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一百三十一
早上醒來的時候, 床的另一邊似乎已經空了。
眼睛還睜不開,我下意識伸手往那邊探去,連體溫都沒有留下。班長應該已經起了有段時間了······現在幾點了?
微弱的天光透過窗簾的縫隙落到白色的被套上,留下一道格外明亮的光線,照亮了空氣中隱約的浮塵。
房間里并不冷,有電加熱器的白噪聲。昨晚睡覺的時候明明關掉了的,是班長起床的時候打開的吧。
冬日早上的房間,一般來說都冷得讓我不想鉆出被窩,今天倒是沒有這個問題了。
我動作緩慢地起床、洗漱,然后來到客廳,縮在扶手椅上抱著腿發呆。
好安靜。
我知道班長今天白天有補習班的課要上,說不定還要早早回家拿書包, 肯定是不能跟我呆在一起的······但離開前好歹給我留張紙條或者消息吧。
這種場景, 會顯得我很孤單的啊!
啊,雖然我自己也不想這樣, 但我確實是會容易感到寂寞的類型······
門鎖突然發出了一聲被轉動的聲音。我猛地抬起頭朝門口看去。
“靜,早上好。你已經起來了啊。”
班長穿著昨天晚上的淺駝色毛衣和黑色半身裙,手上便利店的塑料袋在動作間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站在玄關處換鞋,眼鏡后那雙漂亮得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向我,笑瞇瞇的。
“我本來想做點早餐的,但是你的冰箱里全是飲料和甜品啊, 真是的。”
“瞳······”
以為已經離開的人突然回來了, 我莫名其妙地感到了海嘯般巨大的驚喜和感動,快步跑到玄關處, 張開雙臂就抱住了她。
“怎么了,這么突然。”
班長失笑道。我只是俯身將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悶悶地應了一聲。
“我買了肉包和關東煮。有靜喜歡的雞蛋和蘿卜哦。”
“嗯。”
我終于松開了抱著班長的手,鄭重其事地說道。
“我們組一輩子樂隊吧!瞳!”
雖然是相當突然的宣言,但班長只是仰起頭看著我的臉,輕輕地笑了一下。
“好呀。”
——
在冬天吃熱氣騰騰的關東煮果然很合適啊。
班長跟我一起吃了早餐,但沒過多久就離開了。
說實話,班長的母親對自己弟弟和他周邊的情況也有所耳聞,一開始也并不同意班長進入這個業界。
然而班長直接對她的母親說了【我會進入東大的,這一點不會被樂隊的事情影響,不需要擔心我】這種話。她一直都是成績優異的超級優等生,從來都是超出家長預期的優秀,最后她的母親也無奈只能同意了。
昨天夜里,我們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的時候,班長說的有幾句話讓我印象很深刻。
“······或許是因為從小到大看見的、身邊大人的【愛情】的樣子,我對這種東西一直都抱有不信任感。這兩年巧隱婚的事情,讓這種不信任再次加劇了。”
一片黑暗中,我只能看見班長側身躺著時隱約的影子,暗淡的月光落在她的身后。
“靜,也有一天會戀愛嗎。”
“我不知道。”
我也側身躺著,沉默了一下,又低聲說道。 ”或許會吧。”
“哈哈,雖然這么說有點奇怪,但真不想看到那一天的到來啊······”
班長細微地笑了起來,在看不見她表情的深夜里,我卻覺得她似乎有些失落。
“我沒有任何戀愛的打算。雖然我很想相信世界上有更美好穩固的關系可以取代所謂的【愛情】,但事實就是成為伴侶的兩人,會無法避免地減少與其他人在一起的時間和精力。”
“如果靜有一天跟我拉開了距離······那個時候,我一定會感到很寂寞吧。”
“不會的。”
我開口說道,但不知道如何措辭,只能順著直覺說下去。
“我們才不會拉開距離。就像現在,光是排練演出的時間就······”
“排練和演出,又不知道能持續多久。”
班長溫柔地笑了,反過來安撫我道。
“好啦,我就是順口一說。”
她很巧妙地轉移了話題,我什至都沒有反應過來。
一直都是這樣······班長想坦誠的時候會非常坦誠,但是不想聊一件事的時候就是不想。談話的節奏都是由她來引導的,我總是不知不覺就會跟著她的步調走。
但什么叫【不知道能持續多久】啊。
就算有一天會沒有人聽,就算大家都會長大,但是只要我們想的話······
——“我們組一輩子樂隊吧!瞳!”
說出這話的時候,我沒有一點猶豫。用【一輩子】這種詞聽上去說不定會有點幼稚,但這確實是我的真心話。
“好呀。”
她答應了。
“靜這么說了的話,我會當真的哦······不能反悔呢。”
“那么就約定好了。”
我伸出小指勾住了她的,眼神一暗,低聲說道。
“既然答應了,你也不能反悔,瞳。”
——
傍晚,我來到了體育館。
今天是冬季杯的決賽,洛山對陣誠凜,來看的人比前幾天都要多。
海常對陣秀德的第三四名比賽也在今天,然而黃瀨涼太腳上的傷還沒恢復,上不了場。那個綠色頭發的少年投三分球投得根本沒有人能攔住,比賽很快就以較大的分差倒向了秀德的勝利。
黃瀨涼太坐在替補的板凳上,表情看上去倒是還好,顯然是對這個結果有預料了。
我輕微地抿了抿唇。
由于今天觀眾比較多,我喜歡的那個無人的角落今天也早早地坐了看上去也像是運動員的人,我索性在前排找了個單人的空座位坐下了。
嘛,在前排看比賽多少有點好處吧。
上次我完全沒注意到赤司往自家球籃投了一球之后說的話,簡直一頭霧水。今天這個距離對場上的情況應該看得要清楚些。
我看向不遠處的球場,目光自動匯集到了那個顯眼的人身上。
赤司正在球場上熱身。
體育館明亮的燈光照在他桃紅色的短發上,映亮了他瑰麗如同寶石的眼睛。
他穿著白色底色,肩膀處是天藍色的洛山籃球服,能看清久經鍛煉的肌肉線條,但身型在球場上顯得并不高大。
赤司征十郎,還真是天然就會吸引別人的視線啊。大概是氣場的緣故吧。
“那就是【奇跡的世代】的隊長嗎,竟然一年級就成為了洛山的隊長······”
“你能趕上這場比賽還挺幸運的。也不知道誠凜能不能讓洛山使出全力啊。”
我聽著左右兩邊兩組人的討論,沉默而放松地靠在座椅的靠背上,等待比賽的開始。
啊。
我看見赤司向我這邊看來,很細微地頓了一下,隨即才轉身繼續跑到自己的位置上。
沒有什么表情的變化,但我知道他絕對看見我了。
“洛山vs誠凜!比賽,start!”
比賽一開始,誠凜的火神大我就迅速地活躍了起來,以暴扣拿下兩分。
在前排看果然壓迫感不一樣啊······那個距離和高度真可怕啊。我眨了眨眼。誠凜一上來就領先了四分,赤司看上去卻并沒有什么反應。
果然。
我看著赤司眸光微動,下一秒,他如同預測了對手的所有動作一般,輕易就突破了雙人的聯防,甚至讓對方平衡一亂坐在了地上。
腳踝破壞者,是一種運球過人時的技巧,能讓對方在快速的重心變換下狼狽地栽倒在地上。這種情況也會在偶然下發生,但像赤司這樣的頻率使用出來,只能說明他是刻意的。
很會用這種技巧,而且愛用。嘶,性格中多少有惡劣的一面啊。
我想起那天赤司神色平靜地下達命令讓我做事的樣子,又看著球場上他專注得有些可怕的眼神,身體不由自主地細微抖了一下。
洛山開始了連續奪分。
除了赤司之外,洛山的其他四人顯然也技術高超。
那個皮膚黝黑身形高大的人往場上一站,不管是扣籃還是爭奪籃板都透出一種對抗性運動的暴力美學。卷曲黃色頭發的虎牙少年運球過人的時候球快得讓我看不清,另一個黑色中長發的少年投籃幾乎沒有人能攔下來。
還有一個灰色頭發的人,一開始我以為他是像誠凜的淡藍色頭發少年一樣的類型,因為傳球的樣子很像。
“喔,洛山的黛!進了!又是他!”
身邊傳來興奮的歡呼聲。
那個灰色頭發的少年連續進了幾球之后,連我都忍不住看著他。可惜存在感一高上去,就做不到那種神出鬼沒的傳球了。
然而誠凜那邊也不遑多讓。
火神大我從開場就一直極其耀眼,是名副其實的王牌,足以正面對陣洛山。有個棕色頭發看上去穩重寬厚的人,爭奪籃板的力量相當驚人。
有個戴著眼鏡似乎是隊長的人,十分擅長三分球,難道在籃球這里有什么戴眼鏡對三分球有幫助的玄學嗎。
還有一個黑發少年,觀察力十分驚人;看似不起眼的貓眼少年,卻能讓誠凜這邊迅速冷靜下來······
啊。
我的眼睛睜大了。
說實話,我本來以為這又會是洛山的一場勝利,區別只是輕松獲勝還是勢均力敵而已。
畢竟有那樣輝煌的成績,赤司又是那種對勝利看得極其重要、而且至今為止甚至沒有輸過一次的人。
然而場上的局勢瞬息萬變,即使洛山的分數還領先著,但赤司以外的四人面對誠凜,打得逐漸艱難了起來。
我注視著赤司的身影······那雙瑰麗的眼睛看向隊友,只表現出淡淡的失望。
此刻的球場上,已經變成了赤司征十郎一人的領域。
從一開始注重給隊友傳球的配合不同,現在的赤司神情冷淡,獨自帶球切入對方的陣型,獨自投籃,進球的瞬間沒有一絲喜悅,只是理所應當一般迅速回防。
他放棄他的隊友了。因為只靠他一個人,已經足夠強大了。
啊,這場比賽,大概就會這樣結束吧。
分差已經拉到將近二十了,再怎么說也······
“赤司君!”
我震驚到甚至發出聲了。即使只是小聲的驚呼,也足夠被身邊的人聽到,視線短暫地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下。
但我已經顧不上這點尷尬了——是火神大我!
宛如重獲新生一般,他突然暴起,跟淡藍色頭發少年一系列漂亮的配合,狠狠在赤司的面前扣球了。
而赤司一時間動作轉變,不僅沒能防住火神,還像他對待他的對手一樣······坐在了地上。
那一瞬間,我看著赤司不敢置信的眼神,以及一片空白的表情,手指無意識地用力按進了手心。
赤司的隊友比我還要震驚。比賽依舊在進行著,赤司卻大失水準,投籃失誤,傳球失誤,回防不及時。
我從未見到過這樣的他。
“只是被防住了一次而已,很正常的吧。”
我聽見身邊的人這樣討論到。
“赤司征十郎,原來是心理這么脆弱的球員嗎?”
“白隊!請求暫停!”
場上的裁判員大聲喊道,洛山和誠凜往裁判席走去。
只是走到裁判席這么一小段距離而已。
赤司路過的時候,有些失神的雙眼掃過了我,隨即又相當刻意地移開了視線。
第132章
一百三十二
心理脆弱嗎。
我看向球場另一邊,洛山的教練席。那雙如同失去了光澤的寶石一般的眼睛卻在我的腦海中停留著。
失神的雙眼,低垂的眉毛,遲疑的動作。
跌坐在地上的、那個狼狽的姿態。
讓赤司這樣自尊心很高, 自傲到有些狂妄的人經受這樣的事情,還真是有點殘忍的現實啊。
而對方確實是在堂堂正正的正面對決中奪取了勝利,沒有任何借口可以找。誰都看得出那時的赤司是認真且盡力地想要將火神攔下來,但還是失敗了。
只是赤司受到打擊后的表現,跟我的預想截然不同。
不是感受到對手的壓力再次進化,不是被挑釁激起好勝心的怒意,甚至不是迅速調整戰術冷靜對敵······
赤司現在, 很失落。
完全不是我心目中【赤司征十郎】的樣子,不如說像是我會做出的反應。受到挫折會沉默不語, 但心情低落, 精神也無法集中。
就像是長期被壓迫著、緊繃著的弦突然斷掉了一樣。
我看著洛山那邊,赤司正坐在長椅上休息,頭微微低垂著,教練似乎有把他換下去的意思。
他的隊友說了些什么。我聽不見。
“喂喂,快看!”
“那個赤司,竟然······”
我看著赤司對著他的隊友們俯下身,應該是在道歉,心中突然有一絲酸澀。
短暫的暫停時間過去, 洛山和誠凜重新準備上場了。沒有被換掉, 赤司依舊在隊伍里,臉上什至多了點溫和平靜。
與之前完全不一樣的打球風格,此時的赤司如同司令塔一般調度著場上的局勢,連他的隊友們都被他感染,配合得越發精煉了。但誠凜那邊依舊追著比分,雙方陷入了勢均力敵的僵持。
比賽就快要結束了,最后五分鐘,誠凜依舊落后著。
“哲也——”
“黑子!加油!”
“誠凜!誠凜!”
而此刻的觀眾席上,全都是為誠凜的應援聲。觀眾自發的加油完全蓋過了洛山籃球部部員的聲音。
理智上我是可以理解的。
誠凜從一開始毫無還手之力的大比分落后,幾經轉折奮起直追,到現在有了一絲勝利的可能,這個過程確實很熱血勵志,比賽本身也相當精彩。
況且洛山實在是贏得太久了。
似乎所有人都期待著黑馬實現盛大的逆襲,將包攬了所有冠軍的王者拉下王座。
在這種呼聲中,就算是想為洛山加油,我也出于無形的壓力無法出聲。
啊,但是就算沒有被應援,洛山也會獲勝吧。只剩最后四秒了,洛山依舊領先著四分,誠凜起碼得再進兩個球······
“咻——”
裁判的哨聲響了。
我眨了眨眼。
啊咧,憑借我對籃球規則貧瘠的了解,誠凜三分球投中,洛山防守被判犯規,還得加罰一球。
是四分。
最后四秒鐘的時間在我的眼里無限地被拉長,誠凜投出一球,似乎是刻意地打到了籃板,火神在黑子的配合下······進了。
不、不是四分。一開始的三分球,加上籃板的兩分。
“咻——比賽結束!勝者,誠凜!”
真的假的? !最后四秒都還有四分的分差,就這樣逆轉了?
觀眾席上傳來了巨大的歡呼聲。我還在愣神中,場上的球員已經列隊,根據競技禮儀向對方致謝。
赤司溫和地微笑著,與誠凜的球員握手。
體育館明亮的燈光下,他白皙的皮膚上已經覆蓋了一層薄汗,看上去完全不像一開始的游刃有余。
離場時,赤司抬頭向我這邊看了過來。我發愣地與他對視著,恍惚間,看見他用口型說了個【三號】。
——
三號出口旁邊。
觀眾們陸陸續續地離場,已經走掉一大半了。我靠在墻上,雙手揣在口袋里,眼神停留在空蕩蕩的天花板上,只是發著呆。
“那個,抱歉打擾了。”
我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高中生年紀的女生緊緊地握著手機,有些靦腆地小聲對我說道。
“請問可以拍一張合照嗎······”
“啊,當然。”
我站直了身體,點了點頭回答道,順手接過了她的手機。女生比我矮個十公分,我靠得稍微近了些,以從上往下的角度,讓她的臉在我后面一些的位置拍了照。
我對拍自己的臉這種事情比較不適應,手機里沒有一張單獨的自拍。但相卜南喜歡,她說用這個構圖拍會顯得臉比較小,比較可愛,所以我對合照按快門這件事已經相當熟練了。
“謝謝你的支持。”
我將手機還給了女生,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低下頭習慣性問道。
“要重拍嗎?告訴我什么時候按快門就好。”
“不用,拍的很好,謝謝!”
女生猛地向我欠了欠身,飛快地跑開了。
我注視著她的背影,感嘆了一下她的速度還挺快的,田徑運動員嗎。
“影山。”
我轉過頭,是已經穿上了運動服外套和長褲的赤司。他身后還有剛剛同在場上的洛山的隊友,看看我,又看看女生離去的方向,神色驚異。
這種時候該說些什么好啊。不管是安慰還是【 Dont mind 】一類的話,面對赤司我都說不出口。
“赤司君。”
最后我只是干澀地打了個招呼。
然而赤司看著我,突然笑了笑。
依舊是俊秀的五官,格外溫和的氣場,一如既往的好聽聲音平靜地說道。
“我一直,很想見你。”
——
直到我回到家,也沒搞明白赤司見到我時的第一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雖然之后的對話都很正常。
體育館亮色的燈光下,那雙紅寶石一般璀璨的眼睛熠熠生輝······
我突然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但這種思緒只是一閃而過,并沒有留下痕跡。
“唔,還真是奇怪的措辭啊。”
我躺在了床上,喃喃道,順手打開了推特。
我現在登上的是【Tezasuto-影山靜】的賬號,一上來就看到了山田涼新發的推文。
什么動物最輕松?駱駝。因為駱駝跟輕松同音。
好冷!我捂著額頭,給涼點了個贊。
這兩天都沒有配信,我也沒有登【夜】的賬號,只是登上了小號。
這個小號我已經用了幾年了,本來是用于悄悄查看我的觀眾的動態的,但也會順手轉發一些東西,內容并沒有特定的類別,算是我隨便網上沖浪的書簽或者收藏夾。
小號的關注者人數為零,我也很少評論或者點贊。消息提示基本來自于我關注的游戲工作室和畫師的動態。
但是今天,我的消息欄里罕見地有幾十條紅色的消息提示。
什么東西,廣告嗎。我疑惑地點開了消息欄,目光一凝。
——【貓貓,我找到你了】
一瞬間,我想起了配信里發SC的那個人,劃著手機屏幕的手指僵硬了一下。
【誒~原來你會私下查看關注者的動態啊,好可愛】
【為什么只給幾個傷心煩惱的家伙留過評論······傷心煩惱我也有很多的啊,明明我已經這么努力地不要表現出來了】
【不過你有給我點過贊,果然不只是我單方面的喜歡呢】
······
【為什么不回復】
【夜,快點回復我】
【有好多人在罵我,為什么呢,我只是說出了事實而已。 】
【我快要無法忍受了】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說起來這個人到底是怎么確定我的小號的?這個小號根本沒有任何的關注度。是群發這種消息的嗎,只要我不回復,或者發個問號自然地說你搞錯了吧,對方也做不了什么······
心里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我還在想著得跟經紀人說一下,新的消息就跳了出來。
來自于另一個人。
【誒,你真的是夜嗎】
我看向那條消息,頓了一下,在搜索欄里快速打下幾個字,很快就找到了一條熱度逐漸在升高的推文。
一個臉被貼紙完全遮住的頭像,推文很簡短,附帶了幾張圖…… 。 。 :【夜給我的應援點過贊哦。被看到了呢,我認真的喜歡······為什么大家要罵我呢,還嘲笑我自作多情,是嫉妒吧(笑】
配的圖是我的小號,和點贊的截圖。
我一時間手腳冰冷,不敢置信地看著手機屏幕。
由于太久沒眨眼,連視線都有些模糊了。
究竟是怎么確認我的? !
那個應援是我兩周年時tag里熱度最高的幾個之一。用谷子、緞帶、和白色小貓的毛絨玩具裝飾著的房間,看上去精致有序極了,點贊量當然也相當的高,我應該是刷到了就隨手點了一下。
我小號的內容······
我盡力回想了一下有沒有會被炎上的內容。并沒有什么直接到我可以確信的,但炎上的理由畢竟千奇百怪,我現在應該直接清空刪號嗎······但做出了那種事,不就像是承認了那就是我嗎。
比起炎上這種事······
“真不想,全都被看到啊。”
夜晚安靜的房間里,我小聲喃喃道。
在開始做配信者的時候,我就已經意識到這一點了。
一個人的生活終究是有限的,想要一直有能在配信中聊的話題,就會不可避免地將自己的世界在所有人面前呈現出來。
我對這一點并沒有強烈的抗拒,如果抗拒的話也不會選擇配信了。
但是果然,還是會有一些想要留給自己的事情吧。
轉發了可愛小動物或者搞笑整蠱的視頻,隨手打出一串情緒高昂意義不明的感嘆。轉發了其他liver甚至是其他社liver的切片動畫,因為真的很好玩技術力也很高。評論點贊了游戲工作室的更新,有些游戲是我沒打算在配信中玩,想一個人或者私下跟朋友一起玩的。
還有查看自己的關注者動態這件事,如果被大型炎上了我覺得這點比較容易炎。
“啊。”
我刷新了最新的動態,低聲感嘆著。
“燒起來了······”
第133章
一百三十三
室內的溫度因為電加熱器的存在, 簡直像是夏天一樣。
我去洗了個澡,將毛巾搭在肩上接著滑下的水珠,打開手機,看到了經紀人的未接來電。
明明已經是夜晚了。
我打了回去,對面幾乎是一秒鐘之內就接起來了。
“夜!推上的消息我看到了,你沒事吧,心情還好嗎?”
“抱歉。都這么晚了······”
我聽著經紀人焦急關心的聲音,無聲地彎了彎唇角,抬頭看向空蕩蕩的天花板,平靜地說道。
“我沒事。啊, 順帶一提,那個號確實是我的。”
然后就是一系列可能性的討論。這不是經紀人第一次處理炎上事件,也不是我第一次被炎了。
除了出道之前的那次之外, 其實這兩年我有很多次都徘徊在炎上的邊緣,只是沒有真的擴散而已。
但這一次, 看來是躲不過去了。
我垂眼看著手機上不斷更新的頁面和彈出的消息。電話里經紀人還在說話,我卻有點無法控制地走神了。
【我一直都很想說,夜的觀眾把她吹得也太神了吧,感覺到處都能看見她被提到。 】
【都這個關注量了,是不是根本不管理粉絲的啊······這樣真的很給大家添麻煩】
【小號是真的嗎?轉發過那位受到爭議太多畢業了的前輩的舞臺誒,算是站隊了吧】
【鬧事的家伙好可怕,感覺精神有點不太正常,但是那個配信者也在私下窺視粉絲啊。連同情都同情不起來,果然什么樣的liver就有什么樣的粉絲(笑】
【太縱容觀眾了吧,自作自受】
【夜嗎。喜歡的人非常喜歡,討厭的人非常討厭,經常能看到兩方掐起來,看多了觀感真的很差】
【游戲技術力和歌力雖然強,但也只是跟配信者比吧,又不是職業電競選手或者專業歌手的水平,確實感覺被吹得太多了,反噬也很正常】
這些都還算是比較有條理的評論了。
至于單純抒發情感的【惡心】、【去死】一類的話,也是存在的。
“哈······”
我強迫自己深呼吸,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對著電話那邊的經紀人說道。
“我知道了。這段時間我會暫停配信。”
“一個月吧。雖然我也不知道具體需要多久······”
掛掉電話,我無意識地停留在了客廳隔音室的門前。
四下安靜到讓我有些害怕了。
啊。
如果是現實生活中,面對面地看著一個陌生人,毫不掩飾地抒發惡意,對于很多人來說大概是件有點困難的事情。
但是在網絡上,也只不過是花個兩分鐘了解一下事件,再花個兩分鐘打字而已。
我的渾身充斥著一種很難形容的感受。眼睛完全干涸,沒有想哭的情感,只是心臟跳得很快,手腳都感覺漲漲的、輕飄飄的。
最初開始配信的時候,我只是沉溺于打游戲,以及演出理想中二次元的自己而已。
在來到東京,開始頻繁參與聯動和活動,人氣迅速增長的這大半年,我卻變得比以前更加小心注意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因為什么事被炎上】,這種心理準備我也是有的。
“但是真的發生的時候,還是很難受啊······”
我低聲自言自語道。
我自言自語的習慣似乎也越來越頻繁了。偶爾自己一個人在家里,會用配信聲線莫名說出像是有觀眾在看一樣的話。
咚、咚。
公寓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在這樣的冬日的深夜中,莫名帶著點恐怖片的氛圍。
我渾身僵硬地轉過身,一瞬間,【又是那個人嗎】的想法在我心中無可抑制地冒了出來。
不要,不要過來。
不可能的吧?找到現實里什么的。
但那個人連我毫不起眼的小號都找到了······
客廳里的燈還開著,不管是從公寓的外面看,還是從門上貓眼透出光看,都能知道公寓里有人。
好害怕。
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
在那兩下敲門聲之后,門外又陷入了一片安靜,反而顯得更可疑了。
我緊張到大腦都感覺有些缺氧了。肩上的毛巾不知道落在哪兒了,頭發不斷滑下的水珠已經浸濕了我T恤后背的一小片,我卻已經沒有心思去管這種小事了。
手指已經放到了撥打報警電話的按鍵上,我光腳踩在木地板上,幾乎是躡手躡腳地接近了玄關,試圖悄悄看一眼門外的景象。
然而門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這也確實,畢竟是晚上。我僵硬在原地,想著接下來該做什么。
說不定是鄰居的客人發現走錯門了呢?所以才只敲了兩下門,說不定都已經離開了。
下一秒,我的手機上報警電話的界面消失——電話響了。
“不要······”
電話鈴聲響起的瞬間,我恐慌到不自覺出了聲,然后突然意識到我現在站在門口,門外如果有人的話說不定能聽見我的聲音······
在看到手機上備注的那個名字的時候,我愣住了。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了有些焦急的聲音。
“靜?怎么了,你還好嗎?”
啊。
我的手比大腦反應更快地拉開了門。
在看到門外那個熟悉的身影的時候,我的嘴唇顫動了一下,什么都說不出來。
只是伸開雙臂、極其用力地抱住了那人。
冬日夜晚的溫度,跟有暖氣的室內比起來果然還是太低了,他外套的表面有些冰涼,身體僵硬了一下,隨即回抱住了我。
“我還以為,是那個人找到我的住址了······”
我張口說道,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我的聲音和呼吸都已經亂成一團了。
“這么晚來打擾,還嚇到你了,抱歉。”
研磨前輩低低的聲音隨著他胸腔的震動響起,他的手原本搭在我的后背上,觸碰到了我T恤濕透的面料后快速地避開、放到了我的肩上。
“······靜?”
“嗯。”
我松開了研磨前輩,感受到臉上大概是劃過了一道淚痕,在室外冷風的加持下有些涼。
“進來吧。外面好冷。”
注意到了研磨前輩看向我的臉的遲疑的神情,我沒怎么在意地抹了一把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生理性的淚水而已。我也太遜了,誤以為遇到危機的時候身體突然就僵硬了,完全不受控制,要是真的遇到了壞人說不定會完蛋啊哈哈······”
“不要說那樣的話。”
研磨前輩淡淡地說道,眉頭輕皺了起來。
他看著我,突然向我伸出一只手,用大拇指輕輕抹掉了我眼角殘存的淚水,然后神情認真地說道。
“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的。”
如果真的被奇怪*的人找上門來了,我可不希望研磨前輩為了我面對危險啊,而且對方對我很了解,我卻對那人一無所知,有種身在明處的恐慌感,也沒什么能做的······
我一直,都是個思考方式偏向悲觀的人。
“嗯。”
但在研磨前輩說出【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的一瞬間,我卻感到了一種奇異的安心感,甚至不知道該怎么回應,只能悶悶地應了一聲,然后脫力一般跌坐到了玄關處。
積攢下來的不安感在這一刻噴涌而出,我前傾著身子,伸手捂住了上半張臉,有些語無倫次地低聲說道。
“真的很可怕······明明隔著一層網絡,明明說著【真心喜歡我】,卻做出那種事情,到底是為什么啊,我真的以為會被跟蹤到現實··· ···”
“是我的態度讓對方誤解了嗎,還是我的性格有問題,我只是沒有想到······”
“靜沒有錯。”
研磨前輩蹲了下來,跟我保持在差不多的高度,略比我矮些,抬起臉說道。
那雙瞳孔細小的眼睛專注地看向我,平淡的聲音有種能讓我安定下來的魔力。
“那個人所擁有的不是【真心的喜歡】。在不考慮靜的感受、做出會傷害到你的事情的時候,就已經只是那個家伙的自私和惡劣罷了。”
“啊,我基本上是不會想要揍人的。但這種時候,突然就覺得要是能一拳將那人揍上天就好了,就像是升龍拳那種······ ”
“噗。”
我不由自主地想象了一下研磨前輩穿著空手道服打出升龍拳的場景,莫名笑了一下。
“還有推上那些惡意的不負責任的評論,是我想要打開他們的頭骨檢查腦子到底存不存在的程度。”
研磨前輩依舊聲音淡漠地說道,說的內容倒是難得有點暴躁。
“一千個人里面只有一個沒有腦子的家伙,那個家伙就會聒噪地產生多余的存在感。啊,怎么這年頭蠕蟲也能上網了。”
“研磨,意外的挺毒舌的啊······”
雖然平時大多數情況下都懶得說話。我苦笑了一下,輕輕感嘆道。
“遇到讓我火大的家伙的時候,我姑且也會反擊。”
研磨前輩搖晃了一下手上的手機,眼睛中的火焰認真得像是要去打什么Boss一樣。
說完,他頓了頓,低下頭避開了我的視線,如是說道。
“一想到靜因為那種家伙而感到困擾,我就會很火大。”
“只是想吸引你的注意力而已······以最糟糕最爛的方式。”
研磨前輩垂下眼,淡淡地說道。
“那種人,連被你多看一眼都不值得。”
第134章
一百三十四
我宅在家里, 連續不斷地打了幾天游戲。
連門都沒有出去過,手機上的平均步數達到了驚人的十步。
期間也有發消息或者打電話的關心,我都很正常地回應了, 還能語氣輕松地開兩個玩笑。
研磨和黑尾前輩有過來給我送吃的,只是放在門口。他們還在為全國大賽作準備,黑尾前輩甚至還是應考生,我不想麻煩他們,大多數時間還是叫外賣。
公寓內一片陰暗。
下午三點,我睜開了眼睛,打著哈欠從冰箱里拿出了昨天多叫了一份的牛肉飯。
這種平價又分量大的連鎖店品控總是做得很好。重新加熱后的牛肉浸透了湯汁的味道,洋蔥軟軟的,吃起來跟昨晚并沒有什么區別,不如說都讓我懷疑時間真的流動了嗎。
吃完飯, 我打開了電腦,開始打游戲。
依舊是我喜歡的射擊游戲。兩三年前我打第三人稱的大逃殺類比較多, 這幾年流行的游戲也發生了變化,現在打的最多的是5V5的第一人稱射擊。
這個時間,美服那邊正好是圣誕假還沒放完的熬夜青少年玩家居多。
“Can you tap the bomb(你能去假拆那個炸彈嗎)?”
我快速簡短地對隊友說道。
在外服,而且說英語,根本不可能遇見能認出我的人。如果這樣都能認得出來我是真的會震驚。
我算是發現了,讓我在學校正兒八經學英語我是學不進去的, 但是想打游戲又沒法留在日服的時候, 游戲專用的英文我學得簡直飛快。
也就是FPS太吃實時報點反饋了,開麥會方便很多,只有這種時候我會遺憾自己不是用標點解決的moba玩家。
對面果然被拆彈的聲音吸引了。
我眼神一凝,對槍將敵人帶走了。
“ Nice shot.(好槍)”
這局打得確實很順。隊友之一的聲音聽起來心情不錯,是個年輕的男生, 大概也是放假的學生吧。
“Some guy is oping on A by the way. (順帶一提A點有狙)”
“Thanks. Gonna flank. (謝了。我去繞后。)“
我簡單地說道,閉了麥,脫離了隊伍去繞后了。
對于團隊對戰的射擊游戲,我確實不太擅長頻繁交流這一點。以前打大逃殺的時候我也是單排居多,屬于是完全的獨狼玩家。
光是打著游戲,時間就飛速地逝去了。
今天的運氣不錯,排到的隊友很靠譜也很禮貌,而且是四排。
“【shadow】,youre cracked!!(【影子】,你太神了)”
打完殘局,我們不出意外地獲得了勝利,其中一個隊友大吼了一聲,興奮地感嘆道。
“Youre Japanese, right【Echizen】 is also Japanese. Dang yall are way too good. (你是霓虹人對吧?【Echizen】也是。靠你們也太強了)”
我愣了愣。
倒不是因為他能認出我是霓虹人,我說英語的口音很明顯這點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Echizen】,雖然說是霓虹的名字確實很合理,但是在游戲里聽他說話完全聽不出來······應該是移居海外很久或者在海外出生的人吧。
——“晚上好,我是越前。”
突然聽到了熟悉的語言,我眨了眨眼。
啊,說日語也沒有口音。
他的隊友應該都是外國人,喊他的名字的時候三個人完全是三個發音。這會兒他自己用日語介紹的時候,我突然想起我還知道一個姓氏是這個讀音的人。
那個來自東京青學的頂尖網球天才。不管是身高還是年齡都完全未成熟,卻能正面對打大五歲以內的厲害選手。
“我們是四排,你要加入我們嗎?”
“啊,好的。”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
不需要一個人憑運氣單排,我上分的速度快了很多。
逐漸回想起來了······最初喜歡上打游戲的原因,就是因為打的時候很刺激,贏的時候很開心啊。
我的很多觀眾,也是因為喜歡看我打游戲才會看我的配信的吧。
我的雙眼緊盯著屏幕,手腕一動,完成了漂亮的雙殺。
理智上我知道我在網絡上說話的時候保持適度的距離,不能想到什么說什么,但事實就是我的腦子很難掌握這個界限,還造成了現在這種情況。
我不想像以前那樣繼續下去了。
啊,得想想怎么改變······
“【影子】,你現在在霓虹嗎?現在是什么時間?”
等待排位中,隊友之一用英語隨口問道。
“下午四點,快五點了。”
“誒,你是在放寒假嗎?大學生?聽聲音應該成年了吧。”
“······高中生。”
我無奈道。游戲中的專用句子我倒是練得很熟,但是普通交流的時候還是一個詞一個詞往外蹦的。
“你們,也是嗎。現在是晚上嗎。”
“啊,我們也都是高中生!我在洛杉磯,現在快凌晨一點了。”
“紐約快凌晨四點了······好困。”
“哈哈,我在芝加哥,快三點了。”
說實話我有點驚訝,這些人竟然所在的時區都不一樣嗎。
然而最離譜的還是那個叫【Echizen】的霓虹人。
“我在西班牙,現在是早上十點。”
“真健康啊。”
他的隊友贊賞地感嘆道。
“你們,不是,同學嗎?”
我思考了一下,疑惑地問道。
“是游戲里,認識的嗎?”
“不是。網球比賽你看嗎?我們都是打網球的,所以就認識了。”
那個紐約的隊友用很困的聲音驕傲地說道。
“我們都在國家隊,嘛,打得還算不錯。”
打網球,國家隊,但是還是高中生······這不是U17嗎。
因為只關注了仁王和幸村出場的比賽,對于其他人甚至其他國家的隊伍我毫不了解。但是既然巧到這種地步了······
“越前龍馬(Echizen Ryoma)?”
隊內頻道沉默了一瞬,隨即嘰嘰喳喳的聲音爆發了出來。
“喔喔喔,你認識越前的弟弟嗎?”
“好想跟那個小孩打一場啊······”
“這個世界也太小了吧。”
耳機里,那個越前的聲音輕笑了一下,如是說道。
“可惜。不是龍馬,是龍雅(Ryoga)。”
——
我們一起打了快三個小時,我這邊倒是打得越來越興奮,最后是在紐約熬了一整夜的那人實在是熬不住,說要下了。
我們加了Discord說有空再一起玩,雖然很快就只有我和那個越前龍雅在線了。
【雙排嗎】
我發消息問道。
【今天先不了。打算去網球場】
那邊也用日語快速地回復道。
【你大概什么時間在線】
【不太固定,醒著就在線,一天十五個小時】
我安詳地回復道。
啊,十五個小時都是最低值了。我的作息已經完蛋了。
【真不錯啊,寒假】
對面當然對什么炎上自肅之類的事情一無所知,只是這樣回復道。
——
冬天的天空黑得很早,外面已經是一片漆黑了。
我叫了烏冬面的外賣,一邊吃一邊用手機追新出的漫畫。
外面的氣溫很低,屋子里卻很暖和,也很安靜。
又是完全沒有出門的一天。
吃完不知道是午餐還是晚餐的烏冬面,我躺在了床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想著再去開把游戲吧。
“其實仔細想想。”
我又無自覺地自言自語了起來。
“現在的生活,是我夢想中的生活啊。”
在一個吃飽準備打游戲的夜晚,我突然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身處東京,獨居,家里有漫畫游戲零食和樂器,甚至還有閑錢點外賣。
不需要出門,睡覺的時間可以自由地安排,不管是睡四個小時還是十二個小時,下午三點還是七點起床都無所謂。
真自由啊我。如果換成幾年前的我,應該會非常開心滿足吧。
那為什么現在,會感到莫名的空虛呢。
我打開了跟經紀人的聊天界面,良久,覺得要不然還是直接打個電話過去吧。
還真是在不經意間······就變得貪心了啊。
“抱歉打擾了。對于自肅之后的配信,我想······”
——
時隔多日,我坐上了回家的電車。
如果有的選的話,我其實并不想在這么遜的時候回到家里。但是寒假完全不回家是不行的,絕對會被小姨在視頻通話里用溫柔到有點危險的眼神盯著看的。
站在座位和門形成的九十度的狹小角落中,我背著吉他和電腦,低頭看著地板發呆。
降噪耳機里轟鳴著重金屬音樂,但托現代科技的福,車廂里的其他人當然聽不見。不如說每個人都沉浸在屬于自己的小世界里,即使物理距離很近,實際上也依舊很疏遠。
“······到站。”
隨著熟悉的播報聲,我走出了電車站,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看似神色冷淡實則只是什么都沒想的家伙。
“飛雄。我在這里。”
“嗯。”
他點了點頭,平靜得就好像我根本沒離開、他昨天才見過我似的。
“行李給我。”
從車站走回家的路上,我雙手插在口袋里,懶洋洋地對幫我拿著東西的飛雄說道。
“啊,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有嗎?上次量是181.9厘米。”
飛雄那雙眼角銳利的眼睛露出了一點愉悅,認真地說道。
“還真是精確啊。”
我低頭將下巴隱匿在圍巾中,小聲吐槽道。
什么嘛。
態度根本沒有變啊。
第135章
一百三十五
【我到家了】
剛回到家, 我在樂隊的群聊了發了一條消息,沒過幾分鐘下面就多出了回復和表情。
最近的排練因為我的事情取消了,有點不好意思······大家本來還說要一起出去玩,或者到我的公寓來看我,我都拒絕了,只是說想一個人宅著打會兒游戲。
“我真的沒事,真的。”
炎上發生第二天的四人視頻通話里,我不知道重復了多少遍這句話,說到最后從一開始的感動變得都有點無奈了。
“只是厄介的粉絲和一些評論而已,我都習慣了。真的沒事。”
“但、但是一個人說自己沒事的時候, 就代表其實有事啊!”
相卜南鼓起了臉,堅持道。她的背景依舊是家里的琴房。我們不定時隨機視頻的時候,幾乎每次她都在這里。
“雖然乍一聽很有道理······那真的沒事的時候應該說什么?不管說自己有事還是沒事其實都是有事嗎。”
我扶著額頭無奈地吐槽道。
“啊, 在這個地球上完全沒事的人幾乎不存在吧。所以【我沒事】這種說法聽見了就會覺得不可信。”
山田涼坐在咖啡店里,手肘撐在桌子上托著臉頰,隱約能聽見背景傳來的爵士音樂。
“況且你現在正在經歷的事情,放在其他一些人身上是會直接放棄做那一行、甚至留下心理陰影的嚴重程度。”
涼是因為我才知道vtuber是做什么的,原本對這方面的事情可以說是沒有任何了解。
因為無法理解我被炎上的原因,她去了解了一下vtuber業界比較有名的炎上事件,有些嚴重的直接導致了liver的畢業。
炎上的原因從觸犯法律到多吃了一點零食,是真的什么樣的都有。涼看了一圈回來,一臉困惑地對我說【很多評論都好奇怪】 ,還問我【為什么這個人做了那種事情還能活動,但那個人說了很普通的話卻被炎上到退圈了】。
說實話, 有些事情我也不能理解, 對于涼這樣很少在網絡上查看或者發表言論的單機人來說就更奇怪了吧。
這次我被炎上的原因可以說是多方原因的疊加······漆黑之翼、希琴斯、萬事屋,還有其他一些liver都因為在配信里或者推文中幫我說話了而受到了有些人的攻擊, 還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我沒有要放棄的打算。”
我撓了撓臉,小聲說道。
“就是有點累,精神上和身體上都······讓我自己打會兒游戲就好了。”
雖然完全不想因為厄介的觀眾放棄所有,但遇到這種事情果然還是很心累啊。
“嗯,確實應該好好休息一下。這段時間我們就自主練習新曲吧,排練和演出都以后再說。”
班長戴著耳機,剛剛從補習班教室里走出來,又找了個空蕩蕩的教室坐下了。
“不過我們發消息或者打電話的時候要快點回哦。”
班長笑瞇瞇的,聲音柔和。
“超過三個小時的話,我會找上門的。”
“······睡覺呢。”
“那睡前要跟我說哦。”
感、感覺她是認真的。
于是我早上七點睡前發消息的時候不出意外地被念叨了。
可惡。但是不改(笑)。
——
我并不是不能理解【沒有回復就要找到家里來】這種事,大概是怕我做出什么難以挽回的事情吧。
從平時相處的印象看來,我大概是比較容易讓人擔心的類型。
起碼小姨從我小時候開始就一直擔憂我的心理健康,到了看到青少年輕生的新聞都會神色凝重擔憂到根本藏不住的程度。
有時候我會想,普通人沒有可以無痛消失的途徑,這說不定是幫助很多人活下去的原因之一。
啊,如果只需要按下一個按鈕,下一秒就可以沒有疼痛也沒有知覺地消失,會有多少人按下去呢。
跟這次的事情無關,這個【按鈕】也依舊對我具備一些吸引力,即使我大概率并沒有勇氣按下它。
況且這樣的按鈕并不存在。想要消失的話,就需要付出相對應的努力和痛苦。
像我這樣軟弱的家伙,沒有什么巨大到比如說重要的人全都意外去世的原因的話,總會選擇就這樣混著混著活下去的······啊,想遠了。
一個人待在家里的時間,我好像很容易就想些有的沒的。
我從冰箱里拿出了泡好的大麥茶,倒進了我專屬的杯子里面,一邊喝著,一邊看著門框處留下的刻痕發呆。
我似乎又長高了一點,應該有一米七了。
穿上帶點高度的鞋子就有一米七五,甚至一米八,在live house也一直都是黑著臉嚇走奇怪家伙的擔當。
不知道飛雄還能長多高。上次留下的刻痕已經需要更新了。
熟悉的家,熟悉的裝潢,廚房的布置和客廳桌面隨手一放的雜物都透露出一種溫馨的生活氣息。
在假期像這樣一個人呆在家的時間,我有過很多。
我其實挺喜歡一個人待在家里的。
這次回來,小姨她們想請假,在白天也陪著我,被我拒絕了。出門旅游放松什么的也不需要。
不如說旅游對我來說是一種會消耗大量精力的活動。能通過旅游放松的人究竟是什么感受呢,說實話我有點好奇。
“啊。”
我抬眼看向窗外,愣了愣,仔細地確認了一下。
“下雪了啊。”
只是薄薄的細雪,今天并沒有會下雪的天氣預報。
肉眼辨認都有些困難。我向窗外伸出手,感受到手掌上一點濕潤的水痕,才終于確信了真的下雪了。
莫名有點開心。
雖然我并沒有出門感受室外的寒冷空氣的打算,只是上了樓一如既往地打著游戲,但【在初雪時一個人待在家里打游戲】的認知,讓我感到很愉快。
今天打的是任O堂的大亂斗。簡直像是時間被什么黑洞吞噬了一樣,當我的鬧鐘響起來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天又完全黑掉了。
“得去把米飯做上······”
根據我放假在家一貫的習慣,我腳步輕松地下了樓準備去蒸米飯,卻正對上客廳里的三人,愣了一下。
“喲,靜。”
美羽姐向我興奮地揮了揮手,笑得相當開心的樣子,說道。
“你來得正好,我路過商店街買了剛炸好的可樂餅,趕緊吃!”
“你們怎么都回來得這么早?”
飛雄一邊脫掉了外套,一邊震驚道。
明明是大冬天,他看上去卻是剛運動完熱氣騰騰的樣子。根據他訓練的結束時間,我合理懷疑他是跑回來的。
“啊啦。偶爾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小姨笑了一下,溫和地說道。
“也會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啊。”
“我······”
我張了張嘴,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頓了一下,然后低聲說道。
“我還沒做米飯······”
“哈哈,怎么這種表情,時間還早啊。”
美羽姐抬手摸了摸我的頭,爽朗的笑著地說道。
“今天要四個人一起做飯嗎?很久沒有這么做過了,有點懷念啊。”
“都長大了······”
小姨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隨即搖搖頭,笑著說道。
“今晚做點什么好呢?”
窗外下著雪,天空是一片深沉的黑色。
據說下雪的時候并沒有等雪融化的時候冷,不過今天下的雪太小,能積攢到等待融化的程度嗎。
溫暖的室內飄蕩著炸物的香氣。廚房里,我小心翼翼的將番茄切成塊狀,小姨在鍋前煎著肉排,美羽姐則攪動著味噌湯,飛雄正瞇著眼睛切洋蔥,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
無論是飛雄還是我都已經不是在廚房里打下手的小孩的體型了。我們四個人一起圍在廚房里,成功在家里偌大的總體空間內達成了擁擠的人類密度。
啊。
不過這樣,倒也不錯。
——
本以為雪下了一個小時就停下了,沒想到入夜后,似乎又下了起來。
我本來在打游戲,還是電腦自動跳出的天氣提醒變成了雪花的標記,我才發現了這一點。
真的又下起來了嗎······我拉開了臥室的窗簾,打開玻璃窗,只伸出一只手臂到窗外,試圖在一片漆黑中辨認到底下沒下雪。
然而在我分辨出雪的痕跡之前,就先發現了不遠處路燈旁那個修長的身影。
嗯?
我遲疑地拿出了手機,撥打了那個號碼。
“······精市?”
“晚上好。都這個時間了啊。”
電話那頭傳出了略帶笑意的溫和聲音,與此同時,路燈旁邊的身影也舉起手做出了接電話的姿勢。
“······這是我的臺詞吧。都這個時間了,你怎么在這里?”
我震驚地下意識道。
“這么冷,你身體不要緊嗎?”
“也沒有那么冷,這不是在零度以上嗎。”
幸村精市有些無奈的聲音傳了過來。
“而且我現在已經痊愈了。不用還把我當成病人擔心啊,靜。”
“這不是沒反應過來嗎······就算不是病人,也會著涼的啊。”
我小聲地爭辯道。
幸村家的住址我是知道的,雖然離這邊不算遠,但是更靠近各種商店和車站一點。這里周圍一片都是住宅區,究竟是從哪里回來才會順路到這里啊。
“因為是今年的初雪。”
電話那頭,幸村的聲音平靜而溫和地解釋道。
“突然很想出來走走。注意到的時候,就走到這里來了。”
“雖然下得不算大,但是在路燈下的話,可以稍微看清一點雪花的形狀。”
我點了點頭,才意識到幸村那邊看不到。
果然是很細膩的人啊,會因為天候的變動而受到感召。我想起幸村畫的那些風景畫。即使對我來說只是學校司空見慣的植物與建筑,在他的筆下也多出了莫名的美感,有種【原來幸村眼里的世界是這個樣子】的感覺。
“不過······會走到這里,是因為你在這里吧。”
電話那邊的幸村淡淡地說道。
“······抱歉。”
我低聲說道。
被擔心了。啊,明明告知自己回來了,但不管怎么樣就是不想出門,也不想以這種很遜的低氣壓姿態見人。
“不用說抱歉。”
然而幸村輕笑了一下,低聲說道。
“該說抱歉的是我,讓你顧慮我的心情了。我并不是能很好地控制情緒的人,發生了這種事情,你不愿意見我的時候······我會有點焦躁,大概是賭氣吧。”
“我這就過去。”
我很見不得幸村這種驕傲的人示弱,已經抓起椅背上的外套了。
“不要過來。我不是因為想逼你出來才來這里的。”
幸村有些無奈的樣子,輕嘆著說道。
“竟然能看到你突然打開了窗戶······是意外之喜。”
第136章
一百三十六
冬天的夜晚, 窗外的天空一片深黑。住宅區只剩下零星幾盞燈,房屋的輪廓浸沒在夜色之中。
今年的初雪細而密地下著,卻因為太細碎了,在路燈的映照下比起雪看上去更像雨。
從臥室的窗戶外看去,幸村就站在不遠處的路燈下。
這個距離只能隱約看見他藍紫色的頭發,深色外套勾勒出的修長身型,看不清他的臉或者表情。但我在看到那個身影的一瞬間就辨認出了他。
是因為走路和站立時的姿勢有什么特別嗎,連我自己都說不上來。
大概只是一種莫名的感覺吧。
動物有靠著氣味或者聲波辨認出同伴的能力,但如果不了解具體的原因的話,看上去簡直就像是超能力一樣。
人也會有這種【超能力】嗎······我突然這么想道。
說不定真的會有呢。據說有人能憑借腳步聲、模糊的背影、甚至直覺意識到另一個人的靠近。
明明隔著這么一段距離,我卻覺得幸村好像就在我的面前一樣,腦海中甚至能浮現他說話時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是我這邊的問題。”
我握緊了手機, 低聲說道。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其實我心情還好,起碼我覺得挺平靜的,倒也不至于抑郁。”
“但就是······突然有點累。不想出門,不想見人,睜眼就開始打游戲,打累了就吃飯睡覺,只是重復著這樣的每天而已。”
“我思考了一下原因。”
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眼神一暗,繼續說道。
“大概只是被打擊到了所以想逃避吧。【就算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也無法保證能一直開心】 ,不如說把愛好發展成一份更認真的東西,原來是件這么艱難、說不定還會變得痛苦的事情。”
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都是怎么應對這種事情的呢。比如說把喜歡的事情變成工作了,就會無法繼續喜歡這件事嗎。
但如果要另外做一份工作, 無法把時間投入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上, 不也是一種痛苦嗎。
沒有兩立的方法。好難。要在這個廣闊卻殘酷的世界上找到自己可以堅持下去的生活方式,為什么是件這么困難的事情呢。
這一個冬天, 我似乎感受到所謂的【生長痛】正在我的身體上,一點一點地具象化。
“就算是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也會有感到痛苦的時刻嗎。”
電話里傳來了幸村沉靜的聲音。
“這種感覺,我好像可以理解。”
啊。
我握著手機的手指無意識地顫了顫,想起了幸村還待在病院里的那段時間。
“會有人因為這個放棄原本喜歡的東西,我也不會感到奇怪。因為在感受到痛苦的時候,連自己都會開始懷疑自己的喜歡······”
幸村緩緩地繼續說著。
“是因為已經習慣了所以才喜歡的嗎,還是只是因為不想放棄的不服輸呢。”
“這么做是【有意義】的嗎。就算一時勉強堅持下去了,未來就真的會有好轉嗎?說不定做出了另外一種選擇的自己反而會更加快樂。”
“精市······”
我不想觸及會讓幸村感傷的回憶,但也不想打斷他,只是很輕地嘆息道。
“所以我放棄了。””誒?”
聽到幸村的話,我愣了一下。
“我放棄去思考這種事情了。”
幸村淡淡地說道。
“對于會想很多的平時的我來說,放棄思考果然是件困難的事情,但是意外的有用。”
“在放棄思考之后,問題突然就變成了二選一的強制選擇題。【是】與【否】,很簡單的選項。我做出了選擇,然后其他什么都不想地堅持了下去。”
“那也是因為你自己厲害吧,精市。”
我沒忍住小聲吐槽道。
“單純的【做出選擇】并且【堅持下去】就已經很難了······”
“啊,抱歉。”
話剛說出口,我就意識到了自己語氣不太好,沉默了一下,低聲說道。
窗外的夜色逐漸變得深沉。在路燈下,幸村藍紫色的頭發暈出了偏淺的色調,我無法分辨出是路燈的冷色光芒的原因,還是細雪在他的頭發上積攢了薄薄的一層。
明明人家是因為擔心我才在這個天氣和時間,順著我低氣壓的悲觀想法開導我,我竟然還不能好好對他說話。真討厭啊,這樣的我。
“看到了那時候的我,還覺得我很厲害嗎。你似乎把我想的太好了,靜。”
然而幸村甚至笑了一下,平靜地說道。
“你現在還會因為一點語氣的問題對我說抱歉,我以前······對你說話的語氣有過糟糕得多的情況吧。”
“我那時甚至連低頭道歉都做不到,每次都是等你來遷就我。”
有嗎?我回想了一下,并沒有覺得幸村用很糟糕的語氣說話過,只是有時會心情不好而已。
——“在我眼里,靜很厲害,也很溫柔。”
“不如說因為太溫柔了,很容易就在意別人的感受,對很多事情和人都沒有防備,我會擔心你被傷害。”
這在我眼里已經完全是夸獎了,我有點不好意思。
雖然莫名感覺幸村的尾音有點危險,大概是錯覺吧。
“啊,其實如果你一直像現在*這樣,除了待在家里打游戲之外什么都不干,倒也不錯呢······不要被其他人看到的話,很多問題就不會發生了吧。”
幸村語氣溫和地說道。
“這個提議聽上去怎么樣?簡化成二選一的選擇題的話,要堅持做說不定還會讓你痛苦的事情嗎,靜?”
“二選一嗎。”
我垂眼看向路燈下的那個身影,喃喃道。
“這么一說的話,我確實從來沒有過想要放棄的想法······”
放棄思考的話,事情確實變得簡單了,畢竟我是一不小心就會想太多的類型。
“我猜也是。”
電話那頭,幸村嘆了一口氣。
“真遺憾啊。”
“嗯?你在說什么。”
我沒反應過來這個遺憾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愣愣地問道。
“沒什么。”
幸村的聲音中隱約帶著點笑意,如是說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今晚確認了你狀態還不錯,我也能稍微放心一點了。”
“喔。”
我點了點頭,低聲說道。
“謝謝······晚安,精市。”
“晚上好。”
幸村有些失真的聲音從電話中傳出。
“靜。”
喂喂,明明只是叫我的名字而已,咬字也太好聽了吧。
掛斷了電話,我長呼了一口氣。
坐到書桌前,打開電腦,我習慣性要點開游戲圖標的手頓了頓,點開了另一個桌面上的圖標。
這是我這段時間第一次試圖做點正事。出于想要把此刻的心情記錄下來的目的。
“就叫【細雪(Sasameyuki)】吧。”
我喃喃道。
開篇的前奏想做一點古典音樂的感覺,感覺會跟幸村的氛圍很搭。
“今年的雪下得真早······啊。”
打字的時候,我看向電腦的屏幕,愣了愣,隨即笑了出來。
“雪(Yuki),和幸村(Yukimura)嗎。”
簡直像是什么大自然的神明一樣。
到底為什么會突然出現、還對我說那種話啊,這不是害得我平淡的心情瘋狂動搖了嗎。
冬日的深夜,臥室里一片寂靜。我戴著耳機,雙眼緊盯著電腦屏幕。
啊。
這個飄著雪的夜晚,如果能再長一點、再長一點就好了。
——
很快就到了周末。
雖然寒假的周末跟工作日好像并沒有什么區別。
“真是的,飛雄。”
睡了懶覺的小姨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不緊不慢地走到廚房打開冰箱,還有些懶洋洋的聲音無奈道。
“便當又沒帶啊。”
“早上好。”
我原本躺在沙發上拿著本子改歌詞,聽到小姨的聲音后坐了起來,打招呼道。
“早。今天醒得好早啊,靜。”
小姨略帶驚訝地說道。
“嗯。”
其實是一晚上沒睡······但我絕對不會說的。
我心虛地笑了笑,心想。
在日夜顛倒但是想要快速調整過來的時候,我就會像這樣一整天不睡,基本上晚上八九點就會撐不住昏睡過去,第二天就正常了。
“飛雄今天的訓練也是到晚上啊。沒辦法,我給他送過去吧。”
小姨從冰箱里拿出了食盒,聳了聳肩說道。
“好不容易休息日,本來想烤個蛋糕的。那小子腦子里面只裝得下排球嗎,真不讓人省心。”
“那我去送吧。”
“也可以,幫大······誒?”
小姨愣了愣,轉頭看向我。
我從她的眼神里感覺出了【誒你要出門嗎】的驚訝,但她也只愣了一下,就笑著說了聲好。
唔哇,陽光好亮。
走到外面,我就如同被陽光下的吸血鬼一樣不適應,有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要化成灰了。
就在此時,我收到了新的消息。
“進度比我想象中快啊。”
我眨了眨眼,快速地打字回復了那條消息。
在室外多待了幾分鐘,眼睛也終于適應了陽光的強度。
我提著便當,慢悠悠地走在有些空曠的街道上,腳步輕快。
第137章
一百三十七
東京的公寓里。
玄關處的晨光下,飛雄穿著烏野的黑色運動服,坐在那里穿鞋系鞋帶,逐漸跟我記憶中他的背影重合。
“你真的不來看今天的比賽嗎?”
他站起身, 轉頭看向我,認真地問道。
“啊,我很想去的。”
我靠在客廳的門框邊上,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道。
“但是時間正好撞上了。沒辦法啊。”
今天,是烏野和音駒時隔多年在全國大賽上對戰的日子。
【垃圾場的對決】,我聽黑尾前輩他們提起過, 沒想到在今年真的實現了。
“喂,你真的要去······”
飛雄皺了皺眉, 最終還是沒有說完那句話, 轉而低聲說道。
“我看到了,那個家伙今天的推文。”
“那種東西沒什么好看的吧。今天不是有重要的比賽嗎,不要提前浪費腦容量啊。”
我聳了聳肩,懶懶地說道。
那個發了糟糕的SC又暴露了我的小號的人,直到現在也在推上活躍著,甚至每天都會發幾條推文,還會跟人對線。真是精力充沛啊,不累嗎。
根本不需要其他人去扒,那個家伙連自己以前發的碎碎念都沒有刪除或者隱藏。
【今天也是十小時超長配信!感覺貓貓就陪在我的身邊, 好溫暖】
【周年谷子的柄圖好好看,臉太完美了!只要是貓貓就很完美! ! 】
【發夢向評論的人好討厭,你以為你是誰啊?沒有看到貓貓都露出困擾的表情了嗎?為什么不能好好做個不添麻煩的關注者呢,不做個稱職的粉絲是不行的,明明我都這么努力了······】
【怎么辦,為什么會這么喜歡啊,已經無法離開了】
這些以前一個點贊都沒有的推文,現在已經完全被圍觀的人當作笑話來看了。
【你才是最添麻煩的那個吧】
【養gachi養翻車了吧,不愧是你A社(笑】
【笑死了,這不是個超級gachi嗎】
“······這樣真的好嗎。”
飛雄緊緊盯著我,咬了咬牙,低聲問道。
“一定會出現很多奇怪的家伙的。”
“那倒確實。但我已經決定了。”
我笑了笑,調侃般說道。
“比起我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研磨和黑尾前輩他們很強的。要是想著我的事情分心,輸了可不要哭出來啊。”
“才不會!怎么可能。”
飛雄下意識地提高了聲音反駁道。
“走吧走吧,你也不想遲到的吧。”
我嫌棄地用手做出了個驅趕小狗的動作,如是說道。
“嘛,不也挺好的嗎?你在戰斗的時候······”
看著飛雄那雙形狀銳利漂亮的眼睛,我無奈地說道。
——“正好我也在戰斗啊。”
然而飛雄拉開了門,卻站在門口無言地盯著我看。喂喂,臉真兇啊他。
“哼,笨蛋。”
他別開了眼神,低聲說道。
“······你是這種傲嬌的類型來著嗎?”
“哈?你在說什么啊?我不管了你,笨蛋!”
看著飛雄離開的背影,我關上了門,喃喃道。
“剛剛一瞬間還以為他要長出金發雙馬尾了······好可怕。”
——
無法去看今天的排球比賽,確實是因為時間撞上了。
“喂,聽得到嗎?”
我坐在隔音室里戴上了耳機,調整了一下麥克風的位置。
“音量可以再大一點。”
漆黑之翼的聲音立刻響了起來,聽上去卻有點沉悶。
“好久不見,夜。”
“聽得到!夜、夜前輩!”
有些纖細膽怯的女生聲音從耳機里傳了出來。
“好久不見。還有不用叫我前輩,說實話有點害羞······”
我無奈地說道。
啊,我竟然也是能被叫做前輩的人了嗎。
“抱歉,把你卷進來了。”
我低聲說道。
“完全沒關系!能跟您和漆黑之翼前輩在一起組隊,是我的榮幸!”
魔女翡翠驚慌但是禮貌地說道。作為A社的liver ,她確實是我的后輩,有著清澈的紫眸與深紫色短發,穿著魔女的長袍服裝,總體來說是很社恐但很可愛的人。
“對于射擊游戲我不太擅長,只玩了半年左右,還只是初心者的水平······”
“你還愿意加入就已經幫大忙了。”
我認真地說道。
今天,是【vtuber最強決定戰】的舉辦時間。
由業內的大前輩liver主催,聚集了來自不同會社的五十名以上vtuber ,上一屆的同時觀看人數在巔峰時達到了十五萬人,堪稱是最大型的活動之一。
今年是舉辦的第二年,比賽內容的游戲跟上一屆不同,但都是射擊類的游戲。
因為是二十支左右三人小隊的對決,為了平衡隊內的技術力,賽前主辦方給每位參賽選手評定了一個分數,要求三人的總和分數不能超過一個限度。
十幾局的對戰,每一局的名次和擊殺數都有積分,最后由這個積分決定排名。
我本來對這個比賽很期待,但是在意外的炎上發生后······是打算放棄參賽的。
“啊,輸了的話會被罵的更慘吧。”
我摸了摸下巴,笑著說道。
“雖然就算贏了感覺也還是會被罵。”
“夜······”
漆黑之翼低聲喊道。
“翼哥就沒有辦法了,都在推上那么幫我說話了,我被罵的話你絕對會被牽連吧。”
我心情輕松地說道。
“翡翠,如果出現了什么意外的話,我會盡力幫忙的。在拉仇恨這方面,我姑且還是有些自信的!”
“前輩······”
魔女翡翠嗆了一下,有些無奈地喊道。
第二屆【vtuber最強決定戰】,馬上就要開始了。
——
這還是我第一次停了這么久配信。
在參賽人員公布的時候,有不少評論都在猜測我還會不會來。大多數人覺得起碼這段時間我會避避風頭,大概率是不會來的。
抱歉啊,辜負了你們的期待。
“喲。”
時隔多日,我突兀地開啟了配信。
“我回來了。”
【! ! ! 】
【來了】
【貓貓,好久不見——】
【震驚】
【啊咧】
【還在炎上中竟然敢開配信】
【這是······】
屏幕的右下角是一只白色的長毛貓。
脖子上環繞著一條墜著鎖的鎖鏈,深綠色的眼睛高光并不明顯,明明是可愛的漫畫貓貓形象,卻多了幾分慵懶和陰沉,眼睛正隨著動作捕捉一眨一眨。
是以前出現在【夜】的起源漫畫中的,貓的形態。
“今天是本體。”
白貓的嘴張了張,傳出了有點喪喪的低沉聲音。
“要一直維持著人類的形態,果然是件很困難的事情。我對【如何混在人類里,不要被別人發覺我的奇怪,不要被討厭被扔石頭】這件事,還是修行不夠啊。 ”
“做人還是太累了······所以我不做人了!”
【草】
【草】
【人外感】
【超絕RP】
因為提前打了招呼,這次有人實時監控著評論區、一看到有不好的評論就會飛快刪除。即使是這樣我也瞄到了不好的評論,現在的評論區簡直是在以起飛的速度滾動著。
才剛開始配信沒多久,同時收看人數已經突破了一萬,這都是我生日回才會有的待遇了。
“啊,總之事情就是這樣。今天依舊是打槍。”
白貓懶洋洋地說道。
“雖然很想拿到冠軍,但是有二十支隊伍。無法獲勝也沒有辦法,畢竟我只是一只貓······順帶一提現在是以絕贊速度用肉球拍擊鍵盤,這個樣子玩游戲的,玩得爛也沒有辦法。”
【草】
【槽點好多】
【好熟悉的屑味】
【還以為早就收斂了,結果在現在出現了啊!初期的屑貓貓! 】
【不要緊嗎,不會炎上加倍嗎】
【(火)(火)(火)】
“炎就炎吧。”
白貓用低沉頹廢的聲音淡淡說道。
“累了,隨便吧,請。”
【大草原】
【初見,震驚,最近的新人是這個樣子的嗎】
【聲音好棒】
【哪里來的新人啊,是前輩的本體】
【貓貓是好文明】
混入了不少第一次看我的觀眾嗎······有點讓我想起第一次被炎上的場景了。
那個時候支持我的人太少,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評論里全是看樂子的。
然而現在,即使還是會有明顯挑釁或者惡意的人,來自喜歡著我的觀眾的評論依舊不斷地跳出來。
在有【vtuber最強決定戰】官方配信間分流的情況下,現在我的同接竟然達到了驚人一萬五千人,還有上升的趨勢。
很快,我就沒有看評論和同接人數的余裕了。
比賽正式開始了。
我眼神一暗,注意力瞬間集中,耳朵連最細小的聲音都能聽到。
這段時間我其他什么都不想地上分練槍······可不是白練的啊!你以為我打了幾千個小時的射擊游戲了!
“死掉了。”
我淡淡地說道。
“敵人。”
【好強! ! 】
【NICE】
【什么什么,我都沒看清】
漆黑之翼是射擊游戲的老手,也經常和我一起玩,不管是本身的技術還是與我的配合都相當不錯,報點和放技能的時機都恰到好處。
魔女翡翠雖然乍一看只是新手,但我覺得她在涉及到擊殺對手的游戲時有種特別的敏感性,這段時間也跟漆黑之翼一起練習過。
“后方來人!”
魔女翡翠快速地說道。
“撤······”
漆黑之翼還沒有說完,我低聲說道。
“稍等。”
剛才已經將對方逼出了掩體,在貼臉剛槍之后,我團滅了一個敵人的小隊。
“可以走了。”
“夜,你今天打法······很主動啊。”
漆黑之翼委婉地感嘆道。說是主動,剛剛那一波可以算是激進了。
“嗯。那個隊伍很強,有奪冠的潛質,所以能遇到的話我會優先排除。”
我還是解釋了一句。
翼哥會感到驚訝也不奇怪。
我雖然喜歡對槍,但平時的風格比較穩健,在沒什么把握只能靠拼技術和運氣的時候大多是不會出手的。
但是現在······難得的,我只是想贏。
把所有的郁悶與壓力全都釋放出來,瘋狂攀登著勝利的階梯,獲取腎上腺素的快感。
不顧及配信說話的效果,評論區也關掉了。
“啊······”
第一局結束,我放開了鼠標,狠狠地攥了攥手指,感受到了自己飛快的心跳聲。
“好開心······”
第一局,在二十支隊伍之中,我們是冠軍。
第138章
一百三十八
第一局我拿了六殺, 是全場最高。
于是第二局果不其然被針對了。
問題不大,開始之前我就說過這局可以打ECO(以攢錢為目的的經濟局)。
由于一上來我們隊就以極快的節奏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看到我們的排名與總擊殺數的隊伍被激起好勝心也毫不奇怪。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唔!快走!”
魔女翡翠為了掩護我們犧牲了自己, 提高了纖細的聲音喊道。
還算得上是新手的她因為經驗不足而難以做出有效的預判,對槍的時候也容易脫節。然而她干脆利落地選擇了為我們斷后,爭取到了足夠的撤退時間。
“可惡!”
漆黑之翼開了技能,咬牙說道。
“茍排名。”
我眼神一凝,如是說道。
不僅是擊殺數可以換取積分,每一小局的不同名次都會換算成不同數量的積分。
與第一局的風格完全不同,這一局我們采取了穩扎穩打的二喬打不了就跑風格, 但還是順手偷了幾個人頭。
沒過多久,其他隊伍就意識到了追逐我和漆黑之翼是件性價比很低的事情,要冒著被反殺的風險不說,有這個時間和技術還不如去打別的隊伍攢積分。
二十支隊伍的比賽,對手可不只我們啊。
第二局, 我的擊殺數是二,漆黑之翼的擊殺數是一,隊伍的排名是四。
總排名掉到了二,第一變成了神樂,甘露寺蜜璃,和土方十四郎的隊伍。第三則是外社的隊伍, 積分跟我們也只差兩分。
“三人都是反應很快的類型。正面的話我們不占優勢。”
漆黑之翼沉吟了一聲, 分析道。
“我、我跟蜜璃練習過。雖然是差不多時間開始玩的,但她比我厲害······對不起, 拖后腿了。”
魔女翡翠輕聲說道。
“自信一點啊, 翡翠。”
雖然可能正面是剛不過,甘露寺她的身體素質全方面都很離譜啊, 連手速和反應速度也包含在內了嗎。
我安撫了一下,頓了頓,隨即認真說道。
“如果碰上了,突破點在土方先生身上。”
“比起正面對決,土方先生的第一反應更偏向于統籌決策。但神樂前輩是很典型的突擊位單兵戰士,并且會把甘露寺也帶動起來。”
“土方先生如果意識到了這點,跟著一起打快攻,那真的會很棘手啊。”
我查看了一下積分板,笑了一下,感嘆道。
“不過看起來,現在的他把自己自動定位到后方支持了。”
第三局,我們并沒有撞上神樂她們的隊伍。我擊殺了四個人,最后隊伍的排名是第三。
第四局運氣不太好,在幾乎沒有掩體的地方遇到了大亂斗。
隊伍排名大概是沒辦法了。我想也沒想,如同開啟了無雙模式一般硬剛槍。
“別救。”
連續團滅了一個滿編隊打殘了兩個人,我倒下前只來得及說這么一句。
沒有必要在這種情況下救我。魔女翡翠在周圍全是敵人的環境下發揮得出乎意料的好,擊殺了兩人,大概是因為不需要費心考慮地形和戰術吧。而經驗豐富的漆黑之翼也能冷靜地起到溝通指揮的作用。
只剩下最后一局了。
第四局結束后,我們的總積分回到了第一,但是跟第二第三的隊伍分差并不大。
很多時候,尤其是在這種二十支隊伍大亂斗的混亂中,隊伍的實力和排名不一定相符。即使成員本身實力夠強,也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排名落后。
并不是排名靠后的隊伍實力就一定弱,如果掉以輕心的話······
“最后一局了。”
我撿起槍,懶懶地說道。
“啊,贏了的話想去吃壽司,最好是那種高級的家伙,一口下去全是油脂香氣的金槍魚大腹······”
“不要在這種時候立flag啊!你餓了嗎,夜?”
漆黑之翼吐槽道,隨即忍不住笑了笑,用一如既往的中二深沉語氣說道。
“寄宿在吾之右手的【Black·Beat】也沸騰起來了,解除吧,原力之封印!”
“誒,那、那我也會努力殺人的!”
魔女翡翠略帶羞澀地說道。喂喂,不要用這么纖細可愛的聲音說這種話啊。
第五局開始,我已經徹底殺紅眼了。
“總悟?不······”
“土方先生。”
我連發了幾槍帶走了土方十四郎,毫不走心地說道。
“啊,抱歉。”
按理來說,比起針對同社的隊伍,我其實會更想優先打外社的。
“沒辦法,因為你們太強了嘛。”
塵埃落定,我低聲說道。
——“不先殺掉的話,我會很不安啊。”
貼臉剛槍、甩狙、連手腕都在隱隱作痛,換成平時我早就開始聊天打養生局了。
但是今天,就特別招待一下吧。
“積分統計完成!”
負責解說的liver激動地說道。
“【vtuber最強決定戰】第二屆,最終的勝者是——A社所屬的夜、漆黑之翼、魔女翡翠!”
“以及總擊殺數最高的是——夜!驚人的二十殺!”
【太強了! ! ! 】
【第一次見到貓貓這么拼,淚】
【好熱血好感動】
【真的很帥啊】
解說的神視點,此刻的同時觀看人數已經來到了二十萬人。
而我的同接人數也飛速地漲到了兩萬三千人,雖然很多人一進來就很迷茫的樣子。
【啊咧】
【看到過有人喊夜貓貓,原來真的是貓嗎】
“啊,爪子痛。”
屏幕的右下方,深綠眼睛的白色長毛貓懶洋洋地說道。
人一多起來,就算是有協助刪除奇怪留言的工作人員,也總會看到些奇怪的東西。
以及這個很明顯是在挑事的SC。
1000円SC :【對gachi戀怎么看(笑】
我原本還沉浸在開心中的情緒稍微下來了些,眼神一沉。
啊,平時會關注vtuber的觀眾,多少刷到過最近的炎上吧,畢竟鬧得確實挺大的。
已經不是簡單的誰對誰錯的問題了。在網絡上,就連一點點情緒都會被無限地放大。很多人單純是看到聲勢浩大的討伐,心里就會覺得【誒好麻煩】而對liver產生反感。
在這種時候,為自己辯解,試圖證明自己沒有問題,不是最佳選擇。
——“不要對貓產生奇怪的想法啊,人類······”
屏幕上的白色長毛貓睜了睜眼,貓科動物的瞳孔被恐嚇一般地豎了起來,原本頹廢華麗的反派聲線此刻震驚而動搖地說道。
“我只是在這里快樂打槍而已,竟然有人想對我做奇怪的事情嗎?不要啊,那種事情不要啊······”
【草】
【草】
【與fps實力相符程度的可愛】
【哼哼,小貓咪就是要被瘋狂摸摸的! 】
這個時候,只需要心情輕松地應對惡意,做出能讓大部分正常人笑出來的回應就可以了。
最終順利地結束了此次配信,我長嘆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向經紀人發送了消息。
【今晚可以發】
然后,就是趁著這次炎上和冠軍MVP ,吸引更多新觀眾沖刷掉圈子里魔怔的發言,并且給一直以來的粉絲帶來更正面的體驗。
我將玻璃杯中的麥茶一飲而盡,看到經紀人回復的收到和恭喜奪冠,嘴角無聲地彎了彎。
啊,雖然我自己是這種陰暗又容易失落寂寞的家伙······
但對于喜歡我的人,果然還是想讓大家能開心起來啊。
——
【vtuber最強決定戰】的當晚,毫無預兆的,我的第一首原創曲MV在油管上發表了。
其實是從去年夏天就開始籌備的項目了。作曲交給了公司里對vtuber的原創曲更有經驗的前輩,但我還是忍不住協助了主題、作詞、和編曲。
如果沒有出意外的話,本來前兩周就可以預告并且發出去了。整個制作周期花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曲子本身做的很順暢,時間主要花在了MV的制作上面。
“嘶,貴果然有貴的道理。”
我看著已經看了很多遍的視頻,感嘆道。
這次的MV,是奢侈的手繪動漫。啊,絕大部分是我自費的。從一開始決定要做這個的時候,我就沒有能收回成本的打算。
只是想讓大家看得開心而已。
不過經歷了現在的事情,再次看到以當時的心情制作出來的曲子,果然還是有點想哭啊。
【即使是這樣的我
在這樣的深夜里
燈光也依舊將我照亮】
開篇,出道回的時候發布的漫畫變成了動畫,流浪貓獲得了人類的形態。
雜亂白發、黑眼圈濃重的頹廢少女坐在畫面中心的電腦桌前,屏幕的熒光將她的眼睛照亮。
從她深綠色的眼睛里看進去,屏幕里是一個嶄新的世界。
穿著戰損的衣服身手敏捷地打槍、坐在麻將桌前露出懊悔的表情、揮舞著鋤頭建造出龐大的像素基地,一路上不斷有新的同伴浮現,華麗王子服飾的紅發青年,藍色長發手里燃著火焰的黑色戰斗服少年,打著傘的包子頭紅色旗袍中華娘······
直到最后,白發少女穿過漫長的通道,畫面陷入一片燦爛的光芒。
她站在舞臺中央,肆意地彈著吉他唱著歌,發梢飄起,剔透的深綠色眼睛被舞臺的燈光照亮,倒映出無數揮舞著的熒光棒。
【沒能成為英雄,也沒能成為魔王
沒能成為天才,也沒能成為瘋子
我是一只成為了人類的貓
只是這樣而已】
——
當晚,【凌晨三點的貓】突破了百萬播放。
我的關注者人數,超越了85萬人。
第139章
一百三十九
第二天。
“喔, 好快的進攻。”
而且配合得也太完美了吧。我看著投影到公寓墻壁上的錄像,感嘆道。
“真的成長了啊,飛雄。”
由于是大白天在看投影, 我們拉上了窗簾,整個公寓一片昏暗,只有窗簾上方透出來的一點微弱的光亮。
即使是冬日,室內也依舊暖和得我能穿著T恤和短褲。我抱著雙腿坐在黑色的扶手椅上,認真地看著昨天烏野對陣音駒的排球比賽。旁邊是休息狀態下的研磨和黑尾前輩。
他們已經沒有比賽了。
“嗯。他和翔陽的組合,真的很有趣。”
研磨前輩側靠在淺灰綠色的扶手椅上,也放松地抱著雙腿,淡淡地說道。
他穿著件黑色的衛衣,戴著兜帽,露出金色的發梢和瘦削的下巴,像只蜷縮在狹小空間的貓。
“昨天······是場很棒的比賽。”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研磨那么有干勁。”
黑尾前輩靠在深灰色的扶手椅上,右腳搭著左腿膝蓋,懶洋洋地笑了笑,調侃道。
“啊,高中的最后一場是這樣的比賽,是個不錯的結局啊。”
明明是笑著說這句話的。
我轉頭看向黑尾前輩一如既往淡定的臉,略微低垂的上眼瞼,嗅到了一絲落寞的氣息。
音駒的全國大賽已經結束了。
黑尾前輩和其他的三年級也會引退、準備大學的入學考試, 然后畢業······還有不到四個月嗎。
“烏野今天的對手是鷗臺, 一定會是一場很精彩的比賽吧。真期待。”
黑尾前輩也轉頭看著我,平靜的深色瞳孔帶著點笑意,剛剛那一絲落寞已經消失無蹤了。
“誒······我之后會問飛雄要錄像的。”
我看著屏幕上飛雄躍起傳球的矯健身影,無奈地說道。
“今天又有點事情。”
“工作那邊的嗎。”
研磨前輩的眼睛亮了亮,聲音有些愉悅地說道。
“恭喜獲得冠軍, 新曲的一百萬播放突破,還有登陸者85萬人······這兩天感覺可以突破90萬。”
“哈哈。如果不是研磨盯著手機露出了那種很震驚的表情,光看你發的消息完全意識不到發生了這么厲害的事情啊。”
黑尾前輩笑了一下,調侃道。
“連表情都很平靜,真是鎮定啊,靜。”
“不,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反應······”
我看向手機的界面,嘆了口氣,愣愣地道。
“從昨晚開始關注者人數就一直在很快地往上漲,不如說快到都有些嚇人了。”
我今早回看了一下昨天我在【 vtuber最強決定戰】上的高光切片,有些操作連我自己都驚艷我是怎么打出來的。
那時比賽中的我身上仿佛帶著所向睥睨的氛圍,手感好到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
啊,畢竟是被逼到了不得不破而后立的懸崖邊緣。簡直就像是堤壩后洶涌的海水累積到一種無法阻攔的地步,然后帶著勢不可擋的氣勢、宛如神降般沖破了一切桎梏。
之后原創曲與動畫發布的時間也是恰到好處,不僅最大程度上吸引了【 v最強】的觀眾,而且也能讓一直關注著我、最近卻被炎上打擾著的粉絲徹底轉移視線。
雖然很感謝在網上為了我跟anti耗費精力的粉絲,但果然我還是不想讓喜歡我的人變得那么煩躁生氣啊。
曲子和動畫的反響都不錯,真的太好了。
“關注者增長得快是很正常的事情。”
研磨前輩垂下眼,整個人縮在椅子里,語氣淡淡地說道。
“很難不喜歡上吧。不管是奪冠的時候,唱歌的時候,平時配信的時候······”
“別說了。”
我下意識捂住了臉,悶悶地說道。
“啊。臉好燙。”
喂喂,不要用這么平靜客觀的語氣說出那種充滿偏心的激推發言啊。
我會超級害羞的啊······
——
沒過多久,研磨和黑尾前輩就離開并前往體育館那邊了。
我先是上線參與了后日談的聯動,跟漆黑之翼和魔女翡翠一起傳達了獲勝感想,也跟其他隊伍一起氛圍輕松地聊了天。即使比賽的時候很認真,但是賽后大家都很友善啊。
然后是跟木角先生聯絡了關于新專輯曲子的事情。算上最新的【細雪】,我手上一共有八首曲子,涼那邊還有四首,十二首曲子正好能放進一張專輯一起發行。
這首專輯,據木角先生說部門那邊相當看重,算是今年開年最大的項目······壓力上來了。
與去年出*道試水的迷你專輯不同,在有了一定知名度和人氣的現在,這張專輯可以說是決定我們是否會留在小眾年輕人范圍的試金石。如果成績不好的話,一時半會兒我們肯定得不到什么資源傾斜了。
不過看著木角先生壓力很大精神狀態堪憂的表情,我還是把【專輯的成績也不是我們能操控的,但曲子的話,成員們都覺得很不錯,所以放輕松啦】的發言咽了回去。
嗯,畢竟成績不好的話,負責應對上面壓力的只有木角先生,我們都挺自由的······總之辛苦了。
還有和佐倉經紀人的會面。
“個人演唱會?”
我愣了愣,震驚道。
“真的假的······準備時間這么短不要緊嗎?”
經紀人說的是原本定在今年情人節的歌回,現在要變成我的3D個人演唱會。
我這邊倒是無所謂,本來給歌回準備的曲目直接拿去用就好了。我都好久沒開歌回了,攢了不少可以演唱演奏的曲子。
但是籌備演唱會的話,工作人員那邊不要緊嗎。
“是今天才提出的提案,如果夜同意的話,趕一趕能趕上!”
佐倉經紀人在胸前握了握拳,橘色的長發一晃一晃的,堅定地說道。
她今天直接跑到我的公寓里來了,剛剛一看到我就眼眶泛紅地抱住了我,抬起臉的樣子超級可愛,我也被帶動著陷入了感動的氛圍。
我知道最近關于我的公關,經紀人出了非常多的力。昨天更是趁著比賽奪冠和原創曲的發布一舉沖洗了風評,說實話我覺得經紀人有可以直升部長總負責人的能力。
“夜應該也知道的吧。A社的liver有不少都是從視頻主或者配信愛好者轉過來的,說話雜談很有趣、很有個性和魅力的人有很多,但是與之相對的,擅長唱歌表演幾乎沒有。”
經紀人向我展示了企劃案的草稿,澄澈的紫色眼睛認真極了。
“比起有舞臺偶像企劃的別社來說,我們總體的同接人數和播放量都不落下風,但是如果要對比頭部的關注者人數的話······”
“啊。我了解了。”
我想起昨天對戰時碰上的別社liver,點了點頭。
正如經紀人所說,我知道別社有女子團體類似于偶像一樣的企劃, liver的皮套形象比起A社的自由風格更加可愛美麗或者性感,通過演唱會和有愛的互動吸引了很多平時不看游戲配信的關注者。
A社至今唯一一個超過百萬關注者的vtuber是【松陽老師】,那可真是開荒級別的大前輩了,但是在我加入之前就已經畢業了。
據說是身體原因,也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并沒有百萬關注者的現役金盾,而別社的現役vtuber關注者人數最高的有將近兩百萬。
“其實夜的翻唱播放量一直很高,個人演唱會的事情以前我們就討論過。”
佐倉經紀人十指相交,抬起臉,神采奕奕地說道。
“但是趁著這次的事件,大家都說在夜的身上——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想和一直以來的對手打擂臺這種事情我能理解。”
我舉了舉手,震驚地說道。
“但是跟那些唱歌跳舞超級可愛的前輩比起來······真的假的,我嗎?順帶一提我是四肢不協調的類型,跳舞什么的是不可能的。”
A社的風格一直以來比起【可愛漂亮】更看重【有趣】,突然招收風格不同的新人確實有點冒險。
從現役liver里做這個演唱會的嘗試我是能理解的,也做過主要面向箱內粉絲的群體演唱會。
“不會跳舞的話不跳也完全沒關系。”
佐倉經紀人擺了擺手,仿佛理所當然一般說道。
“夜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畢竟是我們期待的超級新人嘛。”
橘發小個子的經紀人燦爛地笑著,隨即想起了什么,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啊,已經不能算是新人了啊······”
“演唱會,我會努力的。”
我嘆了口氣,看向經紀人,認真地說道。
是啊。
我已經不是新人了。
——
只不過是一個冬天而已。
有人結束了高中三年的運動部生涯,即將迎來成年人的世界。
有人被迫品嘗了初次的失敗,舍卻了執拗的驕傲,成長為嶄新的人。
對于我來說,這個冬天,還真是漫長啊。
不過最為嚴寒的天氣,似乎終于要過去了。
“······飛雄?”
我一打開門就看到高大黑發少年一如既往冷淡俊秀的臉,愣了一下,下意識問道。
“比賽已經結束了嗎?”
怎么沒給我發消息······飛雄沒有,研磨和黑尾前輩他們也沒有。
飛雄走進來,反手關了上門。
在昏暗的玄關處,他低下頭,額頭放在我的肩膀上。
良久,我聽到了一聲略帶鼻音和顫抖的聲音。
“已經,結束了。”
——
烏野的春高,以日向翔陽發燒中途退賽、隊伍敗于鷗臺作為結尾。
比分是二比一,三局分別是25:20,22:25,25:23。
近到讓人忍不住去想······如果是全員在場的話,會不會有另一種可能。
我沉默著伸手撫上飛雄顫抖著的脊背,試圖傳遞微弱的溫度。
——
根據南北緯度的溫差,不同地域櫻花的花期實際上并不相同。
第140章
一百四十
一月中旬, 不管是氣溫、天亮天黑的時間、還是街上蕭瑟的景象,依舊完全是深冬的樣子。
這種時候真想一直都待在家里啊······雖然明天就開學了。
開著暖氣的室內,封閉而略顯擁擠的隔音室。
燈光調到最低,是有些昏暗的冷白色,鍵盤則泛起彩虹色的熒光,映襯著我蒼白的手指和小臂,像是什么賽博朋克游戲中的場景。
“從明天開始,我應該就不會上線了。”
我調整了一下耳機自帶的麥克風的位置,輕聲說道。
“要開學了。”
私下玩游戲的時候,我是不會用平時配信用的麥克風的, 即使是在外服也是一樣。比起擔心遇見認識我的人,更多的是不想出現【啊, 只有我一個人音質超贊】的情況, 莫名有點羞恥。
“開學了之后就完全不會玩游戲了嗎。”
越前龍雅隨性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了出來,聽上去對此并不在意。
“誒,真是好學生啊~”
“······嗯。”
我頓了一下,回應道。
雖然我們當時組隊的五人說是要一起玩游戲,但由于時差的原因,實際上很難湊得齊人。
比起跟北美半天以上的時差,西班牙八個小時的時差都算好的了。我在下午或者晚上玩游戲的時候,越前龍雅有時會在線, 他那邊時間正好是早上或者中午。
我當時還好奇怎么會有人放了假早早起床開始打游戲,真是集自律與墮落于一身啊。
結果越前龍雅說西班牙這里的人晚上十點之后才吃晚飯,睡得太晚起得也太晚。他早上自然醒了會無聊,街上清凈極了,除了打游戲之外似乎也沒什么好干的。
他在discord上發過一張他住的地方窗外的早晨。
是在幾層的公寓陽臺上拍攝街道與天空的視角。街道上確實冷清,連一個人都看不到,只有帶著歷史氣息的歐洲式居民建筑靜靜地矗立著。
柔和的米色和淡黃色、古樸的赭石色、與零星的鮮艷彩色瓷磚外墻交錯著出現,浸沒在遠處的天空呈現出的一片幽藍里面。
在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真遙遠啊】。
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景象。比起一個人站在自家陽臺上的隨手一拍,對我來說更像是什么旅游評價網站上的風景圖片。
“可惜了。”
耳機里的越前龍雅隨意地說道。
“很少遇見這么合適的隊友。那等你下次放假的時候再說吧。”
“啊,如果那時候我還在玩這個游戲的話······一直玩一個游戲很容易厭倦啊,我換的頻率大概比較高。”
他的聲音里帶著點笑意。玩游戲容易玩膩嗎,倒是挺符合我對他的印象的。
我心想。
馬上就要開學了,配信也恢復了,樂隊的新專輯和排練, 3D演唱會,還有額外的課程······日常又會回到忙碌的狀態。外服的號,大概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再上了。
那么大概不會有下次了吧。
倒也不錯。雖然只是短暫的相遇,但是挺開心的。
“一期一會啊。”
我彎了彎唇角,輕聲說道。
“那我就先下了。晚安······雖然你那邊是下午。”
“等等。”
越前龍雅有些疑惑的聲音從耳機里面傳了過來。
“【一期一會】,是什么意思?”
“嗯?”
我愣了愣。
“嗯?”
越前龍雅也發出了一聲疑問,聽起來他是真的不知道。
“大概是【一生只有一次相會】的意思吧。”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感嘆道。
“啊,只有這種時候才能意識到越前你完全是在海外長大的。”
“除了日語,你還會英語和西班牙語對吧?德語和法語也能聽懂······是真的很厲害。”
我想起了那張西班牙早晨的照片,隨口說道。
“明明是跟我一樣的年紀,但是去過的地方和見過的風景大概比我多一百倍吧。”
別說是其他的國家了,就連我住的地方的附近我都沒有好好逛過,每一天的生活范圍都局限在同樣的地方。
雖然我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但是看到滿世界亂跑的人,果然還是會下意識地覺得挺厲害的。
“一期一會,是一生只有一次相會的意思嗎······”
耳機的那邊,越前龍雅頓了一下,聲音里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確實。很多人只會見一次,如果一直都身處不同的地方的話。”
“不過我和你,嚴格地來說并不算見過吧。”
越前龍雅的聲音笑著說道,從耳機里面傳進我的耳朵,有種微妙的失真。
“說不定哪天會真的見到呢,比如說在街上撞見之類的······啊,即使撞見了,也認不出來呢。”
“不,我還是能認出你的。”
我思索了一下,斷定道。
“······嗯?”
“你不是在第一天就說過你的名字了嗎,我只是檢索了一下而已······你跟越前龍馬長得還挺像的。”
我下意識說道,隨即反應了過來,加快語速解釋道。
“不是,我沒有賽博跟蹤的意思,真的只是好奇名字的拼寫,如果要跟蹤的話根據你的圖片都能推斷出住址了······不是,你聽我解釋。”
怎么回事,越描越黑了啊!
我只是出于反開盒的警覺很容易就會聯想到這種事情而已,雖然如果要解釋這個的話事情好像會變得更麻煩······
“好啊,你解釋吧。”
越前龍雅笑著說道,我一下子就卡殼了。
講道理,【你聽我解釋】之后難道不應該跟一句【我不聽】嗎,這種時候我又該說什么啊?
“······我有罪。我懺悔。”
我低下了頭,小聲說道。
“哈哈哈哈。”
越前龍雅愉悅的聲音從耳機里面傳了出來。太好了,他好像并沒有介意的樣子。
“那如果哪天你在街上看到我了,要跟我打招呼哦。”
越前龍雅只是笑著這么說道,語尾的上揚聽上去愉快又自由。
“好。”
雖然覺得完全不可能遇到,我還是無奈地應了一聲。
“早點休息,明天不是還要上學嗎。”
越前龍雅那邊的聲音有點窸窸窣窣的,大概是站起來了,隱約能聽到汽車的鳴笛聲。
“晚安,【shadow】。”
“晚······午安,越前。”
——
開學第一天。
直到我被帶到教師辦公室外面,都還沒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么。
走廊上正站著一整排的學生,從高一到高三都有。大家看著面前臉色格外嚴肅的沒見過的老師,面面相覷,低聲相互交談著,又被老師嚴厲的口吻呵斥住了。
“這就是音駒高校學生的面貌嗎?”
戴著眼鏡的中老年老師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抹了發膠的背頭夾雜著些許白發,圓滾滾的肚子凸了出來,皮帶看上去很辛苦的樣子。
“作為歷史悠久的升學高中,學生們竟然如此散漫······”
“你!校規里規定了上學不能化妝,也不能染發!”
“報告老師,我是素顏!”
不遠處同樣被抓了的相卜南眨了眨睫毛纖長的眼睛,嘴唇上的唇蜜亮晶晶的,毅然決然地說道。
“至于金發,是天生的!I、am、half!”
“天、天生的?混血嗎?”
圓滾滾的老師震驚道,一個轉身,眼神落在了研磨前輩的身上。
“你呢?為什么染發?”
“······是天生的。”
研磨前輩偏過了臉,心不甘情不愿地小聲說道。
“這種話你拿來騙誰啊!”
圓滾滾的老師叉著腰難以置信道。
“發根的顏色都露出來了!你天生就是布丁頭嗎?!”
“噗。”
研磨前輩身旁的黑尾前輩沒忍住笑了一下,又很快地恢復了表情,只有眼睛還透露出幾分揶揄的笑意。
“還有你!頭發亂糟糟的就來上學了嗎?這個不對稱的劉海······你覺得這樣很帥嗎?”
老師轉而看向黑尾前輩,緊緊盯著他的劉海,語氣認真地警告道。
“遮住一邊眼睛會影響視力!不要為了耍帥影響健康!”
“噗。”
研磨前輩抬眼看了黑尾前輩一下,隨即轉過頭,肩膀沒忍住聳了聳。
“松田老師。”
我的班主任佐藤老師從走廊的另一邊快步走了過來,環視了一圈被叫過來的同學們,無奈地低聲說道。
“校規里面可能有一些比較久遠的規定,我們其實沒有強制學生們遵守······如果您有什么提議,我們可以一起商談,沒必要現在讓學生們待在這里,上課鈴快響了······”
啊,是新的老師嗎。
我靠著墻壁,心想。
一上任就要規范學生的外形,感覺會是嚴厲難搞的類型啊。
“好的,我理解。”
松田老師點了點頭,眼神卻不經意間飄向了我,語氣嚴肅地說道。
“但是有些學生實在是越線了。作為一名老師,我認為這件事情有被立即規范的必要。”
······他是在看我嗎。
“這位同學。”
松田老師果然看向了我,推了推眼鏡,嚴肅道。
“你的耳洞也太多了吧?你這樣還有高中生的自覺嗎······你以為你是干什么的?”
“啊。”
我摸了摸我的耳垂,遲疑道。
“我是,搞搖滾樂隊的?”
“你是學生!學生!”
“······松田老師。”
我看到佐藤老師的嘴角沒忍住上揚了一下,隨即低聲說道。
“她真的是做搖滾樂隊的。與那邊那個、混血的孩子一起。”
“啊?”
松田老師看了看我,又轉頭看了看相卜南,又轉頭看了看我,震驚道。”啊??”
就這樣,高一的最后一個學期,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