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一百四十一
由于天臺上實在是風太大了, 今天的午休我是頂樓的樓梯間度過的。
旁邊就是天臺的門。樓梯間堆著幾張廢棄的課桌，上面有掉漆或者馬克筆涂鴉的痕跡。
沒有燈，只有天光透過門上的小窗, 在地板上投影出一小塊正方形的光斑。
我坐在課桌上面，背靠著著墻，懶洋洋地咬著便利店的菠蘿包。耳機里放著涼最近作的曲子，我緩緩閉上了眼。
突然感受到課桌微弱的震動。
“研磨？”
我一睜眼，果然看到了坐在我身邊課桌上的研磨前輩。
“嗯。”
研磨前輩淡淡地應了一聲。
他襯衫領口的扣子一如既往地解開了一顆，隱約露出鎖骨的線條，領帶也打得松松垮垮的。研磨前輩曾經很疑惑地問過我老是穿高領的衣服、戴緊貼皮膚的頸環不會難受嗎。
他是無法忍受脖子上有東西蹭著的類型,皮膚會敏感到泛紅，據說是異物感很明顯。
雖然我是感覺不到的。不如說我更喜歡高領的衣服, 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咬了一口菠蘿包,隨口說道。
“明明學期剛開始，感覺大家情緒都不太高。”
“天氣太冷了。”
研磨前輩點了點頭, 說道。
“而且三年級的人都在準備大學的入學考試，氛圍很緊張。一年級和二年級也沒有開學的新鮮感了。”
“最有新鮮感的反而是那位新老師啊。是叫松田老師對吧。”
我想起今天早上的場景，嘴角忍不住彎了彎。
“嗯，他是來代替二年級的古文老師的。小野老師說是厭倦東京了，要回北海道那邊。”
研磨前輩低下頭，回答道。
他黑色的校服毛衣的袖子長到蓋過了手掌的位置, 只露出瘦削的手指, “啪”地一聲、干脆利落地扯開了咖喱面包的塑料包裝袋。
“北海道嗎。”
我發著呆，喃喃道。
“好冷啊。”
確實就像是研磨前輩說的那樣。不知道是天氣的原因, 還是備考中的三年級自帶一種緊張的氛圍, 剛開學的學校比我想象中要更沉寂一些。
在這種氛圍下，就連試圖嚴肅規范學生外形但實際上只是進行了吐槽的新老師都顯得可愛起來了。
“說起來, 小黑他想參加北海道大學的考試。”
研磨前輩似乎突然想起了這件事，隨口說道。
“誒？”
我愣了一下。
“黑尾前輩······不是想要考東京工業大學嗎？”
“他只打算報這兩所。如果正常發揮的話，東工大應該沒有問題。不過小黑他也挺喜歡北海道的。”
研磨前輩垂下眼，輕笑了一下。明明是淡淡的語氣，卻透出一種相當親近的熟稔。
“【一個人沉浸在有自然風光、大雪、和溫泉的地方】。這種場景，倒是很適合他。”
“聽上去是有些孤獨的畫面啊。”
我沒去過北海道，只是憑借著印象試圖在腦海里想象出黑尾前輩在北海道上大學的樣子，有些不解地說道。
“黑尾前輩······感覺上要更熱忱一些？”
畢竟是排球部被眾人信賴著的主將，在研磨前輩身邊是積極將他從游戲里拽出來、還很會照顧人的可靠幼馴染，我也受到了他很多照顧。
黑尾前輩的話，上了大學也會認識很多新的朋友吧。
我很難將黑尾前輩跟【孤獨】聯系在一起，下意識就覺得他是旁邊一直有人圍著的類型。
“啊，小黑他一定會交到很多朋友的。”
研磨前輩咽下了一口咖喱面包，仰起頭靠在墻壁上，嘴角無聲地彎了彎。
“不過那家伙，從本性來說的話，是個內向的人也說不定。”
內向······
我看著地上的正方形光斑，稍微有點發愣。
“但如果黑尾前輩真的去北海道了的話······”
我轉頭看向研磨前輩，低聲問道。
“不會感到有些寂寞嗎，研磨。”
在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我就已經意識到了。
問研磨前輩這個，其實是我自己突然感到有點寂寞。
“多少會吧。”
研磨前輩那雙瞳孔細小的眼睛偏過來看向我，淡淡地說道。
“從我有清晰的記憶開始，那家伙就一直在我身邊。”
“我還在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小黑已經初一了。我國三的時候，他是高一。就算是學校不同，小黑也一直會來找我。”
“但是大學······是不一樣的吧。”
研磨前輩垂下眼，露在毛衣袖子外的手指細不可見地緊了緊，輕聲說道。
“已經是成年人了的話，身處不同的地方讀書或者工作，不能經常見到，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不要說這樣的話啊，研磨。”
我無奈地靠在了墻壁上，全身都透露出一種懶散沒勁的氣息，喃喃道。
“這不是顯得更寂寞了嗎。”
“雖然我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有瞬間轉移的裝置就好了。”
因為是在研磨前輩的面前，我放松地癱坐著，有些擺爛地妄想道。
“那樣的話不管隔著多遠的距離，都像是沒有分開一樣······【要一直一直在一起】，這種像是小學生畢業一樣的發言，也能夠被真的實現吧。”
“像小學生畢業嗎。”
研磨前輩也放松地靠在了墻上，輕輕地笑了一下，說道。
“啊，那倒也不錯。”
——
當晚，從排練和聚餐中回到家里，已經是晚上九點過的事情了。
天色已經黑透了，路燈的白色燈光在路面上暈染出模糊的輪廓。
我背著我的吉他和書包，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晃蕩在街道上。
路過黑尾前輩家的時候，我停下了腳步。
二樓臥室的燈還亮著。
這個光的形狀和顏色，絕對是窗前書桌上的臺燈。隱約還能看到一點炸起來的黑色頭發，很輕微地晃動著。
應該是在學習吧，黑尾前輩。
“啊。”
就在這時，二樓臥室里的黑尾前輩從書桌前抬起了頭。他看到我，向我笑著揮了揮手，大聲說道。
“這個時間才回來啊。好好休息！”
“前輩也好好休······不。”
我舉起手臂揮了揮，下意識地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隨即仰起頭，大聲喊道。
“好好復習！東工大，絕對要考上啊！”
“喔！”
黑尾前輩愣愣地應了一聲，然后笑了起來，問道。
“發生什么了？怎么突然熱血起來了。”
“······北海道。”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閉上眼，無力地喊道。
“超級冷的啊！會、會關節痛的！”
“······我在你心中到底是有多老啊！我只是比你大兩歲而已，不至于到關節痛的程度吧。”
黑尾前輩無奈的吐槽聲從上方傳了過來。
“不要小看關節痛啊！年輕人也是會痛的，大概！”
我睜眼看向他，義正言辭地說道。
“為什么我們要聊關節痛的事情啊。”
黑尾前輩搖了搖頭，嫌棄地笑道。
“我知道了。”
他穿著一件像是睡衣一樣的黑色長袖，相當居家休閑的樣子，說話的語氣也很放松隨性。喂喂，完全沒有頭上綁著發帶超級努力學習的感覺啊，這種時候即使是表面功夫也會讓我安心一點啊。
“不是，重點不是關節痛······”
我反應了過來，但是剛剛的勇氣已經消耗殆盡了。說到底這個樣子聊天本身就很羞恥，會擾民的吧。
“我會努力考上東京的大學的。”
黑尾前輩雙手撐在書桌上，身體微微前傾，上眼瞼懶洋洋地低垂著，笑著說道。
“嘛，也有考不上的可能性。”
“······黑尾前輩。”
我沉默了一下，心情復雜地吐槽道。
“這種時候為什么這么現實？你都說出什么我們是血液要給大腦輸送氧氣的話了，倒是也給自己熱血地立個誓什么的啊。”
“哈哈哈哈，你那是什么表情，這么在意的嗎？”
黑尾前輩爽朗地笑了起來，聳了聳肩，說道。
“那種話當然是為了鼓勵隊伍才會說的啊。只是我自己考個試的話，沒有必要吧。”
“我會盡力的。”
黑尾前輩看向我，那雙深色的眼睛帶著幾分笑意。
“謝謝你的加油，靜。”
我仰著頭，看著二樓的窗戶里黑尾前輩的身影，細微地抿了抿唇。
并不想繼續占用黑尾前輩學習的時間，在簡單的告別之后，我就走回我的公寓了。時間正好，洗個澡就可以開始配信······
然而站在淋浴中，我還是忍不住想起了研磨前輩中午的話。
他說黑尾前輩，本性上說不定是個內向的人，還說黑尾前輩喜歡北海道，覺得他挺適合略帶些孤獨的場景。
“這么一想，我對黑尾前輩的了解真淺啊······”
我喃喃道。
我完全不懷疑研磨前輩的判斷，他對黑尾前輩的了解肯定比我要深切得多。
明明黑尾前輩一直都穩重細致地幫助著我，我對黑尾前輩的了解，卻大多只是【他喜歡吃什么】這種程度的內容。
不如說正是因為黑尾前輩這種游刃有余的可靠樣子，即使我想要回報也不知道他會為了什么而困擾啊。
“決定了。要更加注意一些才行。”
我將頭發大致擦干，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道。
想成為更加可靠的樣子。一直以來都被幫助著，我也想站在能夠幫助別人的立場上啊。
——
只是我沒有想到，黑尾前輩的復習和考試這邊倒是一切正常，先后院著火的是我們家的貝斯手。
“啊，你是，喜多郁代對吧。”
在livehouse的后臺，我看著面前有點眼熟的可愛紅發少女，努力回想了一下，想起了這個相當獨特的名字。
據說也是吉他手。
“只有我一個還是滿足不了你是嗎······”
我側過臉，幽幽地說道。
“你終于要腳踏兩條船了嗎，涼。”
第142章
一百四十二
“不要用那么奇怪的方式說出來啊。”
山田涼抱著雙臂,難得有點心虛地偏移了視線，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我。
開門之前的live house顯得有些空曠，舞臺上擺放著音響設備和麥克風,沒有窗戶的室內略有些悶熱。涼以前就在這里打工。
“是的，我是喜多！您、您還記得我啊。”
喜多郁代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看得出來確實很緊張，眼神都放空了。
明明是作為正大光明搶人的那一方，她卻不知道為什么比涼還心虛······即使這樣還是很可愛。身高有一米六嗎，大概沒有吧。
“因為喜多還是國三生，在高中入學考試結束后就能正式加入了！真期待啊。”
伊地知虹夏看著她,露出了一個眼神亮晶晶的笑容。
“喜多的歌聲很棒哦，啊, 吉他在正式排練的時候要記得帶上啊。”
“······嗯！”
喜多郁代露出了一個有點緊張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一言不發地低頭看著她。
原來是吉他手加主唱啊。
良久,我沉默著轉頭，逃避現實一般將額頭壓在了班長的肩膀上,散發出陰暗自閉的信號。
“好啦好啦。”
班長伸手拍了拍我的頭，微笑著安撫道。
“啊，作為鼓手的我很早就被涼腳踏兩條船了呢，現在作為主唱又來了一遍······這么一想會不會好受一點？”
“誒～那作為金發單馬尾角色的我也被腳踏兩條船了啊！”
相卜南雙手一拍，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可以組成涼的受害者聯盟了！好耶！”
“······你們對船的定義也太奇怪了吧，靜那個家伙的奇怪措辭你們不要也跟著學啊。”
山田涼看著班長和相卜南,冒著冷汗退后了一步。
“你喜歡可愛的類型啊, 涼······也對，你還有虹夏······”
我的額頭還放在班長的肩膀上, 側過臉, 從落下的長發中露出一只眼睛，幽幽地說道。
“真好啊, 可愛的吉他手主唱······”
“【Tezasuto】的內部，原、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嗎。”
喜多郁代震驚地喃喃道。伊地知虹夏已經習以為常了，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表示一切正常。
“別這樣。”
山田涼伸手拉扯著自己的上衣，狀似痛心但表情幅度仍舊很小地說道。
“連我的良心都痛起來了，雖然那種東西并不存在······”
“涼、涼前輩？”
喜多郁代的表情顯得更加動搖了，震驚地喃喃道。
“沒關系，喜多醬的話，一定很快就能習慣的吧。嗯，一定會的。”
伊地知虹夏一手搭在她的肩上，燦爛溫柔地笑道。事到如今已經難以判斷她是在安撫喜多還是為了防止她逃跑了。
“回到正題。”
我聽見了班長溫和而平靜的聲音，連忙站起身來，輕咳了一下，回到了平時在live house的唬人狀態。
“涼，你想和虹夏在一起組建樂隊的事情，確實之前就跟我們說過了。”
班長推了推眼鏡，看向山田涼，微笑著地說道。
“貝斯手同時身處多個樂隊倒也不是什么少見的事情······但是你跟我們說的時候，我們還沒有出道。”
“現在的話，涼你是怎么想的呢？”
班長抬起眼，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我站在她的身旁，沉默不語地看向山田涼。
“這是反對的意思嗎。”
相卜南扯了扯班長的衣角，超級小聲地問道。
“我就問一下，統一一* 下戰線。”
“也說不上反對。”
班長聳了聳肩，嗓音溫柔地說道。
——“只是想玩玩的話，你能玩得開心就好，涼。”
“啊，我理解了。”
相卜南點點頭，對山田涼自信地豎起了大拇指。
“簡單來說就是【出軌OK】的意思！要常回家哦，涼旦那大人！”
“既然班長都這么說了。”
我側過臉抱著雙臂，壓下了內心的一絲微妙的吃醋，低聲說道。
“出軌OK······”
喜多郁代小聲地重復道，紅色的發梢已經僵硬住了，表情看上去一片空白。
“振作啊，喜多醬！這些人只是說話奇怪而已，大家都是溫柔的好孩子啊！”
伊地知虹夏捂住了臉，也小聲地說道。
然而山田涼看向我們，黑色的襯衫和長褲襯托出她纖細修長的身型，那雙漂亮的金色眼睛在live house的光芒下被映得熠熠生輝。
我怔了一下。
她看上去認真極了。
“一直吃同一道菜，即使很好吃，偶爾也會想換換口味······我一開始的想法，也不過只是這樣而已。”
山田涼開口說道，聲音依舊冷淡而平靜。
她轉頭看向伊地知虹夏，問道。
——“邀請我組建樂隊這件事，你是認真的嗎？”
“······是的。”
伊地知虹夏沉默了一下，隨即抬起頭，堅定地說道。
“我一直知道涼是有樂隊的，所以一開始并沒有打算發出邀請。”
“但是在和涼一起排練過之后······即使只是什么都沒準備的、出于興趣的排練，也讓我意識到了一件事。”
伊地知虹夏露出了一個溫柔而燦爛的笑容，金色單馬尾晃蕩了一下，如是說道。
“【不邀請涼一起組樂隊的話，我絕對會后悔的】，這件事。”
班長，相卜南，和我無聲地對視了一眼。從眼神中，我們讀出了同樣的感想。
······是天使啊。
真要說起話來的話，我們三人還有涼，都是性格多少有些陰暗面的類型。
我們在一起的模式就是四個人的負面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矛盾的彼此獨立卻又相互依賴的氛圍。
在這種情況下，伊地知虹夏······簡直就像是照進來的一束陽光一樣，帶著夏日灼熱而綿長的熱度，明亮而溫暖地落在了身上。
“以上。”
山田涼看著我們，嘴角彎了彎，清冷的嗓音淡淡地說道。
“很難不認真起來啊。并不是只想玩鬧而已。”
“誒······”
班長無奈地嘆了口氣，語氣溫柔地說道。
“如果涼覺得你兼顧好的話，我倒是沒有意見。”
“不過，會被拿去跟【Tezasuto】比較的哦。”
班長笑瞇瞇地說道。
“如果演出和曲子的質量不夠的話，在觀眾那里，也只會覺得是玩玩而已吧。”
“唔。”
山田涼眨了眨眼，轉頭看向伊地知虹夏和喜多郁代，平淡地說道。
“好像讓你們的壓力變大了，總之就是這樣一個情況。”
“沒關系！謝謝！”
伊地知虹夏突然向我們鞠了一躬，大聲地說道。
然而喜多郁代只是有些慌亂地點了點頭，捏在胸前的手都有些發緊。
看上去真的很緊張啊，是我們嚇到她了嗎。
出于對可愛年下吉他手的照顧心態，我看向喜多郁代，低聲問道。
“【十月雨】，你會嗎？”
“啊，會，我很喜歡······”
喜多郁代愣愣地回答道，輕聲哼了一小句。我瞬間眼前一亮，她的聲音真的很不錯。
“那么一會兒，要上臺來玩玩嗎。”
我起了點興致，將手里黑色的電吉他遞了過去，低頭看著她，難得溫和地笑著問道。
“我今天用的是雅馬哈的PACIFICA 611VFM，要試試嗎。”
并不是什么特別貴重的琴，是我用起來可以比較隨意的類型，試琴也沒什么心理負擔吧。
我心想。
而且，我也想知道會跟涼在一起演奏的吉他手的水平。
喜多郁代突然顫抖了一下，吸引了我們所有的人的視線。
“你沒事······啊。”
我話還沒說完，紅發少女像是慢半拍一樣向我們鞠了一個超過九十度的躬，然后······
“跑了？”
山田涼愣了一下，金色的眼睛眨了眨，遲疑道。
“誒？誒？”
相卜南滿臉疑惑，朝live house出口的方向看去，下意識出聲道。
“怎么會這樣······”
伊地知虹夏捂住了臉，無奈地小聲說道。
“是我給的壓力太大了嗎，抱歉。”
連班長都愣了愣，然后緩緩說道。
“啊，我剛剛的行為，難道讓她感到壓力了嗎。”
我心中升起了一股愧疚感，喃喃道。
“雖然說了要認真的大話，但光是找到成員就已經很難了。”
伊地知虹夏松開了捂著臉的手，低頭看向地面，難以置信道。
“怎么回事，竟然有貝斯和鼓找不到吉他手和主唱的情況······”
班長拍了拍她的肩，嘆了口氣。
——
度過了自家貝斯出軌未遂的風波，今晚的演出，我們依舊迎來了盛大的歡呼。
舞臺的燈光下，我看著面前黑壓壓的人群，強行平復著劇烈運動后的呼吸，嘴角無意識地上揚了起來。
啊，演奏的時候，我似乎看見了一個紅發的身影在很后面的位置、幾乎是靠在了墻上，有些僵硬的樣子。
而紅發身影的旁邊是一個粉發的身影，穿著一件粉色的運動服。
之所以能注意到她，是因為她的動作實在是太瑟縮了，看上去對live house很不適應的樣子。
那兩個身影靠在墻邊，隔著一段并不遠的距離。
跟前排瘋狂蹦跳的觀眾比起來顯得沉默極了，就像是生長在那里的樹一般。但等我們演奏完，我再次抬頭的時候，那兩個身影卻又消失了。
“靜，你在想什么？”
“沒什么。”
我收拾好了我的吉他，站起身來，低聲說道。
“想吃華夫餅······”
為什么要逃走呢。
我的眼神一暗。
是意識到自己沒有自信成為涼的隊友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好。
【想要奪走涼的視線的話，最起碼得有與之相匹配的實力】，這一點，即使不會明說出來，但是我們三個人的態度都是一樣的。
即使面對同伴會壓制得很好，但我們······也都是有占有欲的啊。
——
今年的情人節，對我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
“個人3D演唱會，真的要發生了。”
我躺在床上，舉著手機刷著粉絲期待的推文，喃喃道。
雖然這是我當初想要加入A社的原因之一，但我其實沒想過真的能實現到這種地步。說實話光是上次在群體演唱會里能唱兩首歌，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深吸了一口氣，我的大腦涌現了無比甜蜜的情緒。
然而一直都在想演唱會的事情，以至于我都忘記了。
【情人節是關于什么的節日】，這回事。
第143章
一百四十三
周五的早晨。
鬧鐘響起的五分鐘后我就出門了,連眼睛都還有些睜不開，全靠著肌肉記憶走下了公寓的樓梯。
“早上好啊，靜。”
黑尾前輩就站在墻邊,仰起頭看到我皺著臉的樣子，莫名笑了一下。
明明還是二月份的天氣，他沒穿大衣，只穿著西裝校服外套，圍了圍巾。站在那里的身姿挺拔舒展，看著一點都不冷的樣子，不愧是運動系。
因為三年級已經從社團引退了, 不需要再參加晨練，所以最近我們都是一起上學。
“早, 黑尾前輩······”
我打了個哈欠, 有氣無力地低聲說道。
啊，如果說以前上學的時候我好歹會打起精神注意一下路,現在有了黑尾前輩，我簡直就像開了隊友自動跟隨一樣。只需要用余光注意著前輩的步伐，跟著他走就行了。幫大忙了。
二月中旬的氣溫依舊沒有回暖的跡象，天光卻潔白而明亮，街道旁的樹木顯得有些蕭瑟。
我和黑尾前輩走在上學的路上，身旁零零散散有穿著不同學校校服的學生。交談聲卻比以往都要來得吵鬧,偶爾還有興奮的喊聲和扭捏的打鬧聲。
“好困。”
我半瞇著眼,露出了一個大概有點陰沉可怕的表情，喃喃道。
“怎么感覺今天大家格外有活力,因為是周五嗎······”
“因為是情人節吧。”
黑尾前輩走在我的身邊,看著前方互相打趣著碰撞著肩膀的幾個國中男生，輕笑了一下。
“真好啊, 青春。”
“情人節不是明天嗎。”
我下意識地說道，隨即反應了過來。
“唔，因為明天就是周末了吧。”
所以眼前的國中生和高中生們才這么激動啊。如果有好感的對象是同學的話，明天周末就見不到了。
“哈哈，靜對這種節日完全是無關心的狀態啊。”
黑尾前輩爽朗地笑了起來，如是說道。
“不過確實，很難想象你送別人巧克力的樣子······”
——“啊，巧克力的話，我還是送過的。甚至是手工的。”
我回想起了國中的時候班長帶我做巧克力的場景，唇角無聲地彎了彎，略帶愉悅與懷念地說道。
“竟然參加過這種超級現充活動，如果是游戲里的話都應該給我個成就獎杯了吧。”
“不過雖然說是手工巧克力，但也只是把原料融化，混合一些東西，再凝固而已。”
我一邊繼續向前走著，一邊懶洋洋地說道。
“這種程度真的能叫自己做的嗎······黑尾前輩？”
我轉頭，看向不知道為什么停下了腳步的黑尾前輩，有些疑惑地問道。
“怎么了。”
“······沒什么。”
黑尾前輩落后在并不遠的地方，神情似乎有一瞬間的發愣，那雙深色的眼睛看著我，略有些失神。
但我還沒來得及感到奇怪，他很快就像往常一樣笑了起來，邁開步伐，三兩步就追了上來。
——
到了學校。我走到了鞋柜處，看見很小的柜子隔間里塞得滿滿當當的東西，站在原地愣了一下。
“情書？”
我低著頭拆開了一封信，緩緩地震驚道。
不是，這個真的是給我的嗎？
署名像是女孩子的名字，字跡清秀整齊，信紙上還帶著淡淡的香味，好像有點好聞······
我突然抬起頭，朝著聽見窸窣聲的墻角看過去，只捕捉到了有些慌亂地向后退了幾步的聲音。
就在我遲疑要不要裝作沒發現的時候，一個留著披肩發的女生從墻角冒了出來，小步卻飛速的來到了我的面前，小聲說道。
“這是做多了的巧克力。影，影山同學喜歡甜食的對吧。”
“······是的。”
我愣愣地接過了顯然是手工包裝的巧克力，下意識解開了封口的絲帶，嘗了一塊。
巧克力順滑濃郁的味道在我的口腔中迸發，是對我來說正好的偏甜口味。
我眼睛一亮，低頭看著少女，認真地說道。
“很好吃。謝謝，我很喜歡。”
絕對會回禮的。我記得她是隔壁班吹奏樂部的部員。
“唔。”
少女有些慌張地向我點了點頭，就又小步且迅速地走掉了。
“果然很受歡迎啊。”
黑尾前輩換好了室內鞋，向我這邊走來，笑著說道。
“說實話，有點惶恐······”
我又拆開了一封情書，低聲震驚道。
“啊，男生也有。”
署了名字的我好歹還能知道該去找誰回應，但是連名字都沒有留下的那些我該怎么做比較好啊。
我神色凝重，每一封都拆開來看了。
視線掃過一行行顯然是被好好斟酌過的文字，捏著信紙的手指逐漸放松了些。
“感覺大家對我的性格有一些誤解，但是竟然被人認真地喜歡了，有點開心······遞情書需要很多勇氣的吧，我都感到惶恐了。”
我撓了撓臉，感覺臉在微微發燙，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說道。
雖然我無法以寫這些情書的人期待的方式進行回應。
說到底自從去年開學，學校里的同學似乎就把我誤認成什么很酷很帥，自由隨性又反叛的人了。而我們的樂隊出道后，這種誤解又繼續被加深了，甚至還加上了天生天才的名頭。
這種印象與我一直以來的自知之明割裂得太明顯，總會讓我感到不真實。
我眼神一暗，將那些信疊回原來的樣子，妥帖收進了書包里。
抱歉啊，我并不是那種理想中的人。
不過，如果那樣的【理想】被人喜歡、讓人感到開心或者受到鼓舞了，就像那些情書中訴說的一樣······
我完全不介意，一直維持著理想的假象。
“前輩也收到巧克力了啊。”
就在這時，我看到了黑尾前輩手上的一小盒巧克力，難得起了些玩笑的心情，笑著問道。
“本命？義理？”
“義理。正好碰到了同班的女生。”
黑尾前輩笑了笑，一邊跟我一起上樓梯，一邊說道。
“誒······我還覺得前輩收到本命巧克力的概率挺大的來著。”
沒有有趣的事件發生，我略有些遺憾地說道。
走到該分開的樓梯口，我向左側的走廊轉身走去，黑尾前輩還要繼續上樓。
略顯嘈雜的走廊上，我耳朵微動，似乎捕捉到了身后樓梯上很輕的嘆息聲。
“本命還是義理嗎······問的時機，錯過了啊。”
我愣了一下，試圖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片刻之后，我有點欣慰地點了點頭。
啊，應該是黑尾前輩跟那個同班同學有一點青澀的好感之類的吧。希望黑尾前輩能一切順利啊。
——
午休時間的體育倉庫背后。
我發消息說了稍微有點事，要晚一點去天臺吃午飯，就按照情書上說的來到了這里。會選擇寫情書的同學應該大多比較內斂吧，這是唯一一封約我見面的。
我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但說實話有點緊張。
“影山同學！”
體育倉庫背后，一個少年已經站在那里了。
他的身材修長偏高，帶著一副方框的眼鏡，有種優等生式的文質彬彬。我努力回想了一下，并沒有想起這是誰。
“你能過來真的太好了。”
少年有些羞澀地看著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說道。
“你應該也知道我叫你過來的原因吧······在第一次聽到【Tezasuto】的音樂的時候，我真的完全被感動了，每一首歌我都聽過很多遍，也第一次去live house看了演出。”
“謝謝。”
我抬眼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道。
“其實影山同學的外形并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嗯？
我偏了偏頭，心里升起了一絲疑問。
“但是在知道我最喜歡的曲子是影山同學創作的之后，我覺得我被你的內在深深吸引了！”
男生推了推眼鏡的中間，震聲道。
“這種感覺，應該就是遇見了所謂的靈魂伴侶吧。”
······不，你是誰啊。
我依舊面無表情，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明明說的姑且是夸我的話，但這種以自我為中心的思考方式，聽上去總感覺有點奇怪。
“我喜歡你，影山同學，請跟我交往！”
“抱歉。”
我快速地說道。
本以為事情就到此告一段落。然而面前的少年猛然抬起頭，神情帶上了幾分激動。
“為什么？”
“······嗯？”
我皺了皺眉。
“是因為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我能保證，無論是學力能力還是家業，我比那個人要優秀一百倍，我可是······”
“你靠得太近了。”
我的目光驟然沉了下來，半瞇著眼，低聲說道。
“離我遠點。”
看到眼前這個人下意識退后了一步，但還在說些什么拒絕他這種條件的人我會后悔的之類的蠢話，我直接轉身離開了。
早上的好心情都被破壞了。
“影山同學，等等！”
真煩人啊。
一直提防著的我直接身體一側，躲過了這個家伙伸過來碰我肩膀的手。然后趁著他的中心還向前不穩，狀似不經意地伸腳絆了一下。
看著以向前的跪姿倒在地上，雙手支撐著地面的少年，我嘆了一口氣，還是耐心地低下頭，淡淡地說道。
“在向一個人發出請求的時候，會有被同意的可能性，當然也有會被拒絕的可能性。這種事情是常識吧。”
我低頭看著僵在那里、仰起頭看著我的少年，語氣冰冷。
“被拒絕了的話，就保持著尊嚴接受。”
“啊，用那種表情問為什么，說實話有點煩人。”
我涼涼地說道，然后轉身走了。
走到墻角處，我看到了意料之外的身影，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
“怎么跑到這里來了，研磨。”
“稍微有點擔心。”
研磨前輩看了體育倉庫背后一眼，然后看向我，輕聲說道。
他穿著校服的黑色毛衣，手里還拿著三明治，大概是從我們吃午餐的地方過來的。
“這種程度完全沒關系的，比起【上次】來說要輕松得多······我現在的基準都變得奇怪了。”
我撓了撓頭，無奈道。
“嗯。我知道靜自己也能好好處理的。”
研磨前輩淡淡地說道。
“不過，給我一分鐘。”
然后我就看著研磨前輩走進了體育倉庫背后的區域，背對著我，蹲下來看著那個男生，似乎并沒有說話。
一瞬間，那個男生莫名顫抖了一下，研磨前輩又一臉平靜地回來了。
“你剛剛做了什么，研磨？”
我們向著教學樓的方向走去。我看著研磨前輩，有些好奇地問道。
“啊，在某些情況下，我被說過【眼神和氛圍很恐怖】。”
研磨前輩側過臉，眨了眨眼睛，相當無辜且平靜地說道。
“所以稍微利用了一下······”
“恐怖？研磨嗎。”
我想象不出來那會是什么表情，有些疑惑的說道。
“不要在意這種細節······這種情人節的告白，無視就可以了。”
研磨前輩垂下眼，輕聲說道。
“尤其是被節日的氣氛驅動，但平時根本沒有交集的家伙。【先告白，交往之后再相處】的方式，只適合為了戀愛而戀愛的人吧。”
“那種根本不是真正的喜歡。”
研磨前輩皺了皺鼻子，不滿地說道。
我笑了笑，并不意外研磨前輩持有的是這種偏向嚴格且純粹的觀點，只是看著他莫名有些可愛的神情······
研磨前輩真的能做出恐怖的表情嗎。
我心想。
啊，怎么想都不行的吧。
——
在學校里路過了一整天的粉紅泡泡，但收獲了不少巧克力，算是扯平了。
我的心思依舊放在個人3D演唱會上面，今天已經是最后的彩排了。
從動捕棚里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正好也餓了，于是我去了最近的一家居酒屋。
掀開門簾，就能看到有些泛舊的木質裝潢和昏黃的燈光，伴隨著略顯喧鬧的人聲和食物的香氣。這家的客人比起喝酒更多是來吃串燒和特色菜品的，也有不少未成年在，是我在附近比較喜歡的地方。
剛點了單，我就聽見了我手機的鈴聲。
“黃瀨君？”
我接起了電話，說道。
“小影山，晚上好～”
電話那頭是黃瀨涼太帶著笑意的聲音。
“啊，現在是在外面？可以打電話嗎。”
“如果你那邊聽著不吵的話。”
我把手肘撐在桌面上，懶懶地說道。在這種交談聲不少的居酒屋，我打個電話完全不起眼。
“誒，都這么晚了，是在吃晚飯嗎。吃的什么？”
“炸蝦蓋飯。這家的蝦肉很甜。”
“唔哇，聽上去超級好吃！”
“離攝影棚不遠，我發給你吧。”
跟黃瀨聊天總是很容易拐到各種事情上面。五分鐘過去，我才突然想起來是他打過來的，于是問道。
“怎么了，突然打電話過來。”
“只是想問一下。”
電話那邊的黃瀨涼太頓了一下，如是說道。
——“明天，你有什么計劃嗎。”
“啊，不是想要邀請約會的意思。”
黃瀨涼太的聲音倒是沒有不好意思，帶著恰到好處的輕松和略帶遺憾的撒嬌意味。
“我明天有攝影，如果你正好在那塊區域的話，一起去吃你說的那家咖啡果凍怎么樣？因為小影山形容得太好吃了嘛，好想去嘗嘗······ ”
“是真的很好吃，可以一起去。”
我喝了一口水，說道。
“不過明天不行。我有點事。”
“是情人節的事情嗎？”
黃瀨涼太的聲音并沒有什么變化，只是如是問道。
“要說是情人節的事情，也確實是情人節的事情······”
“我知道了。”
啊。
我隱約覺得黃瀨涼太大概是誤會了。
但他說話的方式并沒有什么變化，很快就轉變了話題。真的很擅長引導對話啊，這家伙。
我也不可能突然專門解釋這種事情吧，不然顯得好像有什么深意似的。
但是說起情人節的事情······
“真的要唱那個嗎。”
掛斷電話，我有些痛苦地抱住了頭。
“雖然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改變曲子的安排了，但真的要唱那個嗎，好可怕。”
“打擾了！您的炸蝦蓋飯！”
我瞬間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禮貌地點了點頭。
······啊，總之先吃飯吧。
——
終于，到了我的個人3D演唱會當天。
一進入場地就感受到了一陣壓力。正式演出的工作人員怎么感覺比我彩排的時候還多，難道是為了應對突發情況嗎。
這么多人，都是要支援我一個嗎。
我閉了閉眼，手搭在電吉他琴盒的肩帶上，平復了有些躁動興奮的大腦。
“【Tezasuto】的影山靜？”
正準備去熟悉的區域找經紀人然后穿上動捕服，我突然被人叫住了。
對方穿著一身黑，顯然是工作人員，正皺著眉有些嚴肅地看著我。他看上去還有些眼熟，可能以前合作過。
“是走錯樓層了吧，你是要去哪里？”
“不，我······”
我張了張口，又沒能說出話來，總感覺解釋這個有點羞恥。
而且這位工作人員的聲音還有點大，頓時吸引了周圍一圈人的視線。
“夜！這里！”
正好這時經紀人向我揮了揮手。
她穿著灰色的職業套裝，手上還拿著要貼在動捕服上的感知器，燦爛的橘色頭發和笑容卻成為了一片亮色。
“啊，失禮了。”
我有些窘迫地低聲說道，試圖無視對面震驚的表情，向經紀人走過去。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也驚訝了好久。”
來自一個爽朗的聲音，好像是負責音樂的工作人員。
“沒辦法嘛，我們一開始都以為是藝能那邊的人走錯了，何況你們還真的知道她。”
另一個溫和的聲音說道。
“可惡，你們這些混蛋······”
“夜，你緊張嗎？”
經紀人看著我，認真地問道。
“本來是緊張的，但是被打斷了。”
我換上了貼身的黑色動捕服，無奈道。
“也算是好事吧。”
“最近一直在用貓的形象配信，今天要重新變成人類形態的【夜】了呢。”
“嗯。”
我抬起頭，看到屏幕上那個白發少女的形象也一起動了起來，無聲地彎了彎唇角。
還真是······好久不見。
——
屏幕中的舞臺上，明亮的燈光照亮了最中間的【夜】。
長而雜亂的白發，精致的臉，眼下帶著濃重的黑眼圈。依舊是白色T恤黑色人字拖的簡單初始衣裝，手上正拿著一把黑色的電吉他。
而舞臺的對面，是一片電腦模擬的白色熒光棒整齊地揮舞著的壯觀場景。
她站在聚光燈下。
在虛擬的世界里，召集了上萬人的盛會。
評論已經開始飛速地滾動起來了，從我這里看不太清楚。
而現實中，我身處于室內的動作捕捉棚內，抬眼就是一片認真有序地忙碌著的工作人員。
我身上是緊身的黑色動捕服，還戴著頭套，拿著吉他，看上去多少有點奇怪好笑吧。
啊。
我在這一刻，突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明白了······所謂【中之人】的使命。
——
第一首歌，就是我很抗拒的經典情人節曲子，【情人節之吻】。
所以我把它改編了一下。
我眼神一凝。
一開場就是純屬炫技的吉他solo ，指彈、泛音，手法嫻熟干凈，力求十秒鐘內讓人驚艷，忘記我之后要唱的東西
【Shararara 超棒的一吻
Shararara 率直的一吻】
可惡！起碼我自己不能感到尷尬害羞，害羞的話就輸了！
我拿出了百分之兩百的努力，以唱搖滾的激情唱著這異常可愛的歌詞，只要我彈唱的方式足夠帥氣······根本帥氣不起來啊！
【情人節之吻～
系上緞帶～】
終于唱完了第一曲，我的內心已經一片平靜，快要成佛了。
“啊，這里是夜的首次個人3Dlive，歡迎。”
我用配信時有氣無力的狀態主持著。
之后的安排是沒有停歇的四連唱。我實在是沒忍住，在開始的時候用相當搖滾的嗓音喊了一句。
“剛剛那首曲子，忘掉啊啊啊啊啊——”
終于進入了屬于我的正片！
仿佛是精力完全失去了上限，我肆意地搖擺演奏著，唱著我練習過不知道多少遍的曲子。
跟在live house面對現場觀眾時一樣······不，比那個時候還要更加瘋狂。
——我現在面對著的，最起碼都是一萬人啊。
即使整體的流程只有兩個小時，中間還穿插著主持和播放過場動畫的休息，演唱到最后的時候，我已經失去體力的知覺了，全憑燃燒意志力。
汗水已經布滿了我的額頭，手指都有些痛了。
屏幕里，頹廢慵懶的白發少女還是像最開始那樣，清爽得沒有一絲疲憊的跡象。
終于演唱完了我的原創曲。這本來應該是演唱會的最后一首歌。
“下面，是今天的最后一首。”
我低低地笑道。
“就要結束了嗎，有點舍不得啊······”
開篇是悠長的電吉他演奏，緊接著是低沉的歌聲。
【Talk to me softly（溫柔地向我傾訴）
Theres something in your eyes （你的雙眼藏著某種話語）】
是槍炮玫瑰的【Dont Cry】。
明明是硬搖滾樂隊，這首歌卻溫柔到幾乎能讓我哭出來。于是在選曲的時候，即使需要艱難的聯絡，我也仍舊選了這首歌。
屏幕之中，舞臺上的白發少女聲音低沉而頹廢。分明底色充滿堅實的力量，嗓音卻有種仿佛并非現實的迷幻感。
她微微低頭彈奏著吉他，身體只是自然地擺動著，自然到好像她真的存在。
【今夜不要哭泣
天國就在你的上方】
第144章
一百四十四
我的個人3D演唱會, 已經結束了。
聽到工作人員宣布結束的喊聲以及掌聲，我依舊維持著結尾時膝蓋張開跪在地上的姿勢，全身一瞬間失去了力氣,只靠著吉他支撐著地面才沒有倒下去。
“夜！你感覺怎么樣？”
經紀人快速地跑了過來，俯下身擔憂地問道，但神情中還帶著殘存的興奮與贊嘆。
“剛剛的表演，真的超級厲害！”
“我感覺······很棒，像上了天國一樣的程度。”
我仰起臉，大腦還有些恍惚，一手搭在電吉他的琴頸上、手臂輕微顫抖著支撐著身體。
另一只手抬起,輕輕地碰了碰經紀人垂下來的晃眼的橘色發梢，然后無聲地笑了起來。
——“剛才的最高同接, 有15萬人。”
負責總調度的工作人員走了過來,平時總是沉穩嚴肅的臉上露出了堪稱是狂喜的笑容，一把拽下了自己的帽子,緊緊地抓在手上無意識地上下揮動著。
“恭喜，夜······我還是第一次負責到觀眾這么多的live 。”
“15，萬？”
我的眼睛瞬間睜了睜，緩緩地重復道。
竟然有這么多人嗎······
“這次live確實籌備得匆忙，也沒能來得及邀請其他嘉賓來共演。所以在我們的預期中，能達到5萬同接就已經是完美收官了。”
名叫齋藤的工作人員看著我,眼睛里閃爍著掩飾不住的驚訝與興奮。
“但是在live途中,光是觀眾自發的宣傳就已經將話題頂上趨勢了* ，后期的同時觀看人數一直維持在十萬以上！”
“從我個人的角度上來說,即使不是看著屏幕,而是看著棚子里的現場都如此震撼的live ，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她微笑著說道,向我點了點頭。
“很榮幸能和你合作，夜。”
“我這邊才是。”
我站起了身，摘下了動捕服的頭套，深深地鞠了一躬，用有些沙啞的聲音大聲說道。
“辛苦了！”
我聽見了場內此起彼伏的辛苦了，伴隨著輕松的笑聲與夸獎聲，直起身來，全身都充斥著疲憊過后的滿足。
啊。
這一刻，我應該永遠都無法忘記了。
——
時間已經有些晚了，但是接下來的慶功宴我還是打算參加的。演奏之前我一般不會吃東西，高度興奮的神經一放松下來，才感到了巨大的饑餓。
“影山桑。”
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好聽聲音在喊我，愣了愣，才抬起頭。
“誒， boss你怎么在這里？”
眼前的少年穿著襯衫、深灰色的毛衣與黑色的外套，還帶了一頂鴨舌帽，遮住了顯眼的玫紅色頭發，在大多數工作人員都穿著黑色的現場看上去并不起眼。
他微微抬起頭，露出了那張白皙俊美的臉，以及被帽檐的陰影遮蓋的、瑰麗如同紅寶石般的雙眼。
“打擾了。因為對你的現場表演有些好奇，所以過來看了。”
赤司征十郎向我和我身邊的經紀人微微頷首，笑著說道。
“倒是去看我們樂隊的現場啊。這種live的棚子現場不會覺得很奇怪嗎？我還穿著奇怪的緊身衣······”
我無奈地吐槽道。
甚至不需要去問赤司是怎么進來的。公司里所有的地方，只要他想來都能隨便來吧。不過看他的打扮，大概是不想引起注意，我剛剛也完全沒有發現赤司在這里。
“一開始確實覺得有點奇怪，我以前沒有見過······是叫動作捕捉吧。”
赤司輕笑了一下，看向我的眼神閃爍著些許光芒，相當溫和地說道。
“不過看到最后就覺得，今天過來了真的太好了。”
“表演很精彩，影山桑。”
“啊，謝謝。”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說道。
“夜，這位是你的朋友嗎？”
佐倉經紀人有些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赤司，問道。
“好年輕，是工作人員嗎，有點眼熟······啊！”
經紀人一瞬間露出了震驚的表情，看樣子是認出來了。
“嘛，雖然不是現場的工作人員，但是也算相關者？”
我聳了聳肩，說道。
竟然真的認識嗎。我還以為赤司君作為高中生應該名氣不算大，不過想想畢竟是下任老板，認識也不是不可能？說起來赤司君還有自己的百科頁面······
嗯？
我敏銳地從經紀人有點奇怪的神情中察覺到什么。
啊，這么說起來，夢野老師以前的校園漫畫里出現過大少爺設定的反派角色，出場的高光頁就是打籃球，人氣還挺高的······
“初次見面，我是赤司征十郎。”
赤司點了點頭，溫和禮貌地說道。
“我是佐倉千代，夜的經紀人，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經紀人眨了眨眼，認真中帶點不自然地說道。
“久仰，從影山桑那里聽說過很多關于您的事情。”
面對經紀人睜得圓圓的眼睛，我無辜地看了回去。只是稍微說點好話嘛，萬一有用呢。
“喔，是夜的朋友？要一起來慶功宴嗎，就在附近的居酒屋。”
有Live的工作人員注意到了這邊，只是快速地掃了一眼，就避開了視線。他身邊的工作人員也只是視線很快地掠過了赤司。
“抱歉，夜，情人節臨時追加演唱會還讓你留到這么晚······其實慶功宴不來也沒關系的，也沒有安排什么環節，不過訂的這家居酒屋的菜品還挺好吃的，還能報賬。”
工作人員向我豎起了大拇指，露出了一副【小事，我們什么沒見過】的表情。
“不用擔心！這里的大家都是專業的，不會亂傳消息。”
“自助餐啊，不知道有什么菜······不對。”
我反應了過來，但是工作人員們已經陸陸續續地結伴離開現場了。
收拾的工作應該會明天再做吧，這個時間大家都很累了······等等，這不是重點。
“那個。”
佐倉經紀人扯了扯我的袖子，小聲說道。
“我還有一點事情需要跟工作人員確認一下，先走了。”
“好。”
我比了個ok的手勢，看著經紀人離開的背影，轉頭看向赤司，無奈地說道。
“好像被誤解了。不要緊嗎。”
因為今天好巧不巧是情人節啊。
“影山桑不介意的話，我無所謂。”
赤司笑了一下，嘴角輕輕彎起，如是說道。
啊，昨天絕對收到了很多巧克力吧，這個人。
我看著鴨舌帽沿下的那張臉，心想道。
——
一走到室外，我的臉上頓時感到了冰涼的空氣，稍微褪去了些熱度。
那家我也常去的居酒屋離這里很近，裝下live現場的工作人員綽綽有余，已經提前預約清了場，可以放開了大吃大喝。
啊，好餓。
我從口袋里摸出一顆用透明糖紙包裝起來的巧克力球，扔進了嘴里。
注意到了身旁赤司征十郎的眼神，我遲疑了一下，從口袋里摸出了一顆水果糖，問道。
“葡萄軟糖要吃嗎？啊，巧克力是別人送的，所以只能我自己吃了。”
“謝謝。”
赤司笑了笑，接過了我手中的糖果，說道。
然后他也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小塊正方形的巧克力，遞給了我，溫和地說道。
“這個不是別人送的，是我自己補充精力時喜歡吃的。”
“······唔，好甜。”
我撕開包裝扔進嘴里，眨了眨眼，說道。
“我還以為赤司君你是會吃超高純度黑巧克力的類型。”
“攝取糖分的話，心情也會變得好一些。尤其是在忙碌到有些煩躁的時候。”
赤司輕笑了一下，低聲說道。
我沒想到會聽到赤司說這種話，稍微有些驚訝地偏過頭看著他。
街道的燈光勾勒出了赤司側臉利落的線條。
在一片昏暗中，只有他微垂著的眼眸如同紅寶石一般熠熠生輝。
“情人節快樂。”
正在此時，赤司也偏過頭看著我，溫和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笑意。
“啊，情人節快樂。”
我看著手中的包裝紙，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我竟然收到赤司的巧克力了。
空氣中似乎流動著某種我難以辨認的氣息，略微滯澀。
我一時間刻意地避開了赤司的視線，只是雙眼呆呆地盯著前方工作人員的背影。
身邊傳來了很輕的一聲笑聲。
“我好像提前收到白色情人節的回禮了。”
指的是我給他的糖果吧。
“嗯，很好吃。”
我悶悶地應了一聲，揣進口袋里的手無意識地緊了緊。
——
赤司君，好像有哪里發生了變化。
以前雖然在我面前大多時候都是溫和的，但也會有鋒芒乍泄的時刻，讓我覺得他實質上更偏向高傲，甚至有點危險。
然而現在，赤司的溫和似乎比以前更加自然，如同溫暖的水汽一般滲透出來、細細密密地將人包裹起來。比起開刃的刀鋒一般直接易懂的危險預警，似乎多出了些什么新的東西。
今天也不知道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看的······
“都到齊了吧，我統計一下人數。”
“齋藤導演！晚上好，啊，今天原來是你們預定的全場啊。”
一個少年聲音傳了過來，我抬起了頭。
居酒屋的外面，黃瀨涼太站在一小群人之中，看上去模特和工作人員都有。大概是準備來這邊聚餐，卻因為我們這邊的提前預定而被拒之門外了。
俊美的黃發少年穿著件修身的風衣，身高顯得格外出挑，臉上帶著禮貌卻不疏遠的笑容，似乎跟不少live的工作人員都互相認識。
唔哇，這是怎么認識的，好可怕的交際能力。
我心想。
“啊，小影山也是一起的嗎？”
黃瀨涼太注意到了隊伍最后的我，笑著打了個招呼。
然后視線自然地落在了赤司身上，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小赤司？”
大概是【赤司】這個名字的知名度，一瞬間有不少人都看向了戴著鴨舌帽的赤司征十郎，我還聽見了【啊怎么了】【笨蛋那是我們公司老板的名字】這樣的小聲對話。
我站在赤司身邊維持著面無表情的陰郁臉色，但說實話很想躲到一旁的陰影里面去。
“黃瀨，晚上好。”
赤司抬眼，微笑著說道。
“為什么······”
黃瀨涼太看向我和赤司，有些怔怔地問道。
“所以昨天問你的時候，你說的【情人節的計劃】，是這個嗎？”
“不是，你聽我解釋。”
我下意識地說道，但又很快反應了過來，不想在黃瀨身邊的一群人面前直接暴露。
“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之后再跟你說······”
剛說完，我就意識到我們的對話好像有些歧義。
“誒，竟然拖延了。”
“翻車現場嗎。”
“黃瀨跟赤司桑不是以前的隊友嗎，這個······”
一時間，我頂著兩波人意味交雜的眼神，安詳地閉了閉眼。
啊，果然還是毀滅吧。
第145章
一百四十五
在齋藤導演跟相熟的居酒店老板打過招呼之后,黃瀨涼太一行五個人成功加入了聚餐。
其中有兩人是工作人員，看上去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挺開朗的樣子。除了黃瀨之外還有兩個高中生模特,男生留著燙過的深棕色頭發，笑起來有虎牙，女生做了濕發的造型，眼下的腮紅顯得可愛極了。
喂喂，只有這三個人精致時尚到連畫風都不一樣啊。好閃亮的現充陽角氣息。
“······所以說，黃瀨你為什么坐在我旁邊。”
我盤腿坐在坐墊上，被夾在黃瀨涼太和赤司征十郎兩個人中間,面無表情地小聲吐槽道。
“從剛剛開始看向我們這里的視線就很不對勁啊。”
“誒～我只是想和小赤司和小影山坐在一起嘛。”
黃瀨涼太拖長了尾音說道。那雙蜜糖色的眼睛微微彎了起來，看向我和赤司。
“好不容易遇見了。你們不也是在公司正好遇見了嗎。”
啊,我剛剛確實是這么解釋的。
雖然聽上去還是有點可以,但黃瀨并不是會追問到底的類型，只是笑瞇瞇地說了一句【這樣啊】 ,就跟我和赤司自然地聊起了新學期開學的事情。
“今天可是情人節啊！！竟然在座的大家都在工作嗎，真是令人感到悲傷！”
深棕色頭發的模特少年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隨即舉起杯中的橙汁，爽朗地笑著露出了虎牙。
“那么為了大家的努力！干杯！”
“干杯！”
場面一下就被炒熱了。我們這條長桌一共坐了十個人，五對五地坐在了兩邊，包括黃瀨一行五個人,我和赤司,齋藤導演和兩個同樣不喝酒的live工作人員。
居酒屋里燈光微暗，木頭裝潢顯得古樸而雅致。墻上掛滿了用毛筆字寫成的菜單,紙張帶著些許歲月的痕跡。
混合著此刻熱鬧但并不嘈雜的人聲,有種特別的人情味。
在簡短的互相自我介紹之后，我們開始吃起了相當豐盛的夜宵。名叫西川的棕發少年又開口了。
“既然是難得的機會, 不如我們來玩【國王游戲】吧！”
他的眼神很快地略過了身邊名叫矢澤的少女，看向桌旁的眾人，興致勃勃地提議道。
“喔！不愧是現充高中生。”
負責平面模特攝影打光的橋本喝了一口烏龍茶，感嘆道。
“我們這里可是有作為上司的齋藤導演啊，倒是考慮一下我們的心情啊。”
3D live的工作人員奧田聳了聳肩，吐槽道。
“別說的我好像是什么可怕的家伙一樣，可惡，我也只是剛滿三十不久啊······大概還算不久吧。”
齋藤導演撫上了自己的眼角，嘆了一口氣，笑道。
“嘛，注意尺度的話，玩玩也不是不可以。真懷念啊，上次玩國王游戲都是大學的事情了。”
“好像很有趣的樣子，我們也加入吧？”
黃瀨涼太轉過頭，眨了眨眼。
【國王游戲】，大家通過抽簽決定國王的人選和各自的號碼，每一輪的國王可以任意指派任務給某個或者多個號碼。
國王在下達命令的時候并不知道每個號碼背后是誰，也讓這個規則簡單的游戲成為了意外頻發的經典游戲。
“也行，雖然我是第一次玩。”
我咽下一口烤雞肉，點了點頭。
雖然我對這種一聽就很現充的游戲并不感興趣，但在座的大家互相都不太熟悉，容易陷入只跟身旁的人說話的僵局。有開朗的人愿意主導這種破冰游戲，感覺人還挺好的。
而且我身邊的這兩個人從剛才開始的氛圍感就有點奇怪啊，不要把我夾在中間······
于是我初次的國王游戲，就這么開始了。
——
第一輪，抽到國王的是名叫矢澤的高中生模特少女。
“誒，我是國王嗎！”
矢澤伸手微微遮住了嘴，臉上的紅暈不知是羞澀還是只是腮紅，笑著說道。
“那······1號、3號、和5號，可以公布你們收到的或者送出的巧克力的個數嗎？”
喔，作為開局的問題挺不錯的嘛，還正好是情人節。
“我是1號。不過我沒數啊，大概收到了十幾個？”
棕發少年西川撓了撓頭，有點不確定地說道，帥氣可愛的臉仿佛在閃閃發光。
“我是3號，我一個也沒有收到啊！”
Live的工作人員奧田抱住了頭，露出了很有社畜風范的發頂，痛苦地喃喃道。齋藤導演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
“可怕的人氣高中生······可惡，大人也是有各種各樣的苦衷的啊！”
“5號，二十三個。”
我默默地移開了視線，小聲說道。
這個數字一出，場上突然陷入了安靜，大家的視線瞬間向我投來。我只能專心地低頭看著桌子上的木頭紋路，嗯，真好看。
“啊，一瞬間很想問問里面有多少個是本命巧克力，不過這種問題還是不該問的吧。”
片刻過后，齋藤導演先開口了，有些驚異地說道。
“本命嗎，大概六個？”
有些沒有標明的不能算吧。我回想了一下，說道。
“六、六個？”
“這就是樂隊人的余裕嗎······”
——“誒，六個里面都沒有我嗎？好過分。”
黃瀨涼太側過臉看著我，那雙睫毛纖長的眼睛眨了眨，似乎震驚中帶著些委屈的樣子。
但是說出的話讓我疑惑了一下，而且大家看著我的眼神好像更奇怪了？
“她說的不是【送出的巧克力】，而是收到的吧。”
身旁的赤司輕笑了一下，語氣溫和地說道。
他話音剛落，桌上原本處于震驚狀態的大家頓時松了口氣。
“啊，是收到巧克力的那方啊，如果是影山桑的話感覺確實很合理······”
“不是，誰會送出六個本命巧克力啊！”
我實在是沒忍住，捂住了半張臉吐槽道。
“只是一瞬間覺得一切皆有可能······”
齋藤導演看看我，又看看我身旁的兩人，摸著下巴小聲道。
正當場上一片其樂融融地吐槽之時，赤司開口了。
——“有點好奇。那二十三個里面，算了我嗎？”
赤司轉頭看著我，單手托著臉頰，輕笑著說道。
在居酒屋略有些昏暗的燈光下，他對比鮮明的玫紅色頭發和白皙皮膚似乎也染上了一層曖昧的色調，微垂著看向我的雙眼卻含著光。
“······二十四個。”
我頂著眾人再次聚焦的眼神，無奈地說道。
——
第二輪，抽到國王的是黃瀨涼太。
“我想想， 8號和9號，做什么好呢。”
黃瀨涼太向后用手撐著榻榻米的竹編地面，手指利落地旋轉了兩圈畫了王冠符號的一次性筷子，笑著說道。
“扳手腕吧。”
8號是棕發少年西川，他捏緊了手中的筷子，向模特少女矢澤投向了希冀的目光。
“啊，9號是我。”
負責平面模特的拍攝的林笑瞇瞇地說道，他看上去倒是有幾分文藝的藝術系青年的樣子，伸手的姿勢也略顯陰柔。
然后三秒之內結束了戰斗······不愧是抗攝像機的staff啊！
第三輪，抽到國王的是live的工作人員井上。
她有些為難地思考了片刻，隨即雙手一拍，笑著說道。
“啊，那么在場的全員1到9號，現在把手機放在桌子上，誰先來了信息就跟大家讀出來，先來了電話的話就公放······當然，如果是不方便的內容，比如說工作之類的，就跳過吧。”
我們都沒什么意見地把手機拿了出來。
游戲已經進行到了第七輪，在這期間我并沒有被摻合進去，只是愉悅地看著大家被迫害。氣氛也越來越融洽了。
“4號對8號說一句臺詞，電視劇電影動畫都可以，8號沒笑就算贏。如果8號笑了，4號就贏了。”
齋藤導演揮了揮手中畫著王冠的筷子，隨口說道。
“誰輸了的話，就對我的蛋包飯施加一個變美味的魔法吧。”
“我是4號。”
我可不想對蛋包飯變魔法啊······我低頭看了一眼筷子上的數字，說道。
“啊，我是8號。”
黃瀨涼太側過臉，笑著說道。
“小影山的魔法，真想聽聽看啊～”
“我會盡力阻止那種事的發生的。”
我面無表情地說道。
模仿秀，正式開始！
在這方面，我姑且能算半個專業的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打開手機，放起了感人而熱血背景音樂。
“等等，這個······”
齋藤導演似乎認出來了，但黃瀨涼太只是不明所以地歪了歪頭，看著我。
我直著身子，眉頭一皺，盡力露出了一個備受感動的表情。
“教練。”
突然，我膝蓋微顫，有些無力地跪坐在了坐墊上，抬起臉以一個仰視的視角看向黃瀨，聲音帶著些感動的哭腔說道。
“教練，我······我想打籃球！”
“哈哈哈哈哈！”
在之前的游戲里知道黃瀨和赤司都是籃球隊的大家頓時傳來了一陣笑聲，黃瀨嘴角抽動，似乎努力想要忍住，但是敗下陣來笑出了聲。
“真是的，小影山······”
黃瀨涼太無奈地捂住了額頭，笑著說道。
“那我只能施加魔法了。”
——“柔軟柔軟，香甜香甜，奇跡般的心動魔法～”
俊美的黃發少年露出了燦爛陽光的笑容，雙手修長的手指比了一個愛心，聲音清朗。啊，要被閃瞎了。
“蛋包飯，變得好吃吧！”
“喔！”
齋藤導演吃了一口，震驚道。
“這、這恰到好處的雞蛋的柔軟和番茄醬的香甜！”
“你還真是擅長這個啊，黃瀨······”
我笑得拍了拍大腿，感嘆道。
就在這時，大家放在桌上的手機之中突然有一個的屏幕亮了起來。
“啊，是我的。”
我把手機拿到了手上，準備查看消息。
“說起來剛剛的挑戰是不是還沒有做？這個方便讀出來嗎，不方便的話也完全沒有關系。”
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的棕發少年西川說道。
“倒是可以······”
我還在放松的狀態里，劃開了鎖屏，念道。
“【靜，你在哪里？現在都還沒有回家，稍微有點擔心】。”
“是家長嗎？時間也差不多了，如果需要離開的話隨時都可以。”
齋藤導演笑了笑，說道。
“啊，我是獨居。”
我快速地回著研磨前輩的消息，隨口說道。
“是學校的前輩。他跟我住得近。”
“誒······”
我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這次是黑尾前輩的電話。我說了聲抱歉，就一邊起身一邊接起電話向外走去。
“我馬上就回去，嗯，聚餐稍微花了一點時間。”
再次回到座位的時候，我感受到了大家看似若有若無但神情很在意的視線，有點摸不著頭腦。
“剛剛說的前輩的電話？”
赤司側過臉，淡淡地微笑著說道。
“不，是另一位前輩。”
我下意識回答道，隨即反應了過來。
這次，我終于無奈地吐槽道。
“我知道聽上去好像有點容易誤解，但相信我······”
“沒關系的，影山。”
齋藤導演伸出一只手停止了我的話，正色道。
“性格好，專業能力強，對工作人員態度也很好，合作起來簡直完美······放心，只要你不犯法，其他的都不是問題！”
我：······
啊，我在職場某種層面上的風評已經徹底沒救了。
我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第146章
一百四十六
聚餐結束之后,經紀人叫了計程車送我回家了。坐在車里的時候我還精神不錯地想著要洗澡，但一回到家就倒在了床上，幾乎是眼睛一閉就睡著了。
整整十一個小時就像是從我的時間軸里被刪掉了一樣。
這大概是我睡得最沉的一次了······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全身沒有一點力氣，稍微一抬手，手臂外側的肌肉酸痛得我嘶了一聲。
“啊，今天果然還是休息吧。”
我搖搖晃晃地坐起了身，在床邊坐了大概五分鐘，才從外套的口袋里掏出手機。
“怎么這么多消息······”
我揉了揉眼睛，視野終于清晰了一點。
在看清屏幕上的消息的一瞬間, 我猛地睜大了眼睛。
【夜，恭喜百萬訂閱！ ！ ！ 】
【恭喜金盾！ live太強了！ ！ 】
【恭喜······】
我的手指緩緩劃過手機屏幕上不知道折疊了多少條的消息, 一瞬間感覺心臟都要停跳了。
昨晚live開始之前明明是91萬人的, 只是一個晚上就到達100萬了嗎？
“是105萬。”
我點開了油管的界面，瞳孔地震地喃喃道。
誒,為什么？ ！
在看到live留檔的評論時，我好像意識到了原因，然后我搜索了曲子的切片以及推特論壇上的留言，終于確定了眼前的一切。
——
【恭喜貓貓達成百萬訂閱！ ！ ！ 】【HOT】
樓主：
啊啊啊啊啊雖然知道會有這么一天，但沒有想到來得這么快！醒來看到訂閱突破100萬的時候真的好想哭；；
1L：
第一，好燙的樓
2L：
第二, 好燙的貓貓
3L：
已經百萬了嗎（驚
昨晚第一次刷到, live真的好強，瞬間關注, 金盾有我一份x
4L：
+1
······
12L：
炎上才過去沒多久吧, V最拿冠軍又發原創曲觸底反彈的時候，真的覺得貓貓是天選vtuber, 感覺天生就是該干這個的程度
沒想到這次live······真的天選該去做搖滾樂隊啊！可惡，怎么會有這種干什么我都好喜歡的人；；
13L：
夜的個人風格太明顯了，真的一眼就能記住，兩年前就覺得她該火了
14L：
這位可是個人勢被挖角直接單人出道的啊！老A你好會抽SSR（淚目
15L：
已經百萬了嗎？ ？好快
16L：
好像是【Dont Cry】在海外爆火了，拉來了好多完全不熟悉vtuber的人
17L：
合理
18L：
合理
19L：
啊，海外？第一次看V的新粉求科普
20L：
因為本土看V的就那么多人嘛，訂閱數很容易就飽和了，現在最高的也沒超過兩百萬。但是現役的海外勢有三百多萬訂閱的，畢竟觀眾基數不一樣
21L：
夜的live真的很吸引滾迷
22L：
已經有其他語言的評論開始哭看不懂其他視頻只能聽聽歌了hhhhhh
23L：
夢一個世一V（雖然知道不太可能啦
······
41L：
昨晚剛剛入坑的，說實話這個臺風以前沒有實地演出過我是不信的，跟鏡頭互動的時候完全就是live house面對觀眾的風格。完全游刃有余，太專業了
42L：
上次A社集體live的時候不就有人在扒夜了嗎，還沒扒出來嗎？
43L：
去隔壁，有一整個嫌疑人名單，排第一名那位真的很可疑x
44L：
這里是貓貓的祝賀樓，盒中之人的出去。無不無聊啊。
45L：
真的好喜歡貓貓······感覺一直都有把觀眾好好地放在心上，游戲配信已經非常有趣了，翻唱和live也都是超高水準，看到原創曲的MV動畫的時候真的哭了······
46L：
能不能對夜好一點啊？人家都被gachi暴露小號了，如果現生被挖出來都不知道會被怎么打擾
47L：
不管怎么樣，貓貓在我這里一直都是貓貓。
出道到現在一直都是陰陰暗暗的味道，也會有狂起來的一面。陪伴拉滿的長時間配信，游戲技術力和歌力是一直在穩步上升的，雖然現在的live完全是意外之喜，但是風格還是很有貓貓的味道。
······
87L：
103萬了！還在漲！
88L：
這下真的是載入V圈史冊了，毫無代餐
89L：
兩年多了，能夠遇見夜真的太好了······不要被奇怪的人傷害，要一直走下去啊，我會一直一直看著你的；；
——
站在淋浴下，我狠狠地拍了拍臉。
啊，吸引了海外觀眾這一點我確實沒有想到，但除此之外，評論里不同的聲音都差不多在意料之中。
有這兩年以來支持著我的觀眾，很受感動地祝福著我。
有堅持不懈的anti，致力于嘲諷和陰謀論。
有亂入的路人，有好奇我現實生活身份的人，有其他vtuber的觀眾過來圍觀的······
但是不管怎么說，【登陸者超過了100萬】這件事，是事實。
“好沒有真實感······”
我閉上眼睛低頭沖洗著頭發，喃喃道。
其實我有預想過這一天的到來的。比如說我坐在隔音室里，緊張地盯著屏幕上的數字之類的場景。
而不是早上醒來，看到頻道旁邊的數字已經增加了位數。
所有人，不管是隊友、朋友、同僚、觀眾、 anti ，都把這件事當成了【合理】的事情。
盡管有各種各樣的態度和言論，卻沒有【為什么夜能達成百萬粉絲】的感到奇怪的聲音，不如說最不敢置信的好像是我自己。
真的······發生了好多事情啊。
像我這樣的家伙，變得像現在這么幸福，真的可以嗎。
我低著頭，發愣地盯著浴室的地面。
只看到兩行水滴的以格格不入的速度落下，又混入了從花灑落下的水流之中，消失得毫無蹤跡。
——
我其實沒打算要哭的。
“等等，啊，紙巾。”
我看著眼前的研磨前輩，有些手忙腳亂地原地踏步了兩下。
黑尾前輩笑了起來，伸手從一旁的桌子上抽了兩張紙巾，遞給了研磨前輩。見他動作遲鈍還直接上手給他擦眼淚了，動作輕柔而細致。
今天我們三人本來約好了要一起學習。我和研磨前輩有期中考試，黑尾前輩有東工大和北海道大學的第二場考試，如果這一場也能考過就會獲得錄取資格。
于是我們去黑尾前輩家集合了。
“嗯。”
研磨前輩雙眼一睜一閉，略帶些鼻音，不自在地應了一聲。
他的眼下因為剛被紙巾蹭過而有些泛紅。只是很細微地抽泣了兩下，現在正抬起手用衣袖擦去殘存的淚水。
剛剛研磨前輩一進門看到我，表情還是一如既往淡淡的，盯著我看了兩秒，突然淚水就從眼角滑下來了。
一邊面無表情一邊落淚，嚇了我和黑尾前輩一跳。
“百萬達成，恭喜。”
研磨前輩似乎終于平復了心情，抬眼看向我，認真地說道，即使他早上五點就發消息說過一遍了。
“啊，謝謝。”
我怔怔地看著研磨前輩，低聲回應道。
然后鼻子突然一酸，眼淚莫名其妙就滑下來了。我只能慌亂地抬手用手腕擦去眼淚，淚腺卻好像壞掉了一樣，非要讓我的身體失去一些水分和鹽分。
“別* 哭······”
研磨前輩看著我，話還沒有說完，剛剛停止的眼淚又落下來了。
他努力睜大了那雙瞳孔細小的眼睛，面無表情，有點像打游戲打得很困了但還是不想睡覺的表情，可怕中帶著點可愛。
然而根本無法被眼眶接住的淚水，以及泛紅的眼下還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哎，你們兩個。”
黑尾前輩扯了更多的紙巾，這邊遞兩張，轉身那邊遞兩張，最后只能無奈地看著面對面的我和研磨前輩，感嘆道。
“這個樣子根本停不下來啊，永動機嗎。”
我和研磨前輩同時抬頭看向他，害得黑尾前輩一邊無奈地安撫著一邊手速飛快地遞著紙巾，一時間場面好像有點搞笑。 ”真是的，搞得我也有點感傷了啊······”
黑尾前輩撓了撓臉，低聲說道。
“一百萬訂閱恭喜，真的，很厲害。”
“有這么多人關注著，總有種很遙遠的感覺，完全沒想過會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黑尾前輩笑了笑，那雙深色的眼睛看著我，除了贊嘆之外似乎隱約有些更為內斂的心情。大概是被帶動著也感動起來了吧。
“說實話我也覺得很遙遠，現在還是完全沒有真實感······”
我勉強停止住了淚水，抿了抿唇，小聲說道。
“只會越變越多的。”
研磨前輩突然抬眼看向我，神色認真到幾乎有些執拗地說道。
“唔，謝謝。”
我彎了彎唇角，低聲說道。
研磨前輩的偏心我已經非常了解了，但聽到這種確信的肯定果然還是會開心。
“我······”
研磨前輩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剛起了個頭，卻又停下了。
“不，沒什么。”
我本來想追問的。可研磨前輩側過了臉，清秀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眼角還有些泛紅。
他抬手用手背擦著順著脖頸滑下的淚水，脖頸處的皮膚被有些急躁的動作染上了一層薄粉色，長袖衫的衣領邊緣也被弄得輕微地皺了起來。
我下意識地偏移了視線。
我是會產生生理性眼淚的類型，并不喜歡自己哭起來的樣子。
但是研磨前輩會因為我的原因面無表情落淚的樣子······
內心升起了一點抱歉，我悄悄抬眼看了看研磨前輩。他正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頭，將耳邊被沾濕的頭發捋到耳后去。
好像，有點可愛。
我眼神一暗。
能被這么在意著，好幸福。
第147章
一百四十七
兩天后。
“還真是突然啊,今天是要做什么······”
我穿著動捕服，坐在攝影棚的桌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
昨天晚上才進行了登陸者100萬達成的雜談配信,今天經紀人突然問我有沒有時間來攝影棚，于是我連企劃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地過來了。
“為了慶祝100萬關注，從其他的liver那里收到了禮物，誒，送給我的禮物嗎？”
我讀著提詞板上的句子，愣了一下。
“超級感謝······啊，不是直接開箱, 而是要讓猜送禮物的是誰。”
我看著面前工作人員舉著的牌子和笑得略有些陰險的笑容，無奈地說道。
“送禮物的大家并不知道這個企劃, 但因為staff桑的大家表示【沒想到這些人會送這樣的禮物】【感覺會很難猜】, 所以要讓我也試試看······喂！”
很快，工作人員就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擺滿了各種據說很難猜的禮物。為了能在現實生活中用這些東西,具體的樣子是不會在節目里暴露的，只會說是什么類型的東西。
然而我低頭看了一眼，就沒忍住笑了出來。
“所以送禮物的大家不知道我會猜是誰送的，也沒有刻意地隱藏身份，對吧。”
我嘆了口氣，笑著說道。
“啊, 這不是超級好猜的嗎······”
“可愛的雨傘, 這個是神樂前輩送的吧。”
雖然是陽光開朗又大大咧咧的性格，但是神樂前輩意外地怕曬, 出門的時候即使只有一點太陽也會打傘。傘上這個可愛的粉色和鵝黃色的圖案完全是她的喜好。
我幾乎能想象出神樂前輩找到這把傘時喜愛到愛不釋手的樣子。但是【會把自己覺得最好的東西作為禮物】這點, 也完全是她的風格。
“迷你播放器，這個是翼哥。”
我掂了掂手上小到可以揣進口袋的音樂播放器, 無奈而確切地說道。
我看到過漆黑之翼用這個，他有時出場的時候會用這個播放器給自己放超級中二的bgm啊！而且音質還挺不錯的！感覺會很有用，價格還稍微有點貴······
“那這個銀色的手鏈就是希琴斯，喔，好好看！”
我順手就將這個朋克鎖鏈風格的手鏈戴到了手腕上，動作間發出了兩聲金屬碰撞的輕響。
雖然跟性格很不相符，但希琴斯前輩很喜歡這種風格的飾品，而且他知道我也是這種偏好，選的手鏈我超級喜歡。果然本質上是個很細致體貼的人啊，希琴斯前輩。
“手工的蝴蝶標本，是翡翠送的吧。”
我低頭看向那只漂亮的藍色蝴蝶，輕笑著說道。
上次比賽之后，魔女翡翠本來提出想要送我泡在福爾馬林里面的標本的，還是她自己做的······啊，只是蝴蝶真的太好了。
“這個玻璃瓶里面裝的是什么，看起來很高級的樣子······有機高級蛋黃醬？竟然還有這種商品的存在啊，這絕對是土方前輩吧。”
“定制的蒸汽眼罩，啊，雖然你們看不到，但這個圖案，絕對是沖田前輩。”
“馬卡龍，這個是蜜璃。她一直很喜歡和果子，最近好像挺沉迷西洋甜品的。”
······
“【全問正確】。嘛，也沒有很難。真的很感謝，全都是超級棒的禮物。”
我思考了一下，遲疑道。
“這個樣子錄制結束真的沒有問題嗎。我是不是猜得太快了，好像沒什么節目效果······”
“為什么猜得這么準？”
我撓了撓頭，垂眼看向桌子上滿滿當當的禮品，低聲說道。
“啊，這大概就是羈絆吧？”
“就算是我這種相處起來完全不輕松愉悅的家伙，也被溫柔友善地接納了。所以注意到的時候，就已經了解很多關于大家的事情了。”
我無聲地彎了彎唇角，抬頭直視著鏡頭，如是說道。
“如果感興趣的，請務必去看看大家的配信，全都是有趣到不可思議的家伙，絕對會忍不住開心地笑出來的······”
“那么今天的節目到這里就結束了，嘶，怎么說了一大堆羞恥的話。”
我不好意思地側過了臉，感到臉上有點發燙，小聲說道。面部表情捕捉不會捕捉到臉紅真的太好了。
“謝謝你看到這里。總之下次見吧，如果你下次還來看我的話，可惡我在說什么啊······”
——
我的關注者人數最后停留在了120萬，增加速度才有減緩的趨勢。
雖然3D live意外地吸引了不少海外的觀眾，但是這些人大多數也沒辦法聽懂我的配信，只能看看翻唱或者粉絲自發翻譯的切片之類的，所以增長才沒有繼續吧。
而我的日常生活，除了工商的邀約變多了之外，似乎也并沒有什么改變，還是該干什么干什么。
啊，不如說這樣反而讓我感到很安心。
畢竟我自己本身還是這個樣子啊，又沒有變成另外一個人。只是在正好的時機，通過正好的機會和運氣，被更多人看到了而已。
如果身邊的人對我的態度因為這個而改變了，我才絕對會感到很奇怪很不適應的。
空無一人的排練室里，我放下了書包和電吉他。
隨手將三把椅子呈一字排列開來，我躺了上去，準備在排練的時間之前稍微瞇個五分鐘。
對于新專輯，我能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
這次的曲子我還是很滿意的，滿意到愿意把我編好的曲子拿給古典作曲課的鳳老師聽的程度。
明明當時我覺得我已經沒什么能夠改善的了，這就已經是我的極限水平了，但是鳳老師只是從她的角度隨口提了兩個疑問，我就又熬了三天夜。啊，果然我還差得遠啊······
剩下的混音和MV的剪輯已經在進行中了。
負責監督進度的木角先生說這個月底差不多能發布，如果表現好的話說不定還能蹭到四月底到五月初黃金周的節目。
起碼要論內部評級的話，給我們這張專輯的評分是相當高的。
沒有什么需要我擔心的。
這段時間出了新的魂like游戲，名字叫【仁王】，據說操作體系跟魂系列不太一樣，我期待很久了，想在配信中玩······一時半會兒也不需要想新的樂隊曲子，我想多花點時間在提升吉他的技術上面，每天練習一個小時還是太少了······
啊，明明不應該有什么需要我擔心的。
——“涼！”
夢到了糟糕的場景。
我猛然坐起了身，身下的椅子在地面上滑動了一下，發出了有些刺耳的聲音。
“我在這兒。怎么了？”
山田涼正一手拿著貝斯，站在一旁調試著設備，聽見我突兀的喊聲，疑惑地眨了眨眼。
她穿著下北澤高校的制服，面容白皙而清冷，身形修長。在脫去了外套之后，里面的黑色長袖毛衣跟音駒的制服有些相似。
但是領口并不是音駒樣式的領帶，而是系成蝴蝶結的黑色細絲帶。
百褶裙也不是音駒的灰色，而是深藍色······跟她的發色很相稱，很適合她。
“啊，沒什么。”
我有些發愣地看向山田涼，低聲說道。
感到喉嚨有些干澀，我下意識拿起地上的礦泉水瓶喝了一口，卻因為動作太急切而嗆了一下。
“靜，你喝慢點啦。”
鍵盤后的相卜南無奈地搖了搖頭，笑著說道。大概是練習到厚積薄發了，她最近在即興上突然就開竅了，進步相當大，所以心情一直不錯。
“怎么了，睡傻了？”
靠著墻壁翻著歌詞本的班長抬起頭，推了推眼鏡，輕笑道。
“還是說······夢見涼了嗎。”
“嗯？”
山田涼愣了愣。
“我、不記得了。”
我下意識扯起了嘴角，語氣輕松地說道。
“畢竟是做夢。沒什么邏輯的。”
······只不過是一個夢而已。
雖然真要睡還能再睡兩分鐘，但反正我已經驚醒了，也就起身開始排練了。
排練本身對于我來說倒是一直都很順利。
我畢竟是從零開始創作曲子的，可以說開始練習的時間最早，給自己編曲的部分當然也會揚長避短。
耳邊是配合絕佳的鼓點，我低頭看向排練室的地面，手指通過肌肉記憶在琴頸上快速滑動著，身體也隨之自然地搖擺。
······真要說的話，我在電吉他上的水平，簡單地轉為【在一門樂器上的技術水平】的話，是樂隊里最差勁的一個。
即使我知道很多在樂壇中活躍的吉他手光論技術并沒有多么出眾，主要是憑借創作曲子的能力和水平吃飯。我的水平如果橫向對比的話，處于一個不錯的夠用狀態。
但我的隊友，都超級強啊。
不管是從小開始練鼓想做樂隊的班長，同樣小學的時候開始練貝斯且天賦異稟的山田涼，還是從三歲開始學鋼琴，在專業比賽得過全國銀獎的相卜南，在技術上都是令人驚艷的程度。
啊，如果我吉他的技術，也能像幫助了我很多的【吉他英雄】一樣就好了······
“這首新曲彈得好爽好舒服，真期待新專輯的發布啊～”
“嗯，好想快點能在live house演出這些曲子。”
“希望我體力能夠用。唔，果然最近還是多加點跑步吧。”
“明明是舉鐵狂人······”
山田涼吐槽到一半，轉頭看向了沉默中的我，開口問道。
“怎么了？臉好可怕。”
你真的開心嗎不要離開果然我還是有哪里不足吧如果我再厲害一點是不是你就不會看向別人了為什么班長和南都同意了啊我好不安下一步是不是就會離開了··· ···
“沒什么。”
我打了個哈欠，笑了笑。
“稍微有點困。”
第148章
一百四十八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盯著路邊便利店顏色鮮明的招牌，發呆般停下了腳步。
三月份的晚風卷起我臉側的頭發，有些冷。天空呈現出一片深色的灰紫, 我伸出手，略顯暗淡的光就落在了我的手上。
雖然用肉眼看不清，但只要輕輕磨蹭一下指尖，就能感受到上面一層薄薄的硬繭，以及些許的疼痛。
啊，就算已經彈了幾年吉他了，手指還是會痛啊。
我走進了便利店,買了一份辣味的炸雞和汽水，然后站在便利店外的空曠無人的街道處,一邊吃著晚餐,一邊拿出手機發消息。
【最近還忙嗎】
吉他英雄：【啊，考試已經考完啦！是有新的疑問嗎, 告訴我吧！ 】
手速超快，還帶了一個最近很火的搞笑漫畫的表情。
我低頭看著手機，咬了一口炸雞，無聲地笑了笑。
跟吉他英雄也認識了這么久了。雖然沒有見過面，也不知道彼此現實生活中是什么樣子，但是對方也從一開始的看似高冷沉默、實際上是超級社恐,變成了現在時而精力滿滿時而陰沉無力的放松狀態。
而且吉他英雄也很喜歡漫畫和一些宅宅的東西, 我們聊天的時候意外的有共同語言。
我：【比起確切的疑問，這次······大概是對自己的總體水平失去了信心吧,雖然信心那種東西本來也沒有什么（笑】
吉他英雄：【誒？發生什么了嗎】
吉他英雄：【啊, 但是總感覺可以理解······這樣的日子也是存在的】
我：【是樂隊的事情。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我一個人在這里亂想而已】
我：【真討厭啊······為什么人類的大腦會過度思考呢】
炸雞吃到一半, 我已經被辣到忍不住細微地嘶聲了。我很不擅長吃辣，迅速地喝了一口冰涼的汽水，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再次低下頭，我看到了手機屏幕上新的消息，愣了一下。
——【要見面嗎】
吉他英雄：【啊，下學期我就是高中生了，你也在東京吧······一起彈吉他吧，說不定會對你有一點點的幫助······】
吉他英雄：【擅自說了這么冒昧的話真的非常抱歉！如果你不愿意的話也完全沒有問題！啊啊啊忘掉我剛剛說的話吧對不起我這就撤回······】
我只是在吃東西兩分鐘沒有回復而已啊，打字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等等】
我迅速地在屏幕上打字道。
【我們見面吧】
其實在認識的第一年我就想到這件事了。
但是吉他英雄當時好像對線下見面抗拒到有點恐懼的樣子，我也就沒有再提過要見面的事情。最近這半年的時間，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吉他技術愈發精進了，而且有一點想要積極改變現狀的想法。
吉他英雄說過我是她唯一說過話的樂隊人，很羨慕我有樂隊的樣子。
雖然我覺得單單憑借著吉他英雄的技術，只要稍微放出【我想組建或者加入樂隊】的消息，就會有一堆人跑來想要通過她的面試吧。
不過······
“原來開學竟然才是高中生嗎。”
我垂眼看向手機屏幕，喃喃道。
“比我小啊。”
大概是比我小一歲的，但是彈吉他的技術比我好得多。
這不是超級厲害的嗎······啊，我內心脆弱的那一部分好像又受到了二次打擊。
對方明明是大社恐，還人超好地想要幫助我，說實話我連一點嫉妒的心情也升不起來，只能發泄一般吃著辣味的炸雞，直到嘴唇感到了細微的腫脹辣意。
算了。就當是免費口紅了。
“你在這兒啊，影山。”
聽見了喊我的聲音，我抬起頭，果然看見了【 Blast 】的貝斯手，岡崎真一。
他穿了件黑白相間的橫條紋毛衣，藍色的頭發用發膠固定成向上的叛逆發型，嘴唇上的唇環以一條細細的鎖鏈連接到耳釘上。
明明是這種風格鮮明到會嚇到一般高中生的裝束，他的臉卻依舊是精致的少年模樣，偏圓的眼睛甚至有幾分無辜。
“岡崎。”
我點了點頭，手搭在電吉他琴盒的肩帶上，隨口說道。
“你也來買晚飯嗎。”
“不是。”
岡崎真一笑了笑，說道。
“來買煙。”
“······能買到嗎，就靠你這張臉。”
我早就失去了吐槽的沖動，只是看著他那張明顯過分年輕的臉，打了個哈欠，說道。
“本來想碰一碰運氣的。但是今晚的店員是男性，看來是沒希望了。”
岡崎真一嘆了口氣，那雙漂亮的深灰色眼睛眨了眨，遺憾地說道。
“哈，還真是完蛋啊。”
這個家伙原本是準備要干什么啊？我無奈地說道，也不知是指他買不到香煙的事情，還是他整個人各個方面感覺都很完蛋的事情。
“影山你是要回家了嗎。”
“再過一會兒吧。你呢。”
我低聲說道。
起碼現在，是留在外面吹會兒風的心情。
“啊，我在想今晚應該去哪里睡覺比較好。”
岡崎真一露出了一個相當少年氣的清爽笑容，說出的話卻讓我嗆了一下。
“就算只是一個晚上也好，要收留我嗎？不會讓你吃虧的。”
我們站在便利店外的人行道上。附近沒什么行人，只有排列得滿滿當當的車流從我們身邊飛速穿梭而過。
他的笑容被便利店內部冷白色燈光照亮，五官精致得簡直像人偶一樣，說起來這個家伙好像確實很受歡迎啊。
【 Blast 】現在最起碼也能靠演出掙到房租的錢，蹭住隊友的房間也應該不會被拒絕······雖然我跟岡崎真一并沒有熟悉到可以討論為什么他要離家輟學，現在還是選擇流浪的程度。 ”我完全不想知道你在說什么。”
我靠在已經關掉的店面的玻璃櫥窗上，目光投向川流不息的道路，輕聲說道。
“輕浮花心的貝斯手，可惡······”
“誒，有這么生氣嗎。”
岡崎真一眨了眨眼睛，輕聲說道。
啊，好像遷怒了。糟糕透了。
我沉默著，只看到岡崎真一接了一個電話，臉上掛起了一個興致勃勃的笑容。
“影山，你要吃冰激凌嗎？”
——
因為一時不想回家和岡崎真一口中他吃過的【世界第一好吃冰激凌】，我莫名其妙就跟著這個家伙走了一段路。
抬頭看著眼前這棟在寸土寸金的地域顯得格外低調奢華的建筑，我疑惑地喃喃道。
“現在的冰激凌店，都發展到這種程度了嗎。”
“噗，才不是冰激凌店。在這里稍微等我一下哦。”
我眼睜睜看著岡崎真一不知道給穿著黑西裝的門衛展示了什么東西，就進入了那棟建筑。
只剩下我站在門外跟沉默著面對著門衛的視線。
好、好尷尬。
跟穿得像什么特工電影里一樣的門衛比起來，我這個背著電吉他，穿著黑色毛絨領子外套和工裝褲的家伙顯得連畫風都不一樣，不如說這整棟建筑長得就跟我和岡崎真一很不搭調的樣子。
到底是進去干什么的啊，吃個冰激凌需要這么執著嗎······我倒要看看是有多好吃。
——“影山，給你！”
沒過多久岡崎真一就出來了。
他一手塞給我一個放了小匙和一球冰激凌的玻璃高腳器皿，另一只手牽著一個穿著淡綠色禮服裙，整個人簡直像個公主的少女。看上去跟我們差不多，都是高中生的年紀。
我愣愣看著眼前的景象，完全不知道這是個什么情況，只是下意識地嘗了一口冰激凌。
喔！超級好吃！這個濃郁細膩的奶香和不知道是什么的復雜回味！普通的香草味可以這么好吃的嗎！
“謝謝，不過你這是在干什么······啊，你好。”
我先是向岡崎真一問道，察覺到公主一樣的少女有些興奮又害羞的視線，拘謹地打了個招呼。
“我只是收到了帶大小姐從社交活動中逃離的委托。”
岡崎真一轉頭看向他牽著的少女，營業性質的笑容溫柔到我都生理不適了。
“說是同齡人社交，其實就跟相親沒什么兩樣嘛······”
少女扁了扁嘴，小聲嘟囔道。
“不是。”
我震驚道。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
雖然我知道現代社會的有錢人說不定真的會有這種神奇的活動，但是我完全沒料到我會有路過的一天啊！這算是私奔嗎，但是門衛好像完全沒有反應的樣子，是什么逃亡的角色扮演play嗎？
我隱約聽見了從建筑內部傳來的腳步聲，岡崎真一肯定也聽到了，牽起大小姐的手腕就準備走人，但大小姐穿的高跟鞋好像活動不是很方便的樣子。
“那個，這玩意兒怎么辦？”
我手上還拿著裝冰激凌的玻璃器皿，一時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神已經死掉了。
——“你是誰？”
從建筑里出來的淚痣少年穿著一身異常華麗的暗紋西裝，先是看向岡崎真一，然后看到我，很明顯地愣了一下。我記得這個少年的名字好像是叫跡部景吾。
“喲。”
我吃了一口冰激凌，面無表情地說道。
在跡部景吾的身后有兩個同樣穿著禮服裙的少女，以及最后面的一個紅發少年······赤司也在啊。
他穿著一身淺灰色的西裝，里面是黑色的襯衫，身型修長挺拔，看到我似乎有些驚訝的樣子，隨后那雙紅寶石一樣的眼睛泛起了一點笑意。
“介紹一下～這是我的私奔對象，樂隊【Blast】的岡崎真一。”
我聽到了大小姐的聲音，平靜地吃完了手上的冰激凌。
啊，大腦已經死掉了。
“那旁邊的這位是······”
一個穿著白色禮服裙的少女看向我，遲疑地說道。
“如你所見，是個被冰激凌誘捕的笨蛋。”
我面無表情地吐槽道，順便把玻璃器皿禮貌地雙手遞給了門衛。
“沒能順應氣氛也表演一個如此正大光明的私奔，還真是抱歉。”
“走吧。”
我看著走到了我面前的赤司征十郎，腦袋上全是問號地偏了偏頭。
然而赤司只是抬眼看向我，輕笑著說道。
“不是要順應氣氛嗎。”
第149章
一百四十九
順應氣氛······順應氣氛跟我私奔嗎？
“赤司, 連你也······”
跡部景吾伸手捂住了下半張臉，瞳孔地震道。
站在與我完全不相稱的華麗典雅的建筑外，我頂著跡部景吾和兩名禮服裙少女或震驚或吃瓜的眼神,啊，感覺這種情況對我的心臟不太友好。
然而比其他人的視線更令我在意的，是眼前的赤司征十郎。
赤司只是眼神專注地看著我。
逆著從建筑的大廳里映出來的光，他玫紅色的頭發的邊緣也被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光邊，呈現出偏淺的顏色。
明明神色淡漠的時候看上去會有些高傲嚇人，眼睛也像某種切割完美的寶石，但當眉眼稍微放松的時候,赤司的雙眼卻好像能傳遞出發燙的溫度一般。
一時間，我有些發愣。
啊。
——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根本無法移開視線吧。
“誒,影山你在這種事情上意外的挺搖滾的啊。”
岡崎真一笑了起來，然后微微蹲下身背對著身邊的大小姐,轉頭溫聲說道。
“上來。”
“嗯！”
大小姐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毫不猶豫地用雙臂攏住了他的脖子。岡崎真一帥氣地一下把她背了起來，妥帖地扶著她的禮服長裙，高跟鞋的緞面折射出漂亮的光澤。
“那么大家拜拜，我先走一步啦！”
大小姐清脆的聲音離我們越來越遠。
“我還以為你只是個無聊的優等生呢，赤司, 稍微對你改觀了～”
傍晚的陣陣涼風吹了起來,我們一行人注視著岡崎真一背著大小姐私奔的背影，場面有些沉默。
這兩個人是怎么回事啊······剛剛的場景是在拍什么晚間劇嗎？不管怎么想槽點都太多了吧。
“那個。”
片刻之后, 我轉頭看向赤司, 遲疑到。
“雖然我背你的話可能支撐不了多久，不過要上來嗎······”
“你有些時候的思考方式, 真是讓我感到疑惑啊。”
赤司怔了一下，隨即無奈地說道。
“不是還背著吉他嗎，沒辦法背人吧。”
“喔，這倒也是。”
我點了點頭，贊同道。
“······重點是這個嗎？！”
一旁的跡部景吾一臉忍了很久終于忍不住了的表情，吐槽道。
三月份的傍晚依舊帶著涼意。天色早就昏暗下來了，然而東京都內的天空并不是澄澈的漆黑，而是帶點暖色調、稍淺的黑色，大概是都市的光污染吧。
道路時不時有車輛經過，路燈投下均勻分布的光亮。華麗典雅的建筑前，是穿著精致得體的幾人以及我這個相當格格不入的家伙。
二樓的欄桿處甚至隱約出現了兩個同樣穿著正式的成年人的身影。
“你剛剛說的，是認真的嗎。”
我嘆了口氣，看著赤司，如是問道。
“當然。”
赤司征十郎笑了笑，回答道。
“我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然后一手扶著吉他琴盒的肩帶，另一只手握住了赤司被襯衫和西裝覆蓋的小臂，轉身笑道。
“那我們也走吧！”
赤司任由自己被我牽著，手指快速地解開了西裝的扣子。跑起來時皮鞋落在地面，發出清脆分明的響聲。
啊，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赤司想要順勢跟我私奔，大概是今天的社交活動真的很無聊吧。
正好我也是有些郁結的心情······
完全不知道我們要跑到哪里去。
夜晚微涼的風將我的頭發卷到身后，深色的樹影略微搖晃著發出窸窣聲。路燈的光打在我們身上，又很快地掠過，就像這樣循環往復。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喉嚨和胸腔傳來了些許不適感，只是放空大腦地想道。
總之先跑吧。
去哪里都可以。
——
“哈、哈······”
雜魚體力的我將吉他放在了地上，自己坐在了公園的秋千上，低頭喘著氣咳嗽了兩聲，才感到喉嚨好受了一點。
晚間空曠無人的小公園。只有沙坑、秋千、長椅、和一個矮矮的滑梯。
赤司靠在一邊的秋千架上，低頭整理著因為跑動而起了褶皺的襯衫。他將領口的扣子松開了一顆，然后很輕地出了一口氣，像是終于放松了下來。
“我們這樣，算是私奔成功了嗎。”
我抬起頭，一邊試圖平復自己還有些凌亂的呼吸，一邊笑著調侃道。
“嗯，成功了百分之九十。”
赤司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這種事情還有百分比的嗎。”
我用腿支撐著地面，輕輕晃了晃秋千，無奈地隨口說道。秋千的鐵鏈大概是在室外太久沒有維護，發出了些許吱呀吱呀的摩擦聲。
“剩下那百分之十呢，扣在哪里了。
“大概是扣在了【立刻就被家長發現了】的這一點吧。”
“立刻被家長發現了嗎，被家長······”
我停下了搖晃秋千的動作，反應了一下，震驚道。
“家長？！”
“剛剛我在二樓的陽臺看到了父親，還有高木先生。啊，他的女兒就是跟你的同伴離開了的那位。”
赤司低頭看向坐在秋千上的我，像是碰見了什么超級有意思的事情一樣，忍不住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為什么笑得這么開心啊，這位跟我這種看上去很不正經的家伙跑掉了的赤司君。”
我保持著心死的面無表情，無力地吐槽道。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父親露出那種表情。”
赤司征十郎先是輕笑了一下，然后沒忍住身體顫抖了起來，捂著上半張臉直接笑了出來。
我看著他上揚的嘴角，嘆了口氣，也笑了笑。
算了，被赤司的父親看到就看到吧。
總之赤司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莫名其妙發生了這種事情，連我現在的心情也陰沉不起來了。
“果然還是哪里變了吧。”
我聽著赤司漸漸停下來的笑聲，坐在秋千上隨便地晃了晃，無意識地喃喃道。
——“變了？你是指什么。”
赤司突然走到了我的面前、距離我的膝蓋大概只有十厘米的位置。我抬頭，看見了他微微瞇起的眼睛，以及*嘴角弧度不變卻溫度驟降的笑容。
距離感，好像有哪里不對。我有些僵硬地抓著秋千的鏈條，求生本能一般感受到了突如其來的危機感。
“啊，只是覺得赤司君你跟以前比起來······稍微沒那么緊繃了？”
我撓了撓臉，小聲說道。
“應該是好事吧。”
“是嗎。”
赤司征十郎垂下眼，輕聲說道。
“······意思是，你覺得現在的我【更好】嗎。”
他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嗓音一如既往的平滑而好聽。
不知是不是因為公園里的路燈也缺乏維護的原因，光線顯得不夠明亮。連帶著赤司的臉也浸沒在一片昏暗之中，唯有紅色的瞳孔折射出些許光芒。
里面似乎透露出某種······讓我不自覺有些瑟縮的暗色。
我的手指輕微地動了動。
雖然總覺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是正常來說的話，變得更加放松了，果然還是變好了吧。”嗯。”
我抬頭看著赤司，遲疑地點了點頭。
赤司聽到了我的回應，笑了笑，表情的溫度似乎有所上升。
“太好了。”
不知怎么的，我稍微松了一口氣。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距離小公園不遠處，聲音不大，但在這種安靜的地方還是引起了我們的注意力。
先下車的司機拉開了后座的車門，從車里面出來的，是一個穿著穩重的黑色西裝、動作不緊不慢的中年男人。
“赤司征十郎。”
中年男人淡淡地喊道。
“父親。”
赤司轉過身，語氣平靜。
我也沉默著站了起來······嗚哇，叫的是全名，感覺不太妙。
“就算對今天的事情不滿意，反抗的手段也太幼稚了。”
聽到赤司父親的話，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那位大小姐好像把剛剛的活動叫做【相親】。
“但是我不太能理解。”
赤司父親看著我，頓了一下，緩緩說道。
“我以為，我在這種事情上的態度，你應該是了解的。”
果然是嚴厲的類型啊，赤司的父親。
我抿了抿唇。
雖然我不怎么清楚關于赤司的家庭的事情，但是從他偶爾的聊天里面，也能聽出他的家人對他要求很高，他日常的壓力感覺也挺大的。
“······那個，非常抱歉。”
我上前了兩步將赤司擋在身后，閉了閉眼，還是低聲說道。
“這件事情責任在我。赤司君不知道我會來。”畢竟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會來。
“哦？”
赤司父親看著我，良久，笑了一下，我才隱約能從他的輪廓上看到一點跟赤司相似的地方。
“來家里做客的時候，記得提前告知。”
“是······嗯？？”
“父親。”
赤司征十郎嘆了一口氣，走到我身邊，溫和地說道。
“已經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嘶，我剛剛好像說了超級羞恥的話······”
我意識到赤司的父親好像跟我想象中并不完全一樣，低下頭極其小聲地說道。
“我不覺得。”
赤司側過臉，也同樣小聲地說道，聽得我耳朵有點發癢。
“謝謝你維護我，靜。”
“啊，不用謝，畢竟我也算是收過你的巧克力帶你私奔還見了家長的關系······”
我無奈地吐槽道，遲疑了一下，低聲喊道。
“征十郎。”
——
在經過了一天的一波三折之后，當晚我內心變得十分平靜，感覺已經沒有什么好怕的了。
躺在床上，我這才看到了木角先生發到群聊里的信息。
“【Trapnest】剛發了新的專輯預告？”
我看著手機屏幕上的那張海報，以及上面的日期，皺了皺眉。
“這個時間······會跟我們撞上啊。”
第150章
一百五十
“專輯的發表時間, 要推后嗎？”
視頻會議中，木角先生坐在辦公桌前，臉色慘白,精神狀態堪憂地笑著說道。
“嘛，雖然已經發過帶時間的預告了，但是專輯這種東西推遲一點太正常了。這次算是運氣不好，跟同類型但是更有人氣的前輩撞上的話，成績會不太好看啊· ·····”
我隨意地橫躺在扶手椅上，仰頭舉著手機，沒有說話。
雖然簽約的時候,我們將一之瀨巧所在的【 Trapnest 】視作了假想敵，但是現實就是在現役的搖滾樂隊中, 【 Trapnest 】是數一數二的人氣存在,而我們不過是剛起步的新人罷了。
跟已經能預見會成為排行榜前幾位的專輯撞類型，不管怎么想都是對我們不利。
——“【Trapnest】是故意的。”
班長穿著白色圓領子的睡衣,坐在書桌前推了推眼鏡，輕聲說道。
“準確的說，巧他是故意的。”
“如果我們真的為了避免競爭而推遲了專輯的發表時間，就算最后專輯的表現還行，這種退縮也會在心里留下印象。偏偏還是我們的第一張正式專輯。”
山田涼靠在沙發上，戴著頭戴式耳機,冷靜地說道。
“啊, 雖然只要我們不在意的話，推遲也無所謂, 不如說推遲才是更明智的選擇······但那個家伙, 是算準了我們會在意吧。”
“不用顧及我的心情。主要是我會在意。”
班長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
“控制狂。”
相卜南皺了皺眉,嘖了一聲，露出了辣妹式的不爽表情。
“不需要推遲。”
我突然開口，低聲說道。
“我們可以提前。”
看著屏幕上大家驟然安靜的驚訝神情，我抿了抿唇，接著說道。
“不是說專輯。只是先發行的歌，這周可以發出去嗎。”
在一首專輯發布之前，很多時候會先發行一兩首比較有爆點的單曲，提前造勢預熱。
“【日月不息】嗎，大體的制作倒是完成了，我可以去MV后期那邊催一下······”
木角先生愣了一下，說道。
【日月不息】是我在冬天看籃球賽的時候作的曲子，靈感來源是城凜高校那對打敗了赤司的組合。
曲子整體的風格是我所作的曲子里面難得的熱血，旋律朗朗上口，吉他的編排直接而快速，鼓點也是動感的類型。總結一下的話就是青春、搖滾、極具直率的感染力。
之所以決定把這首曲子當成先行曲，是因為公司那邊評定了這首曲子最有穩扎穩打吸引聽眾的潛力。
“事到如今換先行曲是不是有點突然了······”
我撓了撓臉，低聲說道。
“啊。”
相卜南眨了眨眼，下意識地出了聲，似乎感應到了我想說什么。
“是那首吧。”
班長也笑了一下，略帶些無奈地說道。
“我這邊完全同意。我早就覺得那首最有趣了。”
山田涼舉起手，認真地說道。
“喂喂，你們共享大腦的時候倒是考慮一下我這個連不上網的家伙啊。”
木角先生瞇著眼，疑惑地問道。
“所以說，你們是想換先行曲嗎？沒聽你們說過啊。”
“是【你的下巴碰到了我的拳頭】那首。”
我捂著臉，小聲地說道。
“雖然我寫是寫了······”
——
在網上沖了這么久的浪，我也多少知道了什么樣的內容會被瘋狂傳播。
雖然這里面有運氣的成分，不是滿足了某種特質就一定會成功，但是起碼這整首都在幸災樂禍、還很有韻律地重復著【活該】的歌，是真的很生草。
啊，聽到成品的時候，就連我自己都被這首歌欠揍的程度驚到了。太屑了，我竟然能這么屑的嗎。
如果我們的目的是穩扎穩打地推行專輯，那么這首風格截然不同的歌顯然不該作為首發的曲子。
但如果是想在跟【 Trapnest 】同期競爭的情況下盡量留下一些爪痕的話······
我看向電腦屏幕上的名單，撥通了電話。
“神樂前輩，我有一個請求，你下周做街霸6配信的時候······”
“沖田前輩，你最近有做格斗游戲配信的計劃嗎？啊，明星大亂斗，完全可以······”
“誒，希琴斯前輩你認識那位油管主嗎，最近在挑戰用拳套打魂3······”
先行曲初步的推廣由木角先生那邊負責，問題不大，但之后自然擴散這部分就要靠點運氣了。
我放下手機，深吸了一口氣，繼續撥打了下一個電話。
啊，我這里，可是有【非自然擴散】的作弊方式啊。
我認識的人、我認識的認識的人、跟我認識的人認識的在同一個圈子里的人······跟我勉強有關聯的創作者數量多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不管是用作切片視頻的背景音樂還是只在配信中隨口哼兩句玩個梗，都能給觀眾留下些許印象。
“試圖逼迫我們退步，展現自己的地位嗎。”
我想起了那個黑色長發男人漆黑的眼睛，低下頭，有些陰沉地自言自語道。
“真是的，有什么事情放在曲子里說不好嗎，非要做這種事情。”
一之瀨巧要是真能把他那種可怕到四處漫溢的控制欲做成富有感染力的曲子，我說不定還會高看他一眼。
然而并沒有。
【 Trapnest 】的歌詞都是主唱蕾拉寫的。據說她高中時就有機會作為歌手單飛，但硬是被一之瀨巧束縛著組成了樂隊。不管其他成員怎么更換，只有蕾拉和一之瀨巧一直都在。
蕾拉明明一直都是喜歡一之瀨巧的，但一之瀨巧現在甚至跟別人隱婚生子了。這都不是糖和鞭子的程度了，只是純粹的將人雙手綁著吊起的囚籠罷了。
“最近【 Trapnest 】的曲子，全都是什么我愛你你不愛我之類的無聊東西啊。”
我垂下眼，輕聲呢喃道。
“請不要讓我失望······”
——
在【你的下巴碰到了我的拳頭】發布的一周以內，以這首曲子作為背景音樂的視頻席卷了每一個社交平臺。
這還是我第一次這么刻意地試圖推一個東西，所幸之前的經驗在這里還是能用上。在連續看到幾個高人氣搞笑視頻都用了這個音樂的時候，我一瞬間松了口氣。
我們樂隊官推的關注者也在迅速增加著，已經達到40萬了。
就在新來的觀眾在我們的推特視頻下哈哈大笑，幾乎要把我們當成梗曲制造機的時候，我們的第一張正式專輯發布了。
——然后宛如炸彈一般，將最近沉寂的圈子炸得火花四濺。
“這里有把我們叫做【最值得關注的新樂隊】的報道誒。”
午休的教室里，相卜南轉過身來，眼神亮晶晶地說道。
三月末的陽光傾瀉下來，照在她金色的高馬尾上。教室里略有些嘈雜，充斥著放松的日常感，跟以往沒什么變化。
“好歹也是主流唱片公司的。有兩篇夸張的報道也不奇怪。”
我咬了一口飯團，懶懶地說道。
“首專的銷量······已經突破兩萬了。木角先生的預估是五萬左右。”
相卜南看了一眼手機，喃喃道。
我們同時沉默了，對視了一眼，然后忍不住嘶聲了起來。
搖滾樂隊首專的銷量浮動很大，在主流唱片公司的支持下一般能達到三到五萬，少的也有幾千一萬的。在如今的時代，數字專輯的銷量、網絡視頻再生數、和音樂軟件的播放量也很能證明一張專輯的成績。
我們現在的實體專輯銷量，和積攢了很多粉絲、銷量普遍能達到十萬的【Trapnest】是沒有辦法比較的。
但是如果要比在網絡上引起的討論和曲子的總體播放量······竟然是碾壓性的更多。
【一夜成名】，似乎是用來能總結現在情況的最好的詞。
在學校里的話，也只是投來的視線變得更多的區別而已，說實話跟以前的差別并不大。
然而在live house里······
“下面帶來表演的是——【Tezasuto】！！”
格外擁擠的觀眾，在明亮得晃眼的舞臺燈光下，我們聽見了簡直如同海嘯一般的歡呼聲。
啊，耳朵都要被震聾了。
不再是用來在觀眾不多的時候暖場、只被分配到兩三首歌的時間、連主唱的麥克風都會被忘記的新人樂隊。
今天來到這里的觀眾，是真真正正，沖著我們的表演來的啊。
——
接下來幾周，我們都沉浸在超高強度但是無比幸福的live之中，注意到的時候新的高二學年已經開始了，表演的頻率這才減少了些。
研磨前輩升上了高三，而黑尾前輩也如愿進入了東工大，在學校旁邊租了公寓，已經搬走了。
······這段時間太忙，對周圍的情況完全沒有在意啊。
排練室附近，我用冷水洗了一把臉。
鏡子里倒映出了一張蒼白陰郁、下巴愈發瘦削的臉，以及骨節明顯的手指、和隱約能看出線條的小臂。
一瞬間我什至有些恍惚，總感覺在自己沒有察覺到的時候好像突然就長大了一些。
我隨手用黑色外套的袖口擦干了臉上殘存的水滴，戴上了口罩······稍微有點自我意識過剩，但最近確實很常在路上被認出來。
【前輩，你現在在學校里嗎】
黑尾前輩：【在啊，怎么了】
說來有些慚愧，明明心里想著要在最后的時間多報答一直都很照顧我的黑尾前輩，我卻到現在連前輩新的學校和住處都沒有去過。
這樣下去不行。于是我今天在排練后來到了黑尾前輩的大學。
據前輩說他正在食堂吃晚餐。我一進入食堂，看到了像是黑尾前輩的背影，就快速地走了過去。
“黑尾，今晚的聯誼還差一個人，你就來嘛～”
“拜托了！就算沒什么興趣，大一多認識些人也沒有壞處啊。”
“前輩？”
我看到突然圍在了黑尾前輩身邊的幾個男生，遲疑地喊道，腳步頓了一下。
“喔，黑尾你有女朋友的嗎？抱歉了。”
其中一個人轉過頭看向我，愣了愣。
“怎么感覺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