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一百五十一
“不是女朋友, 是高中的后輩!
黑尾鐵朗站了起來,笑著打了個招呼。
“怎么了,突然過來······黑眼圈都變得像熊貓一樣了,真的有好好休息嗎,靜!
食堂的布局顯得寬敞而整潔,一整排的長桌旁是青綠色或米黃色的椅子,每個窗口都對應著不同的菜式。
正好是晚飯時間,大學生們大多三五成群著占據(jù)了座位,但獨自吃飯的人比高中要多,交談的音量也比高中教室來得安靜些。而且沒有制服,有種【 The·大學】的感覺,讓我莫名感到有點拘謹。
黑尾鐵朗穿了一件紅黑的格子襯衫,還戴了一副黑色半框的眼鏡,上眼瞼依舊微垂著,有種懶洋洋的隨性氛圍。他本來就身材高大,現(xiàn)在在一群大學生中也毫無違和感。
“最近稍微有點睡眠不足,小事!
我發(fā)愣地看向黑尾前輩臉上的眼鏡,聲音有些動搖地說道。
“前輩,你什么時候開始戴眼鏡了,我都不知道······”
啊,連這種事情都沒能注意到的我也太糟糕了吧, 明明前輩在最忙的備考階段都還會記得發(fā)消息關照我。
“只是防屏幕藍光的, 沒有度數(shù)。我也是前兩周才開始用。”
黑尾前輩摘下了眼鏡,順手捏了捏鼻梁,笑著說道。
“你吃過晚飯了嗎?”
“還沒有!
“午飯?”
“······還沒有!
“啊, 早飯?”
“前輩,你不要問了······”
我低下了頭, 試圖降低整個人的存在感,小聲說道。
因為來黑尾前輩的大學了,晚飯還沒來得及吃。早上和中午都是喝了一罐能量飲料,但是喝了之后就會不想吃飯······不過比起跟前輩說這個,還不如說完全沒吃飯。
“你想吃什么?這里的咖喱還不錯!
黑尾前輩嘆了口氣,如是說道。
“喔!咖喱!”
我眼睛一亮,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肚子確實餓了。
于是我加入了黑尾前輩和他的同學的晚飯。
雖然來之前我并沒有預料到這個展開,不過食堂的咖喱飯真的挺好吃的。里面的胡蘿卜煮得很軟,帶著明顯的新鮮甜味,完全是我喜歡的口味。
“嘖嘖,黑尾你這個家伙······”
似乎是高年級的大學生拍了拍黑尾前輩的肩膀,感嘆道。他留著一頭半長的黃發(fā),用波浪形發(fā)箍固定住,像是開朗又落拓的性格。
“真可靠。∥乙桥⒆咏^對會喜歡你這種類型的!
“介紹一下,這位是排球社的川口前輩。這幾人都是排球社的!
黑尾前輩一邊被爽朗地大力拍著肩膀,一邊無奈地說道。
啊,在大學也加入排球社了,完全不意外。我吃了一勺咖喱飯,禮貌地欠了欠身。
“那黑尾你不去聯(lián)誼對吧,我找找還有誰能來······”
對面留著黑色寸頭,手臂肌肉很明顯的大學生聚精會神地盯著手機,雙手大拇指快速地打著字。
“今天是跟女子排球社那邊的聯(lián)誼對吧?希望有新學妹的加入啊。”
留著半長黃發(fā)的川口前輩露出了悲傷的神色,說道。
“可惡,打排球好像不受女生歡迎!也就女排那邊愿意跟我們聯(lián)誼了,起碼訓練離得近!”
“不然干脆加入音樂社團吧,據(jù)說那邊的主唱已經(jīng)多得不需要了,但是很缺貝斯手,如果我從現(xiàn)在開始學的話······”
棕色頭發(fā)的娃娃臉大學生用勺子戳著眼前的炒飯,猶豫地說道。
“井上!你要為了受歡迎而跑去音樂社那邊嗎!我們對排球的愛怎么辦!”
“但是再這樣下去絕對找不到女朋友的!”
在大學里面,果然還是有很多人想要談戀愛的吧。聯(lián)誼之類的活動也是,在高中感覺是真的現(xiàn)充才會去做的事情,但是在大學似乎還挺普遍的,普通學生也會去。
我側過臉,小聲跟身邊的黑尾前輩說道。
——“抱歉,突然跑過來了。前輩不去聯(lián)誼嗎?”
察覺到黑尾前輩的眼神,我連忙補充道。
“我改天再來,完全不需要考慮我,話說昨天發(fā)售的游戲我回家正好可以打······”順便早點開始配信。我最近的配信幾乎全都是凌晨開始的。
而且大學生活剛開始,這個時候感覺參加聯(lián)誼挺合適的,還是社團前輩的邀請。
我喝了一口烏龍茶,心想。
就像那位排球社的川口前輩說的一樣,【我要是女孩子絕對會喜歡你這種類型的】。黑尾前輩的話,感覺會在大學遇見溫柔善良的女朋友然后工作了直接結婚,就是那種十分可靠的類型。
“······我不會去聯(lián)誼的。”
黑尾前輩略微低下頭看著我,低聲說道,那雙深色的眼睛顯得專注而認真。
短暫的沉默后,他笑了笑,說道。
“嘛,只是沒什么興趣。就算你今天沒有來我也不會去的,不用在意。”
“吃完了我?guī)愎涔湫@吧。不過天快黑了可能看不清楚,要看看圖書館里面嗎?”
“圖書館里面會有人學習的吧,我去會不會太打擾了······啊,我想看前輩住的地方!
我思索了一下,如是說道。
“好,那你下次來的時候我再帶你逛校園吧。說實話,我現(xiàn)在對這個校園也不太熟!
黑尾前輩聳了聳肩,說道。我沒忍住笑了一下。
“黑尾你是住在寮(宿舍)里嗎?待得晚的話記得跟宿管說哦!
半長黃發(fā)的川口前輩看了過來,隨口說道。
“沒關系。是在校外租的公寓!
我吃完了咖喱飯,抬起頭,發(fā)現(xiàn)剛剛還在熱烈地討論聯(lián)誼的事情的幾人全都向黑尾前輩和我看了過來。
嗯?發(fā)生什么了嗎。
“可惡,可惡······”
“真罪惡啊,人家還是高中生······啊,黑尾你才大一啊!
“那個,其實從剛剛開始有件事情我有點在意!
棕發(fā)娃娃臉的井上前輩看向我,遲疑地說道。
“有一個最近超級火的叫【Tezasuto】的樂隊,里面的吉他手和你長得有點像,而且也叫影山,挺巧的······”
“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說道。
“是我······”
其實我剛剛也注意到了。這個人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一亮起來,我就看到屏保是班長的MV截圖了。那支MV我們是在一個光影交錯的空房間拍的,調色出來的泛藍效果很棒。
如果說在live house積攢起來的本身喜歡搖滾的觀眾除了最顯眼的主唱也會下意識去關注其他成員,平時主要聽流行樂的觀眾就基本只會注意主唱了。
我能在路上被一些新觀眾認出來,主要靠的是曲子MV里的鏡頭和那幾位觀眾的好記性。
“是本人?!”
棕發(fā)的井上前輩聲音抬高了些,又立刻低下頭,相當小聲地說道。
“我超級喜歡你們的曲子!尤其是【黃鸚鵡】那一首,啊,請問可以給我一個簽名嗎?抱歉,我有點激動······”
“是那首噔噔噔~噔噔的歌的原唱嗎?最近經(jīng)常能刷到!我關注的職業(yè)選手在配信里也······嗚哇,你和黑尾是一個高中的嗎?”
“跟MV里一樣!啊,真人臉好小,怎么有種次元壁破掉了的感覺哈哈哈哈······”
面對突如其來的熱情,我下意識進入了演出結束面對觀眾的狀態(tài),不管是簽名還是互動都已經(jīng)很熟悉了,雖然互動這方面我一般都挺沉默的,采訪也不怎么說話。幸好我長了一張看上去就不愛說話的臉,大家對此似乎接受良好。
對我的印象也大都是【沉默的作曲者】,【舞臺上和舞臺下溫度差很極端】之類的,還有些從以前的綜藝里面報道緋聞的就另說了。
從大學的食堂離開,走在前往黑尾前輩的公寓的路上,我小小地松了一口氣。
“被認出來的頻率好像比我預料中要高,果然東京的年輕人對搖滾會比較關注嗎······”
“對你們的人氣完全沒有自覺啊,靜!
黑尾前輩走在我的身邊,略微側過臉,嘴角上揚著說道。
“現(xiàn)在關注度最高的新人樂隊······不,即使是在所有類型的音樂人里面,也是今年最受矚目的新人。起碼我根本想不到另一個同等人氣的!
“認識我的絕對沒那么多。啊,如果是班長的話,應該很多人都能一下認出來吧!
“算上【另一邊】的話,認識你的人是一種可怕程度的多啊。”
黑尾前輩笑了笑,輕聲說道。
“真的很厲害啊,靜!
“啊,連前輩都夸我,自我肯定感突然上升了~”
我隨口說道。
“那樣的話就太好了!
黑尾前輩從口袋里掏出了鑰匙,打開了公寓的門。
“雖然現(xiàn)在完全看不出來。不都說有名氣的人會變得高傲嗎,我倒是希望你能高傲一點啊。”
“那算是性格變差了吧,我這種別扭的性格要是變得比現(xiàn)在還差不是徹底完蛋了嗎······”
我無奈地吐槽道,看見黑尾前輩公寓的內部,愣了一下,驚嘆道。
“喔!”
換好鞋的三秒后,我就陷入了客廳巨大的豆袋沙發(fā)之中。
整個公寓并不大,一居室的市內公寓,布局跟我那里也很相似。基礎的裝潢非常簡單,木色的地板,白色的墻,僅此而已。
然而此刻室內擺放著長勢很好的綠葉植物,新添的書柜和茶幾上擺放著漫畫和書籍。明明添置的東西并不多,卻莫名有種令人安心的生活氣息,我覺得大概是植物的緣故。
“嘶,我要不要也買一盆呢!
我躺在豆袋沙發(fā)上,放松地喃喃道。
“感覺會養(yǎng)死······仙人掌?但仙人掌看上去的效果好像不太一樣······前輩真的只在這里待了一個月嗎,感覺已經(jīng)比我的公寓舒服了。 ”
“你想來的話,給我發(fā)條消息就好。”
黑尾前輩遞給了我一杯水,輕聲說道。
“啊,不用在意,我就是一說······前輩也會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我接過玻璃杯,低頭喝了一口,笑著說道。
“說起來大一就能跟高年級學生在一起,應該是很受認可吧,這里的偏差值那么高,學習感覺也會很忙······還有人際交往方面。就算不去聯(lián)誼,前輩也會超受歡迎的!
今天來了大學這邊真的太好了。
比起【終于放心了】的心態(tài),更多的應該是【果然前輩還是這么可靠】的確信。不如說如果有一個【我覺得誰容易讓人擔心】的排名,黑尾前輩大概是靠近底部的位置吧。
黑尾前輩沒有說話。
安靜的公寓內,他只是低頭看向我,臉上并沒有什么表情。
氣氛似乎有些凝滯。我抬起頭看著他,卻觸及了那雙深色的眼睛。
良久,黑尾前輩開口了。
“不要······說這么讓我感到寂寞的話啊,靜!
第152章
一百五十二
窗外的天空已經(jīng)完全暗下來了。
一居室的公寓內此刻一片安靜, 只有廚房那邊冰箱運作的細小聲音,反而讓整個空間顯得更加寂靜了。
黑尾前輩就站在我的面前。在說出了那句話之后,他似乎有些懊惱的樣子, 伸手揉了揉頭發(fā),手臂上青筋明顯,大概是無意識地用了力。
“抱歉。剛剛的話忘了吧,我沒有要責備你的意思!
責備嗎······黑尾前輩剛剛說話的語氣,我其實并不陌生。
大多是在我沒有及時照顧自己的身體狀況的時候。明明是眼神認真的、略微嚴厲的訓話,但是語氣卻帶著無奈和【啊真拿你沒辦法】的意味。
就是因為聽得出黑尾前輩很明顯沒有真的生氣,所以比起責備, 只會覺得被關心了啊。
“我才應該說抱歉!
我抿了抿唇,低聲說道。
【不要說這么讓我感到寂寞的話】。這種話,我完全沒有料到會從黑尾前輩的口中說出來。
會輕易感到寂寞的, 明明是我啊。
我應該比誰都更了解這種心情的。然而我還是擅自把一直都是可靠的、游刃有余的、待人熱心的前輩看作是【不需要被擔心】的人了。
“啊,那個······”
我手上拿著裝了水的玻璃杯,本來整個人都陷在過分柔軟的豆袋沙發(fā)中。
沙發(fā)里面的顆粒填充物妥帖地貼合著我的身體,我說話的時候下意識想坐正,卻因為沙發(fā)形狀的變動而晃動了兩下。
“小心!”
黑尾前輩迅速俯身,眼疾手快地環(huán)握住我拿著玻璃杯的手。
我注視著前輩近在咫尺的臉,沒等他站起身來,剛剛盤旋在腦內的話就說出了口。
“我一直, 覺得前輩【不需要我】。”
“嗯?”
黑尾前輩愣了愣, 交疊在我手上的大手無意識地收縮了一下······掌心的溫度比我的手背高好多。
“我明明一直都在被前輩關照著,但我完全想不出我能為前輩做什么。”
對待情緒和壓力的方面,黑尾前輩穩(wěn)定到我自愧不如的地步。日常的方面,只是我單方面地受到照顧。連作為游戲同好排位上分這點在黑尾前輩這里都沒有用,他對這方面又沒什么興趣。
我低下頭, 小聲地說道。
“我、我真的很沒用啊!
“到現(xiàn)在也還是覺得自己沒用嗎······”
黑尾前輩看著我,低聲說道。
“明明你的優(yōu)點已經(jīng)被很多人清晰地看到了,包括我在內!
“不,我不是指活動的方面!
我頓了一下,終于說出了口。
“我算得上優(yōu)點的、拿的出手的部分,只要打開手機或者電腦上網(wǎng)就可以看見了。但是私下的部分,不管是突然失落沮喪還是把身體狀況弄得一團糟,都只是在給前輩添麻煩吧······”
“這樣也太【不公平】了,即使從我作為受益者的角度來看!
我抬起頭,直視著黑尾前輩的眼睛,淺淺地笑了起來。
——“所以我會努力變得超級獨立的。前輩都已經(jīng)上大學了,就不用像以* 前那樣專門發(fā)消息關照我了。”
“啊,不過如果感到寂寞了或者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我會立刻就出現(xiàn)!畢竟是到了這種全新的環(huán)境,換成是我的話早就自我封閉或者慌得不行了····· ·”
很好,今天我的語言組織能力發(fā)揮一流,完全表達出了我想說的話!接受了好意就一定要回報,一直以來都是我很看重的一點。
我心情輕松地抬頭看向黑尾前輩,等待他的回復。
嘛,雖然我也多少能夠猜到了。大概會是【我知道了。哈哈,感覺你也成長了啊,靜。我很期待】之類的話,然后一如既往地笑著看向我吧。
“你說的這些,是什么意思?”
然而黑尾前輩并沒有笑。
何止沒有笑。他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只是將我手上的玻璃杯拿走、妥帖地放到茶幾上,然后低頭看向我,深色的眼睛冰涼得可怕。
我愣了一下。
這還是我第一次,從黑尾前輩的身上察覺到危險感······錯覺嗎。
“因為覺得好像我不需要你,所以想要變得不需要我?這就是你認為的【公平】嗎,靜!
黑尾前輩垂著上眼瞼,淡淡地說道。
“這種距離感,才是我最不需要的東西。”
“我從來沒有勉強過自己。不管是關注你的心情,想讓你多鍛煉一些,或者只是想知道你有沒有好好吃飯睡覺這種程度的事情······都是我自己想去做才做的!
黑尾前輩很輕地嘆了一口氣,俯下身,注視著我的臉,低聲說道。
“再多依賴我一點也沒關系的。為什么你總是想要【還清】我做的事情呢?”
“不如說······請再多依賴我一點!
黑尾前輩那雙深色的眼睛專注地看向我,輕聲說道!庇袝r候,會覺得你很遙遠啊!
啊,好開心。
不知道為什么,聽見黑尾前輩說這種話,我好像真的能確切地感受到這份在意,并為此感到開心。
因為一直以來······
我也會,覺得黑尾前輩很遙遠啊。
“唔。”
黑尾前輩被我突如其來地緊緊擁抱住,愣了愣,隨即手臂動作很輕地回抱住了我。
果然······肢體接觸是最讓我安心的。
偏高的溫度、洗滌劑的氣味、堅實與柔軟并存的觸感,所有的一切,都在宣誓著眼前的人真實地存在著。
即使是無法確切地傳達的東西,也能多少感受到一點吧······起碼我是這樣相信著的。
良久。
“那個,總之,我還會過來給你添麻煩的!
我松開了手,小聲地說道。
“我很期待!
黑尾前輩笑了笑。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走到玄關處的抽屜找到了什么東西,向我扔了過來。
“······這是什么?”
我下意識地雙手接住了。
張開手心,赫然是一枚鑰匙。
“公寓的備用鑰匙。”
黑尾前輩聳了聳肩,懶洋洋地說道。
“這里離你排練和攝影的地方都挺近的吧,雖然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反正拿著也沒什么壞處!
“啊,謝謝!
我將鑰匙收進了口袋,突然想起了當時給黑尾前輩我的備用鑰匙的時候,笑著調侃道。
“真是沒有防備心呢,前輩~”
沒想到黑尾前輩向我走了過來,低頭看向我,帶著莫名的壓迫感。
我還沒有來得及退后,他就微笑著伸手彈了我的額頭一下······竟然還用力了!有點疼!
“誒?!”
我抬手捂著額頭,難以置信道。
“哎,這次沒忍住!
“······這次?”
——
高二學年剛開始,我的所有事情都相當順利。不管是配信還是樂隊演出,學校的課程還是課外的學習。
順利到讓我覺得不順利的事情隨時都會發(fā)生的程度。
“啊,發(fā)生了!
我看著手機屏幕上新的群聊消息,喃喃道。
涼:【今天介紹兩個人給你們認識】
雖然我本來還有跟吉他英雄初次見面的安排。由于專輯的發(fā)表和演出的突然增加,我們的見面時間被拖到今天了。
但是涼口中的【兩個人】,大概是新組建的樂隊的新成員吧。
不去見見可不行啊······
放學后,我和相卜南一起來到了山田涼以前打工的live house里,班長也隨之到來了。
后臺的房間里擺放著樂器,角落里還有多余的設備與雜亂的電線,頭頂?shù)墓饷碜詢膳臠ED的小燈。整個房間只有一個開在墻面最上方的小窗,因而顯得有些壓抑。
我靠在有些舊的皮質沙發(fā)上,雙腿隨便地伸長,環(huán)抱著手臂,相當?shù)蜌鈮旱囟⒅T口。
“臉好兇。”
班長坐在我的身邊優(yōu)雅地交疊著雙腿,側過頭,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我的臉頰。
“······氣勢很重要!
我鼓了鼓臉拒絕被戳,然后面無表情地說道。
“沒錯,氣勢!”
相卜南坐在另一邊,拿出小鏡子開始補亮晶晶的粉色唇蜜,全身都散發(fā)出辣妹不好惹的氣氛。
很好。我贊同地點了點頭。
就在此刻,門被推開了。
“下午好,有點困······”
山田涼背著貝斯進來了,身后就是金色單馬尾的伊地知虹夏,以及要介紹的兩人。
紅發(fā)的少女背著吉他,可愛的笑容中有些不好意思。
“又見面了。”
“喜多?”
我瞇了瞇眼,冷淡地說道,似乎嚇得喜多郁代身體抖了一下。
“喜多醬回來了,現(xiàn)在是我們的主唱和吉他手!”
伊地知虹夏伸出一只手,笑著介紹道。
“我還以為你逃跑了······那么我們繼續(xù)上次的事情,讓我看看你的水平吧!
我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地看向喜多郁代,低聲說道。
或許是因為我的語氣和臉色太差,房間內的氣氛逐漸僵硬了起來。但我知道【 Tezasuto】的其他人不會打圓場的。
我們沒有一個人,是會在這種事情上打圓場的類型。
“那個,真的非常抱歉!”
喜多郁代突然深深地鞠了一躬,大聲說道。
“在上次見面的時候,我其實還不會彈吉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學習了!我的水平還完全不是可以展示的程度,但是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努力的!”
“······哈?”
我的目光落在她貼著創(chuàng)口貼的手指上。一旁的伊地知虹夏開始解釋這件事的始末。
據(jù)說喜多郁代一開始說了會彈吉他的謊言,卻因為害怕被發(fā)現(xiàn)而逃走了。
她身旁那個一直沉默瑟縮著的粉色運動服少女叫后藤一里,是喜多郁代的同學,在巧合下作為吉他手加入了這個樂隊,又正好邀請了喜多把她給找回來了。
“什么亂七八糟的!
出于我的糟糕心情和偏見,我冰冷地說道,又轉而看向那個叫后藤一里的吉他手。
“完全看不出你們是認真的。啊真是的,為什么······總之先讓我看看你的水平吧,后藤!
“啊、這個,我!
粉發(fā)少女似乎完全陷入了慌亂,眼神都空白了,還是被喜多郁代和伊地知虹夏鼓勵了兩句才拿出來吉他。
在聽到她的吉他solo的瞬間,我愣住了。
“就······這個水平而已?”
我難以置信地喃喃道,抬頭看向山田涼,一時沒有控制住地說道。
“為什么?”
即使是【Tezasuto】中演奏水平最差勁的我,也能全方面碾壓這種程度的表演。
何況一般情況下,上了舞臺,樂手的水平要比私下練習再降一個檔次。這種水平是會讓我質疑在臺上還能不能聽的程度。
“······”
山田涼看向我,那一瞬間,我隱約感覺到她那雙漂亮的金色眼睛似乎想要對我說什么,但她最終還是保持了沉默不語。
“靜!
相卜南扯了扯我的衣角,輕聲喊道。而班長只是抿了抿唇,也沒有說話。
啊,我也意識到了,自己現(xiàn)在的行為真的很像個陰暗的反派。
“我需要一個人冷靜一下。”
我低聲說道,抓起我的吉他就快步離開了這里。
——
明明今天是我期待了很久的,跟吉他英雄見面的日子。
心情轉換、心情轉換、呼······
坐在跟約定好見面的咖啡館里,我聽著這里悠揚的爵士音樂,煩躁地趴在桌子上,試圖通過刷推特平靜下來,但是刷了這么久,效果并不大。
吉他英雄:【啊,我到了,現(xiàn)在在門口······】
我深吸了一口氣,刻意地放松了一下表情。
然后轉過頭看向咖啡館的門口。
······一時間,我和那個叫后藤一里的粉發(fā)少女全身僵硬著,面面相覷。
第153章
一百五十三
不、不可能······
我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看著門口很明顯背著電吉他的粉色長發(fā)少女,瞳孔地震。
我們對視的一瞬間,時間都仿佛被拉長了。
咖啡館里,裝潢設計采用了相當現(xiàn)代的黑色金屬框架和溫暖的木質色調,墻上掛著咖啡豆產地的地圖。人并不多,只能聽見低低的交談聲和社畜的鍵盤敲擊聲,混合著背景的爵士音樂。
明明是舒適的氛圍,但只有我們兩人身邊的bgm是恐怖游戲追擊音樂。
我直視著后藤一里那雙寫滿了驚恐的藍色眼睛,猛地背起我的吉他,站起身就向她走去。
“······”
后藤一里也猛地從身邊的貨架上抓了一袋咖啡豆,沉默著快速走到了柜臺像是要結賬的樣子,全程沒有看我。
啊。
我一時遲疑地停下了腳步。
吉他英雄絕對就是她沒錯吧,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出現(xiàn)的背著電吉他的少女,而且年齡也對上了······
但是剛剛的solo,跟視頻里吉他英雄的演奏完全不在一個水準線上。
而且我剛剛才用那么兇的臉色對她,她看到我感到不自在甚至害怕······甚至有點合理。
“這、這位客人,請問還有什么需要嗎?”
扎著高馬尾的咖啡店店員露出了一個標準的燦爛微笑,看看面色陰沉的后藤一里,又看看一旁面色陰沉的我,說話的時候結巴了一下。
后藤一里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搖了搖,掏出錢包準備付錢。
粉色的長發(fā)落下來遮住了她的側臉, 我看不見她的表情。
······我盯著她,緩緩按下了電話鍵。
兩秒后,后藤一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她被嚇了一跳,手哆哆嗦嗦地慌亂中想把電話按掉。
而我也沒法在說服自己這一切只是巧合了,快速大步地向她走去。
后藤一里見狀連咖啡豆也不要了,捏著還在震動的手機轉身就想往門外跑,卻在中途被我攔住了。
“······為什么,見到我要逃跑呢!
我伸出雙手輕輕按在她的肩膀上,垂下眼,低聲說道。
粗略估計一下,后藤一里的身高在1.60米以下,更靠近1.55米。身型是長期宅在家里的人的瘦削類型,即使是穿著長袖長褲的運動服也依舊顯得單薄。
我低下頭沉默地看著她,她一藍一黃的兩個小方塊頭飾輕輕顫抖了兩下,發(fā)出細微的碰撞聲。
等了幾秒,后藤一里還是沒有說話。
我有些煩躁地抬手揉了揉頭發(fā),說道。
“既然都已經(jīng)來到這里了······就稍微陪我待一會兒吧!
我松開了她的肩膀,向柜臺的方向走了一步。正當我從外套口袋里拿銀行卡的時候,后藤一里身形一晃,似乎要再次逃跑,早有準備的我迅速伸手把她撈了回來。
“你想喝什么?”
我單手環(huán)繞著后藤一里的肩膀防止她再次逃跑,向捂著嘴表情有些呆呆的咖啡店員禮貌地微笑了一下,低頭問道。
“······冰、冰咖啡。”
后藤一里頓了一下,然后極其小聲地說道。
“啊,請問是要中杯,大杯,還是超大杯呢?”
咖啡店員這才反應過來了的樣子,連忙問道。
這里的暖氣是不是開得太大了,她的臉頰都泛紅了。不要緊嗎。
“······”
后藤一里眨了眨眼睛,露出了想要吐槽什么的表情,卻又什么都沒說。
倒是說話啊,點個單好慢。
“在問你呢。你要什么尺寸?”
我本來就情緒不穩(wěn)定,現(xiàn)在更是失去了耐心,只是強撐著露出了一點禮貌的笑容,環(huán)繞著后藤一里肩膀的手臂無意識地收緊了些。
“小、中杯,中杯!
后藤一里細微地顫抖著,小聲說道。
“超大杯冰拿鐵,加一泵焦糖糖漿和兩泵榛果糖漿,鮮奶油加滿,淋巧克力醬!
我面無表情地低聲說道。
“還有這袋咖啡豆。信用卡,謝謝!
“這,這個不需······”
后藤一里看著她隨手拿起的咖啡豆,有些驚慌地小小擺了擺手。
啊,好麻煩。
就算后面沒人排隊,我也不想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浪費這么長時間啊。
“我沒有耐心了!
我向咖啡店員遞出了信用卡,低頭看向被我禁錮著的后藤一里,用最后的好脾氣說道。
“找個位置坐下!
“讓我們好好地聊聊吧······我不會對你做什么的!
我垂下眼,輕聲說道。
“所以不要逃跑了,好嗎!
后藤一里抓著吉他琴盒的肩帶的手收緊了一下,然后沉默地點了點頭。
啊,我現(xiàn)在的臉色一定陰郁到一種可怕的程度了吧,不然為什么店員是這種奇怪的表情。
終于,我和后藤一里面對面地坐在了咖啡店的小桌兩側。
——
“所以說,你就是吉他英雄!
我喝了一口焦糖榛果拿鐵,糖分讓我稍微冷靜下來了一些,面無表情地說道。
“剛剛的solo是什么回事?隱瞞水平嗎。”
“······”
后藤一里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喝了一口冰咖啡,視線無神地落在我手上的飲料上。
“說話!
我試圖讓臉色變得友善一點,強迫自己嘴角上揚,微笑道。食指指節(jié)在桌子上輕輕敲了兩下,想要吸引這個走神的家伙的注意力。
“你在想什么?”
“啊,這個超級甜的口味······”
后藤一里下意識地開口說道,隨即聲音變得越來越小。
“果然是【shadow_assault(影子突擊者)】啊!
粉色長發(fā)的少女穿著長袖長褲的粉色運動服,還套著校服的百褶裙。她五官秀麗,雙手捧著冰咖啡,看向我的藍色眼睛圓圓的,卻有些瑟縮的樣子。
我是在幾年前剛剛加入樂隊想要提升吉他技術的時候,認識作為油管主的【吉他英雄】的。
雖然我完全不知道吉他英雄的長相,但是在知道【后藤一里就是吉他英雄】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并不是質疑,而是【啊,感覺很像】。
吉他英雄一直都有幫助我,我一開始以為對方是個高冷的技術大神,后來開始互相聯(lián)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好像真的只是社恐。
【懷著感激的心情、又讓我感到憧憬的遙遠網(wǎng)絡朋友】,大概就是這樣的印象。
為什么偏偏······
“可以不要在三次元用那個名字叫我嗎。”
我嘆了一口氣,氣勢突然弱了下去,小聲地說道。
“有點羞恥!
“啊,抱歉。”
后藤一里也小聲地說道。
“我不太習慣在有別人在的時候演奏,所以剛剛才······沒有想到是你!
我攪了攪咖啡上的鮮奶油,沒有說話。
原來是因為太緊張了才沒有發(fā)揮好的嗎,倒是很符合我對吉他英雄的印象。
“我以為【影山靜】的水準應該更高······”
“哈?想找茬嗎!
我盯著這個實際上是個技術大神的家伙,略有些不甘心地說道。
“不、不是!”
后藤一里突然抬起頭,那雙澄澈的藍色眼睛看向我,提高了聲音認真說道。
“因為,因為我很崇拜你!”
“舞臺上的表演超級有感染力,不管是跟隊友的配合還是跟觀眾的互動都很游刃有余,演奏的完成度也很高,完全看不出來,唔,你練習的時候那么痛苦··· ···”
“啊,果然還是在找茬吧。”
我想起我在她那里練習練到頭昏腦脹的時候的陰暗黑歷史碎碎念,臉色僵硬了一下。
“都說了不是······”
后藤一里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下,隨即聲音很輕地說道。
“在舞臺上能發(fā)揮出120%的實力就是很厲害啊,像我這種家伙,光是在別人面前演奏就已經(jīng)緊張到不行了,完全沒有多余的精力去配合,還要大家來配合我· ·····”
“如果你是指你正常發(fā)揮就能碾壓我超常發(fā)揮的話!
我靠在了咖啡店的座椅靠背上,有些挫敗地深吸了一口氣。
“你才剛剛開始跟樂隊一起排練吧?只是一時的不適應而已,很快就能正常配合了!
涼那個家伙也太走運了吧。我還以為我上個學能撿到超強鍵盤手已經(jīng)很厲害了,這個人不僅在學校撿到了鼓手,鼓手還自動擴隊技術大神了啊。
不想被拋棄······
我知道的,即使嘴上說著什么要變得超級出名賺超多錢,涼其實一直都是追求【純粹個性】的音樂的。
而我的創(chuàng)作總是會不自覺地融合一點【感覺會被大家喜歡】的元素,這點甚至不是刻意的,只是我的思考方式無意識就會包含觀眾的想法啊。
涼是因此而感到厭倦了嗎,覺得我的曲子越來越無聊了嗎······不要離開,不想讓她離開,可我什至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改變。
我無神地看向手中的飲料,杯子外壁的冷凝水沾濕了我的掌心,順便帶走了我的體溫。
或許我們,從一開始就是有分歧的吧。
“跟樂隊配合又不是自然而然就能做到的······我現(xiàn)在,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做啊!
我聽見了后藤一里迷茫的聲音,抬起頭,無聲地笑了笑,說道。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因為【配合】的實質是看隊里的具體情況!
······如果這就是最后了,起碼我還是能幫上一點忙吧。
我稍微坐直了一些,低聲說道。
“比如說【Tezasuto】的配置是鼓手兼職主唱,吉他,貝斯,和鍵盤。”
“鼓手主唱意味著體力消耗大,而且位置不能移動,所以在作曲編曲的時候就要考慮鼓點和人聲在每一段要求的強度。有些時候為了聽感的平衡,其他人必須進行配合,比如說鍵盤補位、我的核嗓、和涼的和聲!
“同時在表演的時候為了觀感,我和涼最好有一些位置上的移動。涼的貝斯正好跟鼓的節(jié)奏互動,吉他的存在感更強,所以你會看到我跟觀眾互動得更多,但也會跟其他三人互動······必要的時候我會做全場的移動!
“除此之外,就是在場上隨時注意隊友的情況和動向!
我看向眼前的后藤一里,如是說道。
“有突發(fā)情況的話,需要迅速調整或者救場。在排練的時候注意觀察其他人,其實就能發(fā)現(xiàn)很多細小的習慣,也可以及時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前兆!
“如果要總結的話······【樂隊】,就是隊里所有人在一起的成果啊!
我半垂下眼,輕聲說道。
“那么,涼就拜托你了!
“怎么說的好像涼前輩要退出【 Tezasuto 】一樣······”
后藤一里小聲地吐槽了一句,察覺到我的眼神,有些疑惑地說道。
“啊,難道涼前輩沒有跟你聊過她的想法嗎?”
“嗯?什么想法?”
我愣了愣,同樣疑惑地發(fā)出了一聲。
“······影子(shadow),剛剛對我說的話,跟涼前輩說過嗎!
“······沒有?”
“明明在舞臺上有那么多交流的。”
后藤一里看向我,眨了眨那雙澄澈的藍色的眼睛,小聲說道。
“臺下卻完全沒有傳達到啊!
第154章
一百五十四
沒有傳達到嗎······
“涼對你們說了什么?”
我支撐著臉側的兩根手指無意識地用力了一些,眼神一凝,低聲問道。
“啊,這種事情, 還是本人直接說會比較好吧!
后藤一里神色有些猶豫緊張,小聲說道。
“反正你們經(jīng)常見面,不見面也會視頻通話······”
我愣了一下。
——簡直如同一直被霧氣遮掩的真相突兀而清晰地浮現(xiàn)了出來一樣,我被這一瞬間的思緒狠狠地擊中,嘴唇顫動了一下,卻連一丁點的聲音都無法發(fā)出。
說起來······
我們四人上一次不涉及工作、普通地開心聊天,是什么時候來著?
我好像, 不記得了。
或許是我的記憶力真的太糟糕了,我努力地回想了一下, 但跳出來的畫面甚至是去年夏天, 樂隊出道之前的場景。
每周本來就只有兩三次可以聚在一起排練,需要練習或配合的東西太多了, 有時還會有公司那邊安排的拍攝、采訪、或者上節(jié)目宣傳。即使是排練后一起去家庭餐廳吃飯休息,聊的東西也越來越多地變成了對工作和排練的復盤。
我跟涼的交流尤其可以被稱為工作重災區(qū),因為我們在排練之余還會討論很多關于曲子創(chuàng)作的事情。
但我竟然一直以來都沒有感覺到有什么不對。
······因為這些對我和涼來說,并不是簡單可以用【工作】概括的東西啊。
創(chuàng)作中靈光一閃的時候,那雙興奮灼熱到幾乎要燃燒起來的金色眼睛。
炫技的時候強裝淡定、實則眼角眉梢都透露出【怎么樣?快夸我】的滿足和得意。
明明長了一張聰明冷靜的臉,享受獨處這點聽上去自由又灑脫, 但其實超級不靠譜, 是比起食物會優(yōu)先買樂器的絕對理想主義者。
啊,就算涼哪天透支了生活費一臉正經(jīng)地說要靠吃地上的草求生, 我也完全不會驚訝, 只會一邊面無表情地吐槽一邊順手投喂。
本質上就是個音樂笨蛋啊,那家伙。
在剛剛的思緒之前, 我其實一直覺得······我十分了解涼。
【透過音符和旋律,我腦海中她的靈魂孤獨且浪漫,如同漆黑宇宙中的星星一樣閃閃發(fā)亮。 】
“不都說音樂也是一種語言嗎!
我低聲說道,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不需要說話,只需要一起演奏就能傳達······這種情況也是存在的吧。”
“啊,是這樣嗎!
后藤一里抬眼看向我,那雙藍色的眼睛如同天空一般澄澈。
于是我聽見了這個完全不擅長跟人說話的超級社恐,小聲卻異常認真地說道。
——“雖然我也不是很懂,但是偶爾,也會有不說出來就傳達不到的情況吧!
“哈,我也是個笨蛋啊。”
明明涼從來沒有說過要退出,我的思考方式卻總是情不自禁地滑向最讓我自己痛苦的方向。
在自己的腦海中創(chuàng)建出所有糟糕的可能性,再傲慢地認為【我完全了解對方】,并在腦海中悲觀地捏造出對方的想法和下一步的舉動。
自己擅自就會過度思考、又擅自地失落不安起來。
沒有辦法······
因為我真的很在意啊,在意到輕易就會覺得痛苦的程度。
就像是心中完美無缺的剔透水晶,在光芒下折射出美好到不真實的光芒。
【我這種缺點一堆的家伙擁有這么美好的東西真的可以嗎】,【這么完美的東西絕對很脆弱】,這種想法不管被壓抑多久,也總是在心底存在著。
稍微看到了一點像是裂痕的東西,在確認是否只是可以被擦去的灰塵之前,就已經(jīng)陷入巨大的【銳利的殘片和碎屑散落一地,連想要拾起來都會被劃傷到鮮血淋漓】的想象之中了。
啊,因為如果有積極的期待、而這種期待又沒有實現(xiàn)的話,不就太可憐了嗎。
所以才一開始就建立最悲觀的預想,以為這樣不管發(fā)生什么都能坦然接受······然而光是這種悲觀的預想本身,就已經(jīng)讓我感到痛苦了。
我低下頭,用雙手緊緊捂住了臉,感到胸腔的空氣在一點點耗盡,大腦逐漸傳來了窒息到一片空白的快感。
最擅長讓我感到痛苦的人······
好像永遠都是我自己。
“影、影子,你在干什么?你還好嗎?”
“我沒事!
終于到了不松手感覺真的會死掉的程度,我放下雙手,深吸了一口氣,無聲地笑了笑。
啊,活過來了。
【明天的采訪之后,在休息室多留一下吧】
我拿出手機,在群聊的界面上快速地打字道。
【我有話想說】
——
在我們的第一張正式專輯爆火并受到無數(shù)贊譽之后,我們先是參與了一些關于專輯本身的采訪,最近關注樂隊成員本身的采訪也增加了。
這次是一個主流音樂軟件的采訪,不會上電視臺,整體的氣氛也是偏輕松的類型。
休息室里,我們四人并排坐在深藍色的沙發(fā)上。從左到右依舊是南、涼、班長和我的順序,似乎不知不覺中我們就已經(jīng)習慣這個位置了。
雖然在攝像機的鏡頭里就是很普通的房間,但從我們的視角看過去,扛攝像機的、打光的、收音的、準備采訪問題的工作人員們滿滿地圍了一圈,嚴陣以待。
這個場面感覺還挺厲害的。
“今天我們邀請到了近期話題中的搖滾樂隊,【Tezasuto】······”
負責采訪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開始問問題了。我照例地將眼神避開了攝像頭,只是安靜地看向其他成員。
總之我陰郁又沉默的形象已經(jīng)被廣泛地認知了,在采訪這種場合完全可以摸魚。
“下一個問題!你們對彼此的【初印象】是什么樣的?”
“對涼的初印象是隔壁練習室里很厲害的人。對南的初印象是突然的幸運,像是彩票的頭獎!
班長推了推眼鏡,標準地微笑著回答道。
她今天穿了一件哥特風格的貼身連衣裙,精致的黑色蕾絲從高領一直延伸到手背上。挺好看的,很適合她。
“對靜的初印象,是容易被欺負吧。”
“意外的回答······”
采訪的工作人員看了看我,感嘆了一句。
“初印象嗎,我最開始的時候是從作為觀眾的視角看她們三人的!
相卜南有些害羞地撓了撓臉,笑著回答道。
“就是覺得很酷、在舞臺上很閃耀!
“啊,我對瞳的初印象是優(yōu)等生,南的初印象是辣妹,靜的初印象是大陰角。”
山田涼很輕地笑了笑,嘴角略微上揚了些。她穿著黑色的襯衫和長褲,素白的手指上戴著兩三個暗銀色的戒指。
“真神奇啊,我們的組合!
“瞳的初印象,眼鏡很適合她。涼的初印象,冷淡,但是借了我吉他,是好人。南的初印象,笑容在發(fā)光,好亮!
我簡短地答道。
這么一想,真的已經(jīng)過去挺久了。
最初是涼在練習室碰到了獨自打鼓的班長,相當隨意地就組了隊。因為演出缺人,為了救場才邀請我加入,班長是那個時候才嘗試當主唱的。
我剛加入時除了會彈幾首動漫曲子之外什么都不會。后來南加入的時候只會彈鋼琴,完全沒摸過鍵盤。
我們樂隊的形成過程,現(xiàn)在想想確實很隨便而且神奇啊。完全不是可以覺得喜多和后藤她們離譜的立場,畢竟我們也挺離譜的。
“誒,成員之間確實差別很大呢,有因此產生摩擦或者矛盾的時候嗎?如果有的話,是怎么處理的?”
這個問題一出,我們四人瞬間安靜了一下。
我們都不是會生氣或者爭吵的類型,說實話之前好像真的沒有什么矛盾,結果現(xiàn)在一來就來了個大的。
片刻之后,班長露出了一個公式化的笑容,似乎是準備糊弄地說些什么。
然而難得的,我在采訪中主動開口了。
“現(xiàn)在正在處理第一次矛盾!
我放松地靠在沙發(fā)上,雙腿交疊著伸長,冷淡地說道。
“不管采取什么方法,總之會處理掉的。”
在這一刻,室內的其他人好像都消失了一般。我垂下眼,只感受到了身邊三人的溫度與眼神。
——
采訪結束,一進入到休息室里,相卜南就一邊燦爛地笑著,一邊反手關門*上了鎖。
“太好了!那就像靜說的那樣,不解決問題的話就無法從這里出去哦。”
她將一旁桌子旁的椅子拖到了門口,笑瞇瞇地坐下了。
“啊,據(jù)說人在餓死之前會先渴死呢!
“哈哈,真糟糕呢······正好,我也差不多到忍耐的極限了。”
班長也不緊不慢地坐到了沙發(fā)上,手指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輕聲說道。
“抱歉,我沒有忍住,亂想了很多事情!
我向山田涼緩緩走去,而她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最后我停在了涼一步之外的距離,注視著她,懇求地低聲說道。
“幫幫我,涼······我好痛苦。”
“我竟然,是能讓你說出這種話的嗎!
山田涼無聲地看著我,隨即很細微地苦笑了一下。
她一手揣在長褲的口袋里,另一只手略微扯了扯黑色襯衫扣到第一顆扣子的領口,似乎想要在這沉重得如同泥沼一般的空間中汲取一點氧氣。
“······明明我們四人,在【無法普通地向彼此求助】這一點,是該死的相像啊!
第155章
一百五十五
山田涼話音剛落, 休息室內陷入了片刻的安靜。
“涼,這是······什么意思。”
班長率先開口問道。她微皺著眉,眼鏡后深黑的雙眼晦暗不清。
“雖然到了這個地步, 也沒有辦法再掩飾了吧!
山田涼輕笑了一下,側過臉避開了班長的視線,清冷的聲音平靜地說道。
——“壓力太大,又無法對你們說出口,一不小心就逃避了。”
“抱歉,明明你們都能自己處理得很好。”
山田涼解開了襯衫領口的第一顆扣子,雙手揣進長褲的口袋里, 低聲說道。
“都是我的問題。你們對我生氣或者失望也是應該的!
······啊。
我盯著她藍色短發(fā)上兩根平行的黑色發(fā)帶,突然之間意識到了什么。
“涼, 你想要跟其他人一起組樂隊, 難道不是因為音樂理念上的問題嗎?”
相卜南抬起頭,有些遲疑地說道。
“不是經(jīng)常看到嗎, 【樂隊因為創(chuàng)作上的不合而解散】這種新聞,尤其是有復數(shù)創(chuàng)作核心的樂隊······而且或多或少都能感覺到,你和靜對待曲子的風格,確實不太一樣!
“靜的風格跟我不一樣這一點是事實,但是我并沒有感到困擾!
山田涼愣了愣,隨即毫不猶豫地說道。
她那雙金色的眼睛認真而確信, 在休息室的燈光下漂亮極了。
一時間, 我的心臟仿佛被一只手緊緊地抓握了一下,渾身的血液都像解凍的河流一般流動了起來。
“啊, 你們以為原因是這個嗎······一開始確實有想過靜是不是為了讓曲子能被更多人喜歡, 而去刻意地迎合那些人。”
山田涼轉頭看向我,如是說道。
“但是越了解就能越深切地意識到, 靜完全沒有在勉強自己。在自我表達的同時也會在意對方的反應,這就是靜的【個性】!
“成員的風格不一樣才是有趣的部分吧,我才不可能因為這個感到厭倦!
山田涼平日里冷淡的聲音因為被誤解了而有些不滿,鼓了鼓臉,認真地說道。
——“而且靜的曲子本來就很好聽啊。好聽的曲子會受到大家的喜歡,不是很正常嗎!
這還真是,我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想法。
我低下頭捂住臉,無法控制地低聲笑了起來。
啊,今天能把大家聚集在這里好好談話真的太好了。
有些事情,真的不說出來就無法互相理解啊。
“不如說在創(chuàng)作方面,有問題的反而是我!
山田涼很輕地嘆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
“······從幾個月之前開始,突然就什么東西都寫不出來了!
聽到這句話,我們三人同時看向涼,愣了愣。
“這次專輯的創(chuàng)作,我出的力還不到靜的一半吧。但我其實一首歌都沒能寫出來,全都是從以前的草稿里翻出來完善的!
山田涼垂下眼,輕聲說道。
“嘖,光是想到那個場景,頭好像又開始痛起來了!
休息室的燈光下,她穿著黑色襯衫的身影修長而單薄,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沒什么表情。
然而只是想到這個自由散漫的家伙逼著自己即使頭痛也要寫曲子的樣子,我的內心就有些沉下去了。
明明只要告訴我們的話,不管是延期還是我多寫幾首曲子,都是相當可行的解決方案······
“為什么、為什么當時不告訴我們呢!
相卜南從抵在門邊的椅子上站起了身,開口問道。
“因為說不出口!
山田涼只是將目光落在地上,平靜地說道。
“我不是剛才說了嗎?【無法向彼此求救】,我們四個都是這樣吧。”
“就算是快要溺水的情況也不會喊出【我需要救生圈】,只有自己游到岸邊和溺亡兩個選項!
山田涼閉了閉眼,隨即抬起頭,視線逐一掃過我們。
“靜當時收到的惡評數(shù)量說實話完全嚇到我了,我以前完全不知道vtuber竟然可以被炎上到這種程度。但即使是這樣,靜也只是說要暫停排練,回家打幾天游戲!
“啊······”
我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些什么,卻什么都沒能說出來。
畢竟涼只是在敘述發(fā)生了的事情而已。
“瞳明明遇見了跟蹤的私生,甚至到了多次報警的程度,結果我是怎么知道的?”
山田涼看向班長,輕聲說道。
“在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的一個月之后,你在看到娛樂新聞輕描淡寫地說了句【說起來私生確實有點可怕】。如果不是我追問了,我根本不會知道這件事!
“我不是刻意要隱瞞的,但就算知道了,除了讓你們擔心之外也······”
班長欲言又止,話說到一半,也只是嘆了口氣。
“南,你到現(xiàn)在都還覺得自己對樂隊的事情沒有話語權嗎?需要做決定的時候從來都是讓我們來,自己一個人一聲不吭地追加練習,每次突然視頻你都在琴房!
最后,山田涼轉向相卜南,平靜地說道。
“我只是不想添麻煩,自己補充短板很正常的吧!
相卜南小聲地說道。
“但跟我們說的話,效率不是更高嗎。”
山田涼淡淡地說道。
“你自己摸索需要花幾個小時的事情,可能本來只需要問我們一句而已!
“唔······”
“我說這些,不是要責怪你們的意思!
山田涼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低下頭,輕聲說道。
“因為在我們之中,把自己的壓力處理得最差的那個,是我!
“如果需要我像遇見瞳那樣,再次主動地去組建一個樂隊,我是不會去做的。因為連【我們】都行不通的話,我對樂隊這件事本身都會失去動力和信心!
“但就算是不主動······說到底會演變成現(xiàn)在的情況,啊,是我沒有能夠抵擋住誘惑······”
“下次去卡拉OK的時候,罰你唱【第三年的見異思遷】!
班長推了推眼鏡,盯著山田涼,緩緩說道。
說到底,涼是狀態(tài)糟糕到不得不尋求其他幫助來調節(jié)自己吧。即使被逼到了這個程度,也沒有主動跟我們說過。
她說的沒錯······我們四人在這種糟糕的地方,還真是完全沒必要的一模一樣啊。
繼續(xù)這樣下去,即使不是跟現(xiàn)在一樣的情況,也總有一天會出些什么問題的吧。
“啊,從今天開始!
我瞇了瞇眼睛,低聲說道。
“我會在你們面前保持【全/裸】的狀態(tài)!
“不管是需要求助的重要地方也好,怎么樣都無所謂的小事也罷,通過我大腦的每一件事情,都不再是我自己的東西······就像是共享的云盤一樣,只要你們想進入,隨時都可以。”
“嗯,我贊同!
班長抬眼看向我們,最后視線落在山田涼的身上,淺淺地笑著說道。
“什么【無法說出口】的東西,根本就是不需要的吧。抱歉,我之前的行為讓你感到距離了嗎,那不是我的本意!
“本來想要為你們隔絕掉不好的東西,只留下好的部分的,F(xiàn)在看來還是得亂糟糟地混合在一起啊······就算有不好的東西混進來,但那樣才是完整的!
“聽上去好幸福的樣子······我們全都從水果被攪成水果奶昔就好了,這樣的話一定就不會再有隔閡存在了!”
相卜南雙手合十,興致沖沖地說道。
“啊,你還真是突然就會用些奇怪的比喻啊。”
山田涼閉了閉眼,良久,嘴角無聲地上揚了一下。
“訪問權全開放嗎,聽起來確實不錯。把我的人生也攪弄得亂七八糟吧,會有痛苦的時候也無所謂了。”
“我不會放手的!
——
四月底到五月初,是為期一周的黃金周假期。
今天是放假前的最后一天。氣溫逐漸變得溫暖起來,已經(jīng)是不需要穿厚外套來學校的季節(jié)了。
“······影山同學,最近是不是有些變化?感覺比以前氣勢更強了。”
“說起來相卜同學好像也有點,果然當紅的樂隊連氛圍都不一樣啊。”
走廊上傳來了隔壁班學生的竊竊私語。
“靜——”
走廊的那頭,相卜南向我揮了揮手,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小步地跑了過來。
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她發(fā)梢微卷的金色高馬尾上,整個人燦爛得像是在發(fā)光。
“行李已經(jīng)收拾好了嗎?”
“回家再收。還有兩個小時才集合,輕輕松松。”
我聳了聳肩,懶洋洋地說道。
“誒,你收拾東西也太快了~”
黃金周的假期,同時也是我們樂隊第一次全國巡演的時間。
演唱會一共有五站,票在放出來的時候就即刻售罄了,速度快到連木角先生都嚇了一跳。
由于之前都是在周邊的live house舉辦規(guī)模不大的演奏,可以說這次的表現(xiàn)會直接決定大多數(shù)人對我們的印象會是錄音室樂隊,還是真正的現(xiàn)場強者。
在巡演的最后,我們好像還安排了兩天一夜的溫泉之旅。
說實話挺期待的。我很少旅行,跟朋友旅行更是人生第一次。
唯一值得擔心的是配信請假的事情,但我?guī)缀鯖]有主動請過假,這次休假本身很正!ぁぁぁぁぁぞ褪歉綯ezasuto】巡演的時間撞上這一點大概有點可疑。
“什么,沒有同時出現(xiàn)過就能被判定是同一個人嗎!
保姆車上,面對隊友們的調侃,我靠在柔軟的皮質椅背上,安詳?shù)赝虏鄣馈?br />
“那我和奧O馬還沒有同時出現(xiàn)過呢······中之人奧O馬可能性微存······”
第156章
*第三人稱, 樂隊巡演紀錄片素材拍攝(未剪輯),工作人員視角
一百五十六
現(xiàn)在是【Tezasuto】初次全日本巡演,【Storming Season(風暴季節(jié))】的第一天。
酒店的走廊燈光柔和,落在鋪著暗紅色的地毯的地面上,走上去幾乎沒有聲音。
“早上好,一之瀨桑!”
早晨八點四十五分,抗著攝像機舉著麥克風的幾個工作人員已經(jīng)站在了房間門前,敲了敲門,說道。
“昨天跟您說過的晨間拍攝,現(xiàn)在方便開始嗎?”
等了一小會兒, 房間里依然沒有動靜。
“那個,一之瀨桑!
負責攝像的工作人員調整了一下肩上攝像機的位置, 小聲說道。
“是睡過頭了嗎······”
——“早!
房間的門突然被拉開了,隨之而來的低沉頹廢的嗓音。
然而出現(xiàn)在門口的卻不是這個房間的主人。
面容陰郁的黑發(fā)少女一只手搭在門邊,眼睛還有些微瞇著,用剛睡醒的聲音無力地打了個招呼。她穿著一件寬松的白色舊T恤,肩膀的線條撐得很漂亮,露出的小臂卻蒼白修長。
那張五官精致的臉淡淡地抬眼看向幾位工作人員,深綠色的眼睛眼尾銳利,自帶些上揚的弧度,黑眼圈濃重而陰沉,莫名讓人心頭一緊。
“抱歉, 給我們一點時間!
黑發(fā)的陰郁吉他手禮貌地欠了欠身,低聲說道。
“誒,為什么影山桑,會在一之瀨桑的房間······”
正當工作人員腦內已經(jīng)開啟了十集電視劇情節(jié)的時候,吉他手的身后傳來了幾人的聲音。
“工作人員已經(jīng)到了嗎?糟糕, 還沒來得及化妝!
金發(fā)的鍵盤手打了個哈欠,語氣略帶些撒嬌意味地說道。
“我就戴個美瞳,給我一分鐘就好~”
“戴得好快······啊,現(xiàn)在可以去場地彩排了吧。稍微有點期待。”
藍色短發(fā)的貝斯手聲音沒什么起伏,比平時更快的語速卻暴露了她的興奮。
“別著急,先在這里把早飯給吃了!
作為房間主人的鼓手主唱無奈地笑了笑,說道。
“四人昨晚是睡在一個房間的嗎?”
明明訂了四間標準間。工作人員愣了愣,下意識地問道。
“也就第一天會這樣吧。”
一之瀨瞳走到了房間門口,秀美的臉上露出了顯然心情不錯的微笑。
“大家對巡演都很興奮······莫名其妙就變成修學旅行一樣的氛圍了!
“誒,關系真好啊。”
“嗯!
一之瀨瞳沒有絲毫猶豫,笑瞇瞇地應了一聲。
她身邊的影山靜低頭專注地看向她,聞言嘴角無聲地彎了彎。
——
這次巡演選用的是類似于大型live house的室內場地。場內能容納一兩千人,并沒有座位,樂隊的觀眾們基本上都是站著瘋狂甩手跳動的類型。
“今天還請多多指教!”
白天的彩排,當天場地負責調音的工作人員看向勢頭正盛的搖滾樂隊,精力滿滿地說道。
“啊,請多多指教······”
面前陰郁的吉他手點了點頭,低聲說道。
聲音好!而且是越變越小的減弱啊。
調音師心想。
明明外表看上去有點可怕,原來只是不擅長交流的類型啊。
樂隊成員,跟著巡演的工作人員、以及當天場地的工作人員都互相做了簡短的自我介紹。
然后調音師就看著那個陰郁沉默的吉他手相當熟練地跟著工作人員一起檢查音響、 DI 、返送箱子等等設備,接著熟練地調起了效果器。
等等,我的工作······
“貝斯可以給得再大一點嗎。謝謝!
彩排開始,這個從技術支持工作人員形態(tài)無縫銜接成樂隊吉他手的家伙扶了扶耳返,低聲說道。
在準備工作完成后,調音師沒忍住感嘆了一句。
“影山桑對設備真的很了解呢。有些軟件設置方面的東西,我以為樂手很少會注意的!
“啊,習慣······”
影山靜似乎愣了一下,深綠色的眼睛眨了眨,小聲說道。
竟然已經(jīng)是習慣了嗎。調音師在心中贊嘆道。
最近的年輕樂隊人還真是了不得啊,隊伍里有一個對演出設備很了解的人,其實相當能降低意外情況發(fā)生的幾率。
在白天的彩排和休息之后,終于,來到了live的時間。
——
舞臺上的燈光驟然黯淡下來。
片刻之后,交織的紫色系燈光照亮了舞臺的背景,映出了那四人的輪廓。
開場是一段猛烈的鼓點,隨即而來的是核嗓幾乎要撕裂的吶喊,如同點燃炸彈的火花,瞬間點燃了全場的氛圍。
一片昏暗之中,只有舞臺上的身影和觀眾們舉起的手的影子格外震動人心。
兩個多小時的live ,包括了至今為止出的所有曲子的長曲目單,況且這還是巡演的第一場演出。就算是聽過了質量優(yōu)秀的彩排的工作人員這邊,也做好了演出中會出錯或者狀態(tài)欠佳的心理準備。
然而并沒有······今晚,【 Tezasuto 】全員狀態(tài)絕佳!
別說是觀眾能聽得出來的錯誤了,就算是身為專業(yè)人士也很難察覺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這四個人簡直就像是鑲嵌得嚴絲合縫的鉆石一樣, live的效果甚至全方面地超越了彩排,好到令人難以置信的程度。
“怪物啊!
扛著攝像機的年輕工作人員用機器拍攝著從后臺看向舞臺的視角,眼睛卻無法抵抗地看了看臺上的場景,喃喃道。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感覺她們的live比一個月之前更震撼了······這種進化的速度,確實是怪物。”
負責樂器、年齡稍微大些的工作人員笑了笑,感嘆道。
舞臺上,黑發(fā)吉他手和藍發(fā)貝斯手正在以極近的距離面對面地演奏著,極其富有律動感的riff無比絲滑而爽快地沖擊著聽覺,引來了一片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燈光依舊是搖滾系live house時而昏暗時而炫目,讓人看不太清楚舞臺上場景的類型。
偶然有一束光帶照在了吉他手和貝斯手的臉上,汗水順著她們的額角滑落到下頜,又落在地上,消失無蹤。
后臺,負責樂器的工作人員目不轉睛地看向舞臺的方向,輕聲說道。
“······說不定,我們會親眼見證【巨星】的誕生呢。”
——
在安可曲之后,演出終于結束了。
攝像機一路從剛下舞臺的后臺跟著到了樂隊的休息室。
“嗚哇,好累!
相卜南一進入休息室就跌坐在了沙發(fā)上,揚起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笑著說道。
她穿著有樂隊印花的薄衛(wèi)衣,高高束起的金色馬尾已經(jīng)被甩得有些松散了,臉頰微微泛紅,顯然是體力消耗不小。
“這樣的live還有連續(xù)四天啊!
山田涼也坐在了她的身邊,呼吸還有些不勻,平日里總是冷淡無關心的眼神卻一凝,說道。
“放馬過來吧!
“······”
一之瀨瞳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從現(xiàn)在開始為了嗓子的恢復不打算說話了。
她旁邊的影山靜咳嗽了兩聲,蒼白的臉上浮起了一層薄紅,大概是剛才核嗓喊得太爆發(fā)了。
工作人員連忙眼疾手快地給全員遞上了水、毛巾、能量棒和喉糖之類的東西。在簡單地告知明早交通和白天彩排的安排之后,就打算送四人回酒店了。
演出場地的出口,剛剛興奮的勁頭還在的觀眾并沒有散去,通向停車地點的一小截路兩側全是粉絲。出口的門一打開,瞬間就迎來了盛大的歡呼聲。
“人氣果然很夸張啊。”
今天第一次合作的工作人員小聲贊嘆了一句。
而且才經(jīng)歷過那樣的一場表演,F(xiàn)在的【Tezasuto】在粉絲的眼里,絕對是在閃閃發(fā)光啊。
也難怪搖滾樂隊容易吸引有些年輕沖動的粉絲的迷戀,跟到酒店的、對樂隊成員抱有不切實際的浪漫幻想的、不管怎么樣只想要全力接近樂隊成員的粉絲也比比皆是。
所以才會有【找戀人不要找3B,調酒師、理發(fā)師、樂隊人】的說法啊。
不過【Tezasuto】應該不會有這方面的顧慮······感覺大家性格都挺不錯的,大概是業(yè)界的清流吧。
酒店的門口和大堂偶爾也會有粉絲的蹲守,但即使發(fā)生了問題也不大。如果要上電梯的話,就需要驗證身份、確認是那一層的客人,電梯口也會有保鏢。
“那明天早上會來接你們的,今天辛苦了!”
“辛苦了!”
正當工作人員們準備離去的時候,陰郁的吉他手突然開口了。
“等等。”
她的聲音已經(jīng)恢復得差不多了,只是略微有些嘶啞。
工作人員們轉過身,卻發(fā)現(xiàn)她看向的不是這邊,而是另一邊似乎正要離開酒店的人。
那是一個穿著黑色毛衣開衫和白色V領內襯的年輕男性。他留著流行的棕色短發(fā)發(fā)型,整個人并不起眼,一臉【在叫我嗎】的疑惑表情。
“你認識的人嗎,靜?”
“啊,走過去的瞬間,突然有點······”
陰郁的吉他手也有些迷茫的樣子,遲疑地說道。
“抱歉。認錯人了!
“沒關系!
棕發(fā)男性沒看上去怎么在意地點了點頭,轉身準備繼續(xù)離開。
然而下一秒,卻因為身后的聲音停下了腳步。
——“阿雅?”
“竟然能認出來嗎······噗哩!
于是工作人員們震驚地看著那個棕發(fā)男子唇角上揚了一下,伸手摘掉了假發(fā),又抹去了臉上細微的裝扮。
簡直就像變魔術一樣,下一秒,銀白色小辮子的俊朗少年無奈地笑著,懶洋洋地揮了揮手。
“演出,很精彩!
“那我先走了,好好休息。你明天早上應該需要早起吧,靜!
“這么久不見,這就想離開了嗎······怎么可能。”
然后工作人員們就眼睜睜看著那個銀白色小辮子的少年被吉他手扯上了電梯。
鼓手主唱抬起頭笑瞇瞇地跟他打了個招呼,似乎是認識他。貝斯手和鍵盤手也像是聽說過的樣子,在簡短介紹后就向他點了點頭。
“啊,是影山桑的男朋友嗎。很帥啊,而且那個變裝是怎么回事,好強。”
今天初次合作的工作人員下意識地感嘆了一句。
轉過頭,卻看到從東京跟過來的巡演工作人員圍在一起,神色有些驚恐或者堅決地竊竊私語著。
“絕對、絕對不能讓那位發(fā)現(xiàn)!”
“其實應該還好吧,上次不也還有另一個嗎。”
“朋友多少還是有特殊待遇的吧,這邊還是以防萬一······”
“嗯?你們在聊什么?”
初次合作的工作人員眨了眨眼睛,問道。
“······沒什么!剛剛的事情,絕對不要跟任何人說,拜托了!”
“誒?”
第157章
一百五十七
我完全沒有想到仁王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關上酒店房間的門, 緊繃了一整天的神經(jīng)也下意識放松了一些。
我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打開了房間的燈。暖色的燈光照亮了標準的淺米色墻紙,茶棕色地毯,以及鋪著潔白床單的床。
下午休息完離開的時候沒怎么注意,被子還保持著睡醒時胡亂地被掀開的狀態(tài)。行李箱也打開著鋪在地上,床上還有兩件挑選衣服時被隨手一放的衣服。
嘶,有點不好意思。
我手速飛快地將衣服扔進了行李箱,然后一扯被角,將被子恢復了平鋪的狀態(tài)。
“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家庭旅游嗎······啊,早點跟我說的話,我送票就送這場的了!
我轉頭看著眼前的仁王雅治,假裝無事發(fā)生,一臉平靜鎮(zhèn)定地問道。
這次巡演的路線是從南到北,今天的演出在南部的九州, 計劃是一路北上,一直到北部有出名溫泉的地方。
我送票的時候自然而然就送了離得近的場次。突然在這里看到仁王,才會格外驚訝。
“噗哩!
仁王看著我,笑了一下,那雙青色的眼睛被酒店暖黃的燈光映得也稍微柔和了些。
他雙手揣在口袋里,脊背微彎,站著的樣子依舊懶洋洋的。
“是我一個人過來的。不是家庭旅游!
“一個人?”
我剛剛脫掉外套,整理著背心被卷起的下擺,聽到這里愣了愣。
“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東西嗎。”
“不知道!
仁王摩挲了一下下巴,相當隨性地說道。
“不過今天中午吃的博多豚骨拉面還挺好吃的, 是這里的特色吧!
“喔,拉面嗎。能讓你覺得好吃, 那應該真的是很好吃了!
我點了點頭,莫名笑了一下,感嘆道。
“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還一個人跑過來了嗎。真自由啊。家里不會擔心嗎!
“我們家屬于放任的家風。”
仁王聳了聳肩,如是說道。
“沒辦法,偶爾也會有【突然坐上新干線一個人遠離熟悉的地方】這種訴求嘛!
我不由得在腦內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
平穩(wěn)而快速行駛中的新干線,與鐵軌摩擦時的低沉韻律,以及在窗外飛速向后逝去的風景。
仁王的話,大概會坐在靠窗的座位吧。聽著音樂,側著頭用手支撐臉頰,只是安靜地看向窗外。
一時興起就會一個人跑到各種地方,他確實就是這樣自由散漫的家伙。
“從比賽的贊助那里攢了一些錢。雖然不多,但作為旅費足夠了。明天的目的地是大阪!
“大阪······啊!
我猛然反應了過來,有些發(fā)愣地問道。
“明天的演出,你會來嗎!
“噗哩。”
仁王只是眨了眨眼,發(fā)出了意味不明的聲音。
但是我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回答。
“······我給你的票是后天的場次。”
“好像是吧~”
“喂喂,露出了巡演全程都會在的表情啊,你這個家伙!
“很明顯嗎!
“你······”
我坐在床邊,撐在身后床上的手無意識地用了一些力。
心里有點感動,但我抬頭看著面色如常、讓人完全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的仁王,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為什么,不跟我說啊!
良久,我小聲地說道。
“而且竟然還變裝了。我沒有認出來的話,不就錯過了嗎!
“不是錯過,那才是原計劃!
仁王用手指卷了卷他垂在肩膀上的小辮子,如是說道。
“不如說你認出來了這一點······是意料之外!
“嗯?”
我愣了愣,心里莫名升起了細微的委屈,遲疑地低聲道。
“你沒有跟我見面的打算嗎,明明都來演出了······而且我已經(jīng)有段時間沒見過你了。啊,你生氣了嗎?抱歉,我前段時間心情不太安定· ·····”
“停停停,我沒有生氣!”
仁王連忙打斷了我,低下頭,有些無奈地說道。
“畢竟是第一次全國巡演,感覺會很累,壓力會也很大。只是不想打擾到你而已啊,噗哩!
我看著他不像是在說假話的表情,心情稍微回升了一些。
“話說,你到底是怎么認出我來的?我的變裝有哪里出現(xiàn)破綻了嗎!
仁王皺了皺眉,認真地問道。
“啊,沒有。變裝很完美,完全認不出來!
“那為什么······”
——“眼神!
我無聲地笑了笑,向仁王豎起了大拇指,稍微有點得意地說道。
“我看到你的一瞬間,你看過來的眼神,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就有種【是你】的感覺!”
“說起來我以前也用這個認出過你吧,你當時不是跟柳生同學交換了嗎。”
“······嗯!
仁王垂眼看向我,輕聲應道。
他頓了一下,然后笑了起來,自然地說道。
“噗哩,看來我的修行還是不夠啊。”
“只是不想被認出來的話,解決方法不是很簡單嗎。”
我撓了撓臉,隨口說道。
“經(jīng)過我的時候不要看我,我就完全沒辦法認出來了吧!
“那個啊。”
仁王只是笑了笑,如是說道。
“我可能做不到呢!
酒店的房間里,我坐在床邊,仁王站在我的面前,垂眼看向我,俊朗帥氣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那雙青色的眼睛也因為笑意而瞇起,映著床頭燈溫暖的光亮,像是玻璃彈珠一樣透徹而漂亮。
他穿著一件白色的V領內搭,黑色的毛衣開衫,寬大的領口露出線條清晰的脖頸與鎖骨,下巴上的小痣格外晃眼。
我沒有說話,于是仁王也沒有,房間內陷入了一片安靜······我撐在身后床上的手指緊了緊,突然意識到了【我現(xiàn)在和仁王正兩個人待在酒店的房間里】這個事實。
我的臉似乎有些發(fā)燙。
“已經(jīng)很晚了。我該走了,我又不住在這里。”
仁王低頭看向我,笑了笑,說道。
“啊。”
沒有來得及多想,我抬起頭,下意識地低聲說道。
“不再······多待一會兒嗎!
聽到我的話,仁王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然后他避開了我的視線。明明表情沒什么變化,但耳根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升起了薄薄的一層粉紅色。
氛圍突然變得奇怪了起來。
“啊我沒有奇怪的意思,那個,抱歉,我不是······”
我擺了擺手徒勞地試圖解釋,卻越發(fā)地語無倫次起來,聲音也越來越小。
最后我放棄了,嘆了一口氣,閉上眼自暴自棄地小聲說道。
“不想這么快就分開,因為很久沒見了。雖然完全就是我自己的錯,我這么任性真的很抱······”
“要去便利店嗎!
“誒?”
陰暗碎碎念被打斷了。我抬頭看向仁王,震驚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說的話?果然是預知能力嗎,國三海原祭那次是你的真身嗎?”
“秘密······算了,根本不是預知啊,只是針對你的預測吧。噗哩!
——
四五月份的夜晚尚且有些冷,微涼的空氣卷來了很淡的新鮮草木的氣息。
空曠的街道,路燈靜靜地佇立著。今晚的月亮很清晰,能看見上面坑洞的陰影,而月色皎潔漂亮地落下來,將道路照亮。
“說起來,網(wǎng)球部黃金周沒有訓練嗎!
我慢悠悠地向前走著,隨口問道。
雖然學校是放假了,但熱血如運動部還是會有自己的訓練。起碼我們學校的排球部這周有跟其他學校的合宿。
“以前有!
仁王并肩走在我的身邊,懶洋洋地回答道。
“正選里進入U-17集訓的比較多,在之前的假期都沒能休息,所以這次不需要訓練!
“竟然是這種理由嗎,你們果然很厲害啊。”
啊,我知道仁王是在這屆的世界青年賽中最受矚目的選手之一。
網(wǎng)球的單打一向都是競爭最激烈的項目,仁王的單打成績在一眾世界級選手并不算突出。
但是他的雙打,至今未嘗敗績。
甚至每次的搭檔并沒有固定,只要仁王跟另一個人組隊,就能發(fā)揮出1+1遠大于2的驚人效果。如果是考慮到未來走職業(yè)的路線,這無疑會是在比賽成績上相當突出的優(yōu)勢。
“這就是最后的休息時間了。”
仁王瞇了瞇眼,說道。
“今年的比賽成績,會是在進入成年組之前最后證明自己的機會!
“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決定要走職業(yè)的道路了啊!
“嗯!
仁王笑了一下,聳了聳肩,低聲說道。
“雖然還是有點不真實感······噗哩!
“突然就有成年人、不、【需要對自己的選擇負全責的人】的感覺了!
仁王轉過頭看向我,輕笑著說道。
夜晚深黑的天空下,他銀白色的頭發(fā)被風稍微卷起了些。
側臉的線條流暢而漂亮,那雙青色的眼睛仿佛含著光。
這一刻,我看著仁王,突然真切地感覺到了【我們正在各自的道路上努力著】這件事。
以及一直以來對我現(xiàn)在所處位置的微妙不安與不真實感,突然聽到了回響的聲音······這件事。
第158章
一百五十八
說起來, 我大概是在聊天中偶然間提起過【深夜的便利店】吧。
“果然一個人都沒有······”
在進入便利店之前,我看了一眼店內,心情放松地小聲說道。
在一片深沉安靜的夜色之中, 便利店的燈光顯得格外明亮。自動門打開的同時鈴聲響起,柜臺處的店員向我們這邊看了一眼,又無關心地低下頭。
貨架上整齊地擺著包裝顏色鮮明的商品,廣播里放著很容易讓人忽視的背景音樂,似乎連時間都在這里變得緩慢起來。
雖然并不是什么能讓人興奮期待起來的地方,但【在夜晚能和人一起普通地去便利店】這種小事······讓我感到很開心。
“誒,這個巧克力蛋糕文太買過,挺好吃的。“
仁王站在冷藏區(qū)域的架子前,雙手揣在口袋里, 俯下身看向排列得整整齊齊的甜品, 如是說道。
貨架上方冷色的燈光微微映亮了他的臉。他俯身時寬大的領口也隨之下垂,露出脖頸到鎖骨的線條,整個人有種莫名的日常感。
“那就這個。還有布丁!
我從架子上拿下甜品,轉過頭看著仁王,笑著隨口說道。
“啊,分你一點也可以!
這方面倒是沒有變,還是跟以前一樣在跟丸井同學搶蛋糕啊,明明對甜品沒什么喜好。
“噗哩~”
雖然我們兩人只是在選零食, 時不時聊兩句無關緊要的小事, 但我現(xiàn)在心情突然就變得很好。
【深夜的便利店】對我來說,是個有點特別的地方。
夜晚睡不著又想出去走走、或者吃點什么的時候,我總會想著【啊,要不要去便利店呢】。但是一個人的話,會因為嫌麻煩或者擔心安全,總之會有點什么理由讓我無法出門。
最后躺在床上,會因此感到一點點的寂寞,然后逐漸困了睡去。
“明天的早飯也順便買了吧······芥末鮭魚?嘶,有點奇怪,嘗一下!
仁王拿下兩個飯團,喃喃道。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他轉過頭看向我,笑了笑,問道。
“怎么了?”
“沒什么!敝皇呛荛_心。
我輕笑著回答道,余光看到了冷藏柜里一升裝的礦泉水。
“啊,差點忘買水了!
“你的聲音確實有點沙啞······酒店的桌上好像也有水,我看到了。”
“住酒店的時候,總是會因為不知道水是不是免費的而不敢喝啊!
我摩挲了一下下巴,感嘆道。
“雖然是公司報銷。唔,感覺賺到了。”
“噗哩,當紅樂隊的成員提出對酒店礦泉水價格的擔心,疑似工資太低······這樣的,算是新聞嗎。”
突然在說什么啊。
我疑惑地轉過頭,卻看到仁王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一位剛進門的客人身上。
“那個人,從路上一直跟著我們。”
仁王回過頭,那雙青色的眼睛透出幾分不悅,聲音很輕地說道。
“還以為是順路,但剛剛的眼神太刻意了。記者嗎,他帶了相機!
“不知道······”
我沒忍住又看了那位客人一眼,然后盡量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他穿著不起眼的深色衛(wèi)衣,還有幾乎蓋住整張臉的鴨舌帽的口罩,身材不高,讓人難以判斷出他的年齡。
我走路的時候一般會看著腳下,本來就很少注意周圍的狀況。況且這位客人是在大街上路過完全不會注意到的類型,起碼在仁王提起前,我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人的存在。
我們結了帳,提著零食向酒店的方向走去。
仁王語氣輕松地說送我到門口他再走,但從他的表情,我能看出他已經(jīng)進入了有點警戒的狀態(tài)。
就在我們離開便利店后,那位客人也追了出來,手上拿著一瓶水,腳步有些遲緩游移······卻好巧不巧地跟我們是同一個方向。
真的跟上來了啊。
安靜的街道,沒有其他人,只有道路燈的燈光均勻地落下一個個圓形光圈。
“請問有什么事嗎?”
仁王伸出一只手,將我略微擋在身后,語氣冷淡地說道。
我們剛剛故意拐了一個彎,又停留在了原地。那位客人跟著我們進入了這條街道,沒有預料到我們正面對著他,一時間腳步有些驚慌地頓了兩下。
但馬上他就鎮(zhèn)定了下來,甚至語氣有些不耐地說道。
“既然早就注意到了,倒是早說啊······真是的,跟了一路沒有一張照片能用的!
誒,這么理直氣壯的嗎。
我有些震驚地心想道。
“我都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風險進入便利店了,但看看你們買了什么,只是一堆吃的而已!切!
這個大概是什么八卦記者的家伙攤了攤手,囂張地說道。
“你······”
仁王垂下的手握成了拳頭。我見狀扯了扯他衣服的下擺,嘆了口氣。
“你今天跟著我也不會有什么成果,不如早點回家吧。”
我看著眼前的八卦記者,平靜地說道。
“這么晚了還在做這么沒有意義的工作,還真是完蛋啊······你的人生!
“啊,話說沒有拍到東西的話,你還有錢可以拿嗎。”
我思考了一下,認真地提問道。
“不會打白工吧?”
面對眼前突然顫抖了兩下的八卦記者,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富有同理心地低聲說道。
“全是無用勞動啊。嘶,有點可憐,雖然好像也挺活該的。”
啊,在大范圍炎上和樂隊分歧等等事件的磨練下,我的心已經(jīng)像石頭一樣冷了。
目送著八卦記者罵了兩句然后憤憤離開的背影,我聳了聳肩,轉過頭就看到了仁王專注而發(fā)亮地看著我的眼神。
“······能不要這樣看我嗎。溫度太高了。”
“噗哩!
仁王眨了眨眼,輕笑著說道。
“只是覺得你好酷。”
剛剛面對八卦記者時還無比平靜的心態(tài),此刻面對仁王的夸獎卻有點浮動起來,輕飄飄的。
“謝謝······也有你的功勞。我一個人的話說話太屑了會怕被打!
我看著他,無奈地說道。
“像剛剛那樣的家伙,你以前遇到過嗎!
“應該沒有吧,或者只是我沒注意到?班長那邊這種事情倒是有!
“誒,真是辛苦啊!
“如果哪天你因為我出現(xiàn)在什么新聞上,我會盡可能不要連累你的。”
我想起了一些樂隊圈子的神奇虛假新聞,感嘆道。
“據(jù)說我們公司的法務部這方面還挺強的!
“連累嗎······那就要看是什么新聞了!
“嗯?”
——
在大阪的演出倒是很順利。這里的觀眾熱情比想象中還要高,互動起來相當給面子,舞臺上的我們也被帶動著格外興奮起來。
“【Hitomi(瞳)】我愛你啊啊啊啊——”
關西方言的粗獷吶喊清晰地從觀眾那邊傳來,我不由得彎了彎唇角。
不只是班長,我們所有人都被很清晰直率地表達了喜歡,【Tezasuto】的名字也在呼喚安可曲之前形成了強烈的聲浪。
被狂熱的喜愛全方位地包圍了。
啊,這種環(huán)境對于樂手來說,簡直就像是上了一個200%的正面buff一樣。即使是我們第一次演出的場地,不熟悉的城市,發(fā)揮出來的水準卻像是運動員主場作戰(zhàn)一樣狀態(tài)絕佳。
還有一個小插曲······我在舞臺上看去,以為第一排有個地方缺了一塊沒有人。
因為這個場地也沒有座位,觀眾們都是站著涌向舞臺的方向,我正覺得奇怪,卻在黑暗之中猛然看見了一雙眼睛和笑起來的潔白牙齒,嚇得我當即來了一段solo 。
是你。∧莻好像是叫青峰的籃球少年,提供了靈感很感謝,但還是有點嚇人······唔,旁邊那個粉色長發(fā)的女孩好可愛。
看到那頭粉色的長發(fā),我一瞬間想起了吉他英雄,手上的動作變得更快了,引來了觀眾的一片歡呼聲。
在涼說出了她的心結之后,我們樂隊內部也進行了更深一步的討論。
不光是我有vtuber方面的事情,班長對自己的學習要求極高,還有學生會的職務,南至今也依舊保持著一天起碼三個小時的鋼琴練習。我們的排練頻率算不上高,涼想要兼任兩個樂隊的貝斯,從時間安排上倒是沒什么問題。
對于我們來說,比起排練的安排之類的事情,更在意的只是彼此對樂隊的看法······之前我消沉地擅自以為涼是厭倦了想要退出這邊,但在聽到她親口說出了感到痛苦的地方后,我心里只剩下了【如果是能讓涼感到開心的事情,不管是什么都想讓她去做】這個念頭。
組建樂隊并且一直保持下去,本來就是件困難的事情啊。
每年都有那么多樂隊建立,又以幾周、幾個月、一兩年不等的速度解散。其中的原因有很多,但如果要把原因總結成一點的話,那大概是【其實沒有那么在意彼此】吧。
因為不夠在意,所以在遇到矛盾或者困難時,比起磨合會想著直接逃離。
不行啊,想要逃跑什么的。
明明那份在意,我已經(jīng)很清楚地感受到了。即使一時感到痛苦了,現(xiàn)在想要逃跑也做不到了吧······太好了。
【眼瞳被刺激到流下淚水
不再能安靜看向天空
我向灼熱的南方飛奔而去
翅膀溶解、全憑凡人的雙腿】
涼一般只作曲,不作詞。第一次看到她寫的這首歌詞的時候,我只是想起了伊卡洛斯的神話,然后笑著問她怎么不把自己的名字也加進去。
那個故事的主角用蠟和羽毛做了翅膀從迷宮逃離,卻因為被太陽吸引,翅膀上的蠟被熱量溶解,墜落而亡。
還真是······忽略了很多訊號啊。我絕對會變得更可靠的。
舞臺上,彈完最后一首曲子的我大口地呼吸著,轉身看向三人,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所以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啊。
第159章
一百五十九
【Storming Season(風暴季節(jié))】巡演, 第三場演出開始之前。
后臺的休息室內,光線有些昏暗。東西雜亂地堆在地上,但我們已經(jīng)沒有心思去管了。
“······瞳, 你還能發(fā)出聲音嗎!
山田涼將手搭在班長的肩膀上,擔心地低聲問道。
“哈、哈!
班長坐在沙發(fā)上躬著身體,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卻只能發(fā)出氣聲,像是風吹過空曠的山谷。
“哈——”
她穿著演出的服裝,那張畫了精致妝容的臉抬起來看向我和山田涼,輕微顫動著的眼神中透露出茫然和恐慌。
然后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脖頸, 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冷靜下來,瞳。深呼吸, 對, 吸氣,呼氣······”
山田涼清冷的聲音平穩(wěn)地說道,她放在班長肩上的手隨著節(jié)奏微微用力,試圖引導班長做深呼吸。
“氧氣瓶拿來了!”
相卜南直接推開了休息室的門,身后還跟著工作人員。她焦急地跑過來將一個手持式的氧氣瓶遞給了班長,用希冀的眼神看著班長。
氧氣瓶半透明的塑料瓶口瞬間就沾染上了呼吸時水蒸氣的白霧,連著吸了幾大口氧氣的班長似乎稍微平靜了些。
“沒事的,交給我們!
我蹲了下來,仰頭看著僵硬地坐在沙發(fā)上的班長,輕聲說道。
“一切都會沒事的。”
連續(xù)兩天演出的體力消耗確實比較大,而在我們四人中消耗最大的絕對是班長······但直到今天中午彩排的時候,她的狀態(tài)都還不錯。
【在演出之前突然失聲了】這種意外, 我們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
今晚的觀眾們已經(jīng)入場了。充滿期待與興奮的聲音,即使沒有刻意的喧嘩也能清晰地傳到后臺。
······因為今晚的觀眾,有將近兩千人。
說實話,我現(xiàn)在也很慌,甚至能感受到心臟在胸腔中快速而沉重地跳動著。
我十指相扣地緊緊握住了班長沒有拿氧氣瓶的另一只手,觸碰到了她掌心灼熱的溫度。
但是比誰都更慌的,絕對是班長吧。
所以我絕對、絕對要鎮(zhèn)定下來。
“備用計劃一號,還是二號!
我看向山田涼和相卜南,語氣平靜地問道。
“一號沒問題。我現(xiàn)在狀態(tài)還好!
山田涼也冷靜地回答道。
“一號我也沒問題!
相卜南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
為了預防不同的突發(fā)情況,我們在排練時定過備用的計劃。
備用一號,是班長只負責鼓,涼兼任主唱,南補上和聲,并用鍵盤彈奏根音減輕貝斯的負擔。涼在平時會負責和聲,有一定唱歌的基礎。
備用二號,是我直接兼任主唱。
兩個方法顯然都有缺陷。涼雖然會唱歌,但對此沒有特別的興趣。平常練習得少,沒有作為主唱的經(jīng)驗,一號備用計劃會讓她的壓力很大。
而我在樂隊只會用與平時的聲音完全不同的極端嗓,正常唱歌時聲音的辨識度太高了。
雖然live house不允許用手機拍攝,但如果真的兼任主唱的話,還是有暴露中之人的風險。
說實話,我們全員都多少有點唱歌的能力,粗略排名的話大概是班長>我>涼>南。
所以還有一個備用方法是南兼任主唱,不過這個在演出效果上就真的風險很大了。
抓一個完全的樂隊新手讓她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速通鍵盤兼主唱,第一次演出就在兩千人的場子也太可憐了。雖然南確實相當天才,倒也不至于讓我們這么折騰。
“哈,涼······”
班長吸了一口氧氣,看向涼的眼神帶著抱歉,用嘶啞的氣聲說道。
“讓你遷就我,做沒興趣的事情了······”
“你在說什么啊。”
山田涼嘆了口氣,視線溫和地看向她,淡淡地說道。
“我們剛遇到的時候,你不也沒打算當主唱的嗎!
“一直都是你在遷就我啊,瞳!
“不如說我確實是個很幼稚的家伙,才會留下【只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印象吧!
山田涼抬眼看向我們,認真地說道。
“起碼今晚,讓我可靠一次吧!
“涼······”
察覺到我和相卜南過分煽情的視線,山田涼不適應地擺了擺手,小聲說道。
“行了,也差不多該上場了!
“喔!”
相卜南熱血地揮了揮拳頭,眼睛亮晶晶地笑著說道。
“一起做一場超棒的演出吧,大家!”
坐在沙發(fā)上的班長站起了身,低聲笑了一下。
我側過臉看向她,也不由得無聲地彎了彎唇角。
——
今天的場地比前兩天來得都大。當我們站到舞臺上的時候,兩層的觀眾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海嘯般的聲浪簡直要把整個場館都淹沒一般。
這竟然是兩千人的力量嗎,那些幾萬人的live究竟會夸張到什么地步啊。
“ WAKE UP——”
我低頭靠近面前的麥克風,用核嗓做了我們看板的live開場。
“STORM ALERT(風暴預警)——”
觀眾的歡呼大到我下意識扶了扶耳返。
激昂的鼓點瞬間強勢地闖進耳朵,我隨著彈奏起了快節(jié)奏的吉他,鍵盤的弦樂音色編排將短短一個開頭的沖擊力推到了頂峰。
然而今天的歌聲,是截然不同的聲音。
【在黑暗中追逐,在現(xiàn)實中迷失
我看到你,看到我
融合與對立的宿命】
山田涼站在麥克風前,垂眼唱起了我們樂隊的第一首曲子,【影中鏡像】。
比起班長富有力量的低音與幾乎有種唱詩的圣潔感的柔和高音,山田涼的聲音顯得更為清澈,像是帶著不易察覺的回甘的山泉。
這種偏甜的歌聲有時會被我們調侃,因為跟涼平時冷冷淡淡的樣子不太相符。但當她唱起我們的曲子時,卻有種令人眼前一亮的協(xié)調感。
啊,這也是應該的吧。
畢竟涼對我們的曲子,有著那么深切的理解。
觀眾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大概以為是什么特殊安排,反應相當熱烈。我一邊演奏著,一邊略微松了口氣。
演出過半。我一直在緊密注意著涼的反應。
舞臺的燈光下,她的臉側有一道道仿佛閃著光的汗痕,汗水早就沾濕了她的額發(fā)。
一直臉上都沒什么表情的涼,此刻看上去也沒有什么異樣,但我從耳返里已經(jīng)能感覺到她的聲音變弱了。
而且剛剛的貝斯solo也犯了幾個小錯。聽上去并不明顯,只是平時的涼是幾乎不會在這些地方犯錯的。
果然體力還是撐不住了嗎······
在下一個太過吃力的高音出現(xiàn)時,我同一時間在吉他上飆了個高音作為示意,然后開啟了solo 。
即使是沒有排練過的即興,我也相信其他三人能完美地理解我的意思。在舞臺上,我們的靈魂分明在共振著。
我低頭看向琴頸的位置,雙眼卻并沒有聚焦,全憑肌肉自由地演奏。
按在弦上的手指指腹都有些痛了,但過分美妙爽快的琴音成為了最好的麻藥,我的大腦仿佛漂浮在云端上。
燈光也適時地打在了我的身上。當solo結束時,我聽到了巨大而興奮的尖叫和口哨聲。
【SAVE ME(解救我)——】
然后,我聽到了圣潔透徹得如同唱詩班的高音。
是班長!
我猛然轉過頭去,正好撞進了那雙如同黑曜石般流轉著深沉光芒的眼睛。
啊。
果然,是一場超棒的演出啊。
——
“好累······”
一下了場,我就如是感嘆道。離我最近的山田涼已經(jīng)把頭壓在我的后背上,呈現(xiàn)出半靠著我緩慢向前蠕動的狀態(tài)了。
“班長,你嗓子的狀態(tài)怎么樣?”
“還不錯!
班長無奈地笑了笑,說道。
“也不知道是因為體力的原因,還是心理的原因,突然失聲但突然又能說話了······今晚多虧你們了。”
“涼~你唱歌真的很好聽啊,不然我們試試雙主唱吧?”
班長笑瞇瞇地說道。
“饒了我吧!
山田涼把額頭抵在我的后背上,發(fā)出了悶悶的聲音。
“一邊演奏一邊當主唱,原來是這么困難的事情啊。”
“你一直都是這樣堅持下來的嗎,明明什么都沒說。我以前,完全沒有這個概念······”
“喔,你竟然也有會懂得體諒別人的一天啊!
班長調侃了一句,笑了笑,說道。
“不過習慣了就會變好了!
“如果哪天我的貝斯徹底被南的鍵盤吞噬了,我還可以嘗試唱歌嗎。這么一想今天是好事啊!
聽著涼的貝斯笑話,我轉頭看著身旁的三人,無聲地笑了笑。
就如同拼圖一般,如果說之前我們是形狀大致合得上,之間的縫隙在沒有出事的時候就暫且無視的話······
現(xiàn)在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我們已經(jīng)有了【修剪自己的形狀也要緊密地卡住彼此】的決心了。
——
從演出場地離開的時候,我看到了黃瀨向我大幅度地揮著手,白皙的皮膚泛起了些許激動的緋紅,笑容燦爛得像是自帶光源。于是我抬手也向他打了個招呼。
他身邊好像是籃球比賽上的前輩,注意到我的回應明顯地愣了愣。
還有我有些眼熟,班長打了招呼的人,應該也是立海大的同學吧。
隨著我們打招呼的動作,一陣陣尖叫聲此起彼伏。太好了,觀眾是這個態(tài)度的話,說明我們完全沒演砸啊。
我轉過頭,看到了仁王和幸村。仁王還是一副率性的樣子,修長的身形略微駝著背背。而幸村穿著襯衫和長褲,氛圍溫和,長身而立。他們身邊竟然還有立海大網(wǎng)球部的一行人。
啊,我現(xiàn)在的樣子一定很狼狽吧。
黑色的工字背心緊緊地貼在我的身上,一出門就感到了一陣晚風的涼意。
頭發(fā)做好的造型早就被汗水打濕了,煙熏妝的眼影大概也暈開了,說不定看上去像是什么熊貓的cos 。
······所以說為什么要用那種表情和眼神看著我啊。
溫度、溫度也太高了。
坐在車上,我緩緩低頭捂住了臉。
“靜,怎么了?”
“······沒事。”
第160章
一百六十
接連高強度的彩排與演出, 我們已經(jīng)很熟悉每到達一個新場地的流程了。
對live曲目表的編排也多少感到些余裕,就算有突發(fā)情況也能及時應對······可以說在這次的巡演中,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我們完全走向【專業(yè)樂隊】的轉變。
如同花的盛放, 或者瀑布的豐水期。
即使心里對發(fā)生的時機有著模糊的預測,但當那一刻真的到來的時候,還是會為那震撼人心的美麗心生搖曳。
尤其是在未熟的年齡走到了這樣的位置······又一天的演出結束,我站在舞臺上望向我的同伴,一時間為她們身上堪稱年少氣盛的強烈鋒芒所沉迷。
然后我聽著震耳欲聾的歡呼與尖叫,察覺到了同樣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一瞬間,我感到了難以言喻的盛大滿足。
與一絲細密地纏繞上來的寂寞。
“辛苦了!演出很精彩!”
走下舞臺時, live的工作人員迎了上來,表情中還殘存著興奮。
趁他還在介紹今晚的夜宵準備了什么,我從另一位工作人員手上接過了手機,看到了上面來自飛雄的消息。
“那我先走了。”
我將手機放進了外套口袋,抬起頭向身旁的三人說道。
“明天早上回來!
“OK~”
相卜南向我比了個好的手勢, 其他兩人也點了點頭。
注意到了年輕的工作人員有些不安的眼神,我從桌上拿了一個巧克力棒,向他低聲說道。
“啊,辛苦了。謝謝!
······我真的很嚇人嗎。
面對工作人員有些磕絆的回答,我無奈地想到。
——
有些時候,我會有【內心想法的轉變真的會反映在外表上】的錯覺。
我從場館的后門出去, 靠在墻上安靜地發(fā)了一會兒呆。
——
走進即使在夜晚也燈火通明的連鎖餐廳, 室內溫暖的空氣讓我稍微放松了下來。
并不需要花多少力氣,我就看到了飛雄所在的位置, 無聲地向他走了過去。
嗯?人比他說的要多啊。
飛雄穿著一件休閑的深藍色連帽衛(wèi)衣,正坐在他的橘色頭發(fā)小個子搭檔身旁,一臉認真地用吸管喝著汽水。
以我的經(jīng)驗來看,飛雄現(xiàn)在大概什么都沒想。然而那雙深色的眼睛依舊眼神銳利,哈,他這張臉還真是做什么都顯得很認真啊。
我知道飛雄是和他排球部的朋友一起來的,除了他的搭檔,還有一個我在他們比賽時有印象的寸頭前輩,以及兩個沒見過的的一年級后輩。
他們旁邊那桌的幾人我就不清楚了,不過看起來都互相認識的樣子。
“······沒想到烏野你們竟然也在這。”
背對著我的米色短發(fā)青年穿著一件搖滾風格帶十字架的黑色外套,有些懷念地說道。
“說起來,這里是離以前比賽的場館很近啊。你們剛打完球嗎?”
“沒有,剛剛去了live!”
寸頭前輩伸出了大拇指,十分爽朗地說道。
“雖然沒去打球,但是今晚的運動量達標了!”
“噗。”
對面留著斜劉海的淺棕色頭發(fā)少年原本面色冷淡,聽到這話偏頭笑了一下。
“難道是【Tezasuto】的live嗎?我們剛剛也在!”
米色短發(fā)的搖滾青年突然興奮了起來,聲音也提高了些。
“哈哈,還真是很少看見瀨見的這種表情呢!
他身邊的土黃色頭發(fā)青年轉頭笑了笑,說道。
聽到這里,我快走到那邊的腳步頓了一下。
······啊,這種微妙的羞恥感。我有點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飛雄只是給我發(fā)了他在的地點,我根本沒想那么多就進來了。
“喔,你來啦。”
飛雄最先注意到了我,眨了眨眼,指著桌上空蕩蕩的玻璃杯,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草莓芭菲快化了,所以我吃掉了。我點的是雙層漢堡肉,要吃嗎?”
“······這個時間不會消化不良嗎,肉食動物。”
我沒忍住低聲吐槽道。
夜晚的連鎖餐廳,眼前的黑發(fā)少年戴著深藍色衛(wèi)衣的兜帽,那張五官俊秀、看上去很聰明的臉微微抬起,專注地看向我。
即使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即使周圍還有其他人,只是看著這樣的飛雄,我就控制不住地回想起了無數(shù)個傍晚在家里等著吃晚飯的日子。
口罩下,我無聲地彎了彎唇角。
沒什么變化呢。
飛雄遲鈍和固執(zhí)的那部分,從另一方面看來,還真是安定感十足啊。
“你、你是······”
我終于看到了那位米色短發(fā)青年的正面。從背后看去感覺完全是個成年人,但是臉出乎意料的年輕,眉眼俊朗,正在絕贊瞳孔地震中。
“今天的演出超棒的!”
飛雄的搭檔、名叫翔陽的橘子腦袋少年抬頭看著我,那雙過分明亮的眼睛仿佛閃著星星,雙手一邊比劃著一邊說道。
“開頭哇的一下,然后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突然就變成了嘩——太厲害了!比視頻里還好聽!”
真是的,在說什么啊。
我好像奇妙地理解了他的意思,沒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不愧是飛雄的搭檔啊,明明看上去跟飛雄是截然不同的類型,但是交流起來應該會很順利吧。
“謝謝,能來看我們的演出。”
我放緩了聲音說道,側過臉遲疑了一下,還是簡短地介紹道。
“失禮了,我是影山。就是這個家伙的【影山】!
米色短發(fā)的搖滾青年表情空白了一瞬,板著臉的樣子看起來相當嚴肅正經(jīng)。
烏野這邊的兩個一年級后輩興奮地向我問好并要了簽名,啊,雖然看到他們一臉認真尊敬地喊我和飛雄影山前輩的* 樣子讓我臉上有些發(fā)燙。
“唔哇,真的假的?”
米色頭發(fā)青年身旁,那位土黃色頭發(fā)、眼尾上挑的青年驚訝地小聲感嘆了一句。
“突然有現(xiàn)實感了,明明在臺上的時候······”
“剛剛看那個影山埋頭吃草莓芭菲的場景就已經(jīng)很神奇了,這邊也不遑多讓······”
斜劉海的淺棕色頭發(fā)少年也極其小聲地吐槽了一句,但還是被我的耳朵聽到了。喂喂,對草莓芭菲還真是失禮啊,明明那么好吃。
“那、那個!”
米色短發(fā)的搖滾青年猛然抬起頭,向我說道。
“我一直都很喜歡【Tezasuto】的曲子,今天的表演也很棒!”
“其實我在大學里也剛剛開始找人組建樂隊,雖然因為一些矛盾,現(xiàn)在不是很順利······但是能看到像你們這樣出色的演出,讓我的決心也再次堅定了。”
“抱歉,突然說起了自己的事情!
他原本嚴肅的神色露出了幾分不好意思,撓了撓臉,再次堅定地說道。
“謝謝!我會一直支持你們的!
我愣了愣。
看到了我們的演出······原來會讓這個人更有想要組建樂隊的決心嗎。
莫名的情緒如同夜晚漆黑的潮汐一般涌入了我的內心。
我上前了幾步,俯下身將一只手輕輕撐在了桌上,低聲說道。
“······你叫什么名字?”
“瀨、瀨見英太( Semi Eita )!
“瀨見君。”
我垂下眼,輕聲說道。
“你,為什么想要組建樂隊?”
眼前的瀨見英太愣了一下,隨即抬頭看向我,語氣認真地回答道。
——“因為想要跟同伴一起,演奏喜歡的音樂,度過很棒的時光!
這樣啊。
我撐在桌上的手細微地緊了緊。
每天都會有新的樂隊成立,這個理由大概是最直接且常見的之一,跟【想要受歡迎】不相上下。
“你說現(xiàn)在不太順利,具體是什么問題呢!
如果有不順利或者矛盾的存在,也沒辦法一直都是很棒的時光吧。
“啊,因為排練的時間總是很難約上。大學里一時興起的人很多,不想來排練的時候直接失聯(lián)的也有。”
米色頭發(fā)的青年似乎對我的靠近有些緊張,但說到了這件事,還是無奈地回答道。
“還會有這種事情嗎······”
我預想中是成員的矛盾或者音樂上的分歧,沒想到是這個原因,稍微有點驚訝地喃喃道。
“這種應該還挺常見的?”
瀨見英太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抱歉,只是無聊的原因,你可能比較難想象吧。我看過關于你們初期成立的采訪,演出時也很為那種熱烈感動······”
——“不一起經(jīng)過很多努力和配合的話,絕對沒辦法做出那樣的表演吧!
我沉默地抿了抿唇。
從最開始到現(xiàn)在,一直都待在身邊的人都十分認真、一切都在飛速發(fā)展的氣泡中,我對這個世界的感知大概是不準確的。
我突然想起了木角先生以前的念叨。雖然當時我好像走神了,他的話也像背景音一樣從我的腦子里絲滑地離開了。
“你們都還這么年少······各自都有這種程度的才華和個性,不一定是件好事啊······完全的鋒芒畢露也會碰到彼此吧,真是的,你們有沒有在聽······”
什么鋒芒,就像賽亞人的氣場那樣嗎。
啊,話說判定傷害的時候一般都會自動分辨隊友的吧,不然誤傷絕對會很嚴重啊。
我當時走神的時候似乎是這么想的。
跟連鎖餐廳里飛雄的朋友們道別,走在回家的路上時,我無意識地說出了聲。
“真是個垃圾游戲啊······”
“什么?”
飛雄跟我并肩走著,轉過頭疑惑地問說道。
“人生。”
我面無表情地說道。
良久,還是忍不住笑了笑。
——
巡演結束后, repo的反饋好到出奇,還有大量的推文哀嚎什么時候舉辦下一場巡演。
一時間,我們甚至被媒體評為近年新人樂隊之首······雖然這種報道寫的本來很夸張,尤其是每個人的介紹那里,根本不想承認那種像是什么神秘幕后大反派的描述指的是我。
“哈,溫泉真好!”
相卜南全身浸泡在溫泉中,只露出下巴以上,舒服地感嘆道。
“太舒服了,都想要睡過去了呢······”
班長將手臂勉強搭在溫泉池邊,喟嘆道。
“唔······”
山田涼瞇著眼睛,頭向后仰去,看上去已經(jīng)睡著了。
“要死掉了,我去買點喝的······”
我無奈地說道,還是站起了身。
——
大腦還有點暈,我穿好衣服,走到了門口賣水和冰牛奶的地方,開始猶豫該喝點什么。
“啊,抱歉。”
意識到自己擋住了別人,我連忙往旁邊挪了一步,低聲說道。
眼前少年墨綠色的頭發(fā)略微潮濕地垂下,笑了笑。
“小事!
第161章
一百六十一
好像······有點眼熟。
我皺了皺眉,伸手稍微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試圖讓被溫泉泡得發(fā)暈的大腦重啟。
溫泉外的休息室此刻只有我們兩人,也不知道旅館飲料柜臺的經(jīng)營者去哪里了。
木質地板和藏青色的布面座椅透出幾分質樸與溫潤, 空氣似乎也帶上了些潮濕的熱意。晚春夜晚微涼的風從和式推拉門的縫隙中一絲絲透進來,掠過我的腳踝。
眼前的少年穿著旅館統(tǒng)一的淺灰色浴衣,上面有深色的條紋圖案。他面容帥氣,腰帶隨手系得松垮,露出了領口一小片曬成小麥色的皮膚。
大概也是剛從溫泉池里出來,他墨綠色的頭發(fā)被水汽打濕,略微服帖地垂下。
那雙狹長的琥珀色貓眼看向我, 然后瞇了瞇。
“······我們,以前見過嗎?”
啊。
聽到這個顯得有些散漫的聲音, 我終于想起來了。
是在游戲里組過隊的、青學那個天才的哥哥, 越前龍雅。
我一時間有些走神。
他不是在西班牙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喂喂!
越前龍雅低下頭,揮了揮手,試圖吸引我的注意力,語氣中帶著些興味與笑意。
“······沒有!
我下意識地回答道。
如果是問【我們以前有沒有見過】,那我們當然是沒見過的。
“這樣啊!
越前龍雅似乎并沒有在意地笑了笑,說道。
“我還以為是我忘記了,畢竟你看起來一臉【你怎么在這里】的表情······啊,失禮了。”
我有些僵硬地點了點, 沒有再說話。
旅館飲料柜臺的經(jīng)營者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不太適應這種只跟一個半生不熟的人共處一室的氛圍,沒打算繼續(xù)等下去, 于是徑直走向自動販賣機, 買了瓶水。
離開之前,我側過臉, 不易察覺地看了一眼墨綠色頭發(fā)少年的修長背影。
······雖然這次相遇是我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不過這大概會是我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見面吧。
而且只是我單方面地認出來了他。
總之我們在現(xiàn)實中又沒有什么關系,只是在游戲里短暫地有過不錯體驗的隊友。
我沒有什么掩飾【其實我認識你】的理由,但同樣也沒有特意向眼前這人介紹自己的理由······要主動搭話什么的,對我來說難度還是太高了。
啊,不過以為身處大洋彼岸的超級遙遠的人,如此突然、卻又以如此日常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果然還是有種很奇妙的感覺啊。
我無聲地彎了彎嘴角。
算是發(fā)生了件不大不小、但是令人莫名開心的好事。
——
我正要從休息室的出口離開,拉薄薄的和式推拉門,出現(xiàn)在面前的是卻是越前龍雅mini······不,是越前龍馬啊。
比我低兩個年級、身高也比我矮上不少的墨綠色頭發(fā)少年腳步一頓,仰起頭看著我。
他的臉上沒什么表情,看上去有種酷且拽的少年氣勢,那雙大大的琥珀色貓眼卻泄露了一絲震驚。
“你怎么在這里······抱歉,只是認錯人了。”
嗯?他認識我嗎。
我聽到越前龍馬很明顯有些別扭的語氣,疑惑地想到。
話說【你怎么在這里】明明是我想問的問題吧,怎么回事這對兄弟,一條奇怪的疑問鏈產生了啊!
啊。
我好像逐漸理解了一切。
這兩人同時會出現(xiàn)在溫泉旅館里,應該是家庭旅行之類的吧。
重要的家人身處遙遠的海外、見一面都會很不方便······嘶,聽上去就很難受,是我的話絕對受不了。能像這樣找到時間在一起旅行,還挺不錯的。
我點了點頭,側過身示意讓越前龍馬先通過。
但當我抬頭看向飲料柜臺的時候,剛剛還在那里的越前龍雅已經(jīng)消失了。
我愣了愣。
怎么突然就不見了?
我和越前龍馬占據(jù)了唯一的出口,能在休息室內突然消失,不然就是飛速進了溫泉,不然就是從窗子那里直接翻出去到了庭院······
再怎么說也不至于吧。我?guī)缀醵家?lián)想到靈異事件了。
啊,看來我的腦子真的泡溫泉泡暈了。
我看到越前龍馬走進了溫泉的更衣室,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走向窗邊,想要用晚風的溫度物理降一下溫。
遠離大都市的溫泉旅館,連窗外晚春的夜空都顯得澄澈許多,能清晰地看到許多亮度并不高的星星。
和式的庭院顯然被好好地打理過,庭院中離得稍遠的樹影則陷入了一片深沉的夜色當中,只能看見繁茂葉片的輪廓線在晚風中細微地搖動著。
“越前龍馬今年還是沒長高啊。”
我靠在窗邊,雙手撐在木頭的窗框上,喃喃道。
“果然是在我沒注意時進溫泉了吧······”
“是在說我嗎?”
窗框下突然傳出了一個散漫的少年聲音,嚇得我僵硬了一下。
“······你在那里干什么?”
原來真的翻窗出去了啊,身手還挺厲害的!我有些震驚,下意識開口問道。
“哈哈,就是突然覺得這里的庭院真好看啊,想要更近距離地看一下······”
“誰會相信啊,完全就是在躲人吧!
我一時沒忍住地小聲吐槽道。
“哎,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嗎~”
越前龍雅嘆了一口氣,從窗框下站起身來,轉過來看向我。
他的浴衣在翻窗的動作中有些松散了,但他倒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只是隨手整理了一下衣襟,抬起頭笑瞇瞇地問道。
“你認識小、龍馬嗎?”
“······姑且?”
“那可以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越前龍雅那雙狹長的琥珀色貓眼看著我,聲音輕緩地問道。
光看臉的話,他和越前龍馬長得真的好像啊,只是年齡上的差別而已。唔,突然對越前龍馬的身高又有了新的信心。
“我在這里的事情,可以不要告訴龍馬嗎?”
“啊,當然!
我點了點頭,低聲說道。
“本來也不是會聊天的關系。”
“真冷淡呢······謝謝!幫大忙了!
越前龍雅笑了起來,如是說道。
——
那兩人的情況跟我想象中好像不太一樣。
這種一方刻意躲人一方什么都不知道的狀態(tài),再怎么說都不會是家庭旅行吧。
溫泉旅館的晚餐時間,我們樂隊的四人都穿著旅館的浴衣,坐在和室小桌旁的坐墊上。房間里飄散著烤牛肉相當刺激食欲的香氣,還有放在爐子上咕嘟咕嘟的湯品的味道。
“為了慶祝第一次全國巡演圓滿結束,干杯!”
班長推了推稍微起了一層白霧的眼鏡,舉起了茶杯,愉悅地笑著說道。當然沒有酒,只有烏龍茶。
“嗚嗚,本來以為這一整周都會很忙很累的,沒有想到竟然能在假期的最后來到溫泉旅館!
相卜南假裝用浴衣寬大的袖子擦了擦淚水,也舉起茶杯充滿感動地說道。
“公司真好!資本家的糖果奏效了!是陽謀,我栽了!”
“喔!為了表面上是公費團建,實際上是報銷了個人行程!干杯!”
山田涼一臉正經(jīng)地舉起茶杯,難得感情充沛地說道。
“啊,是公費度假,賽高!
我笑了笑,舉起了茶杯。
“你們······干杯的時候都在說什么奇怪的東西!”
班長無奈地搖了搖頭,失笑道。
隨著食物的氣味和漫無目的的笑鬧調侃,室內的氛圍也逐漸變得熱鬧而溫馨起來。
“話說,有一件事我可以說嗎。”
相卜南突然小聲地開口道,瞬間吸引了我們的注意。
“什么事?”
“那個,我強烈懷疑······”
頂著我們三人稍微變得嚴肅認真的視線,相卜南猛然閉上了眼,大聲說道。
“這個旅館有幽靈!或者鬼!總之就是有什么超自然現(xiàn)象!”
“發(fā)生什么了嗎?”
山田涼眨了眨眼,疑惑道。
“這個世界上哪里有幽靈和鬼啊!
班長單手托著臉頰,相當無奈地說道。
不,真的有······
我面無表情,捏著筷子的手稍微僵硬了一下。
雖然大概知道有里世界的存在,但是那種東西一般不會影響到普通人。如果是別人說什么超自然現(xiàn)象,我第一反應肯定還是裝神弄鬼。
然而相卜南的姐姐,好像真的是有超自然力量的人,說不定這種力量有什么血緣上的聯(lián)系······
“我們入住的時候碰到的那個長發(fā)齊劉海、超級漂亮的姐姐你們還記得嗎?”
“啊,好像名字是叫菜菜子!
班長點了點頭,說道。
“我稍微跟她聊了一下,她是跟母親和弟弟,三人一起來這里旅游的。我很確定她說的是三人!
相卜南壓低了聲音,認真地說道。
“但是下午的時候,我遇見了跟她的弟弟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年齡更大的鬼!”
聽到這里,我嗆了一下。
“也有可能是后來加入的親戚,或者長得很像的人吧!
山田涼在一邊爐子上烤著牛肉,一邊冷靜地說道。
“我是說真的!菜菜子姐姐她們三人走過來時,那個鬼突然就消失了,好可怕······靜你還好嗎?怎么突然嗆到了。”
相卜南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蔽揖褪怯X得好玩啦,嚇到你了嗎?對不起,這種東西基本都是假的啦!
我終于停止了咳嗽,擺了擺手。
雖然是有真的······但這個絕對是假的!
到底在干什么啊,越前龍雅!
——
如果能夠重來一遍的話,我絕對會很好地壓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你們、你們在干什么?”
我僵硬轉過頭,對上了越前龍馬那雙震驚的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