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一百六十二
時間回到晚上十點。
吃完晚飯沒多久, 我們又去泡了一次溫泉。再次回到房間的時候，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我們預定的房間是寬敞的和式，四套被褥已經被整整齊齊地鋪在了地上。一走進房間里, 就能聞到榻榻米特有的細微清香。
“嗚哇，剛剛差點在溫泉里睡著了。”
相卜南摘下了面膜，一邊輕輕拍打著臉一邊打了個哈欠，語尾略有些拉長地撒嬌道。
“晚上好······”
山田涼已經鉆進了被窩里面，閉上了眼睛。唔，她入睡的姿勢倒是端正得像一具安詳的木乃伊，明明睡著了之后會超級亂動。
“靜, 你還要打游戲嗎。”
班長趴在被窩里，雙手抱著枕頭,側過臉看向我,露出了一個帶著倦意的輕笑。
“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就一小會兒。”
我躺在被褥上戴著耳機,雙手舉著Switch ，硬是強撐著睜開眼睛打噴射戰士，喃喃道。
“啊，放假不熬夜打游戲看動漫的話，不就像沒放一樣嗎！”
“真是的，完全會睡眠不足的吧······早點睡哦。”
班長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隔著耳機已經聽不清楚了。
“明天走之前, 再去泡一次溫泉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
當我摘下耳機的時候，才驚覺竟然下雨了。
明天還能不能去泡溫泉啊······我放下了游戲機, 心想。
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聲音并不大，回響在這寂靜的空間里, 更像是白噪音。其他三人正在熟睡之中，角落昏暗的小夜燈暈出一輪橙黃色的圓圈。
我在被褥上坐起身來，低頭安靜地看著她們的睡顏。
眼神也緩緩描摹過那睫毛垂下的陰影、側臉起伏的弧度、以及微微張開的嘴唇。
可愛。
沒有為了舞臺燈光而刻意下了重手的妝容，也沒有流露出復雜思緒或心情的各種表情，只是素凈的、稚嫩的、熟睡中的臉。
啊，畢竟我們還是高中生嘛。
我無聲地笑了笑，站起身來，想要去窗邊透透氣。
——
吃完晚飯的時候明明那么困的，但還是忍不住勉強自己打游戲，這已經是游戲上癮重癥了吧······而且打著打著，睡意也似乎一起消失了，真是不妙。
說起來，這確實是個多雨的季節。
我從房間的窗戶探出頭，望向一片漆黑的夜空，感受到了夜晚的風、以及冰涼的雨絲落在了我的臉上。
鼻尖洋溢著濕潤的草木獨有的氣息。
“哈······”
我放松地喟嘆了一聲，卻突然聽到了一點很輕的笑聲。
我轉過頭，看到了那個從隔壁房間的窗戶同樣探出頭來的人。
是越前龍雅。
“······”
嚇我一跳。
夜色中，越前龍雅側過臉，那雙狹長的貓眼看著我，然后隨意地頷了頷首。
他的雙手搭在窗框上，浴衣寬大的袖口在夜風中略微飄蕩著，身體也完全不在意地前傾，重心相當靠前。
即使這里只是二樓，也依舊會讓我下意識擔心他要是掉下去了怎么辦。
雖然一樓庭院的光源自下而上地映亮了他琥珀色的眼底，里面毫無懼色。
“失眠？”
聽到他的聲音，我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我也是。”
越前龍雅嘆了口氣，說道。
“還在倒時差嗎。”
“沒錯······嗯？”
他很明顯地愣了一下，轉頭看向我，遲疑地發問道。
“你，難道是偵探？真的會遇到偵探啊，溫泉旅館這種地方······”
“真相只有一個······才不是偵探啊。話說遇到了的話不就出大事了嗎。”
我想起已經見證了上千起兇殺案的某偵探小學生，吐槽道。
“哈哈。開玩笑啦。”
越前龍雅笑了笑，那雙狹長的貓眼看著我，頓了一下，然后開口確認道。
“【shadow】？”
只從耳機里傳出過的稱呼和隨性上揚的尾音，此時此刻，真的出現在了我的耳邊。
“啊，請多指教。”
我點了點頭，低聲說道。
——
下雨的晚春夜晚，在體感上漫長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
為了不打擾到房間里休息的人，我提議不如去樓下的休息室。越前龍雅沒有異議地答應了，雖然之后我才得知他是一個人住那個房間的。
“橘子，要吃嗎。”
休息室的長椅上，越前龍雅翹著腿，一副頗有閑情逸致的樣子，甚至還給我安利了他從附近的農戶那里買的橘子。
溫泉在這個時間并不開放，休息室里也沒有其他人。明亮的燈光照亮了乒乓球桌和沙發椅子，隱約能聽見門外的雨聲。
“不用······啊。”
我一臉震驚地看著這個家伙連著皮咬了一口橘子，還臉色如常地咀嚼并且咽了下去。
喂喂，到底怎么回事啊，越前龍雅這個人，身上的謎團奇怪到我完全理解不了的程度啊。
話說橘子連著皮吃真的不要緊嗎？絕對會超級苦的吧，他連味覺都跟正常人不一樣嗎。
“謎一樣的家伙······”
我喃喃道。
“彼此彼此。”
越前龍雅以那種奇怪的方式吃著橘子，聳了聳肩，隨性地說道。
“說起來，你一開始就認出我了嗎？”
“明明答應過我【遇見我了的話要跟我打招呼】的，真冷淡啊，差點就錯過了～”
“不，根本沒想到會真的遇到啊。那不是客套嗎。”
我咳了一聲，還是沒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低聲問道。
“······所以，你今天為什么要跳窗。”
“啊，那個啊。”
越前龍雅輕笑了一下，如是說道。
“我回來主要是為了今年的比賽，網球上的。”
——“好不容易一次的家庭旅行，我還是不打擾了。”
“打擾？長著跟你弟弟一比一復刻的臉的家伙在說什么啊······啊，抱歉。”
大概是因為夜已經深了，我的大腦也有些掛機。話才說到一半，在意識到了里面似乎有什么隱情之后直接閉上了嘴。
“哈哈，果然你也覺得我們長得很像吧。畢竟是親戚家的孩子嘛。”
越前龍雅只是笑瞇瞇地說道。
我愣了愣。
他和越前龍馬原來不是親兄弟嗎。
糟糕，雖然眼前這個人揚著嘴角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但是我的話說不定已經傷害到內心了啊。而且都主動做出來到這里的努力了，應該也不是排斥或者不在意吧······
“我和我哥，也經常被說長得像。”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背，低聲說道。
“雖然在血緣上是親戚，但是對我來說就是【家庭】。而且是我自己選擇的，不是更好嗎。”
“啊，雖然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沒有要勸你做任何事情的意思······”
“要是你真的能勸我的話，倒也挺不錯的。”
越前龍雅看向我，沉默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道。
大概真的是夜晚的氛圍有種特殊的加成。
我自覺這些話的程度已經超過了我應該說的范圍，算是交淺言深了。
況且眼前墨綠色頭發的少年臉上帶著自然隨性的笑容，坐著的動作也放松而舒展。全身上下并沒有任何一點需要被擔心的要素，不如說一照面就讓人覺得他是個自信獨立的人。
可刨除表情、動作、與語氣之類的東西······
越前龍雅做的事情，分明透露出細微的落寞氣息。
輕易就被跟他看上去截然不同、并不自信的敏感家伙察覺。
“嘶，不過就算是要出場，也要想一個帥氣的出場啊。”
他摸了摸下巴，愉悅地說道。
——
回憶完畢。
第二天，我睡了個懶覺醒來，看到了班長的消息，準備出旅館去溫泉小鎮的街道上跟她們會和。
我慢悠悠地穿過了后院，突然腳步一頓，看見了悠閑地坐在樹上的越前龍雅。
“······喲，你的刷新點還真是神奇啊。”
我抬起手打了個招呼，無奈道。
“啊，根據時間和要回到房間的可能路線，這里是個出場的好地方，說不定還能嚇小不點一跳。”
越前龍雅雙手搭在腦后，頗有閑情逸致地說道。
“······不，你只要普通地出現就已經能嚇到他了吧。”
我已經無力吐槽了，只能在內心對越前龍馬說了句【辛苦了】。
“而且這里視野很好，被籠罩在樹冠里的感覺不錯。”
越前龍雅笑著說道。
“怎么聽這個都才是主要原因······被樹冠籠罩嗎。”
聽上去確實很吸引人，尤其是在這個雨后天晴、枝葉顯得格外青翠的日子。雖然爬樹這種有點危險又消耗體力的事情，我當然一次都沒有做過。
“喔，你有興趣嗎。”
越前龍雅身手敏捷地一撐所在的樹枝，落在了我面前的地上，然后站直了身。
“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我還是······”
我下意識想要拒絕，但抬眼看到了一根離地并不遠的粗壯樹枝，啊，這種高度的話說不定連我也······
——“一、二、三！”
就跟越前龍雅本人的隨機程度一樣，我也被他的氣氛帶動著、嘗試了這件相當隨機但又莫名有趣的事情。
我被以大腿中部為支撐點輕松舉了起來，明明看著不是力量型的運動選手，但他的力氣意外的大。
就當我準備伸手移動到樹枝上時，背后傳來了一個平淡中透出震驚的聲音。
“你們、你們在干什么？”
由于動作被打斷，我的重心陡然不穩起來······在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坐在越前龍雅的肩膀上了。
“你還好嗎？”
越前龍雅反應很快地向側面伸直了上臂，用手撐著我的手肘確保我的平衡，抬頭問我。
我僵硬地看著越前龍馬那雙睜得圓圓的貓眼，低聲說道。
“很不好，啊，能先放我下來嗎，最好是放到地面以下十米的深度······”
第163章
一百六十三
溫泉旅館的后院, 昨晚才下過雨，能聞到空氣中泥土與草木的氣息。陽光映照在晚春青翠的樹葉與旅館米色的外墻上，完全是一派悠閑的景象。
啊, 天氣真好。
再次站到了地上，我安詳地心想，開啟了逃避現實模式。
“小不點～好久不見。”
越前龍雅爽朗地笑了笑，打招呼道。不管是表情還是語氣都很正常，心理承受能力真強啊這個家伙。
“龍雅······”
越前龍馬抬手壓了壓棒球帽的帽沿，臉上倒是酷酷的沒什么表情，然而那雙睜大的貓眼明顯暴露了他的震驚。
“那我先走了。”
實在是想逃離這個現場, 我側過頭，向越前龍雅低聲說道。
“被打斷了啊。”
越前龍雅也側過臉, 那雙形狀相似、卻比越前龍馬更加狹長的貓眼眨了眨, 問道。
“等會兒繼續嗎？”
“不了。我在中午之前會離開。”
我順便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說道。班長她們正在小鎮上吃小吃和買紀念品, 然后我們就該去車站了。
“退房時間好像是十二點······”
“我記得是十一點。”
越前龍雅摩挲了一下下巴，說道。
“啊，是嗎。我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開。
臨走前，我回頭最后看了一眼越前龍雅······嗯？怎么感覺一旁的越前龍馬表情這么奇怪，錯覺嗎。
越前龍雅正好在看著我。
陽光與微風中,他墨綠色的頭發微微飄動著。他穿了一件面料有些單薄的黑色衛衣外套,拉鏈只拉到了胸口上方的位置，露出小麥色的皮膚和一條金屬質地的項鏈。
真是一個神奇的人······全身都透露出與這個有序拘謹的社會毫不相符的、無拘無束的氣息。
我心想。
明明看上去是跟我完全相反的類型,但不知道為什么,在有些地方又能感到一些相似之處。
啊，如果這次他能和他在意著的家人好好相處就好了。越前龍馬看上去也有很多話想跟他說的樣子。
“說起來。”
越前龍雅突然上前了一步,雙眼直視著我，開口問道。
“你叫什么名字？”
“連名字都不知道嗎······”
旁邊的越前龍馬拉下了棒球帽的帽沿，遮住了他的眼睛。我只能聽到他聲音很輕地說道。
“影山靜。在網絡上檢索的話，應該能看到我？”
畢竟我也搜索了他的名字。如果他想要扯平的話，這樣也算是扯平了吧。
我轉過身揮了揮手，就快速地離開了。
——
在黃金周之后，這個漫長從春天延伸到夏天的漫長學期已經沒有什么值得期盼的長假了。
我坐在教室角落的位置，趴在課桌上聽著我最不擅長的古文課，感覺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可惡，已經想要放暑假了。
五月份的陽光從窗外灑了進來，照亮了整潔的地面和課桌。
松田老師正在講臺上用漂亮的粉筆字講解著什*么古文動詞的變形，圓滾滾的肚子讓我有點擔心會蹭到黑板，平緩而沒什么起伏的聲音讓不少同學都已經昏昏欲睡了。
最近的溫度也逐漸升高了。教室里大概一半的人穿著西裝校服的外套，另一半穿著毛衣，還有幾個運動系已經只穿一件襯衫了。
好不容易熬過了這節漫長的古文課。午休時間，我拿出了手機。
鳳老師：【你這周放學可以去找鏡夜，他有時間】
啊。
我回復了鳳老師的消息，回想了一下我這周的日程。總之也沒什么特別空閑的日子，要不就今天去吧。
我跟著鳳老師上作曲課也已經有大半年了。
在反復打磨之后，我的第一首室內樂作品在前不久正式完成了。是一支由鋼琴、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以及單簧管和長笛組成的管弦樂混合六重奏。
雖然從我的視角上來看，這支作品還遠遠不到能給人演奏的程度，但是鳳老師堅持只有實戰才能磨練出更好的作品······于是她給我介紹了她家的晚輩，鳳鏡夜。
作為家里的第三個孩子，也是最年幼的那個，鳳鏡夜正好跟我同一個年級，就讀于一所叫櫻蘭學院的私立學校高等部。
據說櫻蘭學院里面全都是家境超好的學生，在東京跟秀知院學園并稱兩大所謂的“貴族學校”。說實話我一直都覺得那位跡部景吾所在的冰帝竟然沒有被算進去，誰知道那兩所學校會有多離譜······
啊，那個視頻里飄揚的玫瑰花瓣雨和打個響指引發的上百人應援，實在是在我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深刻印象。
可以說每當有尷尬的事情發生時，我只要短暫地把自己帶入那位跡部的位置，再稍微一對比，就會安詳地覺得【啊，其實還好，還能再活一下】。真是厲害啊，跡部君。
我咬了一口面包，給鳳鏡夜發了今天放學后去拜訪的消息。
總之回到鳳鏡夜的事情。他似乎是很擅長交際的類型，主動說要給我介紹學校里的室內樂愛好者演奏我的曲子。
比起鳳老師一起手就想介紹專業樂手，或者起碼是音樂學院的學生，只是讓同為高中生的愛好者演奏突然就變得很好接受了······而且還是不同學校的，safe。
我放松地想到。
放學后，我坐了一站電車，又走了不到十分鐘，很快就到了櫻蘭學院高等部的門口。
書包里放著我在學校圖書室打印好的樂譜，啊，已經開始緊張起來了，希望這首曲子能被喜歡······
“好大。”
我看向櫻蘭校門后寬闊的林蔭大道和風格看起來很貴的西式建筑，喃喃道。
“您好，請問您有訪客的預約嗎？”
門衛也穿著筆挺的制服，笑容親切禮貌地問道。喂喂，這里真的只是學校嗎，這個門衛的制服讓我想起了什么英國皇宮啊。
“是鳳先生先前說過的客人······請進，影山小姐。”
我僵硬地點了點頭，走進了這所怎么看都很夸張的學校。
林蔭道的兩旁種植著大概是櫻花樹，已經過了花季，但樹木依舊顯得郁郁蔥蔥。我什至還看到了人工湖和噴泉。教學樓門口有大理石柱，墻上還有拱形窗和浮雕裝飾。
正好是整點，高大古典的鐘樓發出了清越的鳴響。
“頂樓的第一音樂教室······”
我走上了怎么看都過分華麗的紅地毯樓梯，試圖找到鳳鏡夜信息里說的地點。
一路上看見了不少穿著淺紫色西裝校服的男生和淡黃色長袖長裙的女生，有好奇的目光落在了我普通的校服毛衣和百褶裙上。
喔，是這個吧。
因為有些不太適應這種視線和環境，我沒有細看門口的牌子，只是看到了【音樂教室】就推開了門。
——
打開門的一瞬間，帶著一陣香風的玫瑰花瓣向我面前旋轉著飄來，又隨著風飄到了我的身后。
“歡迎光臨。”
這、這是什么？
我渾身僵硬地看著這個跟我印象中的音樂教室完全不同的地方。
天花板上的華麗浮雕和寬闊得驚人的空間都無所謂了，這個如同下午茶一樣的桌子布置、坐著喝茶的高雅淡黃色校服裙大小姐們······
我看著那個抱著粉色兔子玩偶、可愛得完全不像高中生的小少年一臉幸福地吃著蛋糕，一個身形高大五官銳利的黑色短發少年坐在他的身邊添茶，而旁邊的淡黃色校服裙少女們全都露出了被治愈的神色。
我疑惑地心想。
嗯，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不過大概是好事吧。
“是沒見過的校服和面孔呢。”
一個橘粉色頭發的少年站在了我的面前，有些好奇地說道。他身型修長瘦削，五官精致，看上去像是什么模特。
“第一次的客人嗎。”
另一個長得竟然一模一樣的橘粉色頭發少年搭在了他的肩上，也好奇地說道。雙胞胎嗎。
“哦呀，影山桑，下午好。”
鳳鏡夜終于出現了。他依舊是優等生的黑發發型，一只手上拿著一個書寫夾板，另一只手則推了推那副橢圓形鏡框的眼鏡，笑瞇瞇地說道。
“失禮了。給我一分鐘，我們一起去第一音樂教室吧。”
“啊，好。”
我低聲說道，才意識道自己大概是走錯了。
這么一想也對，有第一音樂教室就肯定是有更多的音樂教室，雖然只是一所高中而已······但這里究竟是什么情況？而且鳳鏡夜為什么在這里？
“影山！你怎么來這里了？”
有著一頭金發和紫色眼睛的光輝美少年從一張小桌邊站起，向我走來，露出了驚喜而閃閃發光的神色。
“須王、君。”
是在交響音樂會上有一面之緣的人。我點了點頭，有些拘謹地打了個招呼。
“只是一點小事。”
“這樣啊······歡迎來到櫻蘭高校男公關部！”
須王環露出了燦爛得如同正午直射的陽光的笑容，如是說道。
“······嗯？”
我愣了愣。
“男公關部？”
我面色放空地聽著須王環的介紹，感覺自己本來就不太穩固的世界觀再一次受到了沖擊。
還有再怎么說那個抱著兔子玩偶的少年也不能當男公關吧！完全是童工啊！啊雖然全都是童工！
第164章
一百六十四
櫻蘭學園高等部, 男公關部所在的第三音樂教室。
“既然已經在這里了，不如也體驗一下我們的社團活動吧！”
須王環一手搭在胸前，一手揚起, 那雙紫色的眼睛剔透得像是水晶，說話的語氣讓我想起了鹿島君演的舞臺劇中閃閃發光的王子。
“請問您想要指名誰呢？”
好刺眼······要化成灰了······
我無法抵抗地抬起了手擋在了眼前。啊，這種純度百分之一千的陽角攻擊我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了。
“環，影山桑還有事情要做。”
鳳鏡夜走了過來，眼鏡后那雙黑色的眼睛瞇了起來，微笑著說道。
“不要讓她為難啊。”
“謝謝······”
我看著眼前須王環瞬間如同舞臺劇表演一般眼中帶淚的神情，頓了頓,還是有些僵硬地說道。
“如果時間不長的話，大概沒問題, 畢竟是我到早了······”
不如說我完全沒想到鳳鏡夜竟然會參加這樣的社團活動。
我與他的交流不多, 但他還是在我心里留下了【明明是同級的高中生，但總是笑瞇瞇的, 說話做事都太妥帖了反而有點可怕啊】的印象。
我在鳳鏡夜面前也總是很禮貌拘謹。
然而此刻我看著他拿著寫字夾板，一邊跟這群個性相當突出的男公關部部員交流著，臉色輕松自然，一邊游刃有余地負責著場內的時間人員和食品調度，突然就覺得他還挺親切且靠譜的。
“好像打擾到你的社團活動了，抱歉。”
我看向一直笑著的鳳鏡夜,僵硬地試圖將嘴角上揚幾度,低聲說道。
鳳鏡夜看著我，似乎細微地愣了一下,然后推了推眼鏡,臉上重新揚起了標準的笑容。
“哪里。那么我來為你介紹······”
“啊！你是那天那個吉他手，對吧？”
我轉過頭,一個穿著櫻蘭淡黃色校服連衣裙的少女從小圓桌前站了起來，有些驚訝地說道。
啊，是那晚跟岡崎真一私奔了的大小姐。
她所在的桌子對面，則坐著一個看上去有種乖巧優等生氣質的少年。
大概也是男公關部的部員吧。少年皮膚白皙，面容精致，棕色的頭發柔軟地垂下來，身材瘦削，向我這邊看了過來。
“你怎么來這里啦，話說真一他最近······”
大小姐一邊說著，一邊開心地小跳著朝我走來，還揮著手。有點可愛。
——“小心！”
眼看著她要絆倒，我下意識上前一步，伸出手臂，將將把她攏進了懷里。身后傳來了一群少女們的驚呼。
“你還好嗎。”
我低頭看向懷里這位有些冒失的大小姐，詢問道。
“唔，左腳的腳踝稍微有點······”
“這里嗎。”
嘶，不會腫起來了吧，崴到腳踝超級疼的啊。我單膝跪了下來，俯身正要伸手確認她腳踝的情況，卻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這樣太冒失了，抬起頭輕聲說道。
“失禮了。”
大小姐低頭看向我，臉上似乎泛起了一點紅暈，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果然是我太突然了······
——“我帶你去保健室吧，姬野同學。”
剛才坐在她對面的棕發俊秀少年已經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擔憂的神色，認真地說道。
“不、不用，春緋同學，這點小事完全不需要······”
“即使只是小事，我也不想讓姬野同學有真的受傷的風險。”
棕發少年看向她，堅持地說道，隨即聲音稍微放輕了一些，那雙大大的深棕色眼睛看上去懇切極了。
“我有點擔心。”
姬野同學的臉更紅了，點了點頭，小聲地應了一聲。
我注意到了身旁的女生們看著那個叫春緋的棕發少年的眼神與輕聲交談的聲音。啊，不得不說剛剛他關切而純粹的神情相當容易讓人心動······櫻蘭男公關部，還真是深不可測。
“我也一起去吧。”
我停住了兩人即將離去的身影，低聲說道。
“你會差點摔倒，我也有責任。”
“啊，不用麻煩。你是找鏡夜前輩有事情吧。”
名叫春緋的棕發少年擺了擺手，友好地說道。
“姬野同學交給我就好。”
我目送著這兩人離去的背影，聽見了四周音量很小的竊竊私語。
“剛剛那難道是修羅場嗎？”
“誒，那個人是女生吧。”
“也不是不行，不如說豈不是更好······”
“冷酷系和溫柔系的對決······”
草。
我安詳地心想。
啊，如果真的要劃分一下類型的話，這位春緋應該是【溫柔草食系鄰家少年】。
但看他認真可靠的樣子，說不定還能觸發一下【在特定情況下會變成直球肉食系】的路線。
而根據我的自我認知，我大概是【看上去完全是肉食系，但實際上是純草食系】的類型······可以了，不能細想，我會陷入自我懷疑的。
啊，身旁少女們看向我的眼神讓我有點無所適從。雖然還有點時間，但我還是早點去第一音樂教室那邊等著吧。
我轉過身，本來想跟鳳鏡夜說一聲，卻僵硬地感受到了更多的視線。
“就算是從知道【真相】的角度上來說，剛剛的場景也很厲害啊······而且這種狀況看上去似乎很受客人們的歡迎，有利、咳。”
鳳鏡夜眼鏡一反光，不知道正手速飛快地在寫字板上寫些什么，隨即抬起頭笑瞇瞇地對我說道。
“謝謝你，影山。”
“不用謝······嗯？”
這是在謝我什么。我有些疑惑地愣了愣。
明明還是一如既往很友好的笑容，但我一瞬間在鳳鏡夜的身后幻視了什么魔王軍師身后才會出現的黑色氣場，錯覺嗎。
而一旁的須王環反應就更奇怪了。
“春緋······”
金發紫眼的光輝美少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那兩人離開的方向，輕聲喊道。
或許是因為他實在是長了一雙看什么都深情的眼睛，又或許是他的語氣和眼神實在是太溫柔。
雖然擅自揣測別人不太好，但我突然覺得這個一直表現得陽光單純毫無陰霾的大陽角，說不定在心里對那個叫春緋的少年······
“已經對接客和突發情況都這么熟練可靠了！爸爸我好感動——”
須王環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甚至真的存在的淚水，感情豐富地說道。
啊，原來只是笨蛋。
我在心里很失禮地如是想道。
——
然而在第一音樂教室，由鳳鏡夜引介的室內樂愛好者們視奏我譜寫的管弦六重奏的時候。
我震驚地看著須王環坐在鋼琴前，微垂著眼，神色專注中帶著些許憂郁，指間流淌出無比優美絲滑的樂章，整個人簡直像個真正的王子一樣····· ·
欺、欺詐啊！
——
今天只是由我簡單地介紹一下這支曲子，短暫的個人視奏，以及全員合兩遍。目前看來大家的反應都不錯，讓我也稍微松了一口氣。
在約定好了下次來旁聽排練的時間后，我就離開了櫻蘭。
坐在電車上，我拿出手機，看到了屏幕上的新消息。
研磨：【炒飯放在冰箱里了】
研磨：【泡菜壞掉了，難聞，我扔到垃圾袋里了】
還有一個表情，陷入中毒狀態的戰士雙手撐著劍一臉綠色，身體抖抖的。
我：【啊，走之前忘掉了······謝謝（土下座】
我：【話說排球部今天的訓練怎么樣： > 】
研磨：【累】
研磨：【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躺下】
我看到這里，嘴角無聲地彎了彎。
在研磨前輩升上三年級之后，盡管極力推脫掉了排球部部長的位置，但還是作為隊里的核心選手受到了不少壓力。
不管是適應上一屆前輩離開之后的比賽陣容，還是訓練新一屆的高一新生，在黑尾前輩已經前往大學的現在，研磨前輩也必須得肩負起這些作為三年級前輩的責任了。
啊，雖然一直在嘴上說著什么【累】【不想動】【煩人】之類的話，但我覺得研磨前輩對排球部的事情還是認真得相當明顯的。
我前不久悄悄去看過一眼他們的練習賽。
排球場上，研磨前輩作為隊伍的中控臺，給出指示的聲音并不大，卻平靜淡定得相當令人安心。
他的頭發已經長得有些長了，用一根皮筋低低地束了起來。
傳球時，那雙瞳孔細小的眼睛專注極了，輕跳起時的小腿線條流暢而明顯，有種舉重若輕的帥氣。
果然大家都在成長啊······
終于回到家中，在開始今天的游戲配信之前，我在油管上順手搜索了一下我最近在配信里玩的游戲的更新資訊，多少提前做一些準備。
“誒，這個新英雄的技能還挺有意思的，練一下吧······”
我坐在隔音室里，雙腿放在椅子上，輕點了兩下鼠標。
“已經有評測視頻了啊。好快。”
那個彈到視頻第一頁上的新英雄評測視頻是昨晚發布的，封面有種簡潔明了的技術流風格，再生數也并不高，只有兩百多。
但是這個發布速度是真的快。我關注的其他視頻主都還沒有發布這方面的內容。
于是我點了進去。
在聽到那個語氣淡淡的解說聲音的時候，我愣了一下。
······即使錄音的音質一般，戴著耳機聽的時候有種細微的電流音和失真感，我也能在一瞬間就聽出那個聲音的主人。
是研磨。
第165章
一百六十五
第二天, 學校的午休時間。
五月份正午的陽光從樹間落下，細碎搖曳的光斑落在地上。
“啊，對了。”
我坐在花壇的邊沿,一邊咬著草莓牛奶的吸管，一邊語氣平淡地說道。
“嗯？”
坐在我身旁的研磨前輩轉過頭看著我。
天氣已經漸漸回暖了。研磨前輩換上了短袖的白色校服襯衫和黑色的毛衣背心，露出瘦削的小臂，領口也一如既往地解開了一顆扣子，避免讓衣料碰到皮膚。
他轉頭看向我的時候，嘴里還咬著三明治的一個角。
那雙瞳孔細小的眼睛眨了眨，棕褐色的瞳色被陽光映成了漂亮的淺棕,像是什么貓科動物。
“昨晚我發現了一個視頻主，做的是游戲攻略向視頻。”
我喝了一口草莓牛奶, 狀似普通地說道。
“還挺不錯的, 給你推薦一下，名字叫【Kodzuken】······”
“咳、咳。”
研磨前輩嗆了一下, 眼睛突然睜大了。
不知道因為是剛剛被嗆到了，還是什么別的原因，淡淡的緋紅順著他的脖頸慢慢蔓延到了耳根，直到他的臉側都被染上了一層粉色。
研磨前輩有點遲疑地看向我，沒有說話，似乎是在確認什么。
······可愛。
我瞇了瞇眼, 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 平靜地說道。
“啊，就是這個頻道。最新的這個英雄解析做得很細致, 也很簡練, 完全沒有廢話。我真的很喜歡這種風格啊······”
“嗯。”
研磨前輩掩飾一般用手背輕蹭了蹭鼻尖，聲音很小地應了一聲。
“之前的視頻我也看了, 游戲力和sense都超級好，就是更新得太少了，從前年到現在只有四個視頻。”
我抬眼看著研磨前輩，低聲感嘆道。
“明明很有意思的，不知道會不會有更多的更新呢······”
“說不定，會有。”
研磨前輩偏移了視線，小聲地說道。
“研磨說會有的話，那應該真的會有吧。啊，從剛才開始你的臉是不是有點紅？”
我將雙手撐在花壇的邊沿，沒忍住輕笑了一聲，語氣中也帶上了笑意。
“是不是天氣太熱了。不要緊嗎。”
“你······”
研磨前輩猛然轉過頭來看著我，表情倒是一片平淡，但通紅的耳根完全暴露了他的動搖。
他頓了頓，然后相當無奈地開口說道。
“還用那種好像沒發現的語氣······唔，不要捉弄我。”
“哈哈哈哈。”
看著研磨前輩仿佛憋著氣一般的神色，我終于沒忍住，放肆地笑了出來。
“靜，笑太過了。”
幾分鐘后，研磨淡淡地說道，雖然耳朵還殘存著淡淡的粉色。
“啊，抱歉。”
我抬了抬手，嘴角無聲地彎了起來，看著研磨前輩說道。
“那肯定是會發現的啊。聽到的三秒以內不就知道是你了嗎。”
“而且不愧是研磨會做出來的視頻，我是真的覺得質量很高，也很有趣。真是的，倒是早點告訴啊。”
“也不是什么值得特意告訴你的東西。”
研磨前輩喝了一口紙盒裝的牛奶，低聲說道。
“只是出于一點興趣，偶爾有想做的內容就做一下而已。”
“偶爾的興趣嗎，這樣也不錯。”
我一邊喝著草莓牛奶，一邊轉過頭笑著說道。
“雖然是研磨的話，我覺得不管是做視頻主還是配信者，都會很受歡迎的。”
完全不會感到無聊，就算是打了很久同樣的游戲還是會覺得很有趣。
不僅只是游戲里的高技術力。
研磨前輩打游戲的時候，不管是無意識間說出的電波吐槽、贏的時候淡淡的表情上閃閃發光的自得眼神、不爽的時候輕皺起的眉頭和抿起的嘴唇、但無論輸贏總體的情緒還是穩定自持的樣子······
全都，很容易就想讓人一直看下去啊。
坐在研磨前輩身邊一起打游戲的時候，我有時會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
微風輕輕拂過我的身側，帶來一陣花壇里草木的氣息和簌簌的響聲。中午燦爛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之間一塊塊落下，教學樓那邊隱約傳來了打鬧的聲音。
有一塊光斑落在了研磨前輩的臉上，映亮了他的眼底。
他專注地看著我，一時間沒有回應。
良久，我看到研磨前輩很細微地笑了笑，輕聲說道。
“是嗎······”
——
油管上，【夜】的關注者人數已經來到了130萬。
晚上回到家，我翻看著推特上的評論，心情有些振奮地翻了個身。
這個增長，一方面是出于【大家會更容易關注關注者本來就多的人】的人類心理學，而另一方面大概是因為我前幾天跟A社海外分支liver的聯動。
【夜的英語力太生草了，明明連打招呼都磕磕絆絆的，但是一進游戲突然變得好帥w】
【一些gamer的神奇英語加點】
【ive been watching so many cuts dang im so addicted. plssss do more English colabs :-(】（我看了好多切片完全停不下來，拜托了多來點英語聯動（哭）
我用頁面上自帶的翻譯器把這條點贊數不少的推文翻譯了過來，全身僵了僵。
嘶，我其實已經從經紀人那里收到做一期全英語配信的建議了。
但說實話我的英語并沒有好到那種程度啊，只是高中的英語水平而已！
如果是簡潔的游戲用語用習慣了倒也還好，但是真的要跟人交流甚至看英語的評論區的話，我的大腦處理器絕對會爆炸吧。
而且我在學習上本來就沒有什么特別的天分，馬上就期中考試了，還得去找班長緊急補習一下，不然成績絕對會下降的······
我臉朝下地埋進了枕頭之中，四肢在床上無力地劃了兩下。
啊，好想快點長成大人啊。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我從枕頭里抬起頭，看向屏幕。
是經紀人發來的消息。
“婚禮儀式時間······婚禮？！”
我猛然在床上坐起了身，震驚地出聲道。
竟然這么快嗎？
我回想了一下，確實想起了經紀人說自己要去試婚紗定場地之類的事情。
理智上我當然知道經紀人和夢野老師已經訂婚了，真正結婚也只是遲早的事情。但當兩人的婚禮真的要發生的時候，我還是會忍不住有些感嘆。
明明從高中開始花了十年的時間才確立關系，沒想到確認關系后進展得還真是神速啊。
我看著電子婚禮請柬上，佐倉經紀人穿著潔白的婚紗，蓬蓬的大裙擺像云朵一樣，橘色頭發的兩側有兩個大大的蝴蝶結，臉上露出了無比燦爛的笑容與淺淺的紅暈。
而夢野老師穿著一身筆挺的白色西裝，身高對比相當明顯。他沒有看鏡頭，只是低頭看向經紀人，嘴角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野崎君真的完全不會擺姿勢啊，表情也很僵硬，明明他總是喊別人給他當模特的······”
有天在車里，佐倉經紀人坐在駕駛位一邊開著車，一邊聊到了兩人拍攝照片的事情。
雖然在工作的時候能力超高，別說是閑聊了，佐倉經紀人會刻意去只展現專業的一面，有時甚至有種冷酷的錯覺。
但一旦面對起關系好的熟人，她總是一不小心就會提起關于夢野老師的事情啊。可惡，夢野老師也太幸福了吧。
我想起經紀人說起這話時，后視鏡里映出的她臉上的笑容，也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
“啊。”
我注視著婚禮請柬上的照片，輕笑著喃喃道。
“這不是拍出了超級棒的照片嗎······”
——
婚禮當天。
佐倉經紀人定的場地在一家高級酒店，寬敞的宴會廳中鋪著柔軟的地毯，布置了應季的新鮮花束，總之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
我上一次參加婚禮還是小孩子時候的事情了，當然是被小姨帶著一起去的。
第一次以自己的名義收到了婚禮的邀請，說實話有點興奮。
我還特意去買了一件稍微正式一點的衣服，是一件灰藍色的襯衫，領口有兩根可以系起來的飄帶，緞面的面料在光下會反射出絲滑的光澤。發尾也好好地用發繩束了起來。
我倒是很喜歡這件衣服，雖然幫我參謀的美羽姐調侃我看上去有點像個搞藝術的，而且根據我的黑眼圈和蒼白臉色還是個相當落魄的搞藝術的······
“小靜，這里！”
我抬起頭，坐在圓桌前的鹿島游向我揮了揮手。
她今天穿了一件普通的淺灰色西裝，能看出她多少有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雖然那張過分精致帥氣的臉還是吸引了不少周圍客人的視線。
鹿島游的身邊則坐著她的劇團長堀政行，也向我點了點頭。
他穿著深藍色的西裝和白色襯衫，棕色的頭發用發膠固定上去，面容堅毅，看起來很干練的樣子。
“能看到小千代的婚禮真的太好了，我還以為會花更多的時間呢。”
鹿島游將手肘抵在桌上，雙手交疊支撐著下巴，淺笑著說道。
啊，確實。
我坐在了她另一邊的位置上，贊同地心想。
“堀前輩，什么時候我也能看到你的婚禮呢。”
鹿島游偏了偏頭，調笑道。
“你會出席嗎。”
堀政行轉過頭看向她，語氣平靜地問道。
我瞇了瞇眼。啊，這個微妙的氛圍······
“當然！”
鹿島游自信地豎起了大拇指，如是說道。
“我一定會在前輩的婚禮上表演節目給你們慶祝的！就算是鉆火圈我也會做的！”
一瞬間，我下意識看了看堀政行的反應，隨即好像意識到了什么。
······鹿島君啊！
第166章
一百六十六
佐倉經紀人與夢野老師的婚禮現場, 賓客們已經陸陸續續地進入了宴會廳。
四周布置著白色的綢緞與新鮮花束，看上去夢幻極了。據說會場布置的設計出自夢野老師之手，現在一看果然像是少女漫畫中會出現的場景。
······所以我為什么要在這種夢幻的場景中陷入這種微妙的氛圍啊！啊,好想逃走。
我所在的這張桌子上現在只有我們三人。在鹿島君說出【我會在前輩的婚禮上給你們慶祝的】這句話之后，我狀似不經意地看了一眼那位劇團長的反應。
他將一只手撐在鋪了白色桌布的餐桌上，沒怎么用力地托著臉頰。
雙眼無比專注地看向身旁毫好像無察覺的鹿島游的臉，嘴角也輕輕地揚了起來。
這個眼神，不管怎么想都是對鹿島君都是有很深的好感······
我暗暗嘶了一聲，心想。
我覺得我本來也不算遲鈍的類型。尤其是在身邊遇見的大家的襯托下，我現在感覺自己強得可怕！
說起來, 堀團長和鹿島君從高中時期開始關系就很緊密了，現在還一起創業一起工作, 總是待在一起。
所以如果要我分析一下現在這兩人的情況的話······
——
A路線【無望的暗戀】：
因為鹿島君是個能輕易察覺到身邊女性們的心思、時而讓人覺得很細膩的人, 說不定她已經發現了堀團長的暗戀，但是故意以這種搞笑役的方式假裝聽不懂。
在腦內妄想中, 鹿島君眼神一暗，那張精致帥氣的臉露出了優雅的微笑，簡直如同反派王子一般。
“我已經對你很溫柔了。”
她聲音輕緩，淡淡地說道。
“一定······要逼我說出來嗎？”
——
B路線【籠中鳥】：
我對堀團長了解并不多，但根據他負責多方面工作，白手起家,現在還將劇團經營得很紅火的能力來看,說不定是穩重冷靜又運籌帷幄的類型。
鹿島君一開始會進入到戲劇這一個領域就是因為堀團長，一直到現在也還是對他很尊敬且依賴。
而且前幾年放棄了看上去更穩定光明的機會,和他一起創業了。這個劇團能在短時間內變得這么出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鹿島君這樣人氣*極高的臺柱。
“不會讓你逃脫的······”
在腦內妄想中，堀團長站在夜晚高層酒店的窗邊, 垂眼看向東京的夜景，輕聲說道。
“一直、一直留在我的身邊吧。”
——
以及C路線。
“這個巧克力好好吃！”
鹿島游吃了一塊婚禮場地準備的巧克力，那雙綠寶石般的眼睛一彎，說道。
“給，小靜，你喜歡甜食的吧。”
“啊，謝謝。”
我從她那里接過了巧克力，剝開糖紙放進了嘴里，頓時被那富有層次、甜蜜又絲滑的口感俘獲了，眼神也亮了起來。
“喔，好甜。味道不錯。”
堀政行也吃了一塊，贊同地點了點頭，隨口說道。
“說起來鹿島你上次給我的巧克力是在哪里買的？那個真的很好吃啊。”
“我買了同品牌的巧克力，但好像味道不太一樣。是因為種類或者批次的問題嗎······”
“哼哼。”
聽到鹿島君低低的哼笑聲，我側過臉看向她。
藍色短發下，她精致帥氣的面容上露出了能被稱得上可愛的得意神色，綠寶石一般的雙眼閃閃發光，似乎像是聽到了什么超棒的事情。
“誒～前輩喜歡的話，下次我再給你帶吧～”
“那就拜托······怎么了，這種表情。”
堀政行下意識身體往后了一些，似乎不太適應看到鹿島游的這種反應。
但鹿島游并沒有向他解釋，只是轉頭看向我，似乎比了個什么口型······
“啊，若松，這里！”
我抬起頭，看到了瀨尾老師的丈夫若松先生。他正從門那邊向我們這桌走來。
若松先生穿了一件墨綠色的休閑西裝，身材高大，紫色的短發也被好好打理過。我記得他在一家大型商社就職，整個人確實有種【認真的優等生升學然后進入大公司】的感覺。
“瀨尾和御子柴那邊怎么樣了？”
瀨尾老師是佐倉經紀人的伴娘，而御子柴前輩是夢野老師的伴郎。現在大概在后臺的位置為儀式做準備吧。
“堀前輩······總之剛剛我們終于找到戒指了，一切順利！”
“······現在你對【一切順利】的要求也越來越低了啊，若松。”
“沒關系的，只要儲備足夠多的胃藥就可以了，No problem！”
若松先生從西裝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板藥片，熟練地干咽下了一顆，然后露出了陽光的笑容。
“······你振作一點啊，若松！”
趁著堀團長和若松先生開始寒暄起來，我側過頭，低聲向鹿島君問道。
“啊，鹿島君你剛剛是不是想說什么來著······”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啦。”
鹿島游依舊笑瞇瞇的，壓低了聲音回答道。
“堀前輩說的巧克力，其實是我手工做了然后放進商品的盒子里的。”
誒——
我震驚了。
出、出現了！ C路線【時間線為十年的純愛雙向暗戀】，不愧是佐倉經紀人和夢野老師的摯友！
“我可以問一下，為什么要這么做嗎。”
我實在是沒忍住，輕聲問道。
“啊，因為前輩他小的時候吃手工點心吃壞過身體，很抗拒外行人的手工食物。”
鹿島游自信而愉悅地小聲說道。
“所以我把手工巧克力偽裝成商品了！惡作劇大成功～”
······嗯， D路線【我暗戀的人說不定只是一根木頭的超絕人類擬態】，不愧是佐倉經紀人和夢野老師的摯友。
“不過你和瀨尾竟然是最早結婚的，當時我們都沒有料到啊。”
一旁的堀政行笑了笑，有些感嘆地說道。
“說起來結月說你是突然求婚的，她也完全沒有料到呢。”
鹿島游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似乎是回想起了以前的場景，輕笑了一下。
“突然嗎，我倒是征兆覺得很明顯啊······”
若松先生愣了愣，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容。
“不都說【胃是情緒器官】嗎。我當時每次見到瀨尾前輩的時候胃都會一抽一抽的痛，明明見到其他人的時候都沒有什么反應的。”
他話音剛落，我們三人陷入了一片安靜。
片刻之后，堀政行語氣平靜，但是神色略帶遲疑地開口問道。
“······你現在也還是每天胃痛嗎，若松？”
“誒？可能工作忙的時候會稍微有點，但跟瀨尾前輩在一起的時候已經基本上不會了。”
若松先生思索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如是說道。
“不過大概是我的情緒轉移到其他器官上去了吧。”
“現在偶爾因為瀨尾前輩的原因，心臟會一抽一抽的痛。只有她做了什么的時候，才會好轉。但為什么會轉移呢。”
若松先生頓了頓，相當認真地喃喃道。
“我果然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咳咳。確實應該注意身體健康。”
堀政行咳嗽了一聲，正色道，雖然他的臉側浮上了一層很淡的紅暈。
什么啊，這種純愛得過分的說法。
我碰了碰自己有些發燙的臉頰，心想。
——
很快，婚禮的儀式就正式開始了。
我注視著那個橘色頭發的身影穿著潔白蓬松如同云朵的婚紗，頭發的兩側裝飾著她喜歡的白色緞帶大蝴蝶結，從宴會廳的門口緩緩走來。
好可愛。像天使一樣。
臺上，身材高大的黑發青年穿著白色的西裝禮服，眼神似乎有些怔忪，但想要從他缺乏的表情中辨別情緒著實是有些困難。
“野崎梅太郎先生。”
婚禮的司儀莊嚴肅穆地站在兩人中間，問道。
“您是否愿意讓佐倉千代小姐成為您的合法妻子？無論順境還是逆境，健康還是疾病，都愿意與她共同面對，用您的余生去支持她，尊重她，并愛她？”
“我愿意。”
平靜而確信的聲音。
“佐倉千代小姐，您是否愿意讓野崎梅太郎先生成為您的合法丈夫？”
“我、我愿意！”
略帶些顫抖的聲音。
四周的燈光都黯淡下來，只有臺上潔白得晃眼的婚紗與西裝被照亮了。
我看向臺上那兩人親吻時閉上眼睛的表情，以及交握著的戴著戒指的手，心里莫名涌動出了些溫情，鼓掌鼓得手都有些痛了。
啊，看到這種盛大的場合，以及人竟然能幸福到這種程度的樣子，連我都開始妄想自己婚禮的場合了。
雖然我也很清楚，這份幸福并不只是因為【結婚】。
而是因為【佐倉千代】和【野崎梅太郎】在一起的時候，就是會散發出這種連旁觀者都會感到幸福的氣場啊。
不如說結婚只是這兩人關系中的一個小節點而已，在今天之后也一定會共度更多更棒的時間吧。
我無聲地彎了彎唇角。
新婚快樂啊。
到了拋手捧花的時間。我和鹿島游站在準備搶花束的人群的邊緣，順口聊著天。
“鹿島君不想拿手捧花嗎？”據說搶到這個的人會下一個結婚來著。
“我拿到是要怎么樣啊，又沒什么用。”
鹿島游聳了聳肩，輕笑著說道。
“雖然話是這么說······”
——突然眼前一個黑影向我直直襲來，我的注意力完全沒有集中，猛地被砸到了腦袋，下意識伸手抓住了這個砸我的東西。
啊，是一束漂亮的淺橘色玫瑰······這不是手捧花嗎！
“扔的時候好像仍偏了，是不是有點低？”
穿著婚紗的佐倉千代連忙轉過身，在看到站在邊緣的我手上拿著花束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是靜拿到了啊！”
“可惡——”
我聽見一旁準備接手捧花的人群中傳來了遺憾的感嘆。
“拿到花的是高中生？萬一真的在高中生之后結婚我要怎么辦啊······”
“好像有點眼熟？”
我輕咳了一聲。好像被人認出來了，還是公司那邊的人。總之我有能出現在這里的表身份，不會暴露里身份，真便利啊。
“是這位的話，感覺你在她之后結婚也不會等那么久，應該是有這種可能性的······”
“我倒是覺得會等的特別久啊，畢竟······唔，總之手捧花什么的都是都市傳說，不用真的相信啦。”
“到底是哪邊啊？”
啊。
我拿著淺橘色的玫瑰花束，安詳地閉上了眼。
今天的我，也依舊風評被害呢。
第167章
一百六十七
從婚禮回家的路上, 我打算順路去附近超市買一個花瓶。
啊，大白天舉著一束花在路上走著果然還是太顯眼了嗎。
一路上我察覺到了不少落在我身上的視線，只能僵硬著一張臉假裝沒看見地繼續往前走。
路過一家位于我公寓附近的超市,這里除了食物也賣各種日用品。我沒抱什么希望地進去看了看，雖然花瓶的種類不多，但竟然真的有。
還真是方便啊，現代人類社會。我隨手拿了一個透明的玻璃花瓶，就向收銀臺那邊走去了。
大概因為是休息日，超市的收銀臺也排起了隊伍。
我站在隊伍的末尾發著呆，視線無神地落在了身前女生的發頂上。
深棕色的、柔順的短發。是會露出后頸的長度。
她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寬松的粉色吊帶裙,戴著款式休閑的長項鏈，背著白色的挎包,牛仔褲的褲腳略微挽起,露出纖細的腳踝。
明明身型很瘦削，但結完賬提起兩個大塑料袋的時候, 整個人看上去完全不費力啊。好厲害。
“盛惠一千兩百円。”
“啊，好的。”
聽到收銀員的聲音，我才脫離了發呆的狀態，從口袋里掏出銀行卡，低聲說道。
匆匆結完賬準備離開這里，當我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卻正好撞進了那個女生大大的棕色眼睛。
“影山同學？”
她眨了眨眼, 說道。
“······春緋？”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說出了這個在腦內浮現的名字。
那個櫻蘭高校男公關部的棕發少年。我并不知道那人的姓氏。
女裝的質量好高······不對。
——
“原來是女生啊, 藤岡同學。”
順路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小聲感嘆道。
“啊，因為打碎了價值八百萬的花瓶所以才加入男公關部還錢嗎。真辛苦啊。”
如果是要我去做這種要跟很多女孩子聊天的社團活動,臉色絕對會僵硬到嚇到人的程度吧。
“嗯，是我太不小心了······不過如果沒有這條途徑的話，這個金額我真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攢到。”
藤岡春緋提著兩個大塑料袋的日用品和食物，側過臉沖我笑了笑，說道。
明明已經是初夏了，但她元氣又清爽的笑容簡直如同春風一般，讓我不由得心生好感。我剛剛提出要幫她提袋子的時候，她不好意思地堅持自己提的樣子也很可愛。
如果我的好感度能像游戲里一樣顯示出來的話，那現在我應該一邊走著腦袋上一邊飄出【 +1 】【 +1 】之類的提示吧。
“而且公關部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啊，有時候也會有奇怪的舉動就是了。”
“不如說學校里有公關部這個概念本身就已經很神奇了吧。”
我轉過頭，無奈地低聲說道。
“雖然真正看過之后，感覺是好的意味上的神奇。”
“誒，影山同學的話感覺會很適合啊。”
藤岡春緋眼睛彎彎地笑著說道，聲音清冽。
“今天是有演出嗎？剛剛看到的時候就覺得好帥氣，像電視里的人一樣。”
“唔······”
“影山同學？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突然被暴擊了一下而已。
我拿著花束和花瓶，狀似鎮定地說道。
“不是演出，剛剛去參加了婚禮。”
“婚禮······啊。”
聽到了前方街道的吵鬧，藤岡春緋停下了腳步。
我也看了過去，皺了皺眉。
我的公寓樓底下，此刻正圍著一群附近的居民。而在人群的中心是兩輛轎車。
雖然我對車沒什么了解，但前面這輛車和赤司上次坐的那輛很像，所以大概很高級吧。還有鄰居們這個看熱鬧的反應。
“為什么在我家門口······”
藤岡春緋有些疑惑地喃喃道。
“藤岡同學你也住這里嗎？”
我愣了一下，問道。
“影山同學也是嗎？”
藤岡春緋側過臉，驚訝道。
“是最近才搬過來的嗎，我們應該沒有碰見過。”
“也有一年了吧。我在二樓最靠里面的那間。”
我撓了撓臉，說道。
“跟我們家只隔了兩間······啊！那間大家看到有兩個高中生年紀的少年進出過，但是拜訪的時候總是沒人應答的【鬼屋】！”
“竟然有人來拜訪過嗎？你也來過嗎？”
我震驚地嘶了一聲，引得春緋輕輕地笑了笑。
“抱歉，我完全沒有聽到······”我難道是什么蟄居的地底生物嗎。話說隔音室的效果也太好了吧。
我們正聊著天，前方的轎車上突然走下了一群格外顯眼的人。
金發紫眼的光輝美少年，戴著眼鏡的冷酷系少年，俊美得像是模特的雙子，穿著水手服的可愛小少年，和身材高大的黑色短發少年······這不是櫻蘭的男公關部嗎。
“大家聽好了，這只是我們【偶然間路過】的自然拜訪而已！絕對不是擔心藤岡家的生活水平！不能做出奇怪的······”
“你們倒是現在馬上就給我回去啊！”
背對著我們的須王環話還沒說完，我身旁的藤岡春緋已經黑著臉微笑著開口了。
“春緋～”
須王環轉過身，看到藤岡春緋的樣子眼前一亮，然后又看到了我，聲音顫抖著震驚道。
“為什么拿著花······約、約會？”
我耳朵一動，聽見了附近圍觀的鄰居們的議論聲。
“誒，那是春緋的男朋友找過來了嗎？”
“開著那么高級的車，不會是□□吧······她身邊的女生看起來也很兇的樣子。”
“真的是被□□爭奪了嗎，更像是藝人吧，臉都好好看······”
喂喂，再不解釋就要徹底解釋不清了啊。
“不是約會。我也住在這里。”
我無奈地低聲說道。
“同、同居？”
須王環的淚水已經充盈了眼眶，不敢置信地說道。
啊，沒救了。
我面無表情地心想。雖然并沒有多余的手，但我還是用精神拍了拍藤岡春緋的肩膀。
所謂風評被害，就是這么開始的啊，我親愛的同伴（單方面）喲。
——
“好小。”
名叫常陸院的雙子之一走進了藤岡家的公寓，首先就感嘆了一句。
這間公寓應該是兩居室的布局，內里是和式的房間，看上去比我那間翻修過的木地板公寓要樸素些，但面積更大，也更有溫馨的生活氛圍。
我也受藤岡春緋的邀請順勢進來了，喝一杯茶我就打算溜了，反正就在隔壁。
“影山桑住在這間公寓樓里面啊。不考慮一下高層住宅嗎？”
鳳鏡夜推了推眼鏡，微笑著說道。
“我很看好【 Tezasuto 】，但隨著人氣的升高，會出現狂熱粉絲也說不定。高層住宅的安全性會更有保障，價格方面，你的話也完全可以負擔。”
“安全嗎······”
我本來完全沒有要搬家的打算的，但聽到這里我還是猶豫了一下。
“如果有意向的話，我可以幫忙介紹。”
鳳鏡夜微笑地說道，十分友善的樣子。
“或者如果對更休閑舒適一些的住處感興趣的話，鳳家也正好有這方面的產業。不過價格可能就會【稍微】高一些了。也可以與成員同住。”
“我會考慮的······”
我下意識地回答道，隨即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突然就出現了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需求。你還真是擅長這個啊。”
“過獎了。”
鳳鏡夜依舊笑瞇瞇的。
“嗚哇，鏡夜的這種笑容好可怕······”
“噓！”
我聽見了那對雙子的聲音，無奈地喝了一口茶。
——
不過鳳鏡夜的話中透露出的對我們樂隊的看法，多少也反映出了我們的現狀。社交媒體上的討論度與音樂軟件的播放量都在穩步增長，起碼在年輕人中，知道我們的占了絕大多數。
高二的夏天，我們迎來了一次出乎意料的發展期。
起因是我們為一部新番做的OP（片頭曲）。是我們去年年底接下的工作。
這部名為【轉世惡役大小姐后我成為了魔王】的番改編自一部在網絡上很有人氣的輕小說，但從名字上就能看出來是符合近年市場的追熱度作品，制作公司也是小公司。
預告片公開的時候，作為異世界番受眾的宅，我一看到畫面就遺憾地想道【啊，經費不夠，感覺會崩】。
沒想到正式開播的時候——在這個完全沒有什么話題作的寒冷七月，這部經費堪憂的異世界套路番異軍突起，如同黑馬一般闖入了大家的視野！
讓大家一邊哀嘆【看來動漫業界真的是寒冬了】，一邊忍不住因為輕松搞笑讓人開心的氛圍看了下去。本來期望值就低，連畫面的經費缺失觀眾都不在意了。
而助紂為虐，不，讓這部番傳播得更快的，是我們的開頭曲。
“動漫的開頭曲，當然要在開始的三秒以內就抓住觀眾。”
當時在排練室里，我揮舞著雙手，宅屬性大爆發地堅持道。
“最好沒有任何能讓人想跳過的節點，一直抓住觀眾聽個一分半，不行的話也要讓開頭的第一二句留下印象，不然就只是無聊的廢曲而已。”
“啊，而且最重要的是要符合作品本身的風格！比如說進O的巨人那種，這么說應該很好理解吧。”
“一說起這些事情就會興奮起來呢，靜。”
班長笑了笑，托著臉頰感嘆道。
“很好，有激情的曲子是好的曲子！”
山田涼用力地拍了拍手，震聲道。
“那個，可以讓我聽聽嗎，你說的那個我應該沒有看過······”
相卜·現充·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小聲說道。
“海O王我倒是看過一點。”
總之，在一些傳教，咳，推薦和我們的共同作業下，這首名為【反英雄】的曲子誕生了。
而我們也正式進入了【以獨特的風格被主流音樂界注意到】的時期。
——
“啊，這次歌回的觀眾提議，【反英雄】也在上面。”
隔音室里，我坐在電競椅上看著屏幕，跟視頻中的佐倉經紀人交談道。
“版權方面需要做什么事情嗎，比如說我自己給自己寫一個【好的我可以唱】之類的字條······”
“差不多，然后就可以按照這邊的預算收到分成了。”
佐倉經紀人點了點頭，橘色的發稍一晃一晃的，確認道。
“突然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種微妙的感覺，但是硬要說的話。”
我喃喃道。
“大概是【奸商竟是我自己】吧。”
第168章
*灰崎if世界線,陰暗慎入，不影響正文可跳，偏好甜爽口的請看標題及評論區（土下座
一百六十八
“我出門了。”
早晨, 我背上了紅色的皮質書包，轉頭看向餐桌旁的美羽姐，小聲說道。
“路上小心～”
今天早上在大學里沒有課的美羽姐悠閑地向我揮了揮手，笑著說道。
“最近感覺你上學變得積極些了啊，靜。是發生了什么好事嗎。”
“······沒有。”
我下意識地抿了抿唇，聲音細不可聞地說道。
出門的時候，我的視線掠過了放在玄關處一人高的穿衣鏡。鏡子里,面容蒼白陰沉，臉上掛著濃重的黑眼圈的黑發女孩無神地回望著我。
······極力掩蓋身體的黑色長袖與長褲, 像是掛在竹竿上的寬大黑色垃圾袋。
書包的顏色過分鮮艷了,尷尬地透露出我這個年齡段的小孩【應該】有的活力。
明明才五年級，但總是不合時宜的身體已經開始抽條了, 越發顯得四肢細弱到一種比例不協調的程度。
被班上討厭的家伙喊【瘦長鬼影】，大概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我低下頭，一邊看著腳下的道路，一邊往學校的方向走去。
——
第一節課已經開始十分鐘了。
我的目光落在了旁邊那張課桌上，有些走神。
是，生病了嗎······
——“灰崎！”
聽到了老師嚴厲的聲音,我瞬間抬起頭向教室的門口看去。
“你為什么遲到了這么久？”
“誒～只是睡過頭了。你聲音也太大了吧,吵死人了。”
灰發的男孩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走了進來，雙手懶懶地揣在短褲的褲兜里,那張還算長得不錯的臉上此刻露出了嘲弄和不耐煩的表情,越發顯得欠揍。
被挑釁的年輕老師一邊生氣一邊又拿這個家伙沒辦法。班上的幾個男生們卻像是終于在無聊的課上找到了好玩的事情，嘻嘻哈哈地拍著桌子。
灰崎朝我的方向走來, 路上還跟一個男生碰了碰拳。
最后坐在了我的身邊，轉過頭懶洋洋地說道。
“早。”
“······”
我按在教科書上的手指無意識用力了一點，頓了頓，沉默著向他點了點頭。
灰崎祥吾，班上最刺頭的不良。
怎么看都是一個暴躁又易怒的危險家伙，是我本來最想遠離的那種人。
“早上好這種程度，倒是給我說啊。”
灰崎雙手放松地搭在椅子的靠背上，轉過頭低聲說道。
那雙深灰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語氣喜怒不明。
我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
這個家伙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樣······
雖然看上去是個易怒的不良，但是在我的書被人撕掉的時候，會主動把桌子搬過來跟我一起看。我的午飯被倒掉了的時候，也會把自己的便當給我吃。
就算是我在廁所的隔間被傾倒下來的整桶冷水澆得渾身濕透的時候，灰崎沒有像其他同學一樣嘲弄議論，反而不耐煩地出聲制止了他們，還把他的運動服借給了我。
為什么。
我這種收到好意也不知道該怎么反應的陰暗家伙，明明只要放著不管就好了。
在注意到的時候，我早就已經悄悄觀察起這個奇怪家伙的一舉一動了。
所以今天的灰崎，真的很奇怪······
——
“你是說，夢到了高中生時期的自己？”
最近的午休時間，我都是像這樣被灰崎拉到頂樓無人的樓梯間里一起吃午飯的。不過這個家伙今天的力氣還真是大啊，拉得我都踉蹌了一下才跟上。
在聽到灰崎說起昨晚的夢的時候，我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真神奇啊，夢到了高中生的自己跟自己說話。
我就算上了高中大概也跟現在差不多吧。啊，不過希望她能告訴我全O獵人的結局······
“總之是個無聊的噩夢。害得我都沒睡好。”
灰崎盤著腿坐在地上，咬了一口面包，一邊嚼著，一邊有些煩躁地說道。
看到這個平時總是很狂氣的家伙露出這樣的表情，我莫名地彎了彎嘴角，沉默著吃了一口便當。
“喂。”
灰崎突然抬頭看向我，那雙銳利的深灰色眼睛······簡直如同開了自動瞄準的武器一樣鎖定住了我，讓我有點不自在。
“你，會彈吉他嗎。”
因為有些驚訝，我眨了眨眼，一時間沒有回答。
“Shi——zu——（靜）”
灰崎皺了皺臉，露出了不滿的表情，拉長了聲音叫我的名字。
“啊，不會。”
我下意識回答道，看到眼前的灰發男孩莫名露出了【我就知道】的得意表情，接著說道。
“不過我正打算學，其實這周末想去買吉他······”
【你要和我一起去嗎】，這句話在我的舌頭上停留了一下，正要說出口。
心臟跳動的聲音在我的身體里變得清晰起來。
這還是我第一次有【在休息日邀請同學一起出門】的想法。明明只是個陰暗的沒用家伙而已。
但會在我正好想學吉他的時候問這個問題，不需要我自己開啟話題，這絕對是錯過了就不會再出現的機會。果然我還是想······
“不要去。”
灰崎突然開口說道。
想要說的話被打斷了，我一時間有些發愣，無措地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我說，吉他什么的不學也無所謂吧。”
灰發的男孩向我稍微湊近了些，抱著雙臂，有些執拗地說道。
明明露出了像是威脅一樣的不爽表情，可他看向我的深色瞳仁卻微微顫抖著，仿佛是在恐懼著些什么。
那張稱得上帥氣的臉，從這個角度上看過去，臉側還有點小孩子的圓潤弧度。說起來灰崎比我還要矮一些啊。
“但是動漫里面······”
我極其小聲的爭辯還沒有說完，灰崎突然低聲說道。
“為什么不能花更多的時間跟我待在一起啊，你這個家伙。”
“就算跟你搭話，你連早上好都不會跟我說！討厭我的話倒是告訴我啊，直接打一架就什么都能解決了！”
灰崎站了起來，像是發泄一樣雙手握拳沖我喊道。
“不要一放學就馬上離開，再多跟我說說話啊！”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啊······”
啊，被很兇地吼了。
心臟跳動的聲音卻變得越來越大，我感到生理性的淚水快速地充盈了眼眶，于是伸手把它抹掉了。
看著眼前臉色逐漸轉為慌亂的灰崎，我再也無法壓抑住內心如同蛛網一般蔓延開來的心情，下意識地抓住了他握成拳頭的手。
“啊，我好開心······”
“哈？”
灰崎全身僵硬住了，難以置信地出聲道。
“灰崎同學，原來是這么想的嗎。”
我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展開，然后緊緊扣住，低聲說道。
“抱歉，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反應比較好。我、我會努力的，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會······”
“那么不要學吉他了。放學了就跟我待在一起，我們隨便去哪里玩。”
灰崎沒有掙脫開我的手，只是低下頭，輕聲說道。
“唔，你放學之后不是還有籃球部······”
“我打算退出了。”
灰崎哼了一聲，不爽地說道。
“太煩人了。本來也就是打發時間而已。不玩了。”
“有些事情，我想告訴······”
我認真地看著眼前的灰發男孩，等著他說完這句話。
但他的聲音似乎突然啞掉了，頓了很久，最后還是沒有說完。
“沒什么。”
灰崎抓緊了我的手，用力到幾乎在微微地顫抖著，低聲說道。
“總之，記住要一直跟我在一起，靜。”
突然說這種奇怪又肉麻的話······我感到自己的臉有些發燙，輕輕地應了一聲。
只是沒想到，灰崎口中的【一直在一起】，是物理上的。
——
一周之后。
“啊，不需要跟到廁所這里來吧，我很快就會回教室了。”
我轉過身看向這個尾隨著我的家伙，無奈地說道。
“誰知道里面會不會有人······會不會有人又欺負你。”
灰崎抱著雙臂靠在走廊的墻上，哼了一聲。
唔。
像我這樣的家伙，怎么會有好事發生在我身上呢——在不久之前，我還是這樣認為的。
可愛。喜歡。好棒。
如同夜晚平靜的水面突然被巨石打破，深色的液體猛地四散溢出，直到陸地與天空都被顛倒覆滅了一般。
我用涼水沖了一把臉。鏡子里倒映出蒼白的膚色上略微泛紅的位置。
我被寥寥幾根支柱勉強支撐起來的世界，突然又多了一個重要的支撐點。
——
在小學快畢業的時候，因為灰崎一直把我稱為“女朋友”，而且太過形影不離，我和他好像成為了年級上有名的情侶。
雖然說實話我不太能能理解戀愛意味上的喜歡，對于小學生來說也太早了吧······
不過如果這個世界是個游戲，攻略的流程就是戀愛、結婚、然后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這樣也不錯。灰崎的存在讓我感到太安心了，我完全沒有想要改變的念頭。
“你不和父母一起搬去東京嗎，祥吾。”
在決定國中的學校的時候，我坐在河岸的草地上，小聲地問身邊的灰崎。
“不去。反正我也不喜歡看到他們，張口閉口就是什么努力學習，不能打架。哈。”
灰崎雙手交疊搭在腦后，瞇著眼睛懶懶地說道。
“而且干嘛用那種語氣。你也不* 想我離開的吧，靜。”
“嗯。”
我點了點頭，干脆地承認道。
“你這個別扭的家伙，好像終于變得可愛了嘛。”
灰崎嗤笑了一聲，一手支起身體，另一只手隨意地挑了挑我的劉海。
“又該去剪頭發了······不然我幫你剪吧？”
“才不要。”
我伸手保護住了我珍貴的祖傳M字劉海，小聲說道。
大概是因為總是跟灰崎在一起，見到一些不良的打扮，我也不自覺地被影響了。現在我也多少會涂一點潤唇膏，打理一下頭發和衣服。
“好像臉也變得可愛了。”
灰崎突然湊近了些，幾乎是以貼著額頭的距離，直視著我的臉喃喃道。
——“你在諂媚些什么啊？你這種家伙，只要保持著陰暗又不受歡迎的樣子就可以了吧。”
“明明上次因為隔壁班的那個說我陰暗，還跟他打架了······”
太近了。我感到臉好像在發燙，有點不自在地輕聲說道。
“哈？那個傻逼很明顯喜歡你吧。”
“完全是主觀的偏見······”
——
上了國中之后，我和灰崎的情侶傳聞也繼續流傳了起來。
而且因為灰崎作為總是打架違反校規的不良少年名聲越來越大了，連我都被傳成什么陰郁可怕的不良了。
雖然這一點倒是無所謂，因為這個，在學校里也沒有人會霸凌我了。
也沒有除了灰崎以外的人會跟我說話。
最開始的時候，那個成績超級好的優等生班長跟我說過【可以多跟同學交流】之類的事情，被我沉默地無視了。
她只是在盡班長的責而已，雖然我完全沒有更多的社交需求。
隔壁有一個銀白色頭發留著小辮子的同學，似乎在游戲廳看到過我和灰崎玩街霸的樣子，但在順口搭話的時候跟灰崎起了沖突······
說起來我聽到過同學說他們倆有點微妙的相似，我覺得他和灰崎完全不像就是了，不過灰崎看他很不順眼的樣子。
“今天的課題是畫人像！大家找一個搭檔，然后照著對方畫哦。”
聽到美術老師的這句話，我習慣性地側過臉，視線跟灰崎交匯了。
灰發少年穿著立海大樸素的西裝校服。他已經抽條到比我高將近一個頭了，那張在我眼里很帥氣的臉也失去了圓潤的弧度，整個人越發顯得越發鋒芒畢露。
他瞇了瞇眼，向我比了個【丑】的口型。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欠揍啊。
我無聲地彎了彎唇角。
但我已經習慣到能從這個字感受到親切感的程度了。
啊，我對灰崎的一切大概早就失去判斷的能力了。畢竟他連這樣的我都100%地接受了。我也想要以同等或者更深的情緒去對待他。
放學后，我們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我隨口提到了最近感興趣的東西。
“看到了一個【Vtuber】的游戲配信，感覺還挺有意思的······”
“你不會也想做配信之類的吧。你的游戲打得也沒有那么好。”
灰崎單手將書包搭在肩上，懶洋洋地說道。
“哈，比你打得好。”
我笑了笑，小聲說道。
“真敢說啊！決定了，去游戲廳一決勝負吧，我絕對會把你打到哭著哀求我的地步······”
——
學生時期的那些時光，現在想來還真是美好啊。
下午三點，我從鋪在地上的被窩中醒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穿過地上的啤酒瓶，走去衛生間洗了漱。
然后又回到了被窩中，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舉著平板看起了這季度的新番。
我并不是擅長讀書的類型，也不喜歡讀書，但因為不想高中畢業就去工作，所以勉強努努力去讀了所大學。
然而到了應該就職的時候······與人交流競爭，擺出一副動力滿滿的虛假姿態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
在拖延掉了整個大四之后，我畢了業，成為了一個無業游民。現在住在灰崎的公寓里。
一居室的公寓并不大，卻讓我感到很安心，本來想要出去兼職打工也遲遲沒有去，過著極其無用的米蟲生活。
“？”
陌生的號碼。我皺了皺眉，接了起來，一時間并沒有說話。
“喔，是灰崎君的女朋友嗎？真是的，都不帶過來給我們見見······”
電話那頭是一個輕浮的男子聲音。
灰崎在高中畢業后沒有繼續讀書。他在高中時期接觸過一些幫派的人，畢業了之后也投入了那個灰色的地帶。
說不擔心他是不可能的，而且最近回家的時候身上都帶著血······
只是我從十年前遇見灰崎的時候開始，就沒做出過阻止他、改變他的任何舉動，事到如今也不知道該怎么做了。我明明應該100%地接受他的，但我現在卻······
“灰崎君現在在金井病院的急救科。人是能活的，不過以后也沒用了，哈哈。”
“這次因為他造成這——么大的損失，但他卡里好像沒幾個錢啊，我先拿著好了。醫藥費你要出嗎？”
“啊，要是不想管的話現在就可以收拾東西走人了。呀咧，我對女人還真是溫柔呢。”
當我急匆匆趕到病院的時候，只看到病床上纏滿繃帶的灰崎。
“ Shi——zu——”
他用氣聲極其微弱地喊道。
錢。
作為無業游民的我輕輕握住了病床上灰崎的手，大腦一片空白。
我需要錢。
第169章
*灰崎if世界線（完）, 陰暗慎入
一百六十九
“······我對自己與他人交流的柔軟性和協調性很有自信！”
會議室里，面對著一整排表情嚴肅的面試官，我坐在椅子上僵硬地挺直了脊背,然后流暢地說出了不知道說過了多少遍的答案。
“是的，作為理學部出身，我對將在大學里學習到的數據分析能力實際應用到現實中的問題里，抱有強烈的熱情！”
“我非常認同貴公司利用IT技術支持業務變革的理念，希望能在這樣富有創新性的職場提升自己的能力！”
啊，為什么面試都要問一些【你為什么想要工作】的原因呢。
如果可以不工作的話，很多人都會選擇不工作吧。
但是不工作的話, 就沒有錢啊。
“今天的面試到此就結束了。我們會在一周內用郵件通知結果。”
“好的！十分感謝！”
在彎下腰鞠躬的時候，我盯著自己腳上的黑色低跟皮鞋,聽到了脊背的骨頭發出了很小的、“咔”的聲音。
——
走出公司, 外面竟然下雨了。
天色變得昏暗，細密的雨水悄無聲息地落下, 空氣也變得悶熱潮濕起來。畢竟是夏天啊。
距離我大學畢業，已經過去四個月了。
準備前往下一個面試的地點的時候，我看著靜音的手機上面的未接來電，動作停頓了一下。
良久，還是打了回去。
“······美羽姐？”
——“靜！真是的，都有兩周沒往家里打電話了, 我好擔心你啊。”
電話的那頭傳來了一個帶點埋怨的溫和聲音。
“抱歉。”
我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低聲說道。
“最近還在忙面試的事情，沒注意到時間。抱歉。”
“誒,你才畢業沒多久嘛,再多休息休息也可以哦～生活費還夠用嗎？”
“謝謝······我開始打工了，以后不需要給我生活費的。”
“嗚哇,怎么突然有種成長了的感覺。打工的地方怎么樣？辛苦嗎？”
電話那頭的美羽姐笑著感嘆道。
“我想象不出來靜打工的樣子啊，不如說工作的樣子也想象不出來。明明還是個小孩子嘛。”
······聽著那個有點失真的熟悉聲音，我在心里建造起來的防御似乎在緩慢地崩塌下沉。
有很多想說的話，但什么都說不出來。
“還好。”
我垂下眼，拿著電話低聲說道。
“只是打工而已。”
只是上學而已。只是面試而已。只是工作而已。
不善交際，又沒有一技之長，除了逼迫自己變成更符合這個社會的期待的樣子，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吧。
走著走著，我路過了一家播放著電視的店。
是排球國家隊的比賽重播。
我停下了腳步，視線短暫地落在了黑發的二傳手身上，又因為下一場面試的時間原因迅速離開了。
——
狹小的一居室公寓，窗簾半掩著，透過來的夜晚街道的光線顯得微弱而暗淡。
地上散落著便利店快餐的餐盒和漫畫雜志，空氣里彌漫著有些悶悶的陳舊氣息。
“我回來了。”
CD店的打工結束，我提著裝了特價食物的塑料袋，疲憊地推開了公寓的門。
“······”
沒有聽到應答。
我向室內看去，無聲地抿了抿唇，打開了燈。
灰發的男人靠坐在墻邊，雙眼無神地落在地上，不知道在同一個姿勢停留了多久。他的左腿打著石膏，右手纏著的繃帶掛在脖子上。
一個月的無法出門，讓他原本肌肉明顯的身體都顯得瘦削了些。
“今天有你喜歡的炸雞塊。”
我俯下身看著灰崎，輕聲說道。
“等會兒我有在便利店的打工，回來得可能比較晚。”
“······滾開。”
灰崎仰起頭看著我，咬著牙說道。
他原本無神的深灰色眼睛帶上了莫名的憤怒，像是鉛制品的光澤。
“你以為你這個樣子我會感動嗎？我才不需要。像你這種沒用的家伙，直接滾出東京滾回家吧。”
“啊，連行動都困難的家伙在說什么呢······有些時候真想把Wifi斷掉，門也鎖上，讓你一直都保持著無法行動的狀態就好了。”
我蹲了下來，托著臉頰，無奈地說道。
“這樣的話，你也多少能坦率地承認你需要我了吧。不是挺好的嗎，這種共依存的關系。”
“不應該是這樣的······”
灰崎低下頭，輕聲喃喃道。
狹小擁擠的公寓里，他猛地抬起頭看向我，似乎情緒變得有些暴躁，良久，卻只是低聲說道。
“你的生活，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喂喂，不要這么消沉啊。”
我無奈地說道。
“話說就算這次的事情沒有發生，我也不可能一直在這里寄居下去啊。要在這個社會上生存下去，多少還是要努點力的吧。”
“所以不要自責了。不如說之前的幾個月，謝謝你縱容我。”
“你現在也退出那個幫派了，接下來想做什么？啊，要我說你就是精力太旺盛了，如果有事情能消耗你的體力和注意力，也不至于總是打架····· ·”
然而我每說一句話，眼前灰發男人的眼神卻越發灰暗下去。
——
幸運的是，我終于在一家小型IT公司找到了一份普通的工作。
上司和同事中有不錯的正常人，也有無可救藥的家伙。有項目需要提交的時候會需要加班，但平常的工作量在可以承受的范圍內。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會路過之前打過工的CD店。
聽音樂最近變成了我排解壓力的主要方式之一。
CD店里，狹長的空間彌漫著爵士音樂，貨架上整齊地擺放著不知道在這里放了多少年的CD盒。客人并不多，總是讓人擔心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倒閉。 ”哼～哼哼～”
我穿著西服套裙，坐在CD店角落的地上，隨手在記事本上寫下了幾排記號。
“你作的曲子？”
店長冒了出來，嚇了我一跳。
“啊，只是突然想到的一點旋律。我怎么可能會那種復雜的技能。”
我想起了掃了幾眼的書，低聲說道。
“什么和弦，什么進行，完全搞不懂······”
“所以只是人聲的部分？不也挺好的嗎，你填個詞就可以唱了。”
店主輕描淡寫地說道，仿佛說的是件在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
“哪里有那么簡單······”
我小聲地說道。
然而店長隨口的話卻在我的腦海里莫名留下了清晰的記憶。
——
休息日。
“今天要出門嗎。”
我趴在被窩里，抬起頭懶洋洋地對廚房中的那個家伙說道。
“哈？不出。”
灰崎一手揣在褲兜里，一手用平底鍋煎雞蛋。明明不出門，他卻穿著背后有大片櫻樹刺繡的棒球服，全身都散發出不好惹的氣息。
如果仔細看的話，能察覺出他左腿和右腿的高度有些不太一樣，走起路來的時候也輕微地跛著。
雖然身體已經大致恢復，但灰崎變得很少出門了。一方面避免遇見認識的人再次起沖突，另一方面······大概是不想被看到自己身體現在的樣子。
吃早午飯的時候，我刷著手機想起了這件事，興致勃勃地向灰崎展示道。
“昨晚我本來想給你展示個東西的，但你醉了之后完全沒有反應啊，所以我錄了一個視頻。”
“啊，好像在油管上發出去了。糟糕，我喝醉的時候是會想要自我展示的嗎······”
是一個手機錄的豎屏視頻。
只有不到一分鐘的長度，開頭還因為手抖而有些不清晰。
畫面上，我還穿著白色襯衫與灰色西裝，頭上還頂著一個快餐的棕色紙袋，遮住了整個頭。一邊以醉酒之后有些搖晃的方式律動著身體，一邊唱起了歌。
【我們沒有彼此就活不下去吧
廚房里的你這樣說著
只用一罐啤酒就可以沉睡到天亮
你與藍色的東京】
聲音頹廢還帶著喝醉的人的破音，伴隨著頭上的紙袋被呼吸鼓動的簌簌響聲。
雖然只是個質量相當低的視頻，但這首曲子我還是挺滿意的，穿著上班西裝的覆面系感覺也不錯。這還是我第一次想出了旋律和歌詞。
“再生數500，還挺厲害的嘛。”
我抬起頭，興致勃勃地對灰崎說道。
“······嗯。”
然而灰崎專注地看著我，臉上的表情是少見的正色，低聲說道。
“為什么，要對我這種家伙在意到這個程度，我根本······” ”事到如今你還在說什么啊。”
我直視著那雙深灰色的眼睛，笑著說道。
“真要說的話，大概是從【在那個時間遇見了那樣的你】，之后也一起經歷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們之間已經沒必要說這種話了吧。”
“以后也一直在一起吧。”
然而聽到我如此積極的話，灰崎卻將頭埋進了雙臂之中，沉默不語。
——
兩年后，頻道【影子突擊者】達成了一百萬關注者。
我辭掉了原來的工作，一邊繼續學習作曲以及編曲，一邊開始以獨立音樂人的身份跟一些大公司合作，接連做出了幾首大熱的流行曲。
借著在小型IT公司工作過的經歷，我對老板的責任和管理方式多少有點了解。
下一步大概是自己開個音樂工作室，說不定還能擴展成娛樂公司······嗚哇，總感覺我的做事風格也被社畜生活影響了。
工作方面倒是沒有太多值得擔心的。
就算我偶爾會被人詬病曲風太流行大眾，但我本來也不是什么有品位的專業人士。我覺得好聽、大家覺得好聽就可以了吧，大概。
但是有一個人，最近我越來越擔心了。
“今天也不出門嗎。”
高層公寓的客廳，我穿上了西裝外套，輕聲問道。
灰發男人點了點頭，無聲地看著我走到玄關處，那雙深灰色的眼睛似乎沒有聚焦。
這兩年來，灰崎變得越來越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總是很快就會發呆走神。
不過偶爾也會突然好起來，變成以前那種桀驁不馴的樣子。那個時候他會欠揍卻鮮活地跟我聊天，我不在的話就會去健身，最近還喜歡上了打籃球，總之看上去完全正常。
但其余時間一直都待在家里，也不愿意去精神科或者看心理醫生······嘛，我總不會逼他做不想做的事情。
不如說這個樣子的關系，我完全不討厭。
“······早點回來。”
灰崎低頭看向我，輕聲說道。
“嗯！謝謝你一直等我。”
我轉身揮了揮手，無聲地彎了彎唇角。
“你能一直跟我在一起，我好高興。”
第170章
一百七十
期末考試結束之后, 我打算回家待一個周末。
夏日的陽光熾熱而明亮，將一切都籠罩在金色的光輝之中。從車站走到家的路上會路過一條進入豐水期的小河，湍急的水流打著旋兒地掠過石頭,在陽光下折射出清亮的光。
啊，好熱。
走到家門前，我在背包里翻找著鑰匙，卻因為東西都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而遲遲無法找到，最后無奈地直接按了門鈴。
“已經來······靜？！”
開門的是飛雄。他看著我，臉上一副震驚的樣子，顯得呆呆的。
“你不是說期末考試結束之后回來嗎？”
“喲。”
我打了個招呼,將有些重的背包放到玄關處，松了一口氣,無情地嘲笑道。
“我們已經考完放假了, 啊，忘了你是下周考試了。”
說到考試的事情, 飛雄皺了皺臉，那雙銳利的深色眼睛也變得低氣壓起來。
他的額發一如既往柔順地垂下來，穿了一件藍色的短袖和黑色的短褲，身材挺拔。
我記得這是高一時買的衣服，肩膀和胸前已經顯得有些緊了。這家伙到底是要長多高啊。
“是靜回來了嗎？”
小姨的聲音從廚房那邊傳來，帶著笑意。
“我做了檸檬水, 冰的, 要喝嗎？”
“要！”
聽到有冰鎮的飲料喝，我眼前一亮, 快步向廚房走去。
小姨的自制檸檬水里放了糖, 喝起來酸酸甜甜的，在冰過之后堪稱夏天里最棒的飲料。
“好喝······怎么做了這么多？”
我一口氣喝了半杯,看著桌上整整兩大壺的檸檬水，疑惑道。
“飛雄今天邀請了排球部的同學來家里學習，我就想著準備一些零食和飲料。”
小姨抬手拍了拍我的頭，感嘆道。
“畢竟幫飛雄補習也不容易，尤其是山口君和仁花醬，真是辛苦了······”
“啊，學習會嗎。”
我回想了一下，記起來了山口是那個綠色頭發的雀斑少年，仁花是那個很可愛的小個子經理。
“只需要全科及格，就不會影響暑期的訓練！”
飛雄正色道，身后似乎升起了熊熊的烈火，還真是熱血啊。
烏野今年在IH預選賽上敗給了伊達工業，沒能進軍全國。
飛雄在告訴我這件事的那個下午，電話里他的聲音有些不甘心，更多的卻是冷靜。
他說因為離開的前輩比較多，又進來了一些潛力不錯的高一生，現在的烏野處于互相磨合的階段。在這次IH預選賽中他們獲得了不錯的進度，目標是在春高卷土重來。
完全不需要安慰啊，這家伙······我在聽到他冷靜的分析和堅定的宣言時，心里也不自覺平靜了下來。
“差不多是時間了，我去機場接美羽。”
小姨看了一眼客廳墻上的鐘，笑著說道。
“晚上吃什么，你們想一下吧。那我先走了。”
“好——”
我拉長了聲音，心情輕松地說道。
——
學習會約定的時間是在半個小時后。飛雄說他的房間塞不下這么多人，所以準備在客廳里學習。
他盤腿坐在木質地板上，一手托著臉頰，另一只手在習題冊上遲疑地寫著些什么。
我坐在沙發上，越過他的肩膀看向他的字跡，解釋道。
“啊，這里是【 If I were you ， I would not do that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那么做。是虛擬語氣，所以選的是were 。”
“什么？不是選am嗎。”
飛雄僵硬了一下，隨即喃喃道。
“ I am Kageyama Tobio. I like playing volleyball······”
“喔，自我介紹倒是很熟練嘛。”
“你的英語聽起來又變好了。”
飛雄轉頭看向我，認真地說道。
“前段時間在配信里還跟外國人交流了吧，果然好厲害。”
啊，飛雄明明看上去是高傲的樣子，越長大臉還變得越冷淡了，但還是看到一點別人的優點就會超級直率地夸獎啊。
“我的頭，為什么，好像英語進去了一下子就會跑掉······”
飛雄抱著腦袋，皺著臉露出了困擾的黑臉表情。
“配信也只是游戲相關的內容，普通的交流我就完全不行了。”
我趴在沙發上，看著抱頭的飛雄，無聲地笑了笑。
“記排球戰術相關的英語短語的時候，你不也是超級快嗎。”
“啊，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的時候，大腦也很開心吧，所以會變得更聰明一點。”
“你現在在做的事情，你很喜歡嗎？”
飛雄突然抬起頭，那雙銳利的眼睛專注地看向我，問道。
他的眼神太認真了，我不自覺地頓了一下，然后確信地說道。
“嗯，喜歡。”
“這樣啊。”
飛雄轉過了身，似乎松了一口氣，小聲說道。
“太好了。”
“誒，你是在擔心我嗎。”
我趴在沙發上，將頭放在交疊的手臂上，抬眼看著飛雄的側臉，輕笑著說道。
“因為你一直很忙，所以會擔心。”
飛雄的視線落在茶幾上的習題冊上，平靜地說道。
“而且不直接問你的話，你就不會說。這一點我已經了解了。”
“啊，雖然問了也不一定會說。”
“······不要在這里分析我扭曲的性格啊。我會感到羞恥的。”
我無奈地說道。
就在這時，門鈴突然響了。
我還在猶豫要打招呼還是上樓，飛雄就已經走去打開了門。
“打擾了！影山同學！”
金色頭發在側面扎了一個小辮子的可愛女生欠了欠身，大聲說道。
“喲，影山。”
橘色頭發的小個子露出了一個燦爛爽朗的笑容，說道。
“先進來吧。月島和山口他們還沒到。”
飛雄點了點頭，說道。
“說誰不準時啊。這不是到了嗎。”
身高高挑的金色超短發少年推了推眼鏡，冷淡地說道。
“大家！今天努力復習，全員通過吧！”
綠色頭發的雀斑少年面色看上去格外凝重地說道。
這就是烏野排球部的高二年級啊，感覺關系超級好。
我將玻璃杯從櫥柜里拿了出來，心想。
“影山的妹妹，好久不見！”
剛走到客廳的日向翔陽看到了我，興奮揮了揮手，說道。
“日向君，好久不見。”
啊，感覺被太陽直射了······我瞇了瞇眼，將杯子放在了茶幾上，打招呼道。
“水和飲料都放在這里了，還有零食。請便。”
“好帥氣······”
山口同學小聲地感嘆了一句。
“是、是！”
仁花有些拘謹地說道。
“啊，說起來谷地同學你說過的吧，在看動漫的時候發現片頭曲是【Tezasuto】的曲子。”
飛雄好像突然想起來了這件事，隨口說道。
“真的嗎。”
我眼前一亮，稍微靠近了些，低頭看向她，認真地問道。
“可以問一下，你最開始聽到的感想嗎？”
畢竟我自己聽了太多遍，在看到動漫時已經沒有初見的新鮮感了，網上的評論也多少有些距離，我對普通地聽到了片頭曲的觀眾的反應相當感興趣。
“那個······”
谷地仁花抬起頭，眼神似乎有些慌亂，然后大聲說道。
“很好聽！”
“謝謝。”
我點了點頭，繼續等待她說下去，但是等了幾秒還沒有聽到她開口，只是臉色有點緊張。
“啊，抱歉。嚇到你了嗎。”
也是，突然抓著別人詢問感想什么的。我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小袋糖果，有些遲疑地遞給了她。
“這個很好吃。給你。”
不管發生了什么，總之甜食感覺在各種情況下都很有用。
“唔，謝謝······”
谷地仁花不好意思地接過了糖果，害羞地撓了撓臉。
果然很可愛啊。我垂眼看著她，也無聲地彎了彎唇角。
短暫的寒暄之后，我打算上樓待著，不打擾這群還要考試的可憐人。
在走上樓梯的時候，我隱約聽見了身后月島同學的聲音。
“有一秒我還以為要對經理出手了······”
“阿月！”
是山口同學小聲的聲音。
伴隨著飛雄的【嗯？你在說什么】，谷地仁花慌張的解釋聲，還有日向翔陽總之就是很爽朗的笑聲。
啊，關系真好啊，飛雄的同伴們。
我略帶些欣慰地想到。
不僅一起參加運動社團，還一起學習，簡直就是互相幫助共同進步的范本啊。學習會，要是能進展順利就好了。
——
現在想起我關于這次學習會的祝福，簡直就像個標準的flag 。
“······發生什么了？”
我打了兩局游戲，下樓接水喝，看到客廳中的一幕，愣了一下。
根據我對這五人的印象，我本來覺得谷地同學和山口同學是性格最溫和的。
“影——山——”
此刻山口同學站在茶幾旁，一只手拿著尺子，輕輕拍了拍另一只手的手心。那張總是看上去很友好的帶著雀斑的臉微笑著，整個人的氣場卻好像黑掉了。
“這道題就是剛剛那道練習題，一模一樣！”
“連做錯的方式都跟剛才一樣啊。反而有點厲害了。”
月島同學坐在地板上，懶洋洋地靠著沙發，看著手上的本子，評價道。
“日向君！影山君！”
谷地同學雙手撐在茶幾上，看向已經處于被擊沉狀態的飛雄和日向，可愛的臉上露出了如同即將要上戰場的戰士一般的神情。
“不能在這里放棄啊！還能繼續戰斗的吧！”
“戰斗······”
日向翔陽的雙眼已經陷入了一片空白，臉頰壓在桌子上，呆呆地說道。
“因為一旦放棄了，比賽就結束了？”
我沒忍住說出了這句名臺詞，走到飛雄的身后，看了一眼他在寫什么。
“說起來，影山妹妹也是高二年級的吧。”
山口同學看向我，似乎找到了一絲希望，問道。
“我們在補習關于古文的知識點······”
“嗯？這道題飛雄選錯了嗎？”
我看著手上的選擇題，不確定地喃喃道。古文是我最不擅長的學科啊。
“救我。”
飛雄向后無力地靠在了我的腿上，語氣虛弱地低聲說道。
面對山口同學再度失去希望的眼神，我抬頭看向他，回想起了小姨臨走前說的話，真心實意地說道。
“啊，那個······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