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雨一直持續到后半夜,人們三三兩兩散去,有的直接開車回家,有的就鉆進帳篷或后車廂睡覺。
跑車就這點不好,睡不舒服。
不知道陳大少爺是不是良心發現,下山的路開得慢多了,前面有幾輛車一同下山,有幾次超車的機會都沒有超,就慢悠悠在后面跟著。
走到一個岔路口,一邊是大道朝天的瀝青路,一邊是窄小的水泥路。江蘭溪反應過來時,陳大少爺已經右打方向盤,拐上了那條水泥路。
路有點坑洼,小蟲飛來晃去,蛐蛐聲啾啾吱吱,一聲短,一聲長。他問陳何良:“不回去嗎?”
他記得剛才陳何良說不看流星就去別的地,以為還有第二場活動。
陳何良單手握方向盤,另一只手掩嘴打了個哈欠,說:“太晚了,我小叔山下有棟別墅,我們去那兒睡。”
“大半夜打擾人家不好吧。”江蘭溪慢吞吞道。
“沒事,那房子空著,沒人住。”
“......”
那睡一覺也好。已經凌晨兩點,如果回市區,陳何良送完他再回家太陽都該出來了。
車子駛進一個叫鄉溝的地方,道路兩旁是聯排房屋,這個點兒住戶都睡下了,只有路燈照著的地方是亮的。車轱轆壓過石子路,有狗叫了一聲,緊接著四鄰八鄉犬吠聲連成一片。
陳何良打開車窗,吹了聲長長的口哨,狗叫聲隨之小了很多。
江蘭溪問他:“你還會訓狗呀?”
陳何良嗯了一聲,“我家有一條德牧,軍犬退役的,領養之前跟人學過一點。”
江蘭溪就想到陳何良朋友圈里的那條膘肥體壯的大狗。
拐了七八條巷子,車子停在一處獨門獨棟的三層歐式小樓前。小樓燈火通明,黑黢黢的夜里堪比指明燈。
怎么也不像是沒人住。
“我小叔在這里包了一片地,這邊空氣好,工作不忙他就來住幾天。”陳何良從旁邊信箱摸出一把鑰匙。
江蘭溪將信將疑跟他走進去。
屋子空蕩蕩的,白色的地板磚干凈到反光,幾乎沒有人生活過的痕跡。陳何良遞過來一瓶礦泉水,像是隨口一問:“要不要沖個澡?我讓管家提前換了洗浴用品和睡袍。”
“提前”兩個字很傳神,讓人無端聯想陳何良帶他來這里是不是有預謀的。
這一晚上,先出熱汗再出冷汗,衣服上汗漬反復被風干,江蘭溪抗拒不了洗澡的誘惑。
很快洗完出來,正打算問陳何良今晚睡哪間臥室,好巧不巧,不知道哪里傳來一陣火花聲,然后天花板吊燈搖晃了一圈,“啪”一聲,燈全滅了。
蘭溪嚇得差點心臟驟停。
山腳下,小山村,黑暗的別墅,像極了鬼屋。
他叫了幾聲,沒有人應,空曠的夜里只有他孤獨的呼喊,更瘆人了。
陳何良不知道去了哪里。要不是和這個人還算知根知底,江蘭溪都懷疑陳何良把他騙到這里偷器官了。
他摸到手機,打開手電筒,有了一絲光。
沒進浴室前他好像看見陳何良拿了條浴巾往樓上去了,于是大著膽子,舉著手機,踏上前往二樓的樓梯。
二樓只有一間浴室,江蘭溪走到門口敲敲門,沒人應,直接擰開門把手。
室內潮熱一片,花灑熱水還在往外噴,手機照了一圈,一無所獲。
蘭溪轉身離開打算搜查下一間房時,浴室角落的洗衣機后面有人叫他名字。
那聲音像小貓撓門般輕微,但凡不是在空曠安靜的環境,根本不可能被注意到。
江蘭溪頓住腳步,“陳何良,是你嗎?”
沒有人回答。
江蘭溪舉著手機往前一步,燈光照在洗衣機后面的空隙里,從上往下看,一只濕漉漉的腦袋一動不動,露出來的后背像一把弓,繃緊了弦。
江蘭溪愣了一下。陳何良身體強壯,看上去活力十足,做什么事都所向披靡,怎會露出如此狼狽不堪的一面。“陳何良,你怎么了?要不要叫醫生?”他焦急地問。
有光照在身上,陳何良抬起頭,露出一張蒼白的臉,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水珠,分不清是汗還是洗澡水。他手里緊緊攥著脖子上的藍寶石,銀鏈子牢牢勒進后脖頸。
江蘭溪真怕他會把脖子勒斷。
好像有一種病叫幽閉恐懼癥,或者黑暗恐懼癥,江蘭溪不知道陳何良是不是這種情況,又問了一遍,“我帶你去醫院......”
話音未落,手被牢牢攥住。陳何良的手涼得可怕,汗珠砸到地板上,聲音斷斷續續的,“手電筒開亮.....扶我去臥室......”
“好好好,你別急。”
江蘭溪在毛巾架上找到陳何良的手機一并打開手電。兩個手電筒的光,浴室徹底亮了起來。
他把亮著的手機塞到陳何良手里,扶著陳何良起身,扯過一條浴巾給陳何良擦身子。
陳何良的腰腹很勻稱,手指通過浴巾觸摸到結實的肌肉,緊實有力量,野勁兒中透著勾人的欲。偏巧陳何良一動不動,聽話得像洋娃娃般任人擺布,這就讓他增添了幾分乖巧氣質,好像不管江蘭溪做什么他都不會反抗。
這樣的陳何良讓人腿軟,手電筒往下顫了一下,他看清了陳何良的全貌。
……第一反應是震撼,令他咋舌的,絕對不是亞洲男人該有的尺寸。
眼神總是控制不住地瞟過去,江蘭溪覺得自己有點不正常,匆忙把浴巾拋到一邊,手忙腳亂給陳何良套一件干爽的睡袍,幾乎是閉著眼睛拖陳何良去臥室。
……他好像有點理解葉辰為什么會念念不忘了。
陳何良好重,整個身子幾乎壓在他瘦弱的肩膀,江蘭溪強撐一口氣把人扶到床上,幾乎快虛脫。
兩個手機足以照亮一間臥室,陳何良臉色好了一些,唇色還是有些白,額角密密麻麻全是冷汗,幾乎很費力才能說出完整的話:“床頭柜……小夜燈。”
江蘭溪拉開床頭柜,小夜燈打開,暖黃的光讓臥室看上去溫馨很多。
“我下樓去看看是不是跳閘,你一個人可以嗎?”
“快點...回來。”他嘴唇一直在哆嗦。
江蘭溪幾乎飛快跑下樓,在黑暗的客廳平緩下身體的異樣,才去找電閘開關。試了幾下,燈不亮,看樣子是短路。
他又跑回樓上,陳何良仍保持他離開時的姿勢,渾身肌肉僵硬,盯著小夜燈一眨不眨。一見他進來,那雙眼睛立刻看向他,可憐巴巴的,似乎在詢問怎么走了那么久。
在那雙眼神下,江蘭溪平白升起一種負罪感,好像辜負陳何良的期待是一件十惡不赦的事。
好在小夜燈是電池的,一時半會兒不會滅。他把小夜燈放在陳何良手心里,說:“電閘壞了,只有這個可以嗎?”
“暗。”陳何良吐出一個字。
暗也沒辦法呀,沒有電,手機亮著手電筒很快就會停機。
去外面找酒店?陳何良渾身虛汗開不了車,他又沒開過山路,來時的路又陡又窄,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上去。
“我看著你睡,你睡著了我再去睡,行嗎?”江蘭溪無奈之下提議道。
陳何良喉結滾動,又擠出一個字,“冷。”
身體很應景地打了個冷顫。
江蘭溪摸了摸陳何良的手臂,才一會兒功夫,又沁出一層細細的汗,涼涼的。
他有點不放心,干脆自暴自棄道:“那我陪你睡?”
昏暗燈光下,少年嘴角微微揚了下,像被大人準許吃糖的小孩,“那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