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沒再說什么,只是沉默地跟摩拉克斯看著夜晚的海面。
他會安慰孕產(chǎn)婦和他們的家屬,但面對摩拉克斯這樣的存在,好像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而且,摩拉克斯什么話都沒說,不出聲才是最好的選擇。
溯心底那一絲同情心漸漸散去,甚至有些無聊。
這個時候,兩人之間的度他拿捏得相當好,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怎么不給自己惹麻煩,他一清二楚。
摩拉克斯同樣如此。
甚至于,他把人帶來這邊,不過是因為要跟溯說明這個事實,只不過被溯自己猜到,并不需要他把這件事言之于口。
不知過了多久,摩拉克斯說了聲:“走吧。”
溯應聲:“我自己回醫(yī)館就好。”
邁開的腳步停下,摩拉克斯點頭,最終目送他離開。
溯對銅雀繼續(xù)跟他學習這件事并不意外,摩拉克斯讓銅雀跟他學習本就打著一箭雙雕的主意,現(xiàn)在不過是結(jié)果差了些,繼續(xù)學習對璃月沒什么壞處。
就是銅雀這家伙,作為學生倒是好學生,但他總感覺好像有點不對勁。
他太過于‘學生’了些。
銅雀聽著他的話,莫名:“好學生還不好嗎?”
溯眨眨眼:“好,當然好。能把所學的知識傳遞下去,對璃月來說就是好事。”
銅雀若有所思:“溯是覺得,對自己的好處少了?”
溯聳肩:“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
相處這段時間,銅雀還是了解溯的,聽到他這話語,這語氣,約莫知曉他心情并不好。
銅雀放下筆,謹慎地,并未給出承諾,而是詢問。
“溯有什么需要嗎?”說完他補充:“聽診器的材料應達還在尋找,她還未歸來,不過你應該相信她,以她的能力一定能給你找到。”
溯擺擺手:“不是這個,就是覺得有些心煩。”
銅雀啞然,最后給溯倒了杯茶水:“菊花茶,清熱降火。”
溯倒是毫不客氣一口喝完,菊花茶太過于常見,以至于他自己這么一口悶也沒什么牛嚼牡丹的愧疚感。
銅雀彎了彎嘴角:“看來是真的心煩。太熱了?”
溯聳肩:“沒,只是看你就好像看到一個為了學習而學習的普通學生,而且還是被家里大家長壓著學不喜歡的專業(yè)的那種。”
銅雀大概聽懂了,坦言:“與你已經(jīng)能控制自己的殺戮欲望不同,雖然我戰(zhàn)力不強,但比起學這些,我還是更喜歡戰(zhàn)場殺敵。這,也許就是夜叉的天性。”
溯微微瞇起眼:“所以,你確實不情愿?”
銅雀卻是搖頭:“我正如帝君所言,我和璃月所簽下的契約并沒有具體到以什么樣的身份,什么樣的職業(yè)去守護璃月。不論是戰(zhàn)場上的夜叉還是后勤里的夜叉,只要我所做之事是為了璃月,那就是在履行契約。”
“坦白來說,剛開始接下帝君給的這個任務的時候略微惶恐,但事情已成定局,我自然不會退縮,會努力學習,不辜負帝君的期望。”
溯雙手抱胸,臉上沒有笑容,表情平靜,氣息卻不怎么平穩(wěn)。
銅雀被他看得心里發(fā)毛:“怎,怎么了?”
溯語氣竟是略微冷淡:“今天你自己學,我有事要去找你們帝君。”
銅雀片刻茫然,卻也很快反應過來,臉色微變。
“我沒有不滿帝君的安排!”
溯搖頭:“我知道,如果你真的排斥不可能學得那么快。”
他站了起來:“你在這里好好呆著,該吃飯吃飯,如果白大夫帶你去產(chǎn)檢就跟著一起去,作為初學者,哪怕是跟個普通穩(wěn)婆你也能學到東西。”
銅雀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么挽留溯的話來。
他好似猜到溯要去找帝君說什么,卻又覺得那只是他自己的猜測。
這是溯第一次來摩拉克斯辦公的地方。
他的臉不是通行證,不過因為身份特殊,倒是得到一個通報的機會。
以為出了什么大事的摩拉克斯親自出來接人,看到溯倚在墻邊,一臉不虞。
他走了過去:“溯先生。”
溯難得等人來到跟前才發(fā)現(xiàn)。
抬頭看了摩拉克斯一眼:“找個不被人打擾的地方說。”
摩拉克斯點頭:“跟我來。”
摩拉克斯辦公的地方很大,不僅僅有辦公桌,還有地方泡茶喝茶。
溯被引導坐下,摩拉克斯伸手,親自給他泡茶。
捧著茶杯,溯多看了摩拉克斯幾眼,昨天他臉上露出的那么一絲情緒現(xiàn)在已經(jīng)消失無蹤。
摩拉克斯:“溯先生專門過來,可是為了法術(shù)的事?”
溯微頓,他倒是把這事給忘了。
搖頭,他說:“不,是為了其他事。”
來到路上溯已經(jīng)組織好語言:“我想讓你再安排個人,跟銅雀一起學習。我教的速度快一些,你們璃月能掌握的知識點也就多一些。”
微頓,溯補充:“要一個喜歡小孩的。”
摩拉克斯眉頭輕蹙,不過很快點頭:“可以。”
溯好奇:“不問問為什么?”
摩拉克斯搖頭:“我說過,你有什么要求盡管提,我們會盡量配合。”
這般回答,倒是讓給溯升起不一樣的感覺。
不過,好似也因為這般回答,讓他原本還有點唾棄他那為璃月著想的心思消失。
不過是順手的事。
摩拉克斯的速度很快,當天下午就有人來醫(yī)館‘報到’。
銅雀看到留云借風的時候差點跳起來。
推推眼鏡,留云借風看了銅雀一眼,視線落在溯身上。
“閑云。”這是自我介紹,而且只是一個化名。
溯頷首:“坐。”
閑云走了過去,在溯指定的位置上坐下。
銅雀忍不住出聲:“這是怎么回事?”
閑云睨了他一眼:“帝君讓我過來一起學習。”
銅雀猛地看向溯,早上溯出去的時候他心就七上八下的,現(xiàn)在看來溯果然是去告狀。
溯倒是面不改色:“我跟你們帝君說,我們兩都是男性,有些事不怎么方便。白大夫又有自己的要事,不能一直跟著,所以才另外找了一位女性一起幫忙。”
閑云一聽,眼鏡下的眼睛微微瞇起,卻沒拆穿。
之所以是她過來可不是因為她是女的,而是帝君召集他們商議后用抽簽決定,也就是她自己抽到的。
她甚至能肯定在自己到來之前,溯根本不知道是來的人是男是女。
謊言張口就來,倒是讓閑云對他的印象有了變動。
溯沒等他們發(fā)表意見,繼續(xù)說:“不過那部分的知識我會同時教導你們二人,不論我說什么都不要害羞,更不要惱怒。有些事平日里需要避諱,但在人命面前,那些都需要拋之腦后。”
閑云揚了揚下巴:“自然。”
銅雀略微松口氣:“好。”
如今答應得多快,之后學得就有多糾結(jié)。
溯早就知曉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再三重復,提醒,只不過后期把精力主要放在閑云身上,懶得管漲紅了臉不知道聽進去多少的銅雀。
閑云分心感嘆還好是自己,要是那幾個三五大粗的家伙現(xiàn)在指不定已經(jīng)掀桌了。
不過這分心沒有影響她記下溯說的話,如果用溯的角度來評價,閑云是聰明的學生。
就這么學了兩天,閑云迎來了第一次‘實踐’的機會。
溯差人去請摩拉克斯,這讓閑云有些不滿。
“你是在質(zhì)疑自己的能力還是在質(zhì)疑我的能力?”
她可是聽說了,銅雀跟他學習后第一次參與,有帝君的旁觀,為的正是以防萬一。
溯面不改色:“我對我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不過銅雀有的待遇你也應該經(jīng)歷,否則對你們來說不公平。”
閑云:...這怎么還扯上公平了?雖說不滿,但閑云沒有出手阻止。
左右不是什么大事,她更是有幫過別人生產(chǎn)的經(jīng)歷,不會出現(xiàn)失誤讓她在帝君面前丟臉。
對于溯差人來請,摩拉克斯略微詫異。
他倒是知曉溯不會無緣無故做這種事,直接放下手頭上的事就跟了過去。
到達地方的時候詢問了站在外邊的產(chǎn)婦家屬,得到首肯后才進去。
里邊已經(jīng)開始忙碌,比上次快很多,根本需要過多等待。
閑云就在產(chǎn)婦身邊安撫產(chǎn)婦,還指揮著產(chǎn)婦使勁。
仔細辨別就能知道閑云并非沒有規(guī)律地指揮,看來對這塊確實懂不少。
當然,也有可能是溯教了很多。
銅雀也在幫忙,甚至還親自給產(chǎn)婦喂東西,以免她沒了力氣。
摩拉克斯走到溯‘無所事事’的溯身邊,小聲詢問:“找我來是何意?”
溯揚了揚下巴:“先看著,看只有你能看到的東西。”
摩拉克斯瞬間懂了,這是讓他看新生之息。
溯小聲:“為了防止因為條件不同出現(xiàn)意外,我也插了手。不過是否是我猜想的那樣,得看看那東西會不會出現(xiàn)后附著在誰身上。”
摩拉克斯沉默半晌:“你并未跟我說過你的計劃。”
溯嗯了一聲,輕描淡寫:“現(xiàn)在不是知道了嗎?”
雖說跟銅雀那般完全不知曉不同,現(xiàn)在還是給了摩拉克斯一個希望,興許這個希望終究也會如同泡沫一般一戳就破。
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新生之息他看不到,整個璃月只有摩拉克斯和馬科修斯能看到。
他總不能去把廚房做飯或者山林里找食材的馬科修斯揪出來幫忙,讓新生之息這件事再多一個知情人。
只要他表現(xiàn)得不甚在意,希望的存在足夠短暫,這個期望應該不會在摩拉克斯心中駐扎成長。
在還是幼苗的時候失去,應該就不會過于失望吧。
摩拉克斯沉默著,沒吭聲。
就是這么一瞬間,不過是那么幾句的交談,哪怕溯并未把情緒表達,摩拉克斯還是能猜到他隱藏的用意。
這讓摩拉克斯不由得反思前兩天他的情緒是否過于激動,以至于這位并沒有加入璃月,對自己的印象不壞但應當也好不到哪里去的夜叉竟是擔憂起自己。
他想起當時的自己并沒有過多的言語,甚至也想起自己的臉上沒有表現(xiàn)出對銅雀身上沒能聚集新生之息的失望。
最多,不過是情緒上有些變動,以至于他沒來得及說明情況,反而讓溯自己猜到真相。
視線悄然落在一旁佯裝嚴肅的夜叉身上。
摩拉克斯啞然。
正是因為什么都沒說,才讓他擔心了?
這位嘴里嚷嚷著不加入的夜叉,用行動與態(tài)度排斥他們的說服,哪怕應達都沒法得到好臉色,好似心如堅石。
卻不曾想,他極力隱藏的情緒被一眼看穿,甚至另有計劃的時候遮遮掩掩,不讓他提前抱有希望。
此時的摩拉克斯堅信,如果溯能看到新生之息,他不會讓自己知道這個計劃的任何消息。
等一切塵埃落定,有了理想的結(jié)果他知道的也只是最終的結(jié)果,不會知曉他實驗多少次,付出多少辛苦。
習慣武力征服的魔神磕磕絆絆地學會用細膩的計劃保護眷屬和子民,現(xiàn)在卻被非眷屬和非子民用細膩的計劃保護著。
摩拉克斯心底微顫,難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