嗎。”
黑尾前輩直接笑了出來,只是看著我。
那雙深棕色的眼睛在暖黃色的燈光下顯得顏色稍淺,因此顯得格外溫暖。
“每次稍微放松一點,說話的方式就會變得很夸張啊。”
研磨前輩淡淡地評價道,但揚起的嘴角還是暴露了他現在心情不錯。
十二月的夜晚,窗外的天空已經一片漆黑了,靠近窗玻璃的地方能感受到冬日的寒意一點一點滲透進來。
然而室內的溫度相當溫暖,客廳的燈光同樣是暖色調,背景音是電視里的動漫。只是隨便聊點什么,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
我的手機就放在不遠處的桌子上。屏幕時間長到超乎尋常的我,此刻卻完全不想翻過手機看到時間。
啊。
這樣的時間,要是能再長一點、再長一點就好了。
第123章
一百二十三
結束樂隊的排練和vtuber的3D工商配信之后, 已經是天黑的時間了。
冬季的天空總是黑得很早。呼出的白色吐息在黑暗中如同煙霧一般消散,街道在微弱的路燈光線下顯得格外寂靜。
我背著電吉他的黑色琴箱,雙手揣進外套的口袋里,慢悠悠地往體育館走去。
我最近很喜歡穿這件外套。外套兜帽的邊緣有一圈毛邊,毛的尖端是白色,底部則是深灰色。雖然并不能起到御寒的功效,但看上去毛絨絨的,摸起來也很舒服,總有種會變暖和的心理作用。
今天事情太多,我本來沒打算來看籃球比賽的。
但黃瀨跟我說他今天的比賽,對手是灰崎。
嘶······我考慮了一下。就算黃瀨輸了,我也可以以灰崎受害者同盟的立場進行一些鼓勵,而如果黃瀨贏了,我就能看到灰崎的笑話了。
畢竟那個家伙,在各方面都很完蛋, 只有籃球這一點還算拿的出手啊。
起碼我是沒見過他輸球的,所以說實話有點想看一下。
“哼哼,卡點到了,不愧是我······”
我已經走到了體育館的背面,一邊刷著推特一邊看了一眼時間,心情輕松地想道。
——“你在干什么?你是誰啊混蛋!”
一聲幾乎有些嘶啞的大喊聲突然從不遠處傳來,嚇了我一跳。
我下意識抬頭向那邊看去,在看清那個場景的一瞬間愣住了。
這是在······做什么?
喊出聲的是一個暗紅色頭發、小麥色皮膚的高大少年。
他穿著白色的運動服,大概是參賽的籃球選手。旁邊還有一個穿著紫白相間運動服,弓著身子,一手捂住腹部的少年。
而他大喊的對象穿著紅色的運動服,正單手禁錮著一名女性的脖子,硬生生將她舉離了地面!
那名女性是個金發白膚的外國人,雙手用力地抗拒著那只手,全身都在顫抖,看上去十分痛苦的樣子。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快速點了兩下,身體比我腦子反應還快地準備報警。
看到那個正在實施暴力行為的家伙的側臉,我瞳孔一縮,下意識說出了那個名字。
“······灰崎?”
明明聲音并不大,在這個距離下不應該能聽得清,但那人還是猛然轉過了頭。
體育館外冷白色的街燈下,我終于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皺起的眉頭,挑釁上揚的眼角,以及稍微張開卻又什么都沒說的嘴唇。
灰崎祥吾注視著我,表情似乎怔住了。
上次見到他還是國中時在帝光的時候。當時灰崎的頭發還是跟小學時一樣的灰色短發,身型也有種少年抽條時期特有的修長。
然而此刻在我眼前的家伙已經完全長成成年人的體型了,肩膀寬闊,異常高大,還留了好像是臟辮一樣的造型,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糟糕不良的危險感。
“······靜。”
他看著我,皺著眉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也只是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就在此時,金發白膚的女性在空中懸著的腿踢出了一個相當有力的飛踢,直直往那個家伙的臉上襲去!
灰崎為了躲避下意識放了手,但是因為之前在分神,還是被那名女性的膝蓋重重地打到了側臉。
隨著他吃痛的嘶聲,金發女性落在了地面上。動作敏捷,看起來應該沒有受到什么嚴重的傷,我稍微放心了一點。
“阿列克斯!你怎么樣,還好嗎?”
一旁的兩個少年連忙問道。暗紅色頭發的少年依舊氣不過,想向灰崎打過去,而另一個少年阻止了他,他臉上還有被打的紅色瘀傷。
“不要打架,球員在這種地方打架,連累······”
說起來,灰崎這個家伙的比賽不是馬上就要開始了嗎。
竟然還有這個閑心在外面不僅打其他球員,還用暴力對待那名叫阿列克斯的女性嗎?
我用完全無法理解的眼神看向眼前這個人,已經顧不上會激怒他了,只是震驚地眨了眨眼,語氣中全是【神經啊】的具像化。
“······雖然一開始就對你這個家伙沒有任何期待。”
我直視著灰崎的眼睛,語氣冰冷地緩緩說道。
——“啊,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惡心啊。灰崎。”
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整個場面安靜了一瞬。
灰崎祥吾似乎細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隨即大步向我這邊走了過來,直到他站在我面前不足半米的地方。
他背對著路燈冷白的光線,在我的身上投下一片陰影。我抬起頭看著他的臉,那雙深色的眼睛在一片昏暗的陰影中顯得格外清晰。
“你不怕我。”
灰崎站在我的面前,太近了,仿佛我旁邊的溫度都升高了兩度。
“為什么?”
他的嘴角露出了那個相當標志性的、仿佛對一切都持有反抗與不屑態度的笑容,雙眼緊緊地盯著我,挑釁一般說道。
“你剛才也見到了吧······我不是不會對女人動手的類型。”
“嗯,你打吧。”
灰崎聽到了我的話,愣了一下。
“我做好暈倒的準備了。警察局見,或者醫院見。”
我閉上了眼睛,淡淡地說道。
我對自己的體力非常有自知之明。不管是還手還是逃跑,我的勝算都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突如其來的,我陷入了一種毫無動力的【啊,隨便吧】的狀態。
算了。擺了。
嘛,如果灰崎真的決定再次傷害我,我好像也沒什么能有效反抗的手段。不過在灰崎的身后,那兩個少年正在很近的距離警惕地看著他。
二對一的話,就算我受傷也不會被打死。應該吧。總之還行。
“為什么······為什么你這么鎮定啊,明明只是個軟弱膽小的家伙而已,為什么······”
灰崎卻莫名其妙語氣激動了起來,那張原本還算得上能看的臉上表情猙獰,像是被我的反應激怒了。
“為什么這么鎮定?”
我喃喃著重復了一遍他的問題,隨即輕笑了一下。
真搞笑啊,這個問題問的。
“當然是因為,如果對象是你這種有暴力傾向,毫無自控能力,性格又糟糕透頂的家伙的話······不管做出什么事情,我都不會奇怪啊。”
我看向這個曾經無數次出現在我轉變為噩夢的美夢中、后來又刻意被我的大腦遺忘的人,內心懷著巨大的惡意,笑著抬起頭,緩緩說道。
——“灰崎祥吾,你是個無可救藥的爛人啊。”
“死了會直接下地獄吧。這也是你活該的事情。”
我思索了一下,嚴謹地補充道。
“啊,如果地獄存在的話。”
灰崎睜大了眼睛,咬著牙關,那只剛剛還在施暴的慣用手似乎有些顫抖地向我伸來。
果然嘴炮還是行不通嗎。
雖然我倒也沒有嘴炮,只是抱著單純的惡意挑釁挑了個爽而已。
我已經準備好了接受疼痛,然而他的手猛地一揮,接住了從側面飛來的······一個籃球?
“黃瀨,涼太。”
灰崎轉過頭,幾乎是惡狠狠地喊出了黃瀨的名字。
我向那個方向看去,穿著藍色運動服的黃發少年并沒有看灰崎,反而是看向我,有些歉意地開口說道。
“抱歉吶小影山······聽你說話太專注了,忘了還有這個家伙的存在了。”
冷色調的路燈光線下,黃瀨的淺色頭發被染上了一層光芒。
他笑著看向我,那雙睫毛纖長的蜜糖色眼睛含著笑意,相當友善可親。
啊,雖然他剛剛說的話也在挑釁就是了,本質上完全不友善。
“小影山?”
灰崎祥吾挑了挑眉,用不善的眼神看向他,重復了一遍。
“黃瀨涼太?”
暗紅色頭發的少年顯然是認識黃瀨,愣了一下,問道。
“你認識這個家伙嗎?”
“當然認識······灰崎祥吾,以前也在帝光。在我來之前,是帝光的主力。”
黃瀨涼太瞇了瞇眼,介紹道。
“因為霸凌和暴力行為,被小赤司強行退部了。被我頂替后就再也沒出現過。”
“我本來就是首發。在我離開之后,突然就有什么【奇跡的世代】的說法,真是令人不爽啊。”
灰崎祥吾看著黃瀨,嗤笑道。
“你從來都沒贏過我,竟然還敢接下這種名頭。沒關系,今天之后,我就會從你那里把本來就不屬于你的東西······全都搶回來。”
原來是舊怨啊。
跟灰崎結下舊怨的人,應該很多吧。
寒風在我的耳邊呼嘯而過,卷起我的發梢,我握在電吉他肩帶上的手稍微調整了一下位置。今天果然還是有點冷。
“總之如你所見,這個人有能力,但腦子也有病。”
我聳了聳肩,對著暗紅色頭發的少年淡淡地說道。
“我真的很想看到他輸得哭出來的樣子······雖然這是不可能發生的。”
“哈?當然了,因為我不會輸啊。”
灰崎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向我,甚至忽略了我的前半句話。
“不。”
我歪了歪頭,相當認真地說道。
“因為你對籃球根本就無所謂吧,只是打發時間而已,輸了也頂多只會破防生氣吧。”
“真正熱愛一項運動的人是什么樣子的,我可是見過的。”
我想起那一幕幕令我印象深刻的場景,無聲地笑了笑,感嘆道。
“啊,你怎么可能有【真正愛著】的事情呢,灰崎?對你這種人來說也太奢侈了吧。”
灰崎渾身一震,似乎要向我伸手。
然而黃瀨握住了他的手腕,隨即狠狠地甩開了。
“我會贏的。”
黃瀨涼太如是說道,路燈下,他蜜糖色的眼睛耀眼得像是有光芒在流轉。
“雖然不知道會不會哭出來,但我會讓你輸得很難看的,祥吾君。”
“我漂亮地勝利的樣子,應該會比這個家伙難看的樣子更值得被你看到吧。”
黃瀨涼太看向我,笑著說道。
“所以小影山,待會兒除了祥吾君輸的樣子······”
“也看看我吧,好嗎。”
他眨了眨眼,懇切地說道。
第124章
一百二十四
直到我坐在了體育館的座位上, 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都還是想感嘆一句。
“······黃瀨那個家伙,思維也太跳躍了吧。”
在那種氣氛緊張的場景下,竟然能說出那種我聽上去絕對是在撒嬌的話嗎。真想知道他大腦究竟是個什么構造啊。
我看向球場上那個脫去了外套,只穿著籃球背心做最后熱身的黃發身影,心想。
啊,不過因為這個家伙,我腦內翻騰起來的黑色情緒突然就被打斷了。
這場比賽即將開始,看臺上坐著不少觀眾,交談聲讓整個場地都變得有些燥熱起來。
中心的籃球場上, 兩隊的球員已經準備就緒。明亮的燈光打在木質地板上,折射出白色的光帶。
“我果然還是覺得, 我們現在就應該去舉報灰崎的暴力行為······”
我看向身邊的金發女性和兩個少年, 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
“說什么【想要跟灰崎比賽然后贏下他】 ,灰崎剛剛的行為就應該直接禁賽吧。”
“雖然如果作為受害者的你們真的同意黃瀨的說法,我也沒有立場說什么······但我想確定一下,你們不是因為被剛剛黃瀨的氣氛裹挾才答應他的吧,那個家伙真的有種莫名其妙的感染力······”
我輕咳了兩下,才發現大概是今天話說太多了,自己現在的聲音已經有點沙啞了。
“不用擔心。”
阿列克斯偏頭看向我, 粉紅色的眼鏡框后是一雙屬于外國人的碧綠眼睛。
“那個叫灰崎的家伙,說什么自己是因為違規行為退部,不是因為實力不足,嘖,如果不讓他在球場上輸個徹底,他大概還會是這種囂張的樣子的吧。 ”
“我也同意阿列克斯的說法。”
冰室辰也微笑著說道。
“有些事情可以用籃球來解決······起碼我一直都是這么認為的。”
他面容精致,黑發垂下來略微蓋住了左眼,右眼下方有一顆淚痣。然而他的眼角和嘴角還有灰崎留下的紅色瘀傷,我光是看著都覺得痛。
剛才做了個簡短的自我介紹,我才得知看起來很年輕的阿列克斯實際上并不是高中年紀。她曾經是一名WNBA的職業籃球運動員,因為視力問題才退役做了教練。
被打傷的冰室辰也和暗紅色頭發的火神大我都是阿列克斯的徒弟,也都參加了這次的冬季杯,聽上去是堪比親兄弟的關系。
“火神!”
我順著呼聲傳來的方向看去,是個跟火神穿著同樣運動服的少年。那邊一群少年看上去都是跟火神一隊的隊友。
“······那我就先過去了。”
火神大我站起身來,低頭看向阿列克斯和冰室辰也,如是說道。
“嗯,好。”
阿列克斯笑了笑,但冰室只是點了點頭,神情并不自然親近。
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但大概是有些摩擦吧,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出于禮貌轉過了頭,只是看向球場的方向。
海常高校vs福田綜合的比賽,正式開始了。
——
一上來就是火藥味極濃的正面沖突,灰崎連過幾人,連自己的隊友都直接撞開,而黃瀨在他扣籃的關頭狠狠地蓋帽了下來。
我將電吉他的琴盒放在地上,搭在上面的雙手不由得緊了緊。
比起隔著一層網的網球或者排球,籃球這種身體直接對抗的運動,看上去果然要暴力得多啊。
“不離得更近一些看嗎?”
坐在我身邊的阿列克斯用手指托著臉頰,側過臉問道。
“親屬一般都坐在前排。”
“親屬······”
我無奈地低聲說道。
“我跟黃瀨并不是那種關系。只是朋友。”
說完我又想起了什么,不自覺嗤笑了一聲,說道。
“跟灰崎的關系,算是有仇。”
“誒······”
阿列克斯充滿興味地應了一聲,看到場上的情景,挑了挑眉。
“那兩個人的學習速度都很快啊,其他人剛剛才用了的技巧,馬上就能模仿用上了。”
我聽著作為前職業球員的阿列克斯解釋著什么拋投什么□□過人,雖然我沒有那個眼力分解出實時的動作,但內心還是感到了淡淡的震驚。
啊咧,這種程度的【模仿】應該不是那么常見的能力吧,我身邊出現模仿系的概率是不是有點高······
“所以說灰崎的能力和黃瀨是一樣的嗎。”
我看向場內焦灼的賽事,問道。
“還是有區別的。”
阿列克斯稍微抬了抬眼鏡,瞇著眼說道。
啊,黃瀨的投籃沒有中,這是連續的第二次了。
我愣了一下,才聽到了身邊阿列克斯的解釋。
“那個叫灰崎的家伙,在使用別人熟悉的技巧時,會改成他自己的節奏。”
阿列克斯淡淡地說道,那雙碧綠的眼睛眸光平靜。
“雖然只是細微的差別,但如果被這種差別影響到了,就會無法正常地按照自己的節奏來······比起模仿,更像是【搶奪】吧。”
——
比賽進入到第二節,局勢已經完全倒向灰崎所在的福田綜合了。
我看向剛剛變成61:53的計分牌,皺了皺眉。
灰崎那家伙,從比賽一開始就在肆意地進攻,連隊友的球都搶。按理說到現在體力消耗已經相當大了,但依舊絲毫不顯頹勢。
反觀是海常這邊,包括黃瀨在內的全員動作越來越被局限,似乎是被灰崎的【搶奪】影響得不淺。
“啊,黃瀨那小子。”
本來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的阿列克斯突然眼神一凝,說道。
“原來腳踝上有傷啊······太早了吧。不過是高中生而已,倒是好好保護身體啊。”
“嗯?”
我看向黃瀨的腿部動作,雖然原來并沒有發現有什么不對,但現在帶上了【他腳踝受傷了】這個結論再看······
好像真的受傷了。
阿列克斯有著作為職業選手的眼力,我不由自主就相信了她的話。
況且······這也并不是我第一次看見不顧自己身體的運動笨蛋。
“一個兩個,都這樣。”
我極其小聲地喃喃道。阿列克斯沒聽清我說了什么,發出了一聲疑惑的鼻音。
要想爭奪勝利,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因為這是競技體育。這種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但有些時候我會覺得,像研磨前輩那樣平時打打養生球,或者像黑尾前輩那樣努力卻不超負荷地訓練,不也挺好的嗎······雖然這只是我自私的想法。
啊,要是我能真心地說出鼓勵的話就好了,或許這才是已經下了決心的人需要的東西。
我的目光一暗。
但也不過只是幾句話而已,又能有什么用呢。
所以大概是無所謂的吧。
不管此刻運動場上的家伙在經歷著什么,我也不過······是個觀眾而已。
——“我相信你,黃瀨君!”
旁邊的觀眾席上突然傳來了一個少年的大喊聲。
我抬眼一看,啊,是那個存在感很弱的淡藍色頭發少年。原來他就坐在火神的旁邊啊,我都沒注意到。
場上的黃瀨涼太愣了愣,抬起眼看向那個少年,然后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也愣了愣。
明明比分還輸著,說不定還帶著傷。
喂喂,那個笑容也太燦爛了吧,黃瀨那家伙······
簡直燦爛到,有點讓人想哭的程度。
——
仿佛真的是那個淡藍色頭發的少年帶來了什么變化,場上的黃瀨涼太重振旗鼓,局勢發生了改變。
“喔。”
一旁的阿列克斯稍微坐直了一些,帶著些興味地說道。
“變得有意思起來了······一開始模仿的都是些【正常運動員需要努力習得】的技巧,本質上就是學得快而已。”
“但是剛剛那一招,模仿的是那個可以全場投籃的小鬼吧。這可不是努力就能學會的東西啊。”
我看向場內,黃瀨正投進了一個三分球,而灰崎粗重地喘息著,看上去一副感到了威脅的樣子。
灰崎那家伙相當易怒,自尊心很高,也很不會控制自己的情緒,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去控制吧。
“······所以稍微受到點刺激,就容易著急啊。”
我瞇了瞇眼,喃喃道。
“逆轉了!海常逆轉了!”
隨著解說員激動的聲音,觀眾席上沸騰了起來。
最終的比分停在了72:75,是海常的勝利。
黃瀨涼太跟隊友擁抱在了一起。體育館的燈光下,他淺色的頭發和陽光的笑容顯得格外耀眼。
在一片歡呼聲中,我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聽見阿列克斯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灰崎那家伙,最后是不是踩了黃瀨一腳?還是他受傷的那只。”
“啊。”
我轉過頭去,回想了一下,但并沒有注意到。
“距離隔的這么遠,裁判也沒有喊······”
阿列克斯聳了聳肩,說道。
“所以說打籃球才很容易受傷啊。賽場上被攻擊太正常了,我就習慣性懷疑一下,希望是我看錯了。”
我皺了皺眉,看向正在離場途中的黃瀨。
他正伸出一只拳頭,向淡藍色頭發少年那邊觀眾席遙遙示意。汗水從他的臉側滑下,手臂線條清晰可見。
黃瀨他可真適合站在光里啊。
嘛,這個結局也算圓滿了。不過灰崎真的踩了他嗎,話說打人沒受到報應這件事也讓我很不爽······
我背上電吉他的琴盒,從二樓一個沒什么人的出口出去了。
一出體育館,冬季夜晚的寒冷空氣吹在了我的臉上。我站在臺階上圍著圍巾,突然注意到了不遠處的灰崎。
灰崎、灰崎他被什么看不見的東西襲擊了!
漂亮的拳擊,灰崎祥吾以一個臉被打歪姿勢倒在了地上。
那一瞬間,我的大腦里劃過了無數關于超能力啊鬼啊之類的故事。但是就算是鬼也應該是個好鬼吧,這就是報應啊!
直到我看到了灰崎身邊出現了一道白色的吐息······我定睛一看。
啊,原來是赤司剪劉海現場那個古銅色皮膚的少年,還穿著黑色的運動服。
不是超自然現象啊······雖然他看不到,但我還是雙手合十,相當虔誠地拜了一拜。
謝謝你,蝙蝠俠!
第125章
一百二十五
“誰在那里?”
簡直宛如動物的野生直覺一般,黑皮少年猛地轉身抬頭,看到了站在臺階上的我。
“······打擾了。我什么都沒看見。”
我慢吞吞地下了臺階,聳了聳肩, 如是說道。
冬日的夜空清澈而高遠,冷空氣緊緊包裹著身體的每一寸。只是在室外這么一會兒而已,整理圍巾時碰到自己的頭發,發絲的溫度跟手指相比已經冷得驚人了。
不久之前,我還身處人聲鼎沸、燈光明亮的體育館內部,周圍的一切都熱鬧極了。
現在卻如同祭典煙花秀結束后一般,突然就寂靜了下來。
我背著電吉他的琴盒,雙手揣在口袋里。黑皮少年用那種大型肉食動物的眼神盯著我看了幾秒,隨即神情有些松動。
大概是對我還有點印象吧, 于是他點點* 頭, 示意讓我走。
“靜······”
在一片安靜之中,躺在地上的灰崎祥吾勉強睜開了另一只沒被打到的眼睛, 看了我一眼,然后用不良少年那種嘲弄挖苦的腔調說道。
“哈,你現在一定很得意吧。”
明明是在對我說話,但灰崎并沒有看著我,也沒有站起來。
反而抬眼看向漆黑的夜空,語氣中全是充滿惡意的刻薄嫌棄。
“滾吧······別讓我再看到你。”
這個家伙, 是在對我說滾嗎。
“真是令人火大啊, 這種語氣。好像我才是做錯了事情的那方似的。”
我停下了離開的腳步,低頭看著浪費地面空間的灰崎,淡淡地說道。
“從始至終都是你自己有問題吧, 【祥吾】。”
“喔。”
灰崎閉了閉眼,低低地笑了起來。
“這個稱呼,倒是好久沒聽到了。怎么,是在可憐我嗎?”
“你有什么值得讓我可憐的要素嗎······只是第一次看到你狼狽成這種樣子,心情不錯而已。”
我抬頭看向那個黑皮少年,點頭致意道。
“謝謝。”
“啊,不用謝。”
黑皮少年撓了撓頭,直率地說道。
“我也只是想打他而已。”
比起走整理證據然后向誰舉報的流程,有些時候以牙還牙要來得更快嗎······這個世界,果然還是有野蠻的一面的啊。
也確實,如果換成我這種沒有武力值的家伙,大概是無法讓灰崎像這樣直接付出代價的。
“這應該就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
我低下頭俯視著灰崎,笑了一下,說道。
“下次就算是能看你笑話,我也不會來了。我現在有更多更值得去做的事情。”
“最后的機會了,不打算對我道歉嗎?”
雖然無法理解他這種家伙的大腦回路,但是這次見面,以及帝光那次,我總覺得灰崎多少對我懷有一點歉意吧。
只是一聲道歉而已。
我心想。
如果灰崎現在道歉了,我就把他從【跟我有仇】的關系提升到人品爛且暴力的【陌生人】。
總歸以后也不會見面了,我自己也不想繼續懷著無謂的恨意。
——“道歉······怎么可能啊!”
灰崎頓了一下,突然翻身起來。
黑皮少年見狀警惕地上前了一步,但灰崎只是站在原地定定地看向我,嗤笑著說道。
“別以為你搞了個樂隊就變成什么厲害的人了,靜。”
“不過只是個怕我怕到連說話都不敢,被騙了還像個傻子一樣當我的跟班,連報復的拳頭都輕得微不足道的弱小草食動物罷了,而且一臉陰沉的樣子完全不可愛······”
“我不會對你道歉的,廢物,滾吧。”
灰崎祥吾一手插在運動褲的口袋里,一手對我比了個中指,挑釁一般說道。
“傻逼。”
我看著他,緩緩吐出了這個稱呼。
我抓著電吉他的肩帶就想離開,走了幾步,還是沒忍住轉過身,說道。
“我那時候根本沒有怕你,就是覺得相處不來而已,而且我本來就不喜歡跟別人搭話。也沒有當你的跟班······只是腦子進水真的把你當成朋友了,對朋友好一點很正常吧。”
“打你打得不夠重你還不樂意了,抖M嗎。”
我突然意識到我根本沒必要為這個不知悔改的混蛋浪費時間,嘖了一聲,淡淡地說道。
“算了,是我眼瞎。”
“總之永別了,爛人。”
說完,我沒有回頭地走了,只留下一個豎起中指的背影。
——
籃球的冬季杯只剩下最后兩天。
一開始五十支隊伍的壯觀景象,幾天之間就走到了只有四支隊伍的現在。明天晚上的半決賽是城凜vs海常,秀德vs洛山。
黃瀨涼太所在的海常高校是神奈川有名的強校,赤司征十郎所在的的京都洛山高校至今已經拿了五年大滿貫冠軍,位于東京都的秀德高校據說也是老牌的強豪。
回到家里,我刷著牙,順手翻了一下關于冬季杯比賽的報道。
今年秀德的明星選手是【奇跡的世代】中擁有超遠程投籃能力的綠間真太郎,就是那個優等生模樣戴著眼鏡的綠發少年。
與這三所強校相對的,是立校時間只有僅僅兩年,教練是名高二年級學姐的誠凜高校,被報道稱為【奇跡的新星】。
那個暗紅色頭發的火神大我,以及那個在觀眾席上鼓勵了黃瀨的黑子哲也,都是這支隊伍的首發。
今天還是會鼓勵的朋友,明天就變成了對手嗎,感覺可以寫成歌詞······
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我漱了漱口,然后接起了電話。
“小影山,你到家了嗎~”
電話那頭是黃瀨涼太聽上去一如既往輕浮的聲音,他顯然心情不錯。
“嗯,已經到家了。”
我頓了頓,真心實意地說道。
“今天的比賽很精彩,你很厲害。”
“誒,我好高興!具體是哪里厲害呢,多說一點嘛小影山!”
我幾乎能想象出黃瀨涼太說出這話時笑瞇瞇的表情。喂喂,聽到夸獎會直接要求對方說更多的家伙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啊。
“······全場都很活躍,明明體力消耗應該很大,但還是不斷出現新的招數,有種深不見底的感覺。”
我思考了一下,認真地說到。
“團隊協作的意識也很厲害,配合的時候看上去真的很流暢。面對灰崎的壓力也很堅韌地反擊了。”
這場比賽之后,我對黃瀨涼太的看法確實產生了一些改變。
根據報道,黃瀨涼太是國中二年級才開始打籃球的。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順利做到全國聞名的程度,絕對是天賦很高的天才類型。
雖然有些失禮,但我擅自以為黃瀨會是更輕浮隨性的人。
說不定對前輩也沒什么尊敬,比起團隊的配合會更注重自身的表現。
然而他明明已經是天才了,既能堅韌地面對壓力和劣勢,又能跟隊友達成高水平的合作······這不是超級厲害的嗎。
“被全方位地夸了······有點不好意思。”
黃瀨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夾雜著微微的雜音,有種失真的質感。
——“真的,有在看著我啊。”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尾嘆息一般拉長著,似乎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滿足。
大概是聽錯了吧,因為黃瀨的聲音就突然活力滿滿了起來。
“說起來,小影山面對祥吾君的時候真的超帥的!聲音,表情,說的話,整個人都像是電影里面的主角一樣。”
“如果是電影里的主角的話。”
黃瀨涼太的聲音頓了一下,隨即感嘆道。
“相當讓人心動啊······那種場景。”
我張了張口,想說明明這個家伙贏了比賽后對著觀眾席遙遙碰拳的樣子,才是電影主角的感覺吧,甚至還有體育館自帶的明亮打光。
但說出來的話感覺有點像商業互吹,所以最終我還是沒有說出口。
——
第二天上午。
寒冷的天氣總是讓人特別想吃點甜的。雖然我一直都在吃甜食,但是愿意讓我在這種溫度下出門,那可不是一般程度的渴望。
我前不久刷到了一家新開業的咖啡店,視頻里有挺多種類的甜品,而且離我的公寓不遠。
唔,去看看吧。
穿上厚外套,裹好圍巾,我就慢悠悠地出了門。
“歡迎光臨——一名客人嗎?”
聽到穿著制服的服務生親切禮貌的詢問,我點了點頭。
店內是有些復古懷舊的風格,吊燈的燈光帶著暖黃的色調,裝修大量采用了深棕色木頭墻飾和桌椅。
我被服務生帶到了皮質沙發座椅的區域,剛坐下,只是不經意間抬了抬頭······啊。
“海藤、君?”
我幾乎下意識要喊出【翼哥】,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回想起了漆黑之翼的真名。
旁邊的座位上,年輕的男性留著有些凌亂的藍色短發,面容俊秀,黑色的長袖外面套了一件白色帶圖案的短袖T恤,正是我在動捕棚里見過的漆黑之翼。
“影,影山。上午好。”
漆黑之翼也有些磕磕絆絆地說道,隨即靦腆地笑了笑。
我本來還想說些什么,但很快就注意到了漆黑之翼對面,那名桃紅色頭發的年輕男性。
“······赤司君?”
我震驚道。
然而下一秒,我的身后就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好聽聲音。
“影山桑,好巧。”
我僵硬地轉身看向剛進來的那人。
誒,赤司君,有兩個······?
第126章
一百二十六
眼前俊秀的紅發少年穿著洛山高校白色的運動服,額前的頭發還是上次我看到的樣子。
那雙一紅一金的瑰麗異瞳,只要看到過一次就不會忘記。不管怎么看都是赤司征十郎。
我再次回頭,看向坐在漆黑之翼對面桃紅色頭發的年輕男性。
啊,這么一對比,能看出他是要稍微年長些。二十歲上下的樣子,大概是漆黑之翼的大學同學吧。
但是發色、五官、甚至是面無表情時的氛圍,都和赤司極其相似,簡直就像是親兄弟一般······很多親兄弟都沒有這么像。
“赤司君。”
我向赤司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后遲疑地小聲問道。
“······那邊那位, 你認識嗎。”
“齊木,那是你的弟弟嗎?”
漆黑之翼也看到了剛剛走過來的赤司, 眨了眨眼, 驚訝道。
“我還以為你只有哥哥呢。”
“不,我并不認識。”
赤司征十郎停留在了我的桌子旁, 頓了頓,如是說道。
微妙的年齡差終究還是讓這兩人能輕易地被區分開來。但我看著眼前這位名叫【齊木】的年輕男性,似乎真的能從他的身上看到赤司長大成人的樣子。
空氣中彌漫著咖啡的香氣,吊燈的燈光柔和而溫馨,木質小桌上擺放著老式的唱片機。
墻邊的書架上全是封皮陳舊的老書,書脊上是某種我認不出的外文書名。也不知道真的是店主的收藏, 還是單純的裝飾。
在這樣有些懷舊神秘的場景下,長相極其相似的兩人一站一坐,隔著幾米的距離對視著。
赤司征十郎的眼神帶著些疑惑與探究,他說他并不認識那人。
但那人依舊神色平靜, 看不出任何驚訝的情緒。
誒······
我默默地閉上了嘴。
雖然對赤司很抱歉,但一瞬間我的腦子里閃過了無數世家恩怨、血緣錯綜復雜、幼年流落在外的孩子被找回的電視劇畫面。
我的余光看向了那位名叫齊木的男性。他看了看我, 表情突然變得僵硬了些。
啊,難道不是因為知道些什么所以鎮定自若,只是反應比較慢嗎。
“初次見面,我是赤司征十郎。”
赤司看向那位年輕男性,禮貌地微笑道。
“我們的長相,似乎有相似的地方。可以提醒我您是否有姓赤司的親屬嗎?”
我覺得赤司的措辭已經很委婉了。這豈止是有相似的地方,簡直就是動漫里第一季和第二季同一個人物的差距。
“齊木楠雄(Saiki Kusuo)。初次見面。”
齊木明顯地停頓了一下,還是禮貌地點頭,如是說道。
“據我所知,沒有。應該只是巧合而已。”
我聽到了那個無比熟悉的好聽聲線,頓時瞳孔地震。
如果說之前我還能說服自己世界這么大,有極其相似但沒有血緣關系的兩人也很正常,畢竟發色和瞳色都有細微的差別。
但聽到這個聲線的瞬間······喂喂,連聲音都一模一樣啊!真的是一模一樣啊!
“巧合嗎。”
連赤司都遲疑了,眼神中透出難得的困惑。
“誒,真的很像啊,原來不是親戚嗎。”
只有漆黑之翼一人臉色如常,感嘆了一句,就繼續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海藤君,你不覺得像到這個程度有些······”
我迷茫了一瞬,腦海里突然升起了莫名其妙的念頭。
啊咧,赤司在我心中是相當帥氣俊秀的類型,齊木君卻給我一種【普通長相】的感覺。為什么呢,明明我第一眼就覺得齊木君跟赤司長得非常相似······
而且齊木君的綠色墨鏡,以及頭上戴著的如同天線一般的東西,不管怎么說都不普通吧?嗯?為什么一開始我完全沒有意識到呢。
話說齊木君剛剛說話的時候,有開口嗎······我在想什么呢,不開口怎么說話,但他好像真的沒有開口······
我抬頭看向身旁的赤司,他正微微皺著眉,似乎也陷入了思考的狀態。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用眼神詢問赤司,余光里,齊木楠雄默默地扶了一下他的綠色墨鏡。
我眨了眨眼。
啊,其實仔細一看,那個綠色墨鏡也沒有那么奇怪嘛,那兩個發飾說不定是今年的流行趨勢。我見過不少視覺系樂隊的成員,那些人的裝束要夸張得多。
“你······”
赤司突然開口說道,神情甚至莫名透出了幾分抗拒,眉頭皺得更深了。
但下一秒,他的目光落到了咖啡店的地板上。
——“那個,是吉他撥片嗎。”
我愣了愣,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黑胡桃木色的地板上,赫然有一枚青綠色的撥片。
Master8的1毫米三角撥片,白色和青綠色的大理石紋路,上面的膠質印花和撥片側面都有使用過的磨損痕跡,越看越眼熟。
“······啊,好像是我的。”
作為一個撥片總會莫名其妙不見的吉他手,我下意識俯身去撿那枚撥片。
我還坐在咖啡店的座位上,俯下身的時候動作有些大,帶著一圈毛邊的外套兜帽落在了我的頭上。
“真的是我的啊。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我坐起身來,隨手將帽子扯了下來,驚奇地說道。
赤司垂眼看向我,頓了頓,隨即輕笑了一下。
咖啡店的光線下,他半垂著那雙瑰麗的異色眼睛,眉眼間似乎有些無奈,神情幾乎可以說得上是溫柔了。我被他用這種眼神看著,捏著撥片的手指都無意識地收緊了些。
“失禮了。”
赤司征十郎一邊這么說著,一邊向我伸出了手。
我愣了一下,并沒有躲開。
他的手指停留在了我的頭發上,指尖的動作輕而細致地探進了我束起的發間,并不顯得冒犯。
但我抬起的視線停留在赤司專注的眼神和略微勾起的嘴角上,這個距離感,有點······
“怎么還有?”
我看著赤司手上拿著的另一個撥片,震驚而陰沉地抱怨道。
“可惡,我上周才買了一盒新的撥片,這種東西稍微一不注意就會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掉在地上就會直接消失······”
“嗯,大概是掉進外套的帽子里了。”
赤司笑著攤開手,我拿過撥片的時候沒怎么注意,碰到了他的掌心。
雖然是一觸即分,但我依舊感受到了他掌心略高的溫度。經常運動的人,手的溫度好像確實會比較高,或者說手腳冰涼是我不健康的標志之一嗎······
我走神地想到。
啊。
我好像,忘記了什么事情?
我思索了一下,但剛剛在想什么我好像真的已經忘掉了。不過竟然這么快就會忘記,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我們就先走了。”
漆黑之翼已經站起身來,撓了撓臉,對我說道。
“對了,這家的咖啡果凍很好吃,我很推薦······下周見,影山。”
“喔!那我就點咖啡果凍了。下周見。”
我揮了揮手,說道。漆黑之翼和他的朋友一起走出了店門。
——
“你在擔心什么事情嗎,赤司君?”
我吃了一口咖啡果凍,問道。
果凍體本身濃郁的咖啡香味和嫩滑的口感,混合著上面輕盈蓬松的奶油,像是從舌尖滑入喉嚨的絲綢一樣順暢。
好吃得我瞇起了眼睛,是我這種絕對甜黨也無法抗拒的美味。
赤司征十郎用小勺緩緩攪動著面前的意式濃縮,眉頭輕皺著,確實是在思考的表情。
“我似乎有一件在意的事情,但······”
赤司抬眼看向我,神色緩和了些,只是淡淡地說道。
“沒關系。你今晚還來看比賽嗎?”
“來。今晚是海常對城凜,你們對秀德吧。”
我點了點頭,隨口說道。
“赤司君的隊友在附近嗎。看你還穿著隊服。”
在我的印象中,重大比賽的當天,運動部的隊伍都集合得很早。有的會分析戰術,有的會早早開始熱身練手感,甚至還有不顧體力消耗訓練到最后一刻的熱血家伙。
“我們賽前一般都是各自自由活動。我不太清楚。”
赤司征十郎喝盡了陶瓷小杯中的意式濃縮,平靜地說道。
“赤司君是部長對吧?我還以為會更嚴厲、或者說更有凝聚力一些。”
我有些意外地說道,隨即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抱歉。”
“只要能獲得勝利,其他的事情我并不關心。”
赤司用手指支撐著臉側,只是這樣神色淡漠地說道。
咖啡店窗簾的縫隙間透過了一縷陽光,宛如一條分割線般落在他的肩膀與衣領上,淡淡地照亮了他的雙眼。
那一刻,我突兀地感覺到了一種奇異的割裂感。
我大概知道赤司是強勢到不容他人置疑,極其看重勝利的人。單從這點看來,這樣的人會只注重結果、不在意隊友間的關系也并不奇怪。
如果只是作為上司,這種不管同事關系只管產出的方式我覺得沒有任何問題。但大概是我對運動部有些熱血羈絆的印象,對隊友說出這種話好像有點奇怪······
啊,果然很復雜啊,一個人的性格。
起碼在我的視角看來,赤司還挺溫柔的。
“讓你感到不舒服了嗎。”
赤司往后靠在了皮質座椅上,抬眼直視著我,對我說話的語氣罕見地帶上了些冰冷的壓迫感。
“但這是我真實的想法。”
“我沒有感到不舒服,不如說有點好奇······”
我頂著那雙詭譎的眼睛刺過來的冰涼視線,頓了頓,還是疑惑地說道。
“赤司君對我,是怎么想的呢。”
第127章
一百二十七
“我對社交方面的事情完全不擅長。掌握人和人之間交往時合適的距離感, 對我來說是件很難的事情。”
我略微低下頭,避開赤司的視線,低聲說道。”因為赤司君大多數時候都很好相處, 所以我說不定有點太放松了······抱歉。”
桌子對面的赤司只是沉默地看向我。
大概也有我自己心虛的因素,我總感覺赤司的神色有種暗潮涌動般的壓迫感,仿佛四周的空間在逐漸收緊,令我無處可逃。
······糟糕,我是不是真的在哪里惹到他了。我完全沒有察覺到啊。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心中一凜。
啊,我在赤司面前除了吐槽和吃好像確實沒干過什么正經事情。怎么如此。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眼,試圖分辨赤司的情緒。但他注意到了我的視線,反而很輕地笑了一下。
“你好像, 很容易就會說【抱歉】。”
赤司用兩根手指支撐著臉頰,直直地看向我,如是說道。
“說話的習慣嗎?還是你真的覺得你做錯了什么事情?”
“嗯?”
沒有想到赤司會問這個, 我愣了愣,遲疑道。
“兩者都有吧······雖然還不知道具體做錯了什么,但是你現在的表情好像不太對勁,所以先道歉應該沒有什么問題吧。”
“抱歉,我說了或者做了什么讓你生氣了嗎。”
我撓了撓臉,低聲說道。
“我錯了。我會改正的。原諒我吧。”
“你連發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說有沒有這件事情都不知道,就認為是自己的錯嗎。”
赤司平滑好聽的聲音淡淡地說道。他看向我的眼神讓我有點不敢直視。
“為什么。”
“為什么?”
我重復了一遍赤司的問題,有些摸不著頭腦地說道。
“因為跟赤司君在一起的時間對我來說是很正常的愉快,我對你又沒有什么不滿······如果你單方面對我產生了不滿的話,那應該是我的錯吧。”
“我對你本來并沒有任何不滿。”
赤司看著我,平靜地說道。
“但是現在, 確實有一件令我在意的事情。”
“······啊。”
我眨了眨眼。
真難懂啊,赤司這個人。
“我不喜歡你放外套的方式,有些礙眼。你能把它疊起來嗎。”
赤司語氣冷淡地說道,說的內容突兀得讓我更加疑惑了。
“好的。”
我點了點頭。因為咖啡店靠窗的皮質座椅空間足夠,所以我確實只是隨手把外套揉成一團扔在了座位上,不過現在疊一下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道歉呢?”
赤司抱著雙臂,冷淡地說道。
“抱歉,我錯了。下次會注意疊好的。”
我一頭霧水地說道。
“······”
赤司看了看我,并沒有就此打住。
他連著指出了幾件我覺得怎么都無所謂的小事讓我改正,我從一開始的困惑,到最后已經停止思考變得從善如流了。
我再次道歉之后,赤司淡淡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隨即無奈地說道。
“這樣下去沒有意義······對我剛剛的行為,你的真實想法是什么?”
“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找一些奇怪的茬,是有什么原因吧。”
我無比疑惑地說道。
“看上去是相當生我的氣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嘶,完全想不起來······”
“竟然還是在從你自己那邊尋找原因嗎。”
赤司輕咳了一下,平靜地說道。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我只是在挑刺而已。”
我:“······”
“在我的身邊出現的,一直以來都是自尊心很高的人,會堅定地認為自己是正確的。直接說出【抱歉我錯了,原諒我吧】這種話,對于那些人來說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的眼神落在我的臉上,好聽的聲音沒什么起伏地說道,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
“回到你的問題,如果要說【我對你是怎么看待的】······”
赤司頓了一下,隨即確切地說道。
——”我想要更多地了解你。”
“每一次的接觸,我對你的看法都有所改變,直到現在也無法總結起來。”
赤司終于笑了笑,語氣溫和地說道。
“所以每一次見面,我都很期待。”
——
一直到我走回家,我都在思考關于赤司的事情。
自尊心那種東西,我確實沒有多少,但我的性格也不算多變吧······啊,不過我每次見到赤司時,對他的印象也會改變啊。
最開始覺得他有點可怕,后來覺得他脾氣其實挺好的,但是再后來又發現可怕的部分會隱隱約約地冒出來,大概是薛定諤的溫柔和可怕吧。
“比如說今天的最新印象。”
我思考了一下,喃喃道。
“好怪啊······故意找我茬但聽到我道歉又不開心?啊,是在撒嬌嗎?”
果然很復雜啊,赤司的性格。
我突然覺得我這種沒什么自尊心的家伙說不定意外地能和赤司合得來,有種只要善于運用【我錯了】【你是對的】【都聽你的】,他就生不起氣來的錯覺······
我稍微想了一會兒,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后了。
開會兒配信吧。想打游戲了。
正好是下午的時間,關注我的晝夜顛倒的觀眾們應該也逐漸醒過來了吧!
——
“下午好啊大家。”
我輕車熟路地打開了射擊游戲,看著評論快速地滾動了起來,懶洋洋地打招呼道。
【來了】
【突如其來的配信! 】
【下午好】
在等待排位的時候,我像往常一樣聊著天,突然看到了新的SC 。
“ SC感謝~誒,你很喜歡雪山人狼的聯動配信嗎。”
屏幕上的白發少女晃動了幾下,看上去十分愉悅的樣子。
“我也很喜歡啊······要湊齊那么多人很難的,所以能夠一起玩游戲的時候是真的很開心。”
“哈哈,你全視角都看過了嗎?也太厲害了吧,就算連續不斷地看也要看一整天······一整天夠嗎。”
評論區很快就出現了不少討論雪山人狼的觀眾,看上去這次聯動的反響相當好。雖然我沒有看所有人視角的配信,但剪輯過后的視頻和切片還是看了的。
不管是沖田總悟和神樂的主要是相殺的相愛相殺,銀桑和希琴斯的究極拉郎父母愛情,甘露寺蜜璃和富岡義勇的【由于木頭無法好好說話導致的BE】,還是我和漆黑之翼的前世今生報仇死光文學,名場面都很多啊。
我印象最深的一個視頻剪輯的是警察與黑/幫少主設定下的神樂和沖田總悟。
沖田前輩微笑著威逼利誘神樂前輩,說她如果愿意背叛,就讓她一個人活下去,但神樂前輩出其不意地聯系上了上司銀桑,然后被無情地殺死。
當時的對話所有人都很認真入戲,簡直能直接帶入什么電影的場景。
“還想一起玩更多的游戲啊······不然下次我來組織一下?”
我考慮了幾秒,然后又感嘆道。
“我這種本來應該是社恐的家伙竟然出現了想要組織大型活動的念頭嗎。好可怕。”
【組織!請務必組織! 】
【大家關系都很好啊】
【想看】
【雪山人狼真的很神,我直接箱推了(淚】
一片和諧的評論中,又出現了一條并不起眼的綠色SC。
我本來心情放松地一條一條讀過去,卻在看到那條SC的時候眼神一頓。
610円SC :【貓貓明明有關系更好的人吧,跟漆黑之翼一起玩的時候總感覺有些拘謹。有他在的時候貓貓老是不得不跟他說話,看上去好痛苦,跟大家玩游戲也沒有意思了】
評論也頓了一下,隨之開始快速地刷了起來。
【啊】
【啊】
【? ? 】
【好危險】
“······好像有惡心的家伙混進來了。這種發言,是以為你比我自己更了解我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嗎。”
我低低地笑了笑,然后用認真而疑惑的語氣說道。
“嗯,請問你是?”
稍微平復了一下想要暴言的心情,我快速地敲擊著鍵盤,將那個人給禁言拉黑了。
【哦呀】
【什么都沒有看到呢】
【啊,什么都沒有呢】
“不行,最近已經見到過幾次這種了······今天我就更加清楚地表態一下吧。”
我斟酌了一下措辭,但說實話我覺得沒什么好斟酌的。
聊這種事情引發爭議也沒辦法。我沒法裝作無事發生。
“······我從來都不會對觀眾說謊啊,開心的時候就是開心,寂寞的時候就是寂寞,說喜歡跟誰聯動就是真的喜歡。”
“不要對我的內心進行無意義的揣測啊。我都把事實告訴你了,還是非要相信自己的幻想,我這邊也很無奈。”
我頓了頓,隨即困惑地說道。
“而且非要在我的面前說我朋友的壞話,除了被拉黑然后被我罵以外也沒什么其他可能性了吧?惡心( kimo ),是真的惡心······”
“啊,難道只是想讓我罵你嗎?故意來找罵的?”
我神色凝重地說道。
“不好,讓那個家伙得逞了!”
【草】
【草】
【草】
第128章
一百二十八
坐在深灰色的隔音室里,再帶上耳機,外界的世界瞬間被隔離。桌子上擺放著三臺顯示器和麥克風,面部捕捉的攝像頭正常地運作著。
在家里醒著的時候,我大多數時間都待在這個封閉的隔音室里。 【這里是屬于我自己的世界】——這樣的認知,一直都讓我感到安心極了。
我只把那條SC當成了一個不重要的小插曲,繼續像往常一樣打著游戲聊著天。
一般情況下,如果有歌回、生日回、新衣裝之類的特殊活動,收到的SC數量就會比較多。雜談的時候如果正好聊到了觀眾感興趣的內容,也會一下子冒出幾條SC 。
但像這樣普通地打游戲的時候,是基本不會出現SC的。
頂多也就是我眼熟的老觀眾會發一些【早上好,還在播啊】,【晚安】之類的留言。也有過生日的觀眾想讓我祝他們生日快樂,差不多就是這樣而已。
“喔,這個皮膚的手感越用越上癮啊。”
我占據了一個略高的位置,連續兩槍爆了對面兩人的頭, 心情愉悅地感嘆道。
“一開始還覺得槍聲有點軟······”
【nice~】
【好強】
爆頭之后評論總會快速地刷起來,我順便瞄了一眼。
啊,好像彈出來了一個新的SC。
—— 611円SC :【你變了呢。 】
“SC感謝······唔,雖然* 我以前確實是零氪黨,但是這個武器皮膚的特效我真的很喜歡啊。”
分心的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只是一邊打著槍,一邊有些心虛地說道。
“稍微氪了一點, 真的就一點······”
【啊】
【啊】
【還是剛才那個人嗎】
【貓貓······】
只是一個普通的下午,突擊的普通打槍配信。不管是房管的存在還是人數, 我都沒有放在心上。
畢竟能出什么意外呢。
都配信這么久了,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已經熟悉了吧。
所以當我終于結束了這局游戲,還沒等我從勝利的興奮中脫離出來······看到評論區的時候, 我直接愣在了那里。
611円SC :【你變了呢。 】
612円SC :【不是游戲氪金的話題······是你整個人啊,貓貓。 】
613円SC :【以前要更陰角、更孤僻、更不擅長跟別人交流一些吧,為什么現在總是頻繁地跟一些無關緊要的人聯動呢,還說朋友什么的······最初的那個只是在自己的世界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的貓貓已經不見了嗎。 】
614円SC :【而且以前配信的時間要長得多吧。明明是寒假的時間,但貓貓最近完全沒有通宵配信過,明明時間很充裕,為什么會縮短配信的時長呢······真的很奇怪啊······】
615円SC :【這種變化讓人感覺好陌生,好不安,我還是喜歡以前的你,現在的貓貓好遙遠,不要改變,求求你了,喜歡】
616円SC :【不要背叛我】
617円SC :【不要變不要變不要變不要變不要變不要變不要變】
大腦一片混亂。評論開始瘋狂地滾動起來,速度快到我幾乎無法閱讀的程度。
在隔音室和降噪耳機的雙重作用下,耳朵邊上太安靜了,以至于心跳的噪聲顯得格外大。
我下意識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但沒有能說出口。只是沉默著開始拉黑發SC的賬號······是幾個不同的賬號,但頭像都是一片漆黑,大概跟之前那個SC也是同一個人。
在寂靜中,我的思緒也逐漸變得雜亂起來。
······我變了嗎。
大概吧。
僅僅幾年之前,我真的自認為是天生孤僻的類型,而且覺得其實這樣也沒什么問題。
只要遵從自己的天性就好了吧。反正我又不會傷害其他人,頂多也就是傷害我自己而已。
我的大腦還真是矛盾啊······
明明有時候孤獨得幾乎要哭出來了,自我厭棄感也總是會莫名其妙地在深夜鉆進腦內。
但比起努力去改變自己、去接觸別人,我依舊覺得自己一個人待著要舒服快樂一百倍。只想拋棄現實的世界和身體,存活在二次元的網絡之中。
說什么【不要改變】······哈,明明我自己就是會對變化感到惶恐、恨不得一生都陰暗地縮在舒適區的家伙。
我眼神一暗,發呆般注視著散發著冷色調熒光的電腦屏幕。
良久,也只是很輕地嘆了一口氣。
······然而哪里是什么天生孤僻,我也不過是一個膚淺的、容易受到外界影響的人罷了。
因為對于別人的心理預期很低,接收到一點善意都會無所適從地想要回報,反而接收到惡意的時候還能稍微游刃有余一點。
但偏偏我無論是在網絡還是現實都遇到了一群過分好人的家伙,在我試圖回報的時候,又會再次給予我更大的善意,簡直就像滾雪球一樣地循環著。
注意到的時候,這個雪球已經滾得越來越大,并且帶著勢不可擋的威力、如同雪崩一般向我沖過來了。
想要跟能理解我的人說話。
想要輕松快樂地笑起來。
想要帶著體溫的擁抱。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我其實,一直都會感到孤獨啊。
于是,就好像聽見我內心不會說出口的話一樣,我真的得到了回應。
被這樣龐大的善意所包圍起來的我······已經沒辦法再隨口說出【一個人待著是最棒最輕松的】,【想要從這個可怕的世界上消失】,【對我這種家伙抱有好意的人腦子絕對很奇怪吧】之類的話了啊。
我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住了雜亂的思考。
“我不會因為你的話而改變我的做事方式。”
終于,我開口說道,嗓子由于發緊而微微沙啞著。
“改變配信安排,跟我想要聯動的人聯動······我的配信,想要做什么是我的自由。”
“如果你不喜歡我現在的樣子,你可以選擇離開,而不是要求我變回你認為我應該有的樣子。”
我抬起眼,如是說道。
——“比起之前的自己,我更喜歡現在的我······大概。”
【啊】
【貓貓不要理那種人】
【只是來找罵的】
雖然我不知道發出那種SC的具體是什么樣的人,但看發言大概是跟我相似的陰郁類型。
是因為這種相似性才喜歡上我,又因為我在逐漸改變而感到不安了嗎。
我閉了閉眼,低聲說道。
“······抱歉。”
“因為喜歡我而讓你感到痛苦了,抱歉。”
“但你的這種喜歡,我不需要。以后也請不要在我面前出現。”
說完,我直接切斷了配信。
——
晚上的籃球賽,我還是去了。
總歸待在家里也無法集中精力做事,還不如出來觸摸一下草地。
今天的半決賽是黃瀨涼太所在的海常高校對陣火神大我所在的城凜,赤司所在的洛山對陣那個很會投籃的綠發少年所在的秀德。
洛山對秀德的比賽第一節剛剛開始,我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啊,是研磨前輩。
他們排球部今天依舊有訓練。這個時間的話,應該剛到家洗完澡沒多久吧。
我走出了體育館,在二樓無人的出口處接通了電話。
跟賽場只是隔了一扇門而已,觀眾興致極高的喧囂卻一下子就被隔絕起來,只能聽到隱隱約約的聲音。
冬天的天空已經完全黑掉了。風有點大,真冷啊。
我站在出口處一盞小的照明燈下面,靠著墻,聽見了手機里研磨前輩的聲音。
“······今天下午的配信,我看到了。”
“嗯。”
我應了一聲,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下午的切片,在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有不少再生數和討論度了。我沒有去查看,也不想去查看。
肯定有更聰明的說話方式,可以平穩或者大事化小地讓我渡過這個突發事件吧······但我并不是能用聰明的方式說話的人。
那種缺乏柔軟性和圓滑性、也并不有趣好笑的回應,大概會引起一些人【你以為你是誰啊】的不滿,但因為說的都是正論,沒有到會引起大范圍炎上的程度。
算了。
反正說過的話也不可能修改或者撤回,無所謂了。
我抬頭看向漆黑的天空,左手揣進口袋里保持著溫度,舉著手機的右手已經變得有些冰涼了。
······研磨前輩專門打電話過來,是想安慰我吧。真溫柔啊。不過我現在狀態說實話其實還好。
“那個腦子奇怪的家伙,以為自己是誰啊。”
我聽見研磨前輩淡淡地說道,然后很輕地嘖了一聲。
我幾乎能想象出他說這話時略帶抱怨不滿的皺眉神情,嘴角無聲地彎了彎。
應該會說一些【不要在意,觀眾基數變大就會容易出現不好的人,沉默的關注者才是大多數,繼續做自己想做的配信吧】之類的冷靜建議與安撫吧。
我心想。
雖然研磨前輩有種一直都在被別人照顧遷就的印象,但如果他想的話,他自己就是相當冷靜靠譜的類型啊。
“······在說【我更喜歡現在的我】這種帥氣的話的時候,可以更堅定一些。”
電話那邊,研磨前輩的聲音有些失真地傳了過來。
我愣了一下,回想起我在句尾不由自主地加了個【大概】。
“我也是。”
研磨前輩淡淡地說道。
“從以前開始,到現在逐漸變得更加喜歡。”
“由我這種古參得出的感想,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家伙相比要更加有說服力吧。”
“不過······”
研磨前輩的聲音頓了一下,隨即帶上了一點淺淡的笑意。
“雖然是因為擔心才打的電話,但聽你的聲音,是我多慮了。”
“啊,我心情確實還可以,但是現在變得更好了。謝謝你專門打電話過來,研磨。”
我靠在體育館的墻上,注視著夜色中那輪明亮到看得見溝壑的陰影的月亮。
然后笑了笑,說道。
“我······很喜歡我現在做的事情,完全沒有要放棄的打算,所以不會讓無關的家伙影響到我。”
“這種程度的成長,我還是有的。”
第129章
一百二十九
今晚半決賽的結果, 洛山贏了秀德,海常輸給了城凜······明天的決賽,會是洛山對城凜啊。
我安靜地坐在體育館后排的座位上,四周都沒有其他人,可以放松地斜著坐。
于是我隨便地伸直了雙腿,手上拿著曲子的草稿本和筆,時不時畫上幾筆。
我很喜歡這個座位。從這個角度看去,整個場館都能看得很清楚,但幾乎所有人都會用后腦勺對著我,莫名有種安全感。
觀眾的喧囂鼓舞聲借助著場館墻壁與天花板的反射,有種空曠的回聲。坐在人群之外的話就不會有身處喧鬧的感覺,只是在【喧鬧的旁邊】而已。
“哼哼~哼~哼······”
我輕聲地哼唱著新歌的曲調,看到比賽結束后有觀眾往我這邊的出口走過來,立刻收起了腿和本子,站起身準備離開。
我把這首新歌取名為【似乎會是一個漫長的夜晚】。歌名看上去有些傷感,但實際上是暗藏著狂熱、節奏感很強的類型,畢竟歌詞的主要靈感來源于體育比賽。
“今天的比賽真精彩啊。城凜是新學校吧,以前完全沒有聽說過,但真的好強。”
高中生到大學生年紀的青年看向身邊的同伴,笑著感嘆道。
“雖然是很厲害,但是想要打敗洛山還是不可能的吧。”
“哈哈, 畢竟是那個洛山嘛。我們當年輸給洛山那場輸得真慘啊。”
“還說什么【如果輸了,我就把這雙眼睛挖出來】這種話······那支隊伍比當年更可怕了。”
聽到這里,我稍微愣了愣。
然而我還想繼續聽的時候, 那群青年似乎看到了熟人, 開始打起了招呼。
我身處的位置與球場有不短的距離,確實聽不見球場上的聲音。
但是【把眼睛挖出來】······我下意識就想到了赤司, 不如說除了赤司我很難想象其他人會說這種話。
洛山一開始是大比分領先的,但之后被秀德緊緊地追了上來。就在我以為洛山會被反超的時候,赤司不緊不慢地往自家的籃筐里投了一個球——那一瞬間,整個場上都安靜了。
隨即氣氛一轉,洛山的隊伍就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樣,突然變得冷靜有序又咄咄逼人,摧枯拉朽般壓倒了秀德的隊伍,最后以十幾分的優勢贏了。
但在比賽結束的時候,他們五個人的臉上絲毫沒有一點興奮或者開心的神色。
我走出了體育館的出口,打算去自動販賣機買盒熱的飲料,紅豆湯或者玉米濃湯什么的。
除了赤司是高一年級之外,我并不清楚那支隊伍的其他人是幾年級。
但洛山作為三大聯賽連續五年的冠軍,不管那些人是幾年級,一定是從入學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在看著自己的隊伍拿冠軍吧。
事到如今,贏球或者打進全國決賽已經不能帶來一絲喜悅,連勝利本身都成為義務了嗎······從風格上來說,確實是很適合赤司的一支隊伍。
我翻出了我的草稿本標著【寶石】的那頁,加了點歌詞里可以用得上的關鍵詞。
新專輯的曲子到現在已經成型了七首!我的手速快到連我自己都害怕了!
因為我是先寫曲子再填詞的類型,這幾天的比賽著實給了我不少關于歌詞的靈感。 【寶石】這首歌的靈感就是來源于赤司。
除此之外,名叫陽泉的學校里有一個紫發的少年,身高大概有兩米一。站在他的身邊,有些球員看上去簡直像是小孩子一樣,頭頂都達不到他的肩膀。
那個場景實在是很有意思,所以我順便給一首搖擺詼諧的曲子寫了詞,取名叫【 Lilliput (小人國)】。名字的來源是格列佛游記。
以及今天跟洛山比賽的秀德高校,那個綠色頭發的少年投三分球很厲害。球的路線如同墜落的鐵球一般直直地落進籃筐,不管看多少次都很漂亮。
我將這首歌詞命名為【墜落】,寫完才發現有種在描寫從高樓上跳下去自由落體的錯覺,不過我覺得問題不大。錯的又不是我描寫一顆籃球的墜落,而是這個動不動就有人跳樓的世界吧。
還有那天晚上,那個黑皮少年一拳把灰崎打趴在地上的場景,我直接興致勃勃地寫了首【你的下巴碰到了我的拳頭】,主要表示一個你活該的意思。
······嘶,雖然我寫的時候很快很開心,但這個詞班長真的愿意唱嗎。
誠凜那個淡藍色頭發、存在感很稀薄的少年也很讓我感到很驚奇。他和隊里的王牌火神大我的配合也很令人印象深刻,我難得寫了首很青春的歌詞,暫定的名字是【日月不息】。
最后一首,我將其取名為【黃鸚鵡】。
是黃色的鸚鵡,是一種黃色的熱帶魚,也是一種雞尾酒。
其實最開始構思這首曲子的時候,我本來打算做一首輕快帶點流行的風格的······
走到自助販賣機前,我買了熱的罐裝玉米濃湯。
在寒冷的冬天里,粘稠而帶著濃郁的玉米香氣的濃湯顯得格外香甜好喝,就是底部的玉米粒太難倒出來了。
我猶豫了一下。雖然可以直接扔掉,但是有點浪費,然而在公共場合大力拍玉米濃湯罐子的底部把玉米倒進嘴里······好像又有點傻。
“小影山。”
黃瀨涼太的聲音從背后傳來,顯得有些悶悶的。
我一轉頭,他正站在一群穿著同樣藍色運動服的少年當中,眼角還泛著一點紅,有些勉強地向我笑了笑。
我本來,確實是想寫一首輕快愉悅中帶點流行風格的曲子的。
“你的朋友嗎,黃瀨?”
“影山,tezasuto的影山嗎······”
啊,剛剛沒有試圖吃玉米粒真的太好了。我心想。
如果知道會被認識我的人看到的話,我就穿得更像樣一點了。今天的我依舊是臉色蒼白的一身黑,左耳的耳垂上有三個耳釘,右耳則是一個耳垂釘以及一個橫貫的耳骨釘。
大概屬于是會嚇到小孩子的類型。出現在體育館這種場景都感覺畫風有哪里不對。
“黃瀨君。”
我轉過身,向黃瀨涼太點了點頭,然后很認真地說道。
“比賽,真的很精彩。”
“啊,謝謝。”
黃瀨抬起左手,用手掌磨蹭了一下眼下的位置,如是說道。他的聲音還帶著一點鼻音,發音都黏連了在一起。
連睫毛都被淚水打濕了······輸掉了比賽,相當的不甘心吧。
比賽的一開始,黃瀨用他的模仿技能一人連奪十幾分,但很快就被換下去了,知道比賽后面需要反追的時候才上場。
比分一直都咬得很近,最后四秒鐘的時候海常領先一分,我都以為海常已經獲勝了。
沒想到最后時刻,那個淡藍色頭發的少年和火神大我聯手拿下了兩分,局勢瞬間逆轉,是誠凜的勝利。
不過黃瀨中間為什么下場了那么久呢,是體力不夠嗎······
我看向眼前的黃瀨涼太,愣了一下。
乍一看并不明顯,只覺得是隊友們在賽后勾肩搭背而已。但仔細一看,黃瀨分明就在被身旁的兩個人扶著,一只腳微微離地抬起,全身的重心都在另一只腳上面。
“······是灰崎嗎。”
我皺了皺眉,低聲問道。
“誒?”
黃瀨眨了眨眼,表情有些驚訝的樣子。
“那個家伙在上次比賽的時候,真的踩了你的腳嗎。”
我上前了兩步,聲音中已經帶上了掩飾不住的怒意,臉色也沉了下來,引得黃瀨的隊友表情都有點變了。
“不可原諒······”
“你看到了嗎?”
黃瀨涼太撓了撓臉,有些無奈地說道。
“有這個原因,加上我訓練有點努力過頭,好像不小心加重了。不過好好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明明看上去是輕浮的類型。
但是會過分努力,會在球場上拼命。
【黃鸚鵡】這首歌,大概是輕快不起來了。
“小影山,你在寫什么?”
“沒什么。只是對灰崎的詛咒。”
我寫完了一個字,結束時的頓筆戳進了草稿本的紙里面,陰沉地說道。
黃瀨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但我聽見了他身后隊友小聲的吐槽。
“真的會有效果吧,感覺是真家伙······”
——
我決定停止兩天配信。
這大概算不上自肅。雖然下午那件事情極其迅速地在網上傳播發酵了起來,引發了相當多的討論,負面的評論已經形成了炎上的規模。
但因為那些SC的措辭光是看著就覺得發送者的精神狀態大概不太正常,我在多數人眼中都是處于受害者的位置。
當然,責怪我嘲諷我的評論肯定是有的,而且還不少。
為了讓這件事稍微平息一下,我打算順便休息兩天。就算我現在對惡意評論的免疫力已經很強了,但看到了還是不會有什么好心情啊······
特殊設置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我飛快地接了起來。
“靜。”
班長柔和的聲音從電話的那頭傳了過來。
“要一起去家庭餐廳吃草莓芭菲嗎?我現在在東京這邊。”
“這個時間嗎。倒是可以。”
我辨認了一下電話背景的噪音,疑惑地說道。
“啊,你旁邊有小孩子嗎。”
“只是想知道你現在怎么樣。不過聽上去還不錯?”
班長的聲音輕笑著說道。
“是我舅舅的孩子。沒關系,八公、不、舅媽她在照顧。”
“······舅舅?”
“嗯。”
“······一之瀨巧?”
“對。我只有一個舅舅啊。”
“一之瀨巧他結婚了?!連孩子都有了?”
我下意識震驚道。
他在公眾面前不是明確的單身嗎······在我們開開心心寫曲子排練建立羈絆的時候,那群成年樂隊人到底在做什么啊!
第130章
一百三十
冬日的夜晚,稍微呵一口氣,面前就會升起一小片繚繞的白霧,又在路燈昏暗的光芒下漸漸地消散。
天在五點左右就已經黑了。
由于太陽落得太早, 體感上五點和十點區別不大,夜晚因此顯得被無限拉長。
我慢悠悠地走到了我們排練結束后常去的家庭餐廳,站在門口一邊等人,一邊低下頭隨手劃著手機屏幕上的消息。
街邊的霓虹燈牌在夜色中格外醒目。透過明亮的玻璃窗內,餐廳內部的場景看得一清二楚。溫馨暖黃色的燈光,木質桌椅和沙發卡座上空落落的,幾乎沒有客人。
然后身體比我的大腦更早一步反應過來,我突然抬起頭,目光正好對上了班長笑著的眼睛。
“······啊。”
我看向她淺駝色毛衣和黑色半身裙的搭配, 無意識地皺了皺眉。
“冷嗎。先進去吧。”
“我還好。”
班長笑瞇瞇地回答道, 眼鏡后那雙漂亮的黑色眼睛微微彎起,確實看上去不像是被冷到了的樣子。
“怎么沒穿外套······說起來,你怎么在東京這邊。”
而且聽上去還要留宿在一之瀨巧的家里。我看向班長,低聲問道。
“我本來已經在去車站的路上了。”
班長坐在了座位上,雙手交疊支撐著下巴,無奈地說道。
“但感覺好像有個人一直跟著我。”
“誒。”
我愣了一下,原本癱在座位上的身體頓時前傾,抿了抿唇。
“我刻意繞了路,但繞了那么多圈還跟著我,怎么想都不太正常吧。”
班長低頭看向菜單,似乎還在考慮要點什么吃的,語氣相當平靜地說道。
“萬一被知道家庭住址就麻煩了。所以我臨時去打擾了舅舅的高層公寓。那邊安保比較好, 也有應對跟蹤的措施。”
“怎么會有這種事情······可以找警察的吧,明天我們一起去······”
我有些慌亂地伸手抓住了對面班長的小臂,手指卻在不受控制地輕顫著。
“沒有用的。”
然而班長只是輕聲說道。
從她的眼神和語氣中,我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為什么不告訴我······這不是第一次了吧。”
我的聲音有些干澀,眼神幾乎是哀求著看向班長。
“我好擔心······”
啊,我早該想到的。
我知道相卜南抱怨過路上有認出了她、纏著她要加聯系方式的不良少年,被拒絕后還跟著她走到了學校。
就算是因為南長相可愛對方才一時起意,連負責創作和貝斯的支援性角色、看上去又冷漠沉默的山田涼都提到過她收到了奇怪家伙的私信。對方還被她語氣淡淡的毒舌嘲諷逼到刪號了。
而班長作為主唱兼鼓手,堪稱壓倒性的顯眼,在我們當中是人氣最高的那個。
“只是【推定跟蹤】,沒有實質證據,甚至沒有做出任何舉動的話,警察那邊也做不了什么。”
班長推了推眼鏡,嗤笑了一聲,說道。
“甚至還會有腦子不清醒的家伙說什么【對方只是喜歡你,不要那么敏感】這種話啊。”
“我去的第一個警署,那幾個中年大叔完全把這種事當成笑話來聽了。到第二個警署專門問了女性的警員,才好歹受理了這件事,但最后也沒能有什么結果。”
“······”
我松開了班長的小臂,頹廢無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只發出了一聲低低的悶響。
什么叫沒有做出實質舉動的話就當個笑話聽啊?如果真的發生了什么不就已經晚了嗎?可惡。
“這個世界。”
班長用手托著臉頰,很淡地笑道。
“殘酷得真露骨啊······”
“因為知道你們會擔心,我本來沒打算告訴你們的。這種被稱為私生的粉絲似乎還挺常見的?大多數也不會真的對人做些什么,只是跟蹤窺視而已。”
班長安撫地將手放在了我的手背上,認真地說道。
“【 Trapnest 】全員都遭遇過這種事情。蕾拉的私生粉絲從出道開始就一直沒有斷過,她很少出門,幾乎只在室內和保姆車里面待著。如果和她比較的話,我的情況要好太多了。”
“也只是爛和更爛的區別而已。”
我感受到了班長手心溫暖的溫度,稍微放松了一點,不滿地說道。
我記得一之瀨巧所在的樂隊【 Trapnest 】的主唱蕾拉。
面容精致美麗得如同西洋人偶,粉色的波浪長發,長長的卷翹睫毛,唱歌的聲音美得簡直就像海妖一樣,只是聽到就有種會沉迷的錯覺。
一個藝人會有多吸引私生,是一個有點玄學的東西。
班長會更新自己健身時肌肉的狀態和重量的進程,她相當熱衷于這個。而且她成績極其優越的事實也在社交媒體上小火過一次。
這種與文靜柔美外表相反的強勢,似乎比起私生更容易招來嫉妒和質疑。
“所以蕾拉選擇住在高層公寓嗎······從安全上考慮的話,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一邊思考著,一邊下意識地說道。
“不過她竟然已經懷孕生子了啊。去年那張專輯是存貨嗎,嘖。”
一之瀨巧是樂隊里負責制作曲子的那個。雖然我很不喜歡他,但也不得不承認那個家伙是個編曲水平相當不錯的高產量工作狂······啊,好想全方面超越他,在排行榜把【 Trapnest 】的曲子狠狠壓下去。
大概是樂隊風格的不同,我在編曲的時候會更注重樂器,希望讓每個人都能有出彩的部分。
對于班長的人聲倒是不會做過多要求,因為她的體力消耗實在是太大了。我們排練曲子都是排練幾個版本,演出的時候演哪個主要是按照班長當天的身體狀況來。
而【Trapnest】的曲子很明顯是蕾拉的歌聲一枝獨秀,其他一切都只是陪襯而已。
一之瀨巧單從貝斯的技術上來說我認為比不上涼。鼓手直木技術還行,但存在感不強。
那個叫本城蓮的吉他手無論是吉他的技術還是作曲的水平都很讓我在意。但他看上去并不是熱衷于吸引注意力的類型,在曲子里依舊只是激發蕾拉歌聲魅力的配角。
雖然我討厭競爭關系······但從最初開始,我已經不由自主地將【 Trapnest 】視為對手了。
“嗯?”
班長眨了眨眼,疑惑道。
“怎么了。”
我也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她的反應。
班長頓了一下,隨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笑了笑說道。
“我知道了,是我沒說清楚······不是蕾拉。舅媽是另一個人,叫娜娜。”
“【Blast】的主唱NANA你記得吧?她們倆是朋友,所以為了區分,舅媽的昵稱是八公。”
“八公。”
我遲疑道。
“······那只狗嗎。”
那部電影我還挺喜歡的,很感人,八公也很可愛。作為一個人的昵稱的話,大概是那種溫暖熱情的犬系性格?
“哈哈,很可愛呢。”
班長明明是笑著的,但我只注意到她眼神微暗,并不像是愉悅的樣子。
“在公寓里等待主人回家的身影,真的像是小狗一樣······”
“巧還說什么【樂隊的圈子太亂了不想讓你接觸】,明明他自己就是最亂的那種人吧。所謂的【愛情】真可笑啊。這個世界上,應該存在更加穩固美好的關系吧。”
“稍微有點對他失望了啊······還是說脫離原來小孩子的視角后終于意識到了呢。”
班長語氣淡淡地說道。
“巧那個家伙,是個人渣啊。”
我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班長逐漸在用名字直呼一之瀨巧了。
家庭餐廳的店員端來了我們的草莓芭菲。大冬天吃冰激凌果然還是容易后腦勺痛,我和班長打算兩個人一起吃一個。
層次分明的草莓芭菲被裝在一個高腳透明玻璃杯中。頂部是幾顆新鮮的草莓,撒了細雪一般薄薄的一層白砂糖粉。奶油蓬松地堆成一團,下面是香草冰淇淋,還有松軟的蛋糕與脆脆的玉米片。
“唔,超級好吃。”
細膩又涼絲絲的冰激凌混合著酸甜的果醬,我嘗了一口,眼睛一亮。
“吃慢點。會頭痛的。”
班長無奈地看著我,視線溫柔得我有點不好意思。
“對了,靜,你也要注意。”
“注意什么。”
我吃到了冰激凌里面的玉米片,愉悅地瞇了瞇眼,順口說道。
“看上去不對勁的人、給你發奇怪信息的人、跟蹤你的人、可能是私生的人······”
然而班長的語氣相當嚴肅,似乎在壓抑著什么洶涌的思緒。
“就像下午那個人一樣,那種一看就不太正常的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啊。”
我伸向帕菲的勺子頓了頓,小聲說道。
“反正在現實也找不到我······”
“但各種各樣的可能性依舊存在。不要掉以輕心。”
班長嚴肅地看向我,低聲說道。
“我也會擔心你的啊。”
“而且靜走路的時候也太不注意了吧,戴著耳機,周圍的一切一點都察覺不了。起碼我還能注意到形跡可疑的人,你的話連注意都注意不到吧。”
班長抱著雙臂,訓話道。
“對周圍要更警戒一些!”
“是是······”
我順從地連連點頭,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頭問道。
“那你今晚要來我這兒過夜嗎?那個跟蹤的人已經離開了吧。”
“倒也可以。那我給八公發個消息······不要轉移話題!”
班長剛說完,無奈地看著我,語氣加重地嚴厲道。
“完全沒有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嗎,果然各種意義上的都讓人很擔心啊。”
“誒,抱歉。”
我抬起眼,請求般看向班長。
“我絕對放在心上了,絕對。”
“不要試圖萌混過關,靜。”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