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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3章

    摩拉克斯沒說什么,視線從他身上收回。

    溯心底嘖了一聲,總覺得摩拉克斯這家伙好像情緒不穩定,舉止偶爾莫名其妙。

    剛剛他語氣雖然平靜,情感沒什么起伏,但那只是不讓他抱太大希望,要表達的意思卻是明確的。

    現在銅雀和閑云才是更重要的,怎么沒看他們,反而看他?

    嬰孩的啼哭聲喚回溯的神緒,只見閑云抱著剛出生的嬰兒遞給銅雀,銅雀立馬接過,拿去清理。

    溯看向摩拉克斯,只見他睫毛輕顫,最后垂下眼。

    溯心底一沉,猜到結果應當不盡人意。

    最終,還是讓他失望了。

    溯沉默地上前,跟產婦和產婦家屬交代注意事項,之后又跟銅雀和閑云說了聲,最后跟著摩拉克斯一起離開。

    摩拉克斯的沉默讓溯頻頻側目,好在他雖然陷入不明深思,但依舊記得給他們二人身上布置讓人忽略他們的法術。

    依舊是沉默地走著,這次因為距離太遠,倒是沒到碼頭,摩拉克斯忽而停下。

    溯自然也跟著停下,等待摩拉克斯的言語。

    摩拉克斯:“你之前的計劃,是什么。”

    溯:“只是一個有些異想天開的猜測,既然結果不如意,那就不用說了。”

    摩拉克斯卻道:“也不算沒有收獲。”

    這話讓溯飛快看向他。

    摩拉克斯:“銅雀身上依舊沒有新生之息,但留云借風身上有。”

    “很少,比沒入你身體里的少了將近一半,但確實存在。”

    溯有些不敢置信,然而他臉上很快就展現笑容:“所以,我的猜測是對的。”

    摩拉克斯看了他一眼:“我想,你的猜測,應當是與小孩有關。你跟我要人的時候特意提了一句要喜歡小孩的,這應該就是重點。”

    溯略微有些得意:“只是偶然間發現銅雀雖然是一位好學生,我所教導的東西他學得也很賣力,但那些并不是他自己喜歡的東西。銅雀說,他戰斗力雖然不強,但他還是更喜歡上陣殺敵。興許這有夜叉天性的影響,但毫無疑問,他只是把跟我學習這件事當成你布置下來的不得不完成的任務。”

    “原來如此。”摩拉克斯若有所思:“銅雀并不愚笨,相反,他很聰明。想來在我說出那樣的話之后,他定然以為是因為我不再強求你留在璃月,所以才讓另外一位夜叉跟你學習。而他自認為戰斗力不如已應達,其他夜叉與你關系一般,總總因數結合,還是他更適合成為你的學生。”

    因為,時間不夠了,真的沒有時間再從戰場上把其他夜叉叫回來與溯磨合,跟溯學習知識。

    目前呆在璃月港,戰斗力是夜叉中最弱的他,是最好的選擇。

    至少銅雀是這么想的。

    摩拉克斯語氣不懂是否蘊含其他復雜情感,只聽他說:“本意是為了讓他試試能否獲取新生之息,卻是因為不想讓這件事擺在明面上,陰差陽錯之下,竟是讓他產生那樣的想法。”

    他說:“是我的失誤。”

    這種承認錯誤的方式,當時讓溯不由得多看他兩眼。

    摩拉克斯注意到他的神態,表情略微松動:“錯了就認,世間常理皆是如此。”

    溯卻是搖頭:“死不認錯的,可大有人在。”

    摩拉克斯并不否認那種情況。

    摩拉克斯:“所以,是因為銅雀不喜歡小孩,才沒有新生之息到他身上?”

    溯沉吟一聲:“首先聲明,都是我的推斷,是對是錯我不能保證。我覺得銅雀只是把這件事當成你交代給他的任務,他確實會很好地完成,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夜叉本身那殺戮的性子,對新生兒和產婦的感情其實很平淡。也許在他看來,那兩條生命并沒有你布置的任務重要。注意,我說的任務本身,也就是從我這里學會怎么接生這件事。”

    溯說:“但我不同,身為醫者,以患者為先。在我看來產婦的安全高于一切,我內心期待新生兒平安降臨,期待產婦安康。穩婆雖然被金錢請來的,但她在意的主體是產婦和孩子,不論她對產婦和孩子是否有憐憫之心,她都知曉產婦和孩子才是她能獲取摩拉的主體,所以她對產婦和孩子有真情實感。”

    “閑云喜歡小孩,這點一眼就能看出來。而對于產婦,她也有同理心,會心疼。”

    “白大夫更不用說,身為醫者,她的醫德比我還要高。”

    “所以,這就是我們跟銅雀的區別。”

    不論最終的目的是什么,他們在意的是產婦和孩童本身。

    然而因為夜叉本性,銅雀在意的不是人的性命,而是知識。

    其他人可能不了解,但身為夜叉,依舊有醫德,卻也真切明白自己已經變得惡劣的溯卻是真切感受著那種涼薄。

    夜叉為戰斗而生,曾經的他們為夢之魔神戰斗,現在的銅雀為摩拉克斯的任務努力。

    唯有他,跳出了任務桎梏,哪怕涼薄已經刻入身心,醫德卻也在蘇醒。

    溯說:“我覺得,這件事不應該再隱瞞。我的直覺告訴我,如果銅雀沒法做出與夜叉本性相悖的改變,新生之息將會繞道,不會附著與他身上。”

    摩拉克斯提出合理質疑:“當年,我見到你身上的新生之息的時候,你依舊是夢之魔神坐下的夜叉。”

    言外之意,當時的溯還不是現在的溯,是夜叉火,還有夜叉的本性,但新生之息依舊纏繞于他身上。

    他的假設不一定是成立。

    溯倒是沒因為他的質疑生氣,而是思考了片刻,才開口。

    “摩拉克斯大人是否聽說過夜叉詛咒的傳言?”

    微頓,摩拉克斯很快猜到他的意思:“夜叉詛咒,是為了瀕死的人類能活下去而創造出來的詛咒。”

    溯點頭:“是的。這是夢之魔神給予她的子民的愛,說是夜叉詛咒,其實本意應當是對人類夜叉的祝福。”

    溯又說:“最開始,人類夜叉并不會陷入殺戮。癲狂殺戮的開端,是夜叉詛咒真相被知曉,是人類夜叉道德觀念的崩塌,是迫無無奈之下,對人類夜叉進行的奴役。”

    溯道:“然而不論是前期還是后期,不上戰場的時候,夢之魔神不會對人類夜叉進行操控。而戰場之下,大多人類夜叉會恢復人類的本性,這也是當年我為什么能進入璃月給非夢之魔神子民進行剖宮產的原因。”

    摩拉克斯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溯:“也許不僅僅要跟銅雀交談,應達,魈,等幾位夜叉,他們如果想要憑借新生之息對抗體內的魔神之力,也許都得做出一些本性上的改變。”

    璃月的夜叉愛璃月的子民嗎?

    這個問題還真沒法給出答案。

    他們的恩人是摩拉克斯,契約的任務是保護璃月,由恩情和契約糅雜的情感,是否是愛還真說不準。

    興許,他們自己也從未想過這件事,心底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摩拉克斯應了聲:“我會去做。”

    這是答應下來了,溯松口氣。

    好歹這兩天沒白忙活。

    摩拉克斯怎么跟銅雀說的溯并不清楚,第二天早上摩拉克斯帶來的消息是,銅雀去了前線。

    溯很是意外,看著給自己探查新生之息的魔神,一時間竟是沒能反應過來。

    摩拉克斯:“那是銅雀的意愿,我無權干涉。”

    溯張了張嘴,最后卻是沒能說什么。

    摩拉克斯又道:“魈,伐難,彌怒和浮舍將會在不久之后歸來,一同商議這件事。至于誰會留下來,不得而知。銅雀不在的這段時間依舊要勞煩溯先生教導留云借風。”

    最終,溯嗯了聲,應了下來。

    教導一個和教導兩個沒什么區別,只要知識傳遞下去,只要他編寫的冊子留下,慢慢研究,總會有結果。

    應達是第三天的時候回來,溯帶著她還有白大夫一起制作聽診器。

    閑云對這東西應該挺好奇,不過沒有上手,臉上的表情也沒過多表示,但卻在一旁觀望。

    溯覺得有些好笑,教導的聲音卻是提高了不少,保證閑云能聽清。

    聽診器的制作不難,很快他備用的和原本給銅雀的那副就做好了。

    溯把那副給了閑云:“原本是給銅雀的,現在給你更適合。”

    閑云盯著手中的東西,好似要把它盯出一個洞來,最后輕咳一聲:“我會好好研究。”

    溯聽過閑云的一些傳聞,對她是否拿去拆了并不在意。

    反正所用材料以及制作方法和技巧都已經交給他們,拆了再組裝一遍,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當提前熟練了。

    從閑云和銅雀二人為產婦接生那晚后,璃月港順產的產婦再也沒來醫館請人,溯倒是閑了下來。

    這天傍晚,他坐在醫館院子里喝茶,身旁坐著應達。

    應達倒是知道一些內幕:“關于新生之息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溯睨了她一眼:“你要學嗎?”

    應達想了想,搖頭:“我的情況,可能還不如銅雀。”

    別看她現在理智得很,一旦上了戰場,不,或者說一旦跟前有人打起來,她的好戰因子立刻蠢蠢欲動。

    還未成為夜叉的時候他們是否喜歡戰斗已經不記得,但因為夜叉的詛咒他們習慣了戰,戰斗這件事已經成了他們的本能,想要改變談何容易?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溯!

    溯視線從應達身上收回:“應該還有其他原因。”

    應達抿嘴,略微泄氣:“果然瞞不過你。”

    溯微微垂眸,心里道一聲果然。

    從之前被自己多次拒絕后依舊不放棄就能看出摩拉克斯不是個輕易放棄之人。

    但摩拉克斯不過是第二天早上就做了決定,甚至還說出尊重銅雀的選擇這般的話。

    新生之息可是目前解決夜叉體內的魔神之力最為直接的方法,哪怕銅雀不行,其他夜叉不可能不被摩拉克斯強制壓著試一試。

    要知道,哪怕只有一個夜叉能解決問題,摩拉克斯都不應該放棄。

    溯心底已經有了猜測,覺得這肯定與自己有關,否則摩拉克斯不可能不直接說明。

    應達說:“當天晚上有個遠一點的孕婦生產,帝君帶著閑云和銅雀一起去了,當然不止他們,還有穩婆。生產很順利,但沒有新生之息。”

    指尖微顫,溯心底竟是升起一絲無力,卻也只是一絲,很快就被他平撫。

    溯應了聲:“這樣啊。那確實不需要再浪費時間。”

    沒有新生之息的原因只有一個——他不在。

    早已多次見證新生兒誕生的摩拉克斯興許早就猜到這點,興許這點才是摩拉克斯沒有告之夜叉們他的計劃的最根本原因。

    新生之息誕生的核心是他,如果他不在璃月,不參與接生,不論璃月對婦產科的學習有多好,不論是誰接生,都不會有新生之息。

    早已經猜到這點的摩拉克斯是抱著多么微小的希望在進行實驗?

    除了他自己,無人知曉。

    也許從最開始他就不希望任何人抱有期望,讓無望的泡沫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破裂。

    第二天一早,摩拉克斯例行過來探查新生之息。

    溯很自然地把手搭上去,隨口一句:“要不要換個方式?”

    摩拉克斯抬眼:“什么方式?”

    溯:“用你的神力攻擊我。”

    摩拉克斯臉直接黑了:“作為上過戰場的夜叉,你不可能不知道魔神力量的強大。哪怕你是夜叉,在我的手下也過不了幾招。”

    “是是是,巖之魔神戰無不勝。”溯的話語卻依舊那么不著調:“但確實可以試試。”

    溯說:“新生之息在抗的是對我身體有害的魔神之力,你注入神力探查的時候力量太過于溫和,沒有任何殺意,更沒有對我身體有破壞的意圖,它們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才沒有反應。”

    摩拉克斯看著他:“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知曉這件事有多危險嗎?”

    “知道。”溯笑了笑:“算了,我也后悔了。”

    后悔猜到摩拉克斯為星火般的希望付出全力又是去希望后被攪亂心緒,更是在看到摩拉克斯日復一日做無用的探查的時候心軟提出建議。

    這可是自己的身體,而且提議是破壞自己的身體,這么瘋狂的實驗可不是他應該做的。

    其他夜叉能不能處理魔神之力跟他有什么關系?

    摩拉克斯為這件事煩惱跟他又有什么關系?

    他又不會加入璃月!

    摩拉克斯:“往后這件事,不準再提。”

    溯應了聲:“絕對不會有下次。”

    一時的心軟。

    出口即后悔。

    還好能后悔。

    閑云是真的聰明,她來了幾天就補上銅雀之前的進度。

    溯看著她,又想想白大夫,最終決定把體外胎位倒轉術跟她們提一提。

    這事,其實很危險,一個不小心就會導致胎兒提前生產。

    雖說胎位倒轉術最佳時間是36,37周,已經是孕晚期,隨時都可能生產,但如果是倒轉胎位造成的生產,可能會讓他們覺得有問題。

    瓜熟落地是根深蒂固的思想,溯沒有挑戰觀念,改變別人思想的想法。

    他的目標很明確,能教教,能上手最好,不能上手只教導她們理論知識。

    終歸是她們璃月自己的事,能否接受,最后結果如何,與他無關。

    溯好似又變回那個涼薄狀態,不再為璃月的事熱血上頭。

    當然,該編寫的冊子,該教導的知識,他并未落下。

    就是沒了那份熱情。

    摩拉克斯發現了這件事的時候依舊是早上,他照例過來探查溯體內的新生之息的時候。

    不過是偶然發現他話似乎少了,雖說神力探查很是順利,但能明顯察覺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

    摩拉克斯懂的,勾起他配合的緣由是與他同族的夜叉,是他體內可能可以救同族夜叉的新生之息。

    如果能讓夜叉們活下去,他并不介意配合他們做實驗。

    前提是,他是自由的。

    幫助夜叉可能會失去自由,他不愿意。

    留給璃月的時間不多了,不過四十天,溯離開璃月之后短時間內定然不會再踏入璃月境內半步。

    那是一種避開‘危害’的本能。

    哪怕他知曉摩拉克斯的承諾可信,卻也在知曉自己是新生之息的核心,而新生之息是目前能解決夜叉體內魔神之力的唯一方法的時候產生本能的避讓。

    想要讓其他夜叉跟溯一樣擁有對抗體內魔神之力的方法,除了夜叉們拋開夜叉殺戮的本性,讓新生之息有機會附著之外,還需要溯帶著他們進行一次又一次的接生。

    難產的孕婦在安定的璃月會少很多,但順產的孕婦在數量上卻很有優勢。

    既然順產的新生兒也能提供新生之息,哪怕只是難產出生的新生兒的十分之一,數量上去了,依舊能持平。

    所以,把溯留在璃月,讓他成為其他夜叉對抗魔神之力的工具人,可行。

    摩拉克斯垂眸,隱忍住心底那股騰升的煩躁之意。

    收回手,這次他沒說什么,只是對溯點點頭,起身離開。

    他害怕再不離開,本已經逐漸平穩下來的情緒會再度變得暴躁。

    不能強迫溯,不能違背自己的承諾,否則食巖之罰帶來的將會是致命的磨損。

    溯沒有目送摩拉克斯離開,只是收回手,揉了揉。

    他們交握的地方好似還有溫度,神力注入的位置依舊有些許的不適,但更多的不適,來自摩拉克斯本身。

    這段時間變得柔和的魔神似乎又變了回去,漸漸有了他剛來璃月時的樣子。

    溯的直覺告訴自己,如今的摩拉克斯很危險,危險得他恨不得立刻逃離。

    還有四十天,不求這四十天能安安穩穩,但求最后能離開。

    溯揉了揉太陽穴,略微頭疼。

    摩拉克斯離開后不久,閑云就來了。

    溯想到應達之前說過的話,以及那個出行的時候很是安穩的車子,頓時來了興趣。

    對于他的詢問,閑云倒是沒有不耐煩,而且這是她擅長的事,話自然也就多了起來。

    最后還是溯因為聽不太懂分了心才驚覺他們好像把時間浪費,這才把話題拉回正軌。

    四十天的時間,只能用來學習。

    讓溯意外的是,摩拉克斯不來了。

    昨天早上還正常探測新生之息,離開的時候也很正常,但第二天卻沒了影子。

    來的是離開璃月港好幾天的若陀龍王。

    若陀注視溯那張臉三秒,隨之緩緩移開,不再把視線落到他臉上。

    溯盡量壓制心底那立刻逃逃竄的念頭,只可惜效果不明顯,他的不對勁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來。

    若陀龍王視線落溯那青筋凸起的手背上,摸了摸下巴:“上次我就奇怪了,你對我好像意見很大的樣子。”

    溯沉默,他不在意若陀龍王是否記得自己因為幾個絕云椒椒被對方追著打了老遠的事,他在意的是如果若陀龍王想要探查新生之息他該如何拒絕。

    其他仙人能探查新生之息嗎?

    應該不能,先不提應達等夜叉,從璃月建立開始就追隨摩拉克斯的閑云也沒能感應到新生之息。

    如此說來,雖說加入璃月時間不是最長,但跟著摩拉克斯征戰四方,在戰場上赫赫有名,好似跟元素龍有關的若陀龍王確實有可能成為摩拉克斯之外能探查新生之息的存在。

    但是唯獨若陀龍王,不可以!

    溯沒給若陀龍王解惑,而是反問:“新生之息的事,我只答應讓摩拉克斯探查。為什么他沒來,來的是你?”

    若陀龍王的回答是:“摩拉克斯去前線了。”

    溯沉默地盯著他,一臉防備。

    若陀龍王看他這樣,上上下下打量。

    他總覺得溯對他的態度怪怪的,對方親口承認是自己的手下敗將,然而問題是他真不記得這張臉。

    溯長相不差,不是過目就忘的大眾臉,反而還有自己的特點。

    如果見到,這么仔細回想,他應該有印象才對。

    忽而想到什么,若陀龍王問:“魈他們都有自己的面具,你的呢?面具是什么樣?”

    溯:“你要干什么?”

    若陀龍王很是誠實:“總覺得你對我的防備很深,但想要解決這件事,還得我先記起跟你的恩怨才行。”

    溯輕輕搖頭:“沒什么恩怨。”那不算恩怨,最多只是正常的勝敗之事。

    若陀龍王不滿:“你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好歹現在跟我們璃月是合作關系,配合配合?”

    溯還是那態度:“在教導閑云和銅雀上我已經很配合了。”

    若陀龍王看著他:“行吧,只是看你的態度實在讓我忍不住問兩句,不影響正事。”

    溯的盯著他,還是那個態度:“我不接受除了摩拉克斯之外的人探查我體內的新生之息。”

    若陀龍王聞言,一臉怪異:“誰跟你說我來這里是為了新生之息?”

    溯微怔。

    若陀龍王攤手:“摩拉克斯跟我說你要學隱匿法術,那玩意是我研究出來的,自然由我來教。”

    溯:

    如果是這家伙,忽然就不想學了。

    第024章

    那是他剛到這個世界,不,準確地說,是剛成為夜叉不久。

    剛成為夜叉的溯是沒有神通的,也沒有神之眼,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那場養蠱的詛咒中活著走出來。

    猶記得夢之魔神見到他的那一瞬間,滿臉的不可思議。

    要知道他身體素質不強,按理說根本不應該堅持到最后,然而他卻活了下來。

    溯覺得最大的可能是因為時間,他在那場詛咒最后時刻到達,承受了夜叉的詛咒,卻沒有經歷最開始的戰斗,自然也就沒有獲取夜叉的戰斗力,這才有了他這個奇葩得跟普通人類幾乎沒兩樣的夜叉。

    因為是人類夜叉,夢之魔神不怎么管他,他也上不了戰場,只能做一些普通人能做的事。

    然而也因為是夜叉,他的選擇不多。

    那時候的他根本沒有做婦產科醫生的機會,溯沒有去前線,但需要做后勤,還不是醫務后勤,而是炊事班。當時的他夾在戰斗與非戰斗之間,游歷得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人還是夜叉。

    當然,種花家出身的溯對美食有那么點偏執,在炊事班更是讓他起了一些心思。然而夢之魔神領地的美食,嗯,那是只有在夢中才能品嘗到難忘的美食的地方。

    于是,在知曉璃月的絕云椒椒后溯去了璃月,想要拿一些種子或者絕云椒椒的幼苗,想自己種植。

    那是很大膽的行為,之所以大膽卻是覺得自己那根本沒有一絲夜叉痕跡的身體會被當成人類。

    即便夢之魔神和巖之魔神之間有戰爭,下方的普通人類也不是見面就打打殺殺,更多的只是警惕和驅趕。

    溯扮做逃難的璃月子民,因為認得璃月文字很容易得到普通璃月人類的信任,打聽到有絕云椒椒的地方,順利采摘到絕云椒椒,也把兩株絕云椒椒連帶著泥一起挖了起來。

    然而,他雖然能騙過普通人類,但騙不了若陀龍王。

    他被發現了。

    若陀龍王不知道從哪方面看穿他并非璃月人,并且很快就猜到他應該是夢之魔神的子民。

    原本,雙方子民相互投奔的情況是有的,畢竟是普通人的選擇,只要影響不大,他們愿意接收其他魔神手下的子民。

    但是溯這次不一樣,哪怕溯看起來就跟普通人一樣,但若陀龍王還是察覺夜叉的氣息。

    人類可以相互投奔接納,但非人類卻不一樣。

    尤其是夜叉,那可不得了。

    用若陀龍王的話來說,夢之魔神的夜叉詛咒就是一顆黑痣,哪怕隱藏起來依舊還是會存在。

    當時的若陀龍王以為溯是因為擅長偽裝而被夢之魔神派來打探璃月內部消息的夜叉,下手根本沒有任何猶豫,要不是為了活捉收了些力道,溯可能就已經被打死了。

    最后還是他莫名其妙擁有了神通,并且還是把神通發揮到了極致,蠱惑加直覺切換得起飛,甚至獲得了神之眼驅使火元素聲東擊西,這才逃了出去。

    是的,溯的神之眼是逃跑的時候出現的。

    他的神通不是蠱惑也不是直覺,而是一切會讓他活下去的‘小技能’。面對不同的人不同的危險可能會有不同的技能,具體能做到什么地步溯自己也不知道。

    然而溯知道一件事,蠱惑這個技能,只能對若陀龍王施展。

    第一次直面死亡是因為若陀龍王。

    第一次要被打死也是因為若陀龍王。

    這就是溯對若陀龍王有PDST的根本原因,只要見到那張臉蠱惑就跟應激一樣直接開啟,這是上次見到若陀的時候溯明白的一件事。

    其實讓溯最不憤的,不是當年被若陀龍王追著打差點死掉,而是好不容易逃脫之后發現不論是采摘下來的絕云椒椒還是被他連根挖起的絕云椒椒都沒被帶出來。

    粗略回憶當時的情況,溯能肯定東西不是戰斗的時候不小心掉在某處,而是被若陀龍王特意拿走。

    用簡潔的話語來概括那次的璃月之行就是,他偽裝成璃月人去采摘絕云椒椒被當成奸細后被攆得屁滾尿流最后甚至還被搶去絕云椒椒,回到自己地盤又因為沒帶回說好的絕云椒椒知道是遭遇若陀龍王后被炊事班同事嘲笑的旅行。

    要知道,哪怕是其他國家,部落的人來到璃月采摘璃月特有植被藥材都不會被打,他采的甚至不是藥材,而是作為食物調料的絕云椒椒。

    溯有理由懷疑自己被若陀龍王針對,那也是他有生以來最為狼狽的一次,自然就記恨上了。

    他是真膈應若陀龍王,但也是真糾結隱匿法術的事。

    他想學,但真不想跟若陀龍王學。

    若陀龍王笑道:“這么排斥我可不行,不好好學吃虧的可是你自己。”

    溯一臉晦氣:“我等摩拉克斯來教我。”

    若陀龍王被他的嫌棄氣笑:“摩拉克斯去了前線。”

    “那就等他回來。”

    這回答直接把若陀龍王干沉默。

    溯丟了一句‘是摩拉克斯自己答應教我,他該履行自己的承諾’,隨之出了房間,去院子里曬藥材。

    若陀龍王站在廊檐下,看著看似忙碌實則只是不待見自己的溯,略微傷腦筋。

    教導溯隱匿法術確實是摩拉克斯的承諾,但現在的摩拉克斯因為情緒不穩定跑去戰斗了。

    當然,承諾還是要完成的,所以摩拉克斯給好友去了消息,讓若陀龍王代他教溯隱匿法術。

    隱匿法術是本就是若陀龍王所創,在摩拉克斯看來由他教導很是合理。

    只不過情緒不穩定的摩拉克斯忘記了,溯對若陀龍王不是一般的排斥。

    摩拉克斯已經沒有精力去考慮這些。

    內心‘把溯強留在璃月’和‘遵守承諾讓溯自由’兩個念頭在拉扯,一不小心可能就步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他也就沒法顧全所有。

    亦或者,在摩拉克斯看來,若陀龍王的教導溯本身就是一個后手。

    如果違背承諾,若陀龍王能第一時間把溯帶走,甚至在他眼皮底下藏起來。

    若陀龍王太過于了解自己的好友,因此璃月港醫館之行,是必須的。

    在摩拉克斯調整好之前,溯絕對不能離開他視線,以免那家伙暴走殺他個措手不及。

    但是,這事不能跟溯坦白,也不能讓其他仙人夜叉發現端倪。

    對溯打不得罵不得,若陀龍王著實傷腦筋。

    被若陀龍王注視的溯汗毛直立,他放下手中裝滿切好的藥材的簸箕,做好心理準備,直起腰,轉身,看向若陀龍王。

    正如他預料的那般,若陀龍王很快移開視線,不再看他。

    蠱惑雖然不能真的改變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的看法,甚至這個蠱惑的時間很短,但再短也能起作用。

    被這家伙這么盯著,很驚悚的!

    然而溯卻沒想到,不過是想用蠱惑‘嚇一嚇’對方,這一嚇竟是嚇出了意外。

    已經轉過頭的若陀龍王忽而想到了什么,再次把視線落再溯身上。

    “我想起來,你是當年那個偽裝能力很強,幾乎跟普通人無異,擅長偽裝的偽裝夜叉!”

    有點繞,但作為當事人,溯聽懂了。

    聽懂之后直接黑了臉。

    若陀龍王再次被蠱惑,立刻閉上眼。

    然而曾經本沒有雙目,一直在地底深處的若陀龍王可不怕黑暗。

    醫館現在的布局就在腦海中,閉著眼大步往前走的若陀龍王很快到達溯跟前,精準得如同他并未閉眼,能看到一切。

    若陀龍王臉上閃過興奮:“原來是你!怪不得我詢問魈他們關于會偽裝隱匿的夜叉一問三不知,原來是我把夜叉的能力弄錯了!”

    溯沉默,總覺得事情的走向有那么點的怪異。

    應達沒跟若陀龍王說過那件事倒是能理解,畢竟應達不是隨口聊天就提別人糗事的大嘴巴。

    但,若陀龍王跟其他夜叉詢問過他這件事,確實讓溯沒想到。

    若陀龍王忍不住睜開眼,很快又閉上。

    明顯,他處于亢奮狀態:“蠱惑,還會偽裝成普通人不讓人察覺,你到底有多少神通?而且當時我記得你沒有神之眼,你到底是怎么在我的眼皮底下溜走的?我還以為你能偽裝成石頭,大樹,甚至花草動物之類的,這才逃過我的追捕,但你既然要學隱匿法術就說明我曾經的想法不成立。”

    “等等,我想想。當時你的神通運用得應當不算厲害,只能讓我失神一兩秒,現在卻能讓我不得不閉上眼睛,你的神通可是越來越強了!”

    溯沒有跟他解答自己神通的意思,更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一時間只能沉默。

    若陀龍王:“不過你的神通既然是蠱惑,到底是怎么偽裝成普通人,差點連我也騙過去了!”

    他一臉震驚,而溯卻是一臉的一言難盡:“現在不是被你發現了?”

    若陀龍王忍不住睜開眼,又是瞄了兩眼就閉上:“那不一樣,要不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竟然在野外挖絕云椒椒我也不會多看兩眼,不多看兩眼我也就當是普通的璃月人,根本不會發現挖絕云椒椒的竟然是夜叉!”

    溯:

    所以這家伙從自己刨地開始就發現了自己,也正是因為刨地才會被發現是夜叉?

    溯頓時心梗。

    若陀龍王沒在意溯的沉默,很是直接:“我聽說你戰斗力只比銅雀高一點。這樣的話,你要不要好好修煉你那偽裝的神通?我相信,那連我都差點能騙過去的偽裝神通肯定能騙很多人。我想想,像奧賽爾的眷屬他們肯定沒法察覺!”

    溯木著臉:“我為什么要去騙奧賽爾的眷屬?而且,如果我真有什么偽裝類神通,為什么不直接用神通,而是要跟摩拉克斯學隱匿法術?”

    若陀龍王這才反應過來:“你說的有道理。不過這隱匿法術還是從你的偽裝中得到的靈感,你怎么就不會偽裝呢?”

    溯:

    草(一種植物)!

    溯忍了很久才沒直接把若陀龍王轟出去。

    這里是璃月港,是璃月,是若陀龍王的地盤,他一個沒主沒地盤的夜叉就是個小蝦米,沒資格在這里把人轟出去。

    如果住的是客棧還能以自己花了摩拉為由把人趕出去,現在的溯卻只能無能狂怒。

    若陀龍王找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掉的夜叉太久,以至于現在很是興奮。

    “所以當時你到底是怎么跑的?”

    溯看著若陀龍王,一臉的一言難盡。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還有,他們這些強者是一點臉色都不會看嗎?還是說因為太強了根本不需要看人臉色,以至于根本看不出自己在生氣!

    若陀龍王當然沒看到溯在生氣,因為他閉著眼睛。

    他是真好奇,好奇溯的逃跑方法。

    當年他琢磨了許久,甚至還琢磨出隱匿法術都沒搞明白溯到底怎么跑的,現在對溯的了解也只是他的神通蠱惑和與別人不太一樣的火元素。

    若陀龍王:“所以真不是變成其他東西跑了?”

    溯:

    他擺爛,半坦白:“用蠱惑的神通跑的。”

    反正蠱惑只對眼前的家伙展現,雖說效果比以前好,但以前若陀龍王完全不知道這是蠱惑,現在卻知道并且已經有了應對辦法,說不說沒差別。

    若陀龍王搖頭:“不對,當時你這個神通根本沒多大效果。”

    溯直接翻了個白眼:“那是因為你第一時間就認定了我是奸細,哪怕心底確實受到影響意識也沒有動搖。”

    當時的蠱惑技能只是那么一兩秒時間的松懈,但就是靠一兩秒溯真的逃了。

    面臨要被砍死的未來直覺發揮了更大作用,他跑的方向,路線,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卻也真的抓住了那個可能。

    面對若陀龍王時候直覺的準確率甚至比最后一戰的準確率還要高。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因為當時的若陀龍王只有一人,還有機會逃跑,而戰場上敵人太多根本沒機會他逃跑,只能硬抗。

    若陀龍王還是覺得不對,不過因為害怕被蠱惑他沒法直視溯那張臉,不能從他表情中尋找破綻。

    心驚是必然的,如果溯的蠱惑能力真有那么強,能從自己手下逃走,是不是說他之后真的眼睛都不能眨,以免這家伙逃跑?

    更不能讓其他人看管,摩拉克斯不用說,那家伙因為新生之息的事情況比剛找到溯的時候還差,就怕一個不小心把事情弄得更糟。其他人也不能放心,就怕被蠱惑得跟他成一伙,那也是麻煩事。

    并不知曉蠱惑這個技能只對自己生效的若陀龍王已經在心中決定自己就住在醫館,以免出什么意外了。

    若陀龍王:“行了,不想說我也就不問了。不過既然你的神通跟偽裝不同,隱匿法術你到底要不要學。”

    溯看著他:“真的不能讓摩拉克斯或者其他人來教?”

    若陀龍王回答很是堅決:“不能!”

    之后是許久的沉默,若陀龍王忍不住看向溯的時候才得到回答。

    “那行吧。”那勉為其難的樣子讓若陀龍王騰升一股怒意,這股怒意卻很快被蠱惑技能打散,嚇得若陀龍王立馬移開視線。

    隱匿法術的學習并不難,不過若陀龍王教導溯的時間并不多,也就之前摩拉克斯探查新生之息的那點時間。

    今早更是因為兩人浪費了不少時間在交談上,導致閑云過來的時候若陀龍王只是施展了一遍法術的使用。

    很神奇,明明剛剛就在這里,但法術開啟的時候不過是一瞬間他就沒看到人了。

    若陀龍王的意思是:“正是因為你知道我在這里,所以才看不到。”

    這說得溯是越來越迷糊。

    若陀龍王:“不理解其實也關系,真正起效果的是力量游走方式。只要學會控制力量的游走速度就能達到效果,不過想要學會不是那么容易,這法術目前除了我和摩拉克斯,也就理水疊山學成了。”

    溯心底咯噔了一下,他已經預感到自己可能沒法學會。

    雖說只是隨口提了一句,不是原本想要的‘報酬’,但提出來卻學不會可是真的虧了。

    因為心底有這樣的想法,溯教導閑云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速度也慢了不少。

    閑云發現了,可惜溯即便走神也是教導速度變慢,而不是教導出錯,作為學生她說不了什么。

    下午的時候倒是有出診,有產婦已經答應配合體外胎位倒轉術,溯和閑云提著箱子就去了,白大夫已經等在那里。

    依舊還是先征得同意,溯這才上前摸摸胎位,確認白大夫的判斷沒錯。

    之后是閑云上手,她是半路出家,雖說理論知識有了,但還是第一次摸,做這事的時候面色嚴肅,很是認真。

    體外胎位倒轉術的教學并不容易,施展起來也不簡單,哪怕這次是溯自己動手,他額頭還是冒出細汗。

    畢竟,這種事對孕婦來說并不舒服,甚至可能會造成提前生產的后果。

    溯為自己手下的每一位產婦負責,因為這位產婦的家距離醫館不算近,當天晚上溯并未離開,以免出現意外的時候自己趕不及。

    他甚至再次清點剖宮產需要的東西,就為了出意外的時候快那么十幾分鐘。

    若陀龍王忽而出聲:“我忽然知道為什么應達他們那么喜歡你了。”

    這突然出現的人和聲音嚇了溯一跳,差點就把手中手術刀扔了出去。

    溯瞪著他,音量不可抑制地拔高:“你怎么會在這里?!”

    若陀龍王:“我一直在。”

    剛想說‘怎么可能’的溯忽而臉色微變,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想到了,是隱匿法術。

    這法術之強,竟是讓若陀龍王一直跟著他不被發現!

    溯面色扭曲。

    不過是一秒的注視若陀龍王就知曉他內心的想法:“沒事,學會了你也可以。”

    想了想,他還是繼續補充:“不過,對我們這些學會了,或者那些沒學會但理解了這個法術原理的人來說,并不是毫無破綻。”

    溯的臉直接黑了。

    若陀龍王卻是想到什么:“這么說來,其實想要學會可以反過來,先試試能不能破解這個法術的?理水疊山就是這么學會的,你要不試試?”

    溯臉色并不好:“我沒時間。”

    若陀龍王直接戳穿:“你有時間,不如說因為你的責任心今晚你肯定睡不著,會在這里等著。”

    “枯坐著等待浪費時間,不如學學?”

    這么說好像有道理,溯心底雖然還是有氣,但終究不想真的浪費一晚上的時間。

    漸漸地平緩心緒,抬眼看著若陀龍王。

    想要從破解法術開始,自然需要有個會法術的人配合,除了若陀龍王沒有第二人選。

    一晚上的通宵學習,產婦那邊沒出什么意外。

    第二天早上溯很早就出去等待,詢問產婦家屬產婦的情況,之后又等待產婦醒來詢問胎動情況,確認沒有出血破水等現象,引導閑云和白大夫摸一摸胎位后才放心下來。

    這邊暫時結束,他們回了醫館。

    因為一晚上沒睡,溯教導閑云的時候一直在打哈欠,中午更是連飯都不想吃要去睡覺,被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呆在看著他們教學的若陀龍王跟提貓崽子似的提著去餐廳。

    飯菜很美味,不僅加了量還加了菜,想來是把若陀龍王算上了。

    閑云明顯知道若陀龍王在這里,對他的忽而現身并不意外,這讓溯咬牙。

    昨晚雖然通宵學習但他依舊沒能察覺使用隱匿法術的若陀龍王所處的位置,學習隱匿法術根本沒有一丁點進展!

    日子就這么過著,白大夫第一次實踐體外胎位倒轉術的那天,魈他們回來了。

    魈,彌怒,伐難,還有四只手的浮舍。

    溯的視線從他們身上掠過,最后落在與若陀龍王交談,站得稍遠的摩拉克斯身上。

    幾天不見看起來倒是沒什么變化,依舊是那意氣風發的巖之魔神。

    不過他跟若陀龍王似乎有些爭執,那張臉眉頭皺起,表情也不太好。

    隨之,溯汗毛直立,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竟是比若陀龍王更讓他畏懼!

    溯下意識地退了兩步,這個舉動讓站在他身邊的白大夫側目,不自禁詢問‘怎么了’。

    她順著溯的視線看過去,自然也看到若陀龍王和帝君之間的氣氛似乎不太好。

    他們兩人的舉動讓跟伐難交談的閑云發現,也看了過去,眉頭微微皺起。

    溯咽了咽口水:“沒,沒什么。”

    總不能跟白大夫說剛剛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來自她們帝君的威脅吧?

    明明他們帝君只是站在那里,根本沒跟自己交談,甚至不如當初魈‘請’自己來璃月時候有明面上得到的威脅的意思,但就是讓給溯覺得摩拉克斯不懷好意。

    溯不覺得在閑云還沒能掌握體外胎位倒轉術,學會其他更多知識的時候璃月會對自己做什么,更不覺得摩拉克斯會撕破他們之間的口頭契約。

    但是,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就是剛剛那么一瞬間,摩拉克斯應當升起了什么不好的想法,并且那個想法跟他有關。

    好在也只是一瞬間,直覺拉響的警報現在已經消除,摩拉克斯雖然看起來不虞,但總歸沒有生氣。

    若陀龍王更是頂著摩拉克斯的低氣壓拍著他的肩膀,臉上還有著笑容。

    那可是一言九鼎的摩拉克斯,應該不要緊,吧?

    還不等溯做好心理建設,若陀龍王和摩拉克斯就邁開腳步往這邊走了過來。

    白大夫笑著迎上去,溯則是忍了許久還是沒忍住又退兩步。

    若陀龍王和摩拉克斯就是兩座大山,而分散在醫館內比他強的夜叉和仙人就是一座座小山

    他怎么就沒學會隱匿法術,在他們剛來的時候溜之大吉呢!

    第025章

    兩人好似沒看見溯臉上的抗拒——若陀龍王確實沒看,一起來到溯跟前。

    被若陀‘警告’過的摩拉克斯語氣還算平靜:“幾日不見,近來可好?”

    溯嘴角一抽:“挺好。”說著挺好兩個字全身心都在表達著不好。

    摩拉克斯自然察覺他抗拒,卻是沉思片刻:“聽說,你一直想避開若陀。”

    “如若確實不想讓他教你隱匿法術,之后可以由我教導。”

    若陀龍王不滿:“摩拉克斯,我們說好了的!”

    這話語中竟是有著警告,這讓溯略微好奇。

    摩拉克斯卻是看了他一眼,堵了一句:“一切以溯的想法為準。”

    若陀龍王簡直要氣炸了,剛剛明明才說好,現在又整這一出。

    他確實沒做口頭承諾,更沒有威逼利誘,但若陀龍王很有自知之明,不需要威逼利誘,只要能換掉自己溯肯定答應!

    果然,很快就聽到溯的回答:“那就麻煩摩拉克斯大人了。”

    有選擇的情況下他當然選摩拉克斯,雖說因為剛剛那一瞬他也有點畏懼摩拉克斯,但總比兩個人一起出現在自己跟前的好。

    若陀龍王氣得鼻子都要歪了。

    摩拉克斯看著自己的好友:“我有分寸。”

    分寸?

    分寸是孤身一人往深海重傷奧賽爾的妻子?

    還是是前線那被趕退了幾海里的海生魔物嗎?

    亦或者,能把那股氣撒到漩渦之魔神那里,確實就是有分寸的表現?

    若陀龍王不想說話。

    溯可不知道兩人之間達成什么協議,也不知道摩拉克斯的危險比若陀龍王更甚至,在他看來若陀龍王比摩拉克斯危險多了。

    這就好比兩個強者站在自己跟前,一個兇神惡煞,一個風光霽月,溯自然更喜歡后者。

    溯看向閑云,又看向其他夜叉,因白大夫已經去閑云那邊,溯倒是可以問出來。

    “關于其他夜叉體內的魔神之力的事,摩拉克斯大人可有其他解決方法?”

    摩拉克斯搖頭:“暫時沒有。”

    溯垂眸,這次不吭聲了。

    摩拉克斯:“我決定讓其他夜叉幫助你一起給人接生,看看是否有人能聚集新生之息。”

    溯沉吟一聲:“我沒問題,不過如果他們想打下手肯定要先了解接生的流程。要幫忙至少也是要上手去做事,而且是對產婦和新生兒有幫助的事。”

    摩拉克斯點頭:“我了解。但時間緊迫,我在想能不能突擊培訓,不要求會太多知識,而是能搭把手。”

    溯眉頭一皺:“倒也不是不行。”

    如果只是搭把手,倒是不需要從基礎開始學,只需要好好掌握他們需要做的事,稍微注意一下,就可以了。

    這樣一來需要學習的東西不多,在操作的時候犯錯率也就會下降。

    不過溯還是皺起眉頭,畢竟接生的每一步都很重要。他們需要學習,培訓,在老師的帶領下才能進入產房,進入手術室,現在這般馬虎,著實讓他不放心。

    然而溯知道璃月需要的不是很多個婦產科醫生,即便需要婦產科醫生也不是由夜叉們擔任。

    如今讓夜叉加入,不過是為了新生之息,想要解決體內的魔神之力。

    問題是,如果作為核心的自己不能被替代,即便這些夜叉們真的能在跟自己合作的時候聚集新生之息,一切也都是白搭。

    當然,溯沒有把自己的顧慮說出口。

    如今在璃月的的地盤他要做的就是配合,等時間一到離開璃月。

    要給四位夜叉實驗新生之息不僅僅需要他們四人在場,還需要摩拉克斯親自觀察。

    現在戰事依舊吃緊,若陀龍王,摩拉克斯,夜叉中的四位都在璃月港,前線的壓力可想而知。

    所以,給夜叉們實驗的事刻不容緩。

    好在并非只有剖宮產才能實驗,順產的新生兒依舊能給溯提供新生之息,短時間內找即將生產的產婦,在璃月其實不算難事。

    在那之前,溯需要對四個夜叉進行特訓,一下子面對四座山,溯總覺得氧氣有點稀薄,呼吸不過來。

    在另外一邊自習的閑云看出溯的不適,上前:“我的資料可以分給他們。亦或者,你告訴我他們每個人負責什么,我可以幫你教兩個。雖說不如你,但基礎操作和一些注意事項我都是知道的。”

    溯看著閑云感動得差點哭出來,雖說平日里她態度和語氣都不溫和,但還真是好人!

    溯把魈和浮舍轉交給閑云,告知他們要學的是哪部分,然后帶著彌怒以及伐難出外邊院子里學習。

    一下子只需要面對兩座山,溯忽然覺得自己站起來了。空氣也清新了,整個人神清氣爽,跟伐難和彌怒說話都大聲了起來。

    伐難是個很溫柔的夜叉,當然這特指在非戰斗狀態下,她甚至還會撒嬌。

    這項技能溯倒是沒真見識過,只是知道有這么回事。

    但不得不說,來璃月那么久,忽然碰到這么個溫溫柔柔的人還真是讓他感覺很不一樣,在對彌怒大聲說話后轉向她都溫聲細語了起來。

    彌怒捏著筆,看著溯低頭仔細給伐難標注重點,他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因為不太習慣璃月文字,溯肯定會幫伐難整理筆記。

    彌怒:“我說,你也太區別對待了吧?”

    溯抬眼,看著彌怒。他甚至沒有任何掩飾一下的想法:“有什么問題?”

    彌怒嘴角一抽:“你覺得沒問題?”

    溯真不覺得有問題:“伐難所負責的事相當重要,不像你們負責的東西沒有太多技術含量,自然需要更為注意。”

    彌怒輕輕吸氣:“別用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看你就是動機不純!”

    “動機不純?”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溯微微一怔,隨之咬牙切齒:“是你思想骯臟!”

    “如果不是動機不純你怎么知道我說的是什么!”

    “如果不是你思想骯臟怎么可能想到那塊!”

    伐難舉手,筆橫在橫眉豎眼的兩人中間:“那個,溯先生,這里我不太懂。”

    溯立馬收了表情,低頭:“我看看。”

    彌怒看著已經不理會自己的兩人,有些不敢相信伐難竟然幫著溯沒幫自己,一時間心梗得說不出話來。

    聽到外邊的爭執,屋內的三人來到窗前,看了這場鬧劇。

    閑云率先發表感想:“彌怒那家伙,搞什么?”

    浮舍上邊的手撓頭:“興許是對溯的偏心不滿。”

    魈卻是說:“不可否認,溯確實偏心伐難。”

    閑云聞言看著他們兩人,欲言又止。

    浮舍不明:“怎么了?”

    閑云推了推眼鏡:“你們是覺得溯喜歡伐難?”

    浮舍手摸摸下巴:“不好說。”

    魈搖頭:“看不出來,但確實比對我們溫柔很多。”

    閑云一臉地一言難盡:“哪怕溫聲細語,溯和伐難之間的距離和與彌怒之間的距離依舊相同,那明顯警戒狀態,你們是怎么得出那么荒謬的結論的!”

    魈和浮舍聞言,這才仔細觀察,發現正如閑云所說,院子外圍著桌子的三個夜叉就是三角形,而且是等腰三角形。彌怒和伐難之間的距離比他們兩人和溯的距離都要近。

    浮舍這才仔細打量溯,也看出端倪:“不是,那家伙怎么一幅隨時要跑的樣子?”

    閑云雙手環胸:“終于發現了?”

    魈倒是知道一些,沉默著。

    浮舍:“原本我還以為溯只是不喜歡我跟魈,原來他也不喜歡伐難和彌怒?那銅雀呢?還有應達,我記得應達跟他關系應該不錯的吧?”

    閑云:“很可惜,他平等地戒備每一個人,在璃月最親近的人是白大夫。”

    魈:“他不喜歡任何比他強的人。”

    浮舍滿腦子問號:“什,什么?”

    魈:“所有他打不過的夜叉,仙人,可能還包括普通人,他都不喜歡。”

    這解釋,一時間讓給浮舍無語。

    閑云嘆息一聲:“我跟他相處有一段時間了,倒是能看出一些端倪。溯應該曾經被強者壓迫,甚至可能因此付出了代價,所以才不喜歡任何比他強的人。簡單來說,他沒有任何安全感。現在帝君把你們四個都放到醫館,他有壓力是正常的。”

    若陀龍王忽而現身:“這么說,是因為我?”

    浮舍被嚇了一跳,魈倒是能崩住表情,閑云知道帝君還未回來的時候若陀龍王一直隱匿呆在醫館,雖說帝君與他已經商議好教導溯隱匿法術的事,但一直隱約察覺有隱匿法術痕跡的她倒是猜到可能有人存在,對若陀龍王的現身并不是很驚訝。

    不過重點不是他在這里,而是他口中的話。

    閑云:“你跟溯有矛盾?怪不得他見到你就跟耗子見了貓似的,甚至愿意帝君教導他也不愿意讓你來。”

    若陀龍王嘿了一聲:“那是以前的事了,當時我們立場對立,他鬼鬼祟祟的我自然把他當敵人,下手有點狠了。”

    魈沉默半晌:“以前應達負責教導溯使用火元素,我們跟他比試過,好像也沒手下留情。”

    浮舍不明所以:“不是夢之魔神下達的命令,不讓我們手下留情嗎?這都記恨上?”

    閑云懂了,魈口中的我們應當不止是他們兩個,是他們全部,甚至可能還有其他她不認識的夜叉。

    也就是說除了銅雀之外所有夜叉都贏過溯,難怪那家伙對他們璃月的夜叉和仙人反應那么大!

    忽然間被‘請’來滿是贏過他的人的璃月,閑云忽而有些同情溯。

    若陀龍王卻聽出不對:“讓應達教導,還讓你們進行對練。夢之魔神很器重他?可是他的戰斗力,并不突出,單單我在戰場上碰到的夜叉比他強的都有很多。”

    “不清楚,雖說一直傳他的火元素特別,但我并沒有發現哪里特別。我覺得是因為溯是人類夜叉,更得夢之魔神青睞。”浮舍能想到的只有這點。

    魈卻知道一些:“溯的火元素被發現與其他火屬性神之眼擁有者不太一樣,后曾被夢之魔神單獨叫去談話。而且,夢之魔神對溯的操控并不緊密,我曾經在戰場上碰到溯,雖說處于我被.操控狀態,但那時候還是能夠看出溯是自由的,并未被夢之魔神奴役。”

    魈最后說:“根本原因不可考究,但夢之魔神對溯確實另眼相待。”

    若陀龍王:“說起來,我也一直聽你們說夜叉火的火并不簡單,但并沒有真的見識過他的火,最多只是見到一些他戰場上留下來的痕跡。到底是怎么個不簡單法?”

    浮舍:“這么說我倒是想起來,夜叉火幾乎沒有被派到與璃月的戰斗中,大多時候對抗的都是漩渦之魔神那邊的進攻。我們被帝君解放加入璃月之后,更多戰力被調來對付璃月,而他獨自一人撐起對抗漩渦之魔神的戰線。璃月這邊對他的消息好像確實不多。”

    閑云眉頭微皺:“這么說不是很奇怪嗎?你們那么多人都贏了溯,他不應該強到能獨自一人對抗漩渦之魔神前線戰力的情況。”

    若陀龍王:“難道說,他的對付水中魔物有不一樣的效果?”

    閑云微怔,她倒是沒想到這點,但如果真是這樣,倒也說得通。

    魈:“我倒是知道一些。溯的火在水中被稱為不滅火,水根本無法把它熄滅,只要運用得當確實能撐起以水為主的漩渦之魔神那方的戰線。但在非水源地方,他的火的優勢卻不存在,火的強度與一些擁有火元素神之眼的普通人沒什么區別。”

    這也是溯怎么都贏不了他們的原因,在陸地上的溯沒有任何元素力上的優勢,也就銅雀情況比較特殊,這才在每次對練的時候都輸給了溯。

    若陀龍王面色嚴肅:“這件事,摩拉克斯知道嗎?”

    魈微怔,有些詫異他突如其來的威壓:“我們并未特意說明,帝君與溯的見面好似都在陸地,應當并未知曉。”

    若陀龍王看著他們:“很好,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他。”

    閑云眉頭一皺:“目前我們最大的敵人正是漩渦之魔神,如果溯的火元素確實在水中擁有不滅的特性,他加入璃月對我們來說可是很大的助力。”

    浮舍點頭:“我也是這么認為,所以當時在尋找夜叉火的時候我們夜叉都很積極。”

    若陀龍王搖頭:“摩拉克斯和溯有口頭承諾,不會強迫溯加入璃月。我當然知曉他在對抗奧賽爾時候的便利,知道我們應該把人爭取到璃月。但不是現在,明白嗎?”

    最為真實的原因當然不能公之于眾,但讓他們信服的理由還是有的。

    身為摩拉克斯的眷屬,他們自然知曉巖之魔神契約的食巖之罰的威力。

    哪怕是帝君自身,也必須遵守規則。

    浮舍卻還是不解:“但如果是溯自己愿意加入不就是不違背契約?”

    還不等若陀龍王說出那句‘你看他像是要加入的樣子嗎’,被注視自動開啟蠱惑技能的溯猛地抬頭,果然看到若陀龍王,還有跟他一起站在窗前沒有好好學習的三人組。

    溯咬牙切齒:“看來你們都已經學會,可以實戰了。”

    只是因為聽到外邊爭執所以過來查看,浪費了好多時間的三人表情頓時僵住。

    若陀龍王默默移開視線,使用法術,隱去身形。

    實戰并非說說而已,畢竟產婦的生產不是他們能控制的,接到產婦發動的消息溯提著箱子帶著幾位夜叉就走。

    摩拉克斯比他們先到,已經征得產婦以及產婦家屬的同意,他們一行人進了屋子。

    雖說學習的時間很短,但各司其職,并未出現手忙腳亂的情況。

    有溯的壓陣,沒出什么意外。

    只不過,結果不盡人意。

    四位夜叉沒有一位能聚集新生之息,在看到只是搭把手的閑云身上有新生之息的時候摩拉克斯知曉,即便把溯留在璃月,依舊不能達到最想要的結果。

    若陀龍王知道這個結果的時候拍拍好友的肩膀:“總會找到辦法解決。”

    計劃不可行,不需要擔心摩拉克斯會承受食言帶來的磨損,他也放心了一半。

    但若陀龍王也不會真的完全不管溯,時間一到他會告知摩拉克斯關于溯的不滅火的事。

    到那個時候,他們再爭取,總能把人爭取留在璃月。

    若陀龍王倒是不怕溯會加入漩渦之魔神勢力,有他獨自一人抗住戰線在前,漩渦之魔神只會對他恨之入骨,溯更不會真的傻到去投奔奧賽爾。

    畢竟海里有他曾經的手下敗將,即便奧賽爾同意他的加入其他眷屬也不會真心接納。

    不過奧賽爾的眷屬仇視溯,摩拉克斯的眷屬被溯仇視,嘶,招安可不容易。

    這些暫時被若陀龍王拋之腦后,他帶著除了魈之外的三位夜叉離開去往前線。

    溯看了魈一眼:“你受傷了?”

    魈回視:“未曾。”

    溯問:“那你怎么不跟著他們去前線?”

    魈看著他:“有其他任務。”

    得到答案的溯‘哦’了一聲,只要跟他無關即可。

    閑云走到他身邊:“走吧,我們也該回醫館了。”

    溯沒管摩拉克斯和魈,跟著閑云上了她的機關車輦。

    回到醫館,繼續給閑云上課,第二天一早在閑云到來之前摩拉克斯過來探查新生之息,好似一切又回到之前的日子。

    溯祈禱剩下的一個月時間別出什么意外,安安心心過完,給那個人接生,然后離開璃月。

    溯再次好奇那位名為水丫頭的孕婦,總覺得她應該有不一般的身份。

    閑云對他的話很是意外:“要真說有什么特別的,就是她的丈夫是千巖軍的一員。不過璃月千巖軍千千萬萬,也不算太過于特別的事。”

    “至于你疑惑為何帝君會親自去探望,其實不過是因為帝君在意他的每一位子民,知道消息,有時間的時候自然會去看一眼。沒時間的時候,也會記得跟進情況。”

    “帝君對璃月的付出,所有人都看得到。”

    溯聽到這回答想到了什么:“塵之魔神以前在璃月的時候也是這么做的?”

    閑云不懂他為何忽然說了這么一句,但她沒撒謊的意思,點頭給了肯定的答案。

    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征戰沙場的巖之魔神確實不像會出現在居民房內關心子民的魔神,但如果有塵之魔神這個榜樣,確實有可能延續她的做法。

    他在很努力地適應沒有塵之魔神管理璃月民生的日子。

    畢竟塵之魔神死后,終歸要有人接管管理璃月民生的擔子。

    就是不知道為什么不是爐灶之魔神,而是他自己。

    閑云可不知道溯想什么,給溯解惑后,她的注意力又回到自己所學的知識上。

    她是帶著任務來的,能多學就要多學。

    安穩的日子過了半個月,距離約定好的時間越來越近,溯雀躍的心卻因為摩拉克斯對新生之息的探查沒有任何進展升起些許緊張。

    這個緊張,在見到失去神智的銅雀的時候陷入巔峰。

    銅雀是半夜的時候被魈提著回來的,已經陷入昏迷,他那長長的指甲,半顯露出原型的模樣都彰顯他此刻的狀態不一般。

    白大夫準備上前查看的時候被溯攔住:“我去。”

    白大夫:“他身上有外傷,不是你擅長的領域。”

    溯盯著昏迷的銅雀:“這家伙頗有醒過來就直接來一爪子的架勢,逃跑不是你擅長的領域。”

    站在一旁的魈:“我還在這,即便他醒來也傷不到你們。”

    溯視線一直落在床上昏迷的銅雀身上:“哦,那可真是謝謝了。”

    眉頭輕蹙,魈總覺得這語氣不對勁。

    自然是陰陽怪氣,作為曾經因為魔神之力失控的夜叉,哪怕當時意識不清,但溯還是能肯定目前的銅雀應當也是陷入了失控狀態才會被魈打暈帶回來。

    但這種事不是普通醫生能處理,帶回醫館不如直接提著去見摩拉克斯來得實在,魈帶來醫館的理由應當不簡單。

    溯上前:“如果是他身上有傷口我能處理,但你想讓他恢復神智我可沒辦法。”

    魈:“我已經通知帝君,來醫館本就是為了讓你們處理傷口。現在還在流血,我的處理沒起多大效果。”

    溯一聽略微松口氣,通知了摩拉克斯就好。

    來到床邊,溯打開箱子拿出剪刀,刷刷兩下剪開衣服。

    本就因為戰斗破損的衣服很快粉碎,黏在傷口上的衣服被緩緩揭開,撕扯之下傷口滲出的血更多了。

    丟棄那些血液已經凝固的破布,溯被那血腥味沖得差點吐出來。

    不論是那些血跡還是傷口都表明銅雀這般狀態已經很久,血是流了停,停了又滲出,衣服上的血就是干了有被浸濕,浸濕之后又干涸,堆積起了那惡心的血腥味。

    反復如此,沒感染已經是萬幸。

    溯:“傷口太深,還傷到了內臟。我不能保證藥物能起多大效果,最好的做法是清創然后縫針。但是如果銅雀醒來掙扎讓縫好的傷口再次崩開,再次縫針可就不容易了。”

    “那就暫時不讓他醒來。”說話的是摩拉克斯,剛到的他恰巧聽到溯的話,立馬做了決定。

    不算陌生的毛骨悚然再次襲來,這次比上次要久,直到魈和白大夫喚了一聲‘帝君’才漸漸消退。

    正在清理傷口的溯手抖了抖,一時間不怎么敢下手。

    他想起摩拉克斯帶著幾位夜叉回來的情況,當時只以為是為了試驗新生之息,現在卻是反應過來,銅雀應當是那時候就已經出事。

    而且,是因為體內的魔神之力出事。

    這才讓摩拉克斯不顧前線戰況,讓所有夜叉從前線返回做新生之息的試驗。

    夜叉們的時間不多了。

    第026章

    銅雀體內的魔神之力并非六位夜叉中積累最多的,但卻是夜叉之中最先有失控,并且二度失控,自然讓人重視。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銅雀失控之后失蹤了。

    當時與他在一起的應達去追卻沒追上,銅雀所有方面都有一個質的提升,但經過上次銅雀受傷,所有人都明白這個提升并非真的提升,之后可能就是銅雀提前死亡。

    在應達去追,同時派出千巖軍尋找線索的情況下,摩拉克斯把其他夜叉都帶了回來,在確定其他夜叉都沒有辦法聚集新生之息后,除魈之外的其他夜叉去往前線繼續御敵,而魈整合千巖軍探查的消息,跟他應達一起尋找銅雀。

    現在銅雀找到了,情況卻不容樂觀。

    溯很是自然地吩咐白大夫幫忙準備,他手下不停,給銅雀上了麻藥。

    之后是仔細清晰傷口,縫針,因為工程量巨大,一系列完成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掌燈的魈添了好幾次燈油。

    直到把最后一個需要縫合的傷口縫上,其他淺一些的傷口清理,上藥,薄被以拱形虛蓋在銅雀身上的時候溯才松了口氣。

    白大夫身后,扶住溯:“休息一下吧。”

    溯沒推辭,抹了把臉,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一晚上的集中精力,現在著實沒什么精神。

    摩拉克斯:“我已經讓人去買早餐,用過之后溯先生先去休息,這里有我們照看。”

    溯看了眼病床上的銅雀:“他大概還有一個半時辰能醒,不確定醒來之后會怎么樣,如果掙扎太厲害,可能還需要上麻藥。”

    言外之意,他暫時還不能好好睡覺。

    對此,摩拉克斯的回答是:“有我在。”

    這回答讓溯抬眼,摩拉克斯那雙石珀色眼睛沒有太多情緒波動,很是冷靜。

    明明不是他的下屬,但就跟第一次魔神之力探查一樣,他被那雙眼睛安撫了。

    溯垂眸,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白大夫已經頂替溯原本的位置,坐在床前。

    她看著臉上沒有血色的銅雀滿是擔憂:“這段時間他到底怎么過的?”

    魈說:“他去了東方,原本是蒼翠之地的雪山。因為沒了理智,雪山的食物又少,挖雪吃挨了過來。”

    實際上,沒有理智大的銅雀哪怕是捕捉到獵物也不會處理。

    茹毛飲血和挖雪,一時間不知道哪個更慘。

    不過,不論是茹毛飲血還是吃雪,都能勉強讓人活下來。

    這也是幸事。

    溯從沒去回想當時自己失去意識的時候到底怎么存活,甚至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識的時間有多久。

    興許不久,并沒有過過茹毛飲血的日子。

    興許很久,但好歹活了下來。

    總之,對于這件事,他不想發言,更不想回憶。

    早餐送來了,量很足,明顯是四個人的早餐。

    白大夫要照看銅雀,直接在房間里吃。

    以防萬一,魈拿著了一些也去了房間。

    因為銅雀不是產婦,溯倒是沒那么強的責任感,安安心心坐在餐桌前。

    摩拉克斯跟著他一起坐下,臉色不好不壞,溯判斷不了他的情緒。

    不是馬科修斯做的,但味道還是很不錯。

    哪怕各個國家之間有戰爭,璃月的美食同樣聞名提瓦特。

    種類不少,各種面食小點心,還沏了一壺茶,倒是跟以前吃過的早茶很像。

    摩拉克斯:“味道如何?”

    每種都嘗了一遍的溯點頭:“都挺好的。”

    “喜歡就好。這段時間馬科修斯上前線,應當會從這家給你送早餐。至于午餐,閑云和白大夫會有推薦,到時候你可以看著讓人送。”

    溯不由得看向他:“前線很不樂觀?”

    摩拉克斯給了這樣的回答:“不用擔心,璃月港終究是安全的。”

    溯聞言也就不再問什么。

    哪怕到現在他也沒有加入璃月的想法,既然如此,璃月的事少參合為妙。

    不論是前線的戰況還是內部的防御部署,不知道才有可能安安穩穩地離開。

    雖說他說過自己不會加入其他勢力,其中有不會與璃月成為敵人的意思,但他又不是摩拉克斯,提瓦特還有為了主人投奔其他勢力而沒有信仰沖突(本身信仰超越了后一份信仰),成為內應的情況,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穩妥的。

    等溯吃早餐的速度漸漸慢下來,摩拉克斯再次開口。

    “關于銅雀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溯眼皮不抬:“我不知道魔神之力,也看不到新生之息,一切都是憑借自己的意識判斷。但那僅僅只對我自身有效果,這種判斷用在銅雀身上沒有作用。”

    好像說了好像又什么都沒說,回答得滴水不漏,讓摩拉克斯挑不出錯。

    他確實想要從成功擺脫殺戮的溯這里取得些許線索,但溯的態度是明哲保身,根本不準備參與,一時間也無從下手。

    摩拉克斯呼吸粗了些許:“找到銅雀的時候,魈已經在銅雀耳邊說過璃月勝利,更是明確到日期和時間,然而銅雀絲毫沒有反應。”

    溯聽到這話就知道摩拉克斯應該不會輕易放棄從自己這里得到建議。

    他沉吟一聲:“興許因為勝利的時候他并不在場。可以把人帶到戰場上,親臨其境,感受璃月的勝利?”

    摩拉克斯竟是認真思考溯這胡謅一般的建議:“如果沒有其他辦法,或許只能試一試。”

    溯真的是隨口一提,現在被肯定之后又覺得不得勁。

    他好似就想唱反調一般開口:“也許就跟新生之息一樣,忙碌那么久都是無用功。”

    摩拉克斯微微垂眸:“即便如此,還是要試的。只要有一絲希望,我不會放棄任何一位眷屬。”

    溯微頓,他想到的是自己作為夢之魔神眷屬的最后一戰。

    被安排在陸地,他就是被放棄的那個。

    最終,溯開始開口:“也許,可以試試從魔神之力入手。”

    摩拉克斯倒是沒想到他還有建議:“愿聞其詳。”

    溯:“我曾經說過,我對生與死的直覺很準。雖然只針對自己,但能肯定的是新生之息與魔神之力處于對立狀態。準確地說,新生之息之所以不再浮于表面,而是進入我的身體對抗魔神之力,就是因為魔神之力對我有危害。”

    “所以新生之息是處理魔神之力的方法之一,但辦法總比問題多,處理魔神之力總歸不會只有一個辦法,不如先研究魔神之力,興許比其他東西更容易入手。”

    摩拉克斯大概明白溯的意思:“研究我和馬科修斯的力量。”

    “準確地說是研究摩拉克斯大人和馬科修斯大人的力量對非魔神的傷害。不是那種純粹的力量攻擊,而是力量本身存在于非魔神體內之時,對載體有什么影響。”

    摩拉克斯若有所思:“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溯知道他聽進去了,想了想又煞風景地打了預防針。

    “一家之言,不能保證方向正確,可能也是無用功。”

    摩拉克斯哂笑:“溯先生還真是會把自己摘出去。”

    對于他的態度和話語溯也不反駁,只是回了一個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

    兩人此刻都假得不能再假。

    早餐結束,溯回去休息。

    他不關心白大夫跟著通宵后身體能不能受得住,左右這里是璃月,是他們自己的地盤,替換人手當然是他們自己找。

    作為忙了一個晚上的外來者,溯還是安安心心睡一覺。

    醒來比溯預想中的要早,竟是不到十二點。

    在床上瞪得眼睛老大,竟是沒了一絲睡意,這讓他放棄再睡一會的想法,起身去洗漱。

    這個時間倒是正好能吃午飯,不過早上吃得太飽,又沒運動而是睡了一覺,不怎么餓。

    溯決定先去看看銅雀。

    銅雀的房間里只剩下魈,對于溯的到來,魈露出意外的表情。

    他問:“有事?”

    溯揚了揚下巴示意還在病床上躺著的銅雀:“來看看。”

    魈了然:“已經醒過,依舊是失去理智的癲狂狀態。為了他的安全,帝君讓他睡了過去。”

    溯倒是沒想到摩拉克斯還有麻醉的技能,不過讓銅雀睡過去確實是目前的唯一辦法。

    拿出聽診器聽了聽銅雀的心肺,因為身上的傷口太多,他竟是有些不好下手,不過最后也算是聽清了。

    他又翻了翻銅雀的眼皮:“情況還行,以夜叉的體質,只要傷口不崩開身上的傷就能恢復。不過意識這方面沒法判斷,還是得等你們想辦法。”

    魈輕抿唇角,終于問出:“你,有沒有什么好的辦法?我知道你身上有能抵抗魔神之力的新生之息,而這新生之息是你聚集而來。那么有沒有可能,你驅使新生之息傳遞到銅雀身體里,幫助他度過這次的難關?”

    他微微低下頭:“幫了我們這次,今后如果有需要,只要不與璃月的利益沖突,我一定竭盡全力。”

    這已經不是第一位夜叉給他竭盡全力的承諾,但這個時候的魈,比應達上次的承諾要可信得多。

    溯當然知曉,魈這是沒了辦法才會開這個口。

    溯:“很抱歉,雖說我沒試過,但只是想想就是不行的。”

    他說:“我沒法感受新生之息,也不像你們帝君那樣能看到,看不見摸不著,根本沒法操控,更別說讓它們聽話從我的身體離開,去往銅雀體內。”

    魈微微垂下連,看著地面,沒吭聲。

    溯能感受到他沒表現出來的哀傷,想了想,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無聲地安慰。

    確認現在的銅雀沒什么問題,溯出了房間,去看那些不知道是誰搬出來晾曬的藥材。

    白大夫不見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出診了。不過昨晚上她跟自己一起通宵,作為普通人,應該更注重休息才對。

    閑云也沒見到,想來應該得到了醫館的消息,就是不知道今天早上有沒有好好學習,下午他是不是應該派人去叫人過來上課。

    溯邊翻動藥材邊想著這些,倒是沒耽誤時間。

    直到太陽曬得他有些頭暈,這才起身回去。

    期間沒人到來,甚至連送飯的人都沒有。

    溯又去了銅雀那里,發現魈已經坐在窗邊,盯著銅雀出神。

    溯:“想吃什么,我去給你打包回來。你們帝君說馬科修斯大人沒法準備餐食,這段時間應該都要自己解決。”

    魈沒有回頭:“我都可以,勞煩你吃完打包一份。”

    溯雙手環胸,看了魈片刻,這才應了聲好。

    出了醫館倒是直接在街上,這個時間已經有不少人出來吃東西,小攤,飯店等地方人聲鼎沸,一看就知道肯定要等不短時間。

    溯走在大街上,竟是沒被任何一家店鋪吸引。

    明明是這條街上行走的人,卻好像跟這條街格格不入。

    興許,他跟所有國家的人民都格格不入。

    溯最后隨便進了一家店,爆滿,沒有空位。

    溯到前臺詢問,得到了一個牌子,在侍者的指引下溯抬頭一看,發現墻上掛著排隊的活動板,跟自己手上的牌子一樣的字被侍者摁在了最后方。

    這熟悉的排隊方式讓溯嘴角一抽,而且看著前邊排隊的數量,溯有理由懷疑自己隨便進的這家店是璃月港口碑爆棚的店。

    要等嗎?

    溯瞪著手中的牌子,在有人過來拿新的牌子后默默地走到一旁等待區域等待。

    現在可沒有手機,沒有到號提醒,過號就真的過了,只能在這里老老實實等待。

    店家給排隊的人休息的凳子是條凳,很多條,長長一排,足以想象需要排隊很久很久。

    坐下來后溯倒是沒了其他想法,撐著腦袋看著大廳正在吃飯的人。

    熙熙攘攘,說話都挺大聲,不過沒人特意去聽隔壁桌說些什么,都是同桌之間談天說地。

    前線吃緊的消息應該沒有傳回來,亦或者他們已經對前線的情況很是習慣,也有可能是對千巖軍以及帝君和他的朋友眷屬足夠信任。

    哪怕不久之前,他們剛剛經歷歸離集一戰,半數人更是剛從歸離集遷回,然而他們臉上根本沒有戰爭的愁苦,洋溢的是平凡的喜悅。

    溯的視線在嬉鬧的孩童身上停留片刻,之后默默移開。

    這是足夠讓人眷戀的溫暖,是夜叉們哪怕心中沒有意識,只是當做任務卻拼了命地守護的存在。

    溯在心底其實否認自己是夜叉的,但事實上,他終究不再是人類。

    如果,世界上的夜叉,只剩下自己,他會開心嗎?

    溯沒有答案,卻覺得這個可能很是沉重。

    排了很久,終于輪到溯。

    他不想一個人在這里吃,于是打包了飯菜,回了醫館。

    魈依舊在銅雀的房間,溯把東西拿了進去,放在小桌子上,擺好。

    “過來吃飯吧,別銅雀醒來你卻倒下了。”

    魈走了過去:“謝謝。”

    “不客氣。”溯拿起自己的筷子:“反正我也要吃飯。”

    似乎想到什么,魈說:“前線出了點狀況,人手不足,所以才需要馬科修斯大人前往支援。原本已經安排白大夫處理午餐的事,不過白大夫剛躺下就有人來找,跟著留云借風一起出診了,一時間沒顧上你的午餐。”

    慢半拍地,溯反應過來他應該是害怕新生之息的路子走不通,而時間沒剩下多少,他們現在沒能照顧好溯的飲食起居會讓溯以為這是卸磨殺驢。

    怎么說呢,魈這般的非人種其實不太懂人類情感,但偶爾也會注意到讓人意外的細節。

    溯:“沒事,嘗嘗外邊的東西也不錯。早餐就很合我的胃口。”

    “那家早茶我倒是知道,明天我會再讓人送來。”

    聽到這話的溯抬頭,有些詫異:“怎么,今后的飯菜由你負責?”

    魈搖頭:“我應當也呆不了幾天。不過安心,今天是特殊情況,飯菜這塊會有人處理好。”

    溯是真的不怎么在意,嗯了一聲就開始吃飯。

    味道確實不錯,不枉費他排隊那么久。

    飯后,魈主動收拾殘局,想想是自己帶回來的飯菜,溯心安理得地沒動手。

    他卻也沒干坐著,而是到了銅雀床前查看銅雀的情況。

    掀開被子,再看那一身傷的時候溯還是不自主吸氣。

    他當然見過這么多傷,甚至自己也曾經這般遍體鱗傷,但是還是在心底說了一句:真慘。

    那些傷有的是在戰場上弄的,但溯對比了銅雀嘗嘗的指甲,發現更多傷口其實是銅雀自己弄個的。

    溯倒是不知道失去理智后會出現自殘現象,但那最深的傷口就好像是要直接剖出什么東西,給自己開膛剖肚。

    要不是阻止得及時,魈又做了簡單的處理,銅雀應當撐不到回璃月港。

    溯把一些小傷口換藥,大的傷口卻是不敢碰了。

    換藥的時候看到那些肌理一抽一抽的,有神經反應。

    忽而溯臉色微變,直覺更是拉響了警報。

    弓背,后退,險險避開那劃過來的爪子,雖說毫發無傷卻還是讓溯心驚。

    嗖的一聲,長槍擋在自己跟前,打開那第二次襲來的攻擊。

    溯趁機再次后退,面色嚴肅地看著坐在床上,明顯還沒恢復理智,只知道攻擊的銅雀。

    絲絲的血從未包裹的傷口冒出,裹了繃帶的地方更是染開了紅色。

    溯驚叫:“打暈他!”

    魈動作很快,根本看不清他是怎么切入,很快到達銅雀后方,一個重重的手刀把銅雀弄暈。

    伸手扶住癱軟下來的銅雀,魈小心翼翼地把人再放回床上。

    隨之,他向溯:“傷口好像裂開了。”

    溯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應了一聲:“我知道。”

    他又沒瞎!

    而且,剛剛明明自己離銅雀最近,怎么就沒上前打暈銅雀,反而讓稍遠的魈來做這件事?

    溯很快把這歸根于魈能驅使風元素,速度比自己快,更適合出手,不承認自己的戰斗本能已經慢半拍。

    溯檢查了下銅雀身上的傷口,一一檢查,上藥,要包扎的地方包扎,因為剛剛銅雀的掙扎,這一弄,又是許久,這才完成。

    此時,魈一直在旁邊看著。

    就在溯以為他們之間會這么沉默地相處,不會有人吭聲的時候,魈開口了。

    “我跟銅雀聊過,他對自己沒能聚集新生之息一事很是愧疚。”

    溯一臉詫異,因為此時的銅雀處于昏迷狀態,他只能看向魈,用眼神詢問怎么回事。

    魈:“銅雀在知曉自己沒法聚集新生之息的原因后立刻上了戰場,他似乎無法接受自己因為那樣的原因才導致新生之息無法聚集的事實,很是頹然。”

    溯一聽,忍不住夾槍帶棒:“所以還是我的錯了?”

    魈微怔,看著溯的表情,瞬間明白是自己的話讓他誤會了。

    搖頭,魈說:“你不是導致銅雀如今狀況原因。”

    嘴角抽了抽,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對這些比自己強的人偏見太大,以至于現在對方解釋也覺得心里特不爽。

    魈:“我之所以說這些話并非控訴,而是想要告訴你,你的判斷應當沒錯。”

    這倒是溯有些意外。

    魈看向窗外,陽光已經傾斜,有那么一縷透過窗戶,灑了進來,灰塵在光中飛舞,存在著,無法忽視。

    魈:“我們最初加入璃月,本就是因為帝君的恩情順勢而為。其實大多人類和非人類的投奔加入,都是這個原因,甚至到他們死亡那一刻都沒有改變心態。在夜叉這里,這件事值得單獨被拎出來,完全是因為這件事與我們的生命息息相關。如果沒有被魔神之力困擾,興許我們都不會察覺。這些都是銅雀說的。”

    溯睫毛顫動,眼簾緩緩垂下,一言不發。

    魈:“銅雀還說,但是這不是因為我們是夜叉,而是因為我們非人種生命比普通人類長,戰斗力也比他們高,不容易在戰場上死亡。”

    “戰亂的年代,死傷的人類何其多,我們甚至不記得曾經并肩作戰的人的名字。不止是我們,那些為璃月付出生命的人,他們的父母,兄長,姐妹,逝去之后,除了軍隊名冊,可能就再也沒東西記錄他們的名字。”

    “他們都是渺小的,但非人種其實也是一樣。”

    “死亡之后一抔黃土,經年,黃土淹沒于大地,再無一絲痕跡。”

    “我想記錄他們,哪怕只是一個名字,哪怕沒有名字,只是一個模糊的事跡,我希望他們的存在永遠留住,而不是消失于歷史的洪流中。”

    魈緩緩掏出一樣東西,遞給溯:“銅雀說,如果這些東西編寫成冊,想給你看看,這是他們曾經存在的證明。”

    溯指尖微微顫動,好似什么東西撥動著心弦。

    邁開腳步,整個人好像踩在棉花上,輕飄飄的。

    也好像腿麻的人忽然邁開腳步,沒有任何實感,對身體卻造成嚴重影響。

    那是對他當頭一棒,整個人都被砸懵了。

    因為新生之息,也因為不想加入璃月,哪怕是比自己弱小一些的銅雀和跟自己關系尚可的應達,他都保持一定距離。

    他確實曾經陷入‘如果可以,也想讓他們活下去’這樣的想法,但在知曉那可能會導致他失去自由之后立刻退回安全距離,不再散發善心。

    他以為自私自利的舉動定然會招來埋怨,沒有同情心的做法肯定讓人詬病,道德綁架的指責應該蜂擁而至。

    然而,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溯接過那只有十幾頁紙的活頁本子,明明很輕,壓在手上的時候卻感覺如同千斤重。

    溯知道,那是璃月犧牲的戰士們生命的重量。

    以及,一個并不彪悍的夜叉想要記住那份重量的心意。

    溯想到了什么,并未翻開那薄薄的冊子,而是走到銅雀床邊。

    他緩緩蹲下,微微傾身。

    “璃月在,歷史在。”

    第027章

    不過溯能感覺到,昏迷中的銅雀呼吸平穩了不少。哪怕只是心里安慰,他們也覺得此時的銅雀應該舒服很多。

    魈略微驚訝:“剛剛那句話,什么意思?”

    溯想了想,這么回答:“只是忽然想說那么一句話。不過看來銅雀對這句話有感應,或許應該請一下你們帝君,看看他身體里的魔神之力是否有變化,以方便我們尋找對策。”

    魈頷首:“銅雀暫時麻煩你照看。”

    在溯點頭后,魈離開。

    一時間無所事事的溯選擇坐在窗邊,翻開那本活頁本。

    本子確實不厚,但上邊記錄的東西不少。

    姓名,性別,出生時間,一句想說的話,最后留了個空位。

    溯仔細辨別,對比,發現空格是留下的,寫死亡日期的位置。

    很多都已經填上,也有還未填上的。

    銅雀后期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態把死亡日期填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溯已經能明白寫下這些東西的銅雀心中所想。

    興許正是那句話,夜叉更懂夜叉。

    魈和摩拉克斯來的很快,摩拉克斯進房間的時候溯立刻起身,注視著他。

    見到溯,摩拉克斯點頭招呼,當然也因為銅雀的情況更為緊急,兩人沒有寒暄。

    這次,摩拉克斯的神力順利注入銅雀體內,沒有受到阻礙,這讓他松口氣。

    魈和溯并排,看著帝君的表情,約莫知曉進展還算順利,沒有出現早上那般神力注入立刻被排擠出來的現象。

    心中漸漸流淌希冀,覺得銅雀的情況可能真的好了很多。

    摩拉克斯讓神力在銅雀體內游走,很快捕捉到魔神之力,以及魔神之力最外圈,那薄弱得幾乎沒法感覺出來的其他力量。

    與新生之息的蓬勃之姿不同,這股力量薄弱卻頑強,隱隱帶著厚重感。

    而與新生之息相同的,是它正在抵抗魔神之力。

    收回神力,摩拉克斯看向溯:“魈跟我簡單說了些情況,但我還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摩拉克斯的詢問毫無疑問是對他們希望的肯定,魈那本是陰郁的臉更是明亮了些許。

    當然,他沒有插入談話,而是跟帝君一樣一起看向溯,他也好奇溯到底做了什么。

    溯沉思片刻:“只是猜測,你們要聽?”

    摩拉克斯和魈同時點頭。

    溯:“行吧,我說了可別笑。銅雀說過,他第一次陷入殺戮是有千巖軍在他身邊你說璃月勝利,這讓他恢復過來。因此,我們當時覺得的銅雀的錨點是璃月勝利本身。這猜測其實也不算錯誤,不過也不全面,因為我們漏了其中參與的千巖軍。這次銅雀陷入癲狂,卻與之前不同,不論是璃月勝利的話語還是你們其他的呼喚,都沒能把人喚醒。但是,銅雀雖然陷入癲狂,卻沒有對身邊的人下手,要知道他可是夜叉,哪怕是比我還弱的夜叉對千巖軍來說都是很難戰勝的存在,如果他對千巖軍出手,定然死傷慘重。但他沒有,他甚至保留了進食的習慣,讓身體撐到你們找到他。”

    “第二次與第一次的區別不僅僅在喚不醒上,還在銅雀并未完全失去理智,保留著進食,以及不傷害璃月子民的習慣。”

    陷入殺戮的夜叉沒有無差別攻擊身邊的千巖軍,這本就是不對勁。他竟是逃得飛快,而且有目的地逃往曾經蒼翠之地,如今卻已經人跡罕至的雪山。

    他在有意識地避開殺戮。

    “從結果來推斷,當時的銅雀應當還保留著部分理智,只是不能完全控制自己,所以只能離開。”

    “但是保留理智和陷入殺戮本就是悖論,所以只有可能是什么東西正在抵抗著,讓他有了抗衡的能力。”

    溯的視線落在手中的冊子上:“魈給我這東西的時候我大概就明白了,銅雀的錨點不是璃月的勝利,而是璃月的千巖軍。他記住千巖軍,記住與他并肩作戰的人類,這份記錄歷史的力量與我的新生之息應該有異曲同工之效。”

    “只不過這份力量目前尚且薄弱,就如同當年我雖然給產婦接生,卻沒有真的清醒,而是被新生兒的啼哭聲喚醒。”

    “同樣,銅雀目前需要的就是那么一個聲音。”

    “璃月在,歷史在,那些犧牲的千巖軍就不會泯滅于歷史長河之中。這就是喚醒銅雀的鐘聲。”

    溯:“如果我猜的沒錯,銅雀只要繼續記錄這些,把這些流傳下去,這份記錄歷史的力量將會逐漸壯大成為能夠對抗體內魔神之力的存在。”

    摩拉克斯:“新生之息,記錄歷史的力量,之前我們確實走錯了路,每個夜叉應該都有獨特的對抗體內魔神之力的方法。”

    溯攤手:“但是也很懸,銅雀這次就很危險。他體內那份力量太過于弱小,如果沒能及時喚醒并且繼續聚集,那份力量被消耗之后,他應該真的會被魔神之力吞噬,完全陷入殺戮之中。”

    摩拉克斯頷首:“確實如此。”

    接著,他又說:“這份恩情,璃月會記得。”

    魈也開口:“雖說情況不同,但你確實幫助銅雀恢復神智,之前我的承諾依舊有效。”

    轉瞬獲得兩個承諾,倒是讓溯心情微妙。

    溯:“一切只是我的猜測,并不保真。不如說,還得等銅雀醒來,確認是否真的清醒才能下定論。”

    摩拉克斯莞爾:“也對。”

    一個看似附和溯話語的回答,然他身上卻是已經得到定論的姿態。

    正如溯所說,他是猜測,但摩拉克斯這里可是實踐。

    他自然信他自己。

    銅雀很快醒來。

    睜開眼,那雙褐色的眼眸中滿是清明。

    他應當是真的清醒,感受到身上的疼痛之后面部一陣扭曲,也沒有掙扎著要起來,只是轉動眼珠子,微微側頭,看著圍在床邊的人。

    隨之,嘴角弧度微微上揚。

    那是一個和煦如風的笑容。

    一切就如溯的猜測,銅雀找到了獨屬于他自己的對抗魔神之力的方式。

    雖說如今很渺小,但也正跟溯之前的情況一樣,只要慢慢積累就能保持清醒的狀態。

    而比起溯那苛刻的條件,銅雀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

    老實說溯有些羨慕。

    摩拉克斯:“如果留在璃月,你也能得到這般天時地利人和。雖說正如你所說,璃月難產的孕婦不多,但我們生活穩定,孕婦數量自然也就多起來。沒有人跟你搶,所有新生之息都是你的,哪怕順產的新生兒的新生之息確實稀少,但只要數量足夠,依舊能達到你想要的效果。”

    這話溯卻是沉默,沒吭聲。

    摩拉克斯看了他半晌,道:“罷了,我尊重你的決定。”

    找到銅雀,甚至找到解決銅雀體內的魔神之力的方法,摩拉克斯那之前控制不住的情緒已然消失,又漸漸地成為那個知道要控制情緒,向歸終學習的摩拉克斯。

    溯彎了彎嘴角,雖說明白摩拉克斯肯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這份尊重他確實感覺到了。

    溯心情不錯,以至于下午閑云回來之后,他教得也很精神。

    就是晚餐的時候他困了,明顯精力不足。

    晚餐倒是不許需要他去準備,也不知道是誰訂的,東西都很合胃口,溯吃的津津有味。

    閑云:“之前就發現,溯先生好像很喜歡辣菜。不過并不重油和鹽。”

    溯點頭:“確實如此。”更多的倒是沒說。

    摩拉克斯:“與應達很像。”

    “說到應達,她怎么樣了。”他看向摩拉克斯,魈在房間里,沒出來一起吃飯,飯桌上知道前線內情的應該就是摩拉克斯了。

    “應達體內的魔神之力比銅雀的更為嚴重,但目前沒有失去意識的跡象。”

    溯點頭:“懂了,是我們這些弱小的家伙先出現問題。”

    摩拉克斯看著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已經明白溯對強大與弱小的怪異情緒,只覺得這個時候說什么都是錯,不如閉嘴不言。

    閑云很是有眼色地插話:“不論如何,現在你和銅雀都已經找到解決方法,也是幸事。”

    “說得也對。”溯接受了這個安慰。

    摩拉克斯見縫插針:“關于應達他們的魔神之力,你有沒有什么想法?”

    溯微頓,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摩拉克斯:“不是應該更了解他們的摩拉克斯大人更有可能有想法?”

    摩拉克斯點頭:“理應如此。然而在這一塊,還是經歷過的你更有發言權。”

    “說經歷過,又了解應達他們,應該是銅雀吧。”溯很是淡然:“我對銅雀的猜測不過是隨意猜測,是瞎貓碰到死耗子。想想我們在新生之息上浪費的時間,對其他夜叉,謹慎發言才是我應該做的。”

    摩拉克斯沉默半晌,約莫知曉沒法在溯這里得到什么建議。

    雖說遺憾,但也只能轉移話題。

    溯順勢而為,跟他們胡扯。

    溯這邊不插手,摩拉克斯還是要想辦法。

    他依舊召集會議,不過因為銅雀是當事人,現在的身體又不適合下床,所以是以探病的名義,讓目前在璃月港的仙人夜叉一起聚集在璃月港銅雀的病房內。

    溯扭頭就出去散步,絲毫不在意他們的交談,那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讓理水疊山不由得側目。

    鳴海棲霞停了下來,詢問:“怎么了?”

    理水疊山收回視線:“沒什么。”

    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眼,鳴海棲霞當然明白他看的是離開的溯,不過因為跟這位沒加入璃月港的夜叉沒什么交集,還得了若陀龍王的‘警告’,沒多嘴詢問。

    銅雀所呆的房間不大,雖說留在璃月港的仙人夜叉不算多,但這么多人一下子涌入房間,倒是讓給原本還算寬敞的病房顯得狹小了。

    閑云覺得空氣不太好,去把窗戶打開。

    窗外正是在院子里坐著的白大夫,對上視線,白大夫笑著說聲‘會看著,不會讓人打擾’,之后就遠離了些,明顯地回避。

    鳴海棲霞看她保持那個姿勢太久,走了過去,聽到閑云說。

    “正如歸終所言,人類,果然聰明。”

    不僅僅是白大夫,溯原本也是人類,很會看眼色。

    溯那家伙,更是一看到有麻煩的苗頭就躲起來,根本不給人拉他插手的機會。

    想想這段時間溯對璃月港的幫助,好像并非他們要求,所以得到幫助,而是溯忽然決定給他們提供幫助,這才造就現今對璃月有利的局面。

    看似他吃虧,并未要什么回報,實際上一切好像都在他可控范圍。

    就好比現在,說不幫忙就不幫忙,誰也奈何不了他。

    鳴海棲霞‘嗯’了一聲:“歸終對人類有很高的評價,我們也能看出來,雖然他們的壽命短暫,但所做之事依舊能撼動看似無法跨越的大山鴻溝。”

    她感嘆:“可惜目前我沒法接觸這位人類夜叉,否則定要跟他好好坐下,喝一壺酒,賞月聊天。”

    閑云笑了聲:“他可不喝酒。”

    鳴海棲霞詫異:“竟然如此?那可惜了。”

    語氣中的惋惜不知是惋惜沒法跟溯喝酒還是溯不喝酒這件事。

    摩拉克斯視線在所有人身上掃過:“都坐下吧。”

    安排好的椅子不大氣,現在這條件,能坐即可。

    也沒什么排序,各自找喜歡的位置坐著。

    摩拉克斯視線落在被魈扶著坐好的銅雀身上:“可能會耗費些時間,你的身體能頂得住?”

    銅雀點頭:“帝君放心,我可以的。”

    摩拉克斯點頭:“因為你是當事人,你的感受和意見最為重要,哪怕現在你是病人還是需要你給我們說說你自己的情況。”

    銅雀深吸一口氣,抬眼,直視帝君。

    “關于對抗魔神之力的力量,完全是誤打誤撞。當時不過是因為心底備受打擊,這才想著去戰場,那里也是我熟悉的地方。”

    魈就在他身旁,沉默著,不發一言。

    銅雀看了他一眼:“我知道大哥他們都希望我借著這次的機會留在后方,然而哪怕前線的情況并不樂觀,只要呆在那里,跟千巖軍一起抵御敵人,終究比在璃月港內休息要讓我安心。”

    摩拉克斯微微垂眸。

    這點,溯倒是猜對了,他把銅雀的心思拿捏得很準。

    理水疊山性子比較急:“不如說說你是怎么想到要記錄那些名冊,這可能是找到應對其他夜叉體內的魔神之力的關鍵。”

    銅雀眉頭微微皺起,遲疑片刻:“當時剛從前線下來休息,中午一起吃飯的人在戰斗中犧牲,有人忽而問那個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很順其自然地,我拿起筆,記錄了下來。”

    他說:“但是并沒想那么多,只是忽然就記錄下來,寫著寫著又覺得這好像是值得做的事。”

    理水疊山有些不滿:“這也太模糊了,根本抓不到重點。還不如溯當時所說的‘錨點’來得實在。”

    銅雀臉上有著歉意:“我確實不如溯對這件事理解得多,也正如理水疊山所說,自己也沒抓住重點。”

    這話讓理水疊山心中一梗,倒是沒能再說什么話。

    魈安慰:“溯與新生之息打交道很多年,還有直覺類神通,他比你了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這安慰合情合理,但銅雀確實還有愧疚。

    如今他的問題解決了,但魈,應達,伐難,彌怒以及大哥,他們的魔神之力的解決方法依舊沒有任何頭緒。

    甚至可以說,因為他的解決方式,全盤否定了之前的猜想,讓整個事情的發展走向一個沒法把控的方向。

    摩拉克斯:“溯雖然拒絕參與我們的討論,但之前的討論中他曾經提醒讓我研究魔神之力本身。從魔神之力出發,找破解的方法。”

    閑云視線落在鳴海棲霞身上:“你在想什么?”

    不過是一句話,所有人都看了過去,這讓鳴海棲霞下意識挺直了腰桿。

    輕咳一聲,她道:“沒,就是在想為什么明明都是魔神之力,為何解決的方法卻不一樣。”

    摩拉克斯很是有耐心:“因為他們體內的魔神之力都不相同。不僅僅是溯和銅雀,魈,伐難,應達,彌怒以及浮舍,他們七位夜叉體內的魔神之力,都不一樣。”

    鳴海棲霞來了一句:“所以,每個人都被不同魔神攻擊?”

    這話,倒是讓所有人都深思起來。

    提瓦特的魔神不少,但現在還剩下的魔神真的不多。

    刨去那些距離璃月很遠的魔神,按理說夜叉們受到不同魔神攻擊的可能相當小。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七位夜叉受到七位魔神攻擊。

    鳴海棲霞:“而且,為什么是夜叉?就算如今的璃月被別的魔神視為眼中釘,為何專門針對夜叉下手而漏了我們,這很不合理。”

    鳴海棲霞說的情況摩拉克斯自然想過,但從發現魔神之力到現在并不算很長時間,這段時間全是在為解決魔神之力的事奔波,摩拉克斯根本沒有機會細想。

    閑云:“你的意思是,七位夜叉被不同的七位魔神針對這件事并不合理,夜叉們體內有魔神之力,其實另有原因?”

    鳴海棲霞點頭:“溯被攻擊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其他夜叉被攻擊的時間不能確定。但即便如此,哪怕攻擊他們的魔神是已經死去的聯盟軍的魔神,但依舊湊不齊七位。再加上溯并未投入任何一位魔神門下卻依舊受到攻擊,我覺得不是魔神攻擊了夜叉們,而是夜叉們的某些東西,吸引了魔神的攻擊。”

    鳴海棲霞說到這自己都笑了:“很荒謬的想法,對吧?但正因為荒謬,我才覺得這更為可能。因為沒有比夜叉們被不同魔神針對來說更荒謬的事。”

    理水疊山被說服:“說得有道理,興許是夜叉有某個共同點,造就了他們被魔神之力攻擊。”

    閑云:“我聽起來,怎么覺得你說的是,魈他們是被死去的魔神攻擊?”

    鳴海棲霞睫毛輕顫,她當然知曉這個猜測的荒謬,因此也不辯駁。

    “死去的魔神攻擊我們?”銅雀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他們不是死了嗎?這種事,能做到?”

    魈和銅雀的視線落在摩拉克斯身上,這個答案,只有同為魔神的摩拉克斯才有可能給他們解答。

    摩拉克斯面色平靜:“魔神,不是能被完全消滅的存在。魔神的意識會消散,軀體會崩壞,但那也只是解體,不成型,它們會一直留在世間。”

    “如果一切真如鳴海棲霞所想,那么似乎也解釋得通。”

    “意識消散后,魔神留下的怨恨以及力量散落在大地上,最后被夜叉們吸引,進入夜叉的身體,匯聚成他們體內的魔神之力。”

    “這股力量不會被夜叉馴服,更不會被他們所用,而是會侵蝕他們的意識,成為只會殺戮的怪物。”

    銅雀很平靜地接受這些推測:“我們夜叉之所以會吸引那些魔神之力,是因為夜叉的詛咒,對吧?”

    摩拉克斯輕點頭:“夜叉是夢之魔神創造出來的種族,夢之魔神死亡但你們卻依舊是夜叉,而不是恢復原本的形態,這只能說明經過魔神之力的改造,你們原本的存在已經被破壞。所以,夜叉詛咒很有可能就是吸引魔神之力的存在。”

    房間內一陣寂靜,這個真相讓在場的人一時間無法接受。

    摩拉克斯:“是我的錯。以往雖然也有魔神死亡,但都不會像魔神戰爭開始后那么嚴重。也因為天空島的王座之戰,心底早就‘會有魔神死亡’的潛意識,我并未想到魔神死亡后會遺留下這般災禍。”

    “那些已經失去意識,散落于提瓦特世界的魔神軀體,興許經過這么多年早已浸染大地。接觸到它們的花草樹木,山河巖石,甚至是,人和非人,興許,都被侵蝕著。”

    “普通人尚且不提,他們的壽命過于短暫,而且比起非人種過于弱小,如若真的沾上,興許還不等跟我們發現就已經死亡。”

    “而夜叉不同,因為夜叉詛咒夜叉更容易在身體里堆積那些力量,這才把魔神之力侵蝕意識這件事真正擺在我們跟前。”

    理水疊山反駁:“如果按照帝君所言,哪怕不像夜叉那般吸引那些力量,但我們身上應當也有被侵蝕的痕跡。”

    摩拉克斯已經有了答案:“魔神之力的侵蝕具體有什么表現是于我們而言完全未知,所以沒有發現應當只是不知道侵蝕的其他結果。我想,就跟新生之息在留云借風以及白大夫身上只是短暫圍繞,很快就會消失一樣,我并未在你們身上探查出魔神之力不是因為魔神之力從未附著,而是附著的魔神之力在我探查的那個時候已經消失。”

    “但是夜叉們不同,夜叉的詛咒不僅僅吸引那些力量附著侵蝕,還會讓夜叉成為力量的載體。”

    第028章

    正是這些怨恨讓被附著的夜叉陷入殺戮,如同他們還活在世上,還在為天空島上的位置拼盡全力。

    然,他們不是真的活著,也不是真的存在,甚至不是原本的自我意識。

    他們只是一抹不甘,怨恨,貪婪,殺戮,等等情緒糅雜在一起,最終形成能影響世間生物的業障。

    魔神戰爭已經開始幾百年,死亡的魔神數量眾多,業障興許早就蠱惑脆弱的人類成為犧牲品。

    也許,一切陷入癲狂的不合常理,都是業障在作祟。

    溯:“所以,那個業障也會影響魔物?”

    摩拉克斯:“目前沒有證據,但既然夜叉,人類,仙人都會被影響,沒道理魔物幸免。”

    溯咬著烤吃虎魚,料很足,味蕾上的滿足讓溯心情好了不少。

    難得知道這些確切消息,聽出摩拉克斯話語中有意無意的拉攏后沒陰陽怪氣。

    “摩拉克斯大人是否忘記了我是夜叉這件事。哪怕外邊的魔物越來越強,只要我不隨意踏入它們的領地就不會受到攻擊,就算真碰上我也有一戰之力。我的目標可是外邊的部落,村莊以及戰亂中的國家,既然是人類聚集地,自然不會遇到我打不過的魔物。”

    說‘打不過’這三個字的時候,溯終究還是咬著牙。

    在璃月,他打不過的實在太多。

    摩拉克斯嘴角不可抑制地彎了彎,在知曉溯對那些他打不過的魔物同樣仇視的時候,他竟是略微愉悅。

    至少這么看來,溯并非在仇視璃月,而是平等仇視所有他打不過的存在。

    雖說這件事本身對說服溯加入璃月并沒什么好處,但足夠讓他開心。

    這么是說來,倒是有了個新思路。

    摩拉克斯:“如果你愿意,可以讓馬科修斯教導你使用火焰。”

    溯微怔,把他說的所有字都理解之后猛地看向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心中暗道一聲‘可行’,面上不露聲色。

    “聽說你擁有神之眼后,是應達教導你驅使火元素。后來他們離開夢之魔神的領地,加入璃月,夢之魔神好像也就沒再給配指導者。在璃月,火元素的強者很多,馬科修斯更是火元素魔神,他對火元素有獨特見解,如果跟他學習,你應該能學到很多東西。”

    能使用火元素的強者還有若陀,以巖元素為基礎,面對不同的敵人可以使用其他不同元素,其實若陀才是最適合教導溯的人。

    然,已經知曉溯和若陀之間的恩怨,更是見到溯對若陀退避三舍,形勢大好的情況下自然不會犯蠢提出讓溯跟若陀學習。

    摩拉克斯甚至懊惱之前的安排,教導溯隱匿陣法這件事,理水疊山也可以。

    哪怕是害怕自己真的陷入不穩定情緒需要把溯從璃月港轉移,依舊能讓理水疊山暫時頂住,撐到若陀趕回來。

    終歸當時的他沒安排好。

    溯陷入沉默,明顯猶豫。

    摩拉克斯不再說話,等待溯的決定,現在不適合做過多爭取。

    而且,即便現在不答應,等他帶領璃月取得最后的勝利,依舊還能對溯加入璃月進行爭取。

    不論是現在還是未來,溯的加入,對璃月都是有益的。

    溯經過深思,最后還是拒絕摩拉克斯的‘好意’。

    “先把隱匿法術學好再說。”

    不需要探查新生之息,摩拉克斯把教導隱匿法術的時間定在原本探查新生之息的時候。

    倒是正好替換,并沒有打亂日常。

    不過,隱匿法術的學習不是很順利。

    溯對自己的力量掌控得確實很好,然而身體里還有兩股正在對抗的力量,它們在影響對隱匿法術的掌控。

    哪怕他真的控制住力量走向,卻也只是短暫控制,沒法像若陀龍王和摩拉克斯那樣隨心所欲。

    溯略微有些別扭地提出若陀龍王之前的教學技巧——先察覺使用隱匿陣法的存在。

    摩拉克斯聞言若有所思,最后同意繼續從這個方面入手。

    如此這般,半個月很快過去,那位名為水丫頭的產婦迎來了預產期。

    對水丫頭使用胎位倒轉術的是白大夫,這段時間白大夫一直在關注白丫頭的情況,好在她的胎像很好,沒出什么岔子。

    這可能是最后一次在璃月港的保駕護航,溯決定放手讓白大夫去做。

    畢竟從胎位倒轉術到后期的接生,這才是一個完整的閉環。

    水丫頭中期有很好地控制飲食,胎兒雖然依舊很大,卻也在正常范疇,胎位正確的情況下并未出現難產狀況。

    第一胎雖然久,卻也順利生產,母子平安。

    摩拉克斯只是沉默地看著,不發一言。

    他那略微有些嚴肅的態度讓溯側目。

    如果不是知道摩拉克斯很愛自己的子民,他那表情肯定會讓溯誤會他對水丫頭的生產順利并不滿意。

    不過,水丫頭順利生產,也到了溯離開的時候了。

    直到最后離開,摩拉克斯對這家人只是頷首示意,溯這才相信這家人確實沒什么特殊的。

    魔神愛人,是大愛,愛的是每一個子民。

    走在回醫館的路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最后竟是只剩下他們二人。

    溯猶豫片刻,最后還是加快腳步,與摩拉克斯并排。

    溯:“我準備明天離開。”

    摩拉克斯微微側目:“隱匿法術你還未完全掌握。”

    溯笑了:“以我的天賦,想要掌握還不知道猴年馬月,總不能等掌握才離開。”

    摩拉克斯是真心實意為他著想:“我們璃月和漩渦之魔神是敵對態度。你在璃月呆了兩個半月,雖說沒有加入璃月,但奧賽爾定然疑心。不學會隱匿法術,可能會遇到危險。”

    溯聽到這話,看著摩拉克斯的眼神略微怪異。

    摩拉克斯以為他不信,繼續道:“我能想到的事,我要做的打算,奧賽爾不會猜不透。雖說原本把你請來璃月,本就打著不想讓你加入漩渦之魔神座下的主意,但經過這段時間相處,我還是不想你出什么意外。”

    他說:“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奧賽爾絕對會試探你是否加入璃月,哪怕他得到你沒有加入璃月的證據,有可能依舊會對你出手。”

    溯笑了笑:“摩拉克斯大人原本的打算也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看來我最近的表現讓您很是滿意,竟然放棄原本的計劃。”

    摩拉克斯的回答是:“并沒有要對你出手。”

    不過,確實有其他計劃。

    溯聳肩:“行,那我就放心了。”

    不管有沒有內情,得到摩拉克斯這個答案就已經足夠。

    至于漩渦之魔神,只要他敢來,他就趕上。

    不過以他們對自己唯恐避之不及,哪怕是眷屬碰到也都不輕易出手的態度,還真不需要過多擔心。

    說擔心他們,還不如擔心東方的高山那邊的魔物和魔神。

    畢竟那邊的情況一直惡劣,高峰峻嶺,沒有平原,妖風陣陣,冰原是常態。

    甚至前段時間,那唯一的蒼翠之地還因為不知名原因變成雪山,也不知道那邊的魔神戰爭到底嚴重到什么程度。

    不過,歸離集一戰,洪水內澇,狂風驟雨,璃月這邊的戰斗其實不遑多讓。

    摩拉克斯:“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就不攔你。如果在外遇到無法解決的難題可以來璃月港,亦或者去找若陀或者其他仙人夜叉,能幫忙的事我們不會拒絕。”

    溯樂了:“這是干嘛,明知道我不會加入還做出這樣的承諾,你們不是虧大了?”

    摩拉克斯因為他的笑,不由得莞爾:“雖說你是夜叉,但在我們看來你并非壞人,也不會成為我們的敵人。既然如此,不過是在外給你行個方便,對我們沒什么壞處。”

    溯懂了:“結善緣,對嗎?”

    摩拉克斯頷首:“只要你對我們的印象不壞,等我登上天空島神位,你終究會有再來璃月,幫助璃月的時候。”

    溯剛想說‘好大的口氣’,卻又覺得好像璃月的贏面真的不小。

    水戰,奧賽爾確實占了優勢,甚至因為璃月港臨海,他們能做不少布局。

    但是,陸戰卻是摩拉克斯的優勢。

    雙方誰輸誰贏,還真不好說。

    然而,不論璃月有多少讓他不舒服的強者,只要他們使用的文字一直流傳,溯還是希望最后能贏的是璃月。

    那是一種文字與文化的歸屬感,是若有似無的聯系。

    醫館外,摩拉克斯和溯在夜幕下分別。

    沒有更多分別的話語,甚至沒有說出‘再見’二字。

    溯覺得摩拉克斯猜到了,卻又覺得猜到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因此,夜里過了十二點,溯轉了轉拇指上的內有乾坤,提著自己的醫藥箱悄無聲息地從醫館消失。

    天衡山上,摩拉克斯若有所感,看向東方。

    這個時間,自然看不到溯,只是覺得這個時間他應當已經提起包袱,不驚動任何人,離開璃月港。

    不需要更多道別,興許之后的某一天,甚至可能是明天,只要還在這提瓦特大陸,他們終有再遇的時候。

    第二天一早,白大夫起床,并未見到往日準時過來教導溯先生的帝君。

    同時,也沒看到溯的房間有動靜。

    好似想到了什么,白大夫連忙去往溯的房間,先是禮貌的‘叩,叩叩’三聲,沒有得到回應后推開門。

    沒有從內鎖上的門一推就開,房間寂靜無聲,沒了人影。

    徒留桌子上,兩本擺放整齊的冊子。

    沉默半晌,白大夫上前,輕輕撫過冊子封面。

    他走了,卻永遠會在璃月的歷史上留下痕跡。

    白大夫知道,身為人的她壽命短暫,興許,昨天就是他們的最后一面。

    但,他們終將在歷史相遇。

    第029章

    他一路向東,倒是遇到了些部落。

    部落內有孕婦,因為并未到達預產期,簡單檢查之后溯再次踏上往東的路程。

    曾經北大陸的戰況很是殘酷,半年前的戰斗,更是牽連了整個北大陸西南地區,由魔神戰爭帶來的災害無人能阻擋。

    然而,不僅僅是魔神戰爭帶來的災害無法抵擋,自然災害也是人類無法抗衡的存在。

    身為夢之魔神創造出來的人類夜叉,溯曾經靠近蒙德這邊的蒼翠之地,也見證過它的溫暖宜人。

    不過一切都在一夜之間發生翻天覆的變化,不可抗力的災難成就了如今的雪山。

    抬頭看著那高聳入云,積累了厚厚白雪的山頂,溯想的卻是當時的銅雀是以什么樣的毅力堅持跑到雪山這個地方躲避,以免傷害到璃月的千巖軍。

    最終,溯沒有任何猶豫,踏入這個來過幾次卻并未長久停留,相對陌生的蒙德地界。

    擁有北風之魔神安德留斯和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的蒙德,哪怕有高山阻擋,依舊環繞著狂風。

    溯嘀咕:“這種鬼天氣,不管是種植還是養牲畜都不容易,哪怕有高山,靠山吃山確實是事實,但這樣的地方想要活下去依舊不容易。”

    忽而溯察覺,剛剛還如刮刀一般的狂風漸漸消失,竟是只剩下和煦的風,它輕柔地撫摸裸露在外的臉頰和手。

    眼皮一抬,耳朵聽取周身動靜,嘩啦啦的樹葉聲讓溯知道狂風并非真的消失,不過是沒有再吹到自己身上。

    頃刻間,手術刀已經握在掌心。

    溯有想過,對于自己這樣的非人類,不管是安德留斯還是迭卡拉庇安應該都會警惕。

    更何況,當年身為夜叉的時候,夢之魔神同樣與相鄰的蒙德有過戰爭,他也上過這邊的戰場。

    不過前幾次來蒙德倒是沒有這種待遇,甚至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果然,是因為他在璃月港停留太久,其他魔神已經得到消息,并且還是警惕他的走向了嗎?

    溯并未退縮,他試探著往前走。

    周圍的風依舊存在,但那些冷冽如刀的風依舊沒有刮到自己身上。

    又是試探的一步,依舊如此。

    溯的手術刀默默收起,他邁開腳步,繼續往前走。

    雖說不知道什么情況,但很明顯,有什么強者,甚至可能是魔神在給他‘開路’。

    不受‘客人’喜愛的風刃被調開,他所感受到的,是歡迎他的和煦春風。

    溯仔細感應四周,沒有發現其他人的痕跡,直覺也沒有給予遭遇危險的提示。

    心里想著蒙德的強者確實足夠厲害,竟是能在自己無法探查的地方做到改變風向的事。

    溯再次感嘆,提瓦特果然遍地強者,幾公里內就有自己打不過的人。

    溯根據山間的小路往前走,走到岔路的時候要繼續向前,卻因為刮臉的風弄得退了兩步。

    他停在原地,已經明白這是怎么回事的溯轉身,往另外一個路口走去。

    果然,冷冽的風沒有再刮到自己身上,微風輕撫溯木然的臉頰,好似在安慰疼惜剛剛的弄出來的‘傷’。

    這叫什么?

    真,吹一吹就不痛了?

    給他指路的風元素操控者相當簡單粗暴,走錯路就是風刃,走對路春風和煦,一路上溯只能祈禱岔路口少一點,選擇對的次數多一些,少挨一點攻擊。

    他倒是不怕這是陷阱,畢竟以對方的實力,如果真要做什么,那些風刃就能對他造成傷害。

    溯有自知之明,他不是浮舍那般強大的,需要埋伏才能解決的夜叉。

    這里更是蒙德,不是奧賽爾的地盤,應當沒誰會大費周章對他進行埋伏。

    很快,隨著風的指引,溯到達了地方。

    也是到達了地方,溯知曉那個沒出面的強者的意圖。

    他默默拿出白大褂,好好穿上,整理儀容,這才繼續往前走。

    這是山腳下一個背風的村莊,選址很不錯,雖然依舊有風侵襲,但跟外邊如刀一般的風不同,這里的風強度弱了很多。

    興許,暴風減少的時候,這里可能就是難得的風和日麗。

    溯邁開腳步,踏上這陌生的村莊。

    村口第一家的村民并未出去勞作,守在門口的人類很是壯碩,孔武有力了。

    想來,他也是這個村莊的第一道防線。

    看到溯進來,那人嘩的站起來,用蒙德的語言呵斥溯停下,大聲詢問溯的來歷。

    在這個通訊全靠吼的時代,這一聲洪亮的呵斥與詢問,讓其他在家的村民們警惕了起來,紛紛出了大門警惕地看著溯。

    溯停了下來,語氣很是平靜:“我想,你們應該有產婦需要我的幫忙。”

    最壯碩的大漢并未放松警惕,卻有年長一些的人想到了什么,驚叫出聲。

    “白衣仙人!”

    白衣仙人的傳說流傳北大陸,哪怕溯踏入蒙德境內的次數不算很多,鮮少長時間留在蒙德,但依舊救了不少產婦。

    他并沒有做很多事,卻也做了只有自己能做的事。

    想來指引他到達這里的應當是某一位魔神,愛著人類的魔神見到人類有難,恰巧又發現解決方法,并不吝嗇出手。

    很巧,溯需要這樣的機會,并不拒絕。

    村子里有難產產婦,頭胎,宮縮從前天晚上開始,到現在已經兩天兩夜。

    溯用不怎么流暢的蒙德語與對方交涉,他需要做不少檢查,而自己是男性,這個檢查很多人可能不接受。

    當然,他也講清楚,以目前他看到的情況判斷,如果不及時處理很有可能會出現一尸兩命的情況。

    溯一邊整理手術用品,一邊豎起耳朵聽他們交談。

    這才知曉,這個村子并不屬于正在交戰的兩位魔神中任何一位魔神的領地,而是從迭卡拉庇安高墻中逃離,在風的指引下找到這么個背風適合居住的地方。

    用他們的話來說,是有不知名的魔神在指引著他們,他們信仰著那位并不出面,但卻給了他們棲身之所的魔神。

    溯眨眨眼,沒吭聲,作為外來者他自然不適合說什么。

    他需要考慮的,是他們是否會答應自己做剖宮產,能否把那已經很危險的產婦和新生兒從死神手里搶回來。

    “他是白衣仙人,傳言是可信的!”

    “但是他的檢查本就是冒犯!”

    “剖腹取子確實有先例,但開膛破肚也可能一尸兩命。”

    “他說,是風指引他到達這里。”

    交談聲剎那間停止,因為他們爭吵語速太快,溯沒能完全理解他們的談話。

    察覺不對,他看了過去,發現那些剛剛在爭吵的人臉色都很怪異。

    摸了摸下巴,雖然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總感覺好像他們已經偏向于讓自己放手去做?

    事實證明溯的猜測是正確的,討論的村民們意見得到統一,由村長上前跟他交涉。

    溯:“我會竭盡全力。”

    溯進去,先跟產婦說了一聲,依舊還是征得同意之后才做檢查。

    情況確實不太好,需要動手術。

    雖說沒有助手,但像璃月港那樣有助手幫忙才是奢侈的事,這幾十年溯在外漂泊,一直都是一個人動手。

    好在村民們討論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準備,并沒有出現手忙腳亂的情況。

    村子沒有穩婆,但有幾個老人曾經接生,溯讓他們在旁邊等著,等自己把孩子拿出來后給他們處理。

    溯:“到那個時候我肯定沒時間管小孩,小孩就交給你們了。”

    幾個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鄭重地點頭。

    生產的是他們的村民,又有白衣仙人在側,哪怕需要他們自己參與,依舊覺得很安全。

    然而,這個想法在看到溯劃開產婦的肚子的時候煙消云散。

    有個老人接受不了這種刺激直接暈了過去,有人強忍著,最終還是忍不住沖出去吐了出來。

    其他人手忙腳亂地把那個暈過去的老人扶了出去,原本熱熱鬧鬧的產房,一時間竟只剩下溯和一個中年女子。

    溯沒有被他們的騷亂打擾,手上的動作不停。

    下刀,扯開口子,止血,如此循環,甚至最后的摁肚子把小孩擠出來都是他一個人完成。

    動作嫻熟,好似做了不下百次。

    萬幸小孩一出來就發出嘹亮的啼哭聲,看樣子情況很不錯。

    剪臍帶,小孩交給面色發白的中年女子,溯低頭繼續自己事。

    他完全把小孩的啼哭聲屏蔽,也屏蔽了外邊的喧鬧,獨自一人進行這工作量不小的清理和縫合。

    忽而額頭有了觸感,溯眼皮一抬,發現是剛剛那個中年女子。

    倒是很有眼色,知道給自己擦汗。

    溯沒說話,手上動作卻停了下來,對方反應很快,快速把汗水擦拭干凈。

    傷口縫合之后溯才有心思詢問:“孩子呢?”

    她答:“已經送出去,孩子很好。”

    溯點頭表示了解,然后說:“讓產婦家屬進來。”

    女人快步出去,很快把人帶了進來。

    四個老人三個壯年,一時間寬敞的產房又擁擠了起來。

    溯邊檢查全麻睡過去的產婦的情況邊跟他們交代注意事項,說到最后抬眼,看著視線全部落在產婦臉上的幾人,眉頭一挑。

    “聽明白了嗎?”

    所有人點頭,卻讓溯莫名感覺敷衍。

    溯當然猜到他們為何這般,嘆息一聲。

    “手術很及時,不僅僅小孩沒事,大人也沒事。她現在昏迷是因為藥物,最多再過半個時辰就會醒來。不過即便醒來也不能勞累,需要好好休息,這么大的傷口想要恢復需要很長時間。”

    聽到最重要的信息,產婦家屬們明顯松口氣,對著溯一頓道謝。

    溯擺擺手,收拾自己的箱子。

    “要謝就謝風吧,是風帶我來的。”

    第030章

    直到確認沒事,溯才離開村莊。

    他離開的時候,半個村子的人相送。溯沒跟他們道別,也沒接他們的話,高冷仙人的人設立得穩,離開的時候相當瀟灑。

    這個村子的孕婦不多,而且難產這種事不算很常見,就算真的有也不一定恰好碰上。

    最多是哪天路過,恰好想起這個村子的孕婦待產,進來看看,如果沒什么問題就直接離開,同樣不會逗留。

    這,就是溯收集新生之息的日常。

    出村子之后,狂風依舊,那個之前給他之路的魔神也不知道是不是知曉事情已經解決,并沒有再給他庇護,也沒有給他指路。

    溯想起一個詞——用完就丟。

    不過溯又搖頭,雖說有人指引他到來,但救人是他自己的選擇,救人的‘報酬’他也拿到了,也不算被丟。

    不過是生了些悶氣罷了。

    這么想著,溯往東。

    安德留斯和迭卡拉庇安的戰斗一直在持續,受不了統治和戰爭苦難的人類在尋找新的庇護點。

    因此,蒙德高聳的大山下,偶爾還會有部落。

    不過地勢原因,也因為交通,想要找到他們并不容易。

    每當這種時候,溯的直覺就要上場了。

    偶而會撲空,但也會找到需要他的產婦。

    趕路雖然辛苦,但對這次蒙德之行,溯很是滿意。

    興許,留在璃月港確實不需要那么辛苦,即便十個順產新生兒所獲得的新生之息不如一個難產新生兒所獲得的新生之息,但璃月子民多,數量龐大,即便工作繁忙,依舊會比現在的風餐露宿要好很多。

    但是這個念頭只是偶爾出現,更多時候溯堅持爬山,蹚水,走崎嶇的小路。

    璃月子民有摩拉克斯護著,這些逃難出來的小村子,卻沒人給他們撐腰。

    生命的重量在前,他不會過多在意這一路的艱辛。

    越往蒙德內部,溯前行越是艱難。

    身為夜叉的他都有這樣的感覺,他無法形象那些逃離出來的人究竟經歷了多少才能找到適合居住的地方。

    村子里孩童聽到這樣的詢問,沉思片刻:“我聽媽媽說,是風指引著我們。”

    “風。”再次聽到這樣的話,溯不由得認真思考。

    只見孩童點頭:“嗯,是風。”隨之她又強調,“不是外邊那些壞的風,是輕撫臉頰,溫和的風。媽媽說,它把他們帶到了這里,地方雖然不大,但依舊能成為棲息之地。我能在這里誕生,正是因為這里的風溫和,也能在這里種出食物。上山的路雖然崎嶇,艱難,但不管是獵物還是草藥,我們都能獲取。”

    靠山吃山這四個字被體現得淋漓盡致。

    然而溯更在意的,是風指引著他們找到棲息之地。

    這個村子不算很大,散落著的每個房子都代表著一戶人家。

    人數不多,對抗魔物的時候確實可能麻煩一些,但他們善于利用陷阱,依山而建的陷阱,能阻擋魔物的入侵,讓他們有逃跑的機會。

    興許這里不是最安全的,但這里既然有小孩出生,那就說明這里的人類正在繁衍。

    溯有些好奇之前指引自己去接生的風的主人了。

    隱約覺得它應該不屬于安德留斯和迭卡拉庇安,而是另外一位更為溫柔的存在。

    但是,他并沒有聽說過這位魔神,甚至這些村民們信仰的也不是魔神,而是風。

    溯伸手,揉了揉孩童的腦袋:“挺好的。不過上山需要小心,你還小,不能獨自上山哦。”

    孩童猛地點頭:“嗯,每次都會跟大人們一起去。”

    就在這時,有個村婦面露羞澀地走了過來。來到他們跟前,那雙手不停地在身前搓著,明顯的不好意思。

    溯還算有耐心,看她并不說話,開口詢問:“請問有什么事?”

    溯的開口,讓她鼓起勇氣,說了情況。

    卻不曾想,竟是嫁她家一年的新媳婦肚子沒有動靜,這才來詢問。

    溯:

    雖說有點沾邊,但其實專業不對口啊。

    而且不孕不育本就是相當復雜的情況,他能有什么辦法?

    還有,白衣仙人的傳說明明是接生,怎么成了‘送子觀音了’?

    有了詢問不孕不育的經歷在前,溯后來對詢問治療其他傷病已經沒多少意外。

    普通傷倒是好說,止血,促進愈合,挖了爛的肉等等,這些他順手就能處理。

    問題是疾病,他無法判斷,其實拿不準怎么開藥。

    璃月港的經歷在這個時候顯得彌足珍貴,他雖然無法通過把脈判斷病人的病情,但一些癥狀明顯的疾病,卻還是知道怎么用藥。

    村莊有老人的,一些疾病倒是有他們自己的應對方法,但這里沒有村醫,逃亡出來的人可能有十幾戶,但最后到達地方的都不一定幾戶。

    溯看這情況,想了想,最后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些疾病的藥方口述給他們,署名璃月港的白大夫。

    有個六歲的孩童問:“白衣仙人來自璃月?”

    溯蹲下:“白衣仙人來自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璃月港的白大夫能給你們帶來健康。”

    孩童似懂非懂的點頭,對上溯的眼睛,下意識露出笑容。

    另外一個孩童問:“璃月港,是什么樣的?”

    溯:“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還有人保護他們的安全。”

    孩童皺眉:“保護?就跟高塔里那樣嗎?”

    明顯,保護這個詞并沒能讓孩童高興,甚至隱隱有些警惕。

    溯并不知道他們家的大人是怎么對他們說高塔內的迭卡拉庇安的事,但大概也明白他們排斥的點是什么。

    “不是哦。璃月港的人都很自由。那里沒有暴風環繞,風景宜人,人們能自由出入,去其他的地方。”

    “有集市嗎?大大的集市!”

    “聽爸爸說,爺爺他們以前還去過璃月,買賣東西。”

    “我奶奶也吃過璃月的特產,叫絕云椒椒。”

    溯聽著這些,看著他們話題已經跑偏,去到其他地方,緩緩站了起來。

    想一出是一出,想到什么問題就問什么問題,這就是孩童思想的自由。

    迭卡拉庇安的風墻,可以困住人類的步伐,但不能控制他們的想法。

    也不對,那么多人逃了出來,依舊代表著人類的步伐并沒有被完全困住。

    又是那位不知名的風的魔神給他們指引的逃跑之路?

    溯想到這笑笑,并不完全了解真相,他的猜測終究只能是猜測。

    溯深入蒙德腹地,在高高的山崖上見到了偉岸的建筑。

    建筑風格不同于璃月,與蒙德其他建筑也不盡相同。

    溯的到來受到歡迎,微風徐徐,好似要吹走他的煩惱。

    溯從本地人那里知道,他們祖上來自風墻內,是迭卡拉庇安的子民。

    “不過現在我們信仰的不是高塔王,而是風之神,是自由的千風。”

    又是風,從安德留斯到迭卡拉庇安,蒙德與風的緣分好像很深。

    不過選的這個位置倒是相當奇特,明明是高高的懸崖之上,明明萬風應當如刮骨刀,卻意外柔和,與璃月相比,最多只是燈持久一些。

    千風神殿的風,好像是溫柔的輕撫。

    這感覺,就跟他剛進入蒙德,被指引到村子救治那位難產的孕婦一樣。

    忽而感覺衣角被人扯了扯,溯低下頭,看到潔白的花朵被遞了上來。

    溯蹲下,能夠聞到花的香味,這是剛剛采摘下來不久的花朵。

    溯問:“這是要送給我?”

    “嗯!”孩童點頭,“塞西莉亞花是最美的花,只長在清冷且風急之處,漂亮,高潔,難得,最適合白衣仙人。”

    溯笑了笑:“謝謝,我很喜歡。”

    確實漂亮,也確實難得。他在蒙德走了那么久,這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花。

    當然,這應當也可能是因為他以往不怎么停留蒙德村莊。

    就在此時,千風神殿的長老過來了。

    “白衣仙人,對風之神與日晷的祈禱完畢,可以迎接新的生命了。”

    拿著塞西莉亞花的溯站了起來:“那么,開始吧。”

    他尊重千風神殿的人的信仰,在產婦情況還沒糟糕到需要立刻手術的情況下,并不介意他們來一場祈禱。

    那既然是他們生存下去的勇氣,為何要打破那些幻想?

    就好像以前,并不信神明的他偶爾去往寺廟道館的時候,依舊會老老實實上香參拜。

    可以不信,但請尊重。

    哪怕再虛無縹緲,在很久很久以前的種花家歷史上,他們的先祖正是靠著對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祈禱,堅定信念,這才漸漸壯大,成為了后來的種花家。

    簡單的手術室內,塞西莉亞花被千風神殿的人放在花瓶里,就安放在手術室窗臺邊。

    正在手術的溯頭也不抬,卻能聞到從窗戶吹進來的微風帶來的花香。

    塞西莉亞花,帶著自由的味道。

    產婦的情況還不錯,溯決定第二天一早就離開。

    千風神殿的長老對他的決定并不阻攔,作為信仰自由之風的人類,他們不會限制任何人的行動。

    溯忽而想到什么,詢問:“你們都是高塔王的子民的后裔?”

    長老:“先祖不滿高塔王的統治,聽憑風的指引逃了出來,在這里建立千風神殿。我們的先祖認為,時間與風都是自由的,供奉時間與風就是對自由的供奉。”

    溯點頭:“很久以前倒是還聽到高塔子民們的消息,甚至也跟我們那里的人有過交易,后來漸漸地卻是少了,直至再也沒了消息。”

    長老:“仙人來自璃月?”

    溯笑了笑,沒回答這個問題。

    是否來自璃月其實不重要,曾經與高塔子民交易的并不僅僅是璃月。

    很多時候魔神對人類都有一定的寬容,去往璃月做生意的過路者并不會遭遇魔神下令攻擊。

    他們被攻擊,往往都因為人類的貪欲。

    當天晚上,千風神殿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回到自己家里休息,溯沒有進入被安排好的房間,而是確認產婦情況還不錯之后往外走去。

    千風神殿的位置很高,也真是因為高,這里聚集了萬千冷冽的風。

    只要離開遮擋物,無時無刻都有風吹在身上,在這寂靜的夜晚帶著涼意。

    溯抬頭,看著垂下,好似伸手就能摸到的星群,總歸覺得難得來一趟,繼續往山崖上走。

    離開千風神殿,離開人群,順著斜坡漸漸往上。

    高山之上的風沒能讓溯停下來,他好似已經找到目標,直接往上走。

    風讓地上的草浮動,如同一層層浪花,偶爾能看到月光之下更為皎潔的塞西莉亞花。

    想想千風神殿的人對塞西莉亞花的介紹,溯有種感覺,這種花興許只生長在這種高山懸崖之上。

    就好像璃月的清心,不登頂,很難發現。

    散發涼意的風漸漸柔和,雖說依舊沒有溫度,卻能明顯感覺不同。

    如同發現了什么,溯繼續往上走。直到到達山崖頂端,最為接近天空星幕的地方,這里好像已經被風雪遺忘,如同步入神秘之地。

    溯想到了那些被風指引到達遷徙之地的人,哪怕棲息之所并不大,卻是他們的庇護。

    而現在的崖頂,就如那些棲息之地一般,風雪已經被阻攔。

    溯:“你在的,對吧?”

    隨著他的話落下,周身柔和的風略微有些波動,無形的風凝結成有型的存在。

    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的存在。

    它說:“歡迎來到蒙德,感謝你對蒙德的幫助。以及,為之前粗暴的引路表示歉意。”

    說著它竟是不好意思地撓頭:“距離太遠,控制沒法那么精準,只能做到那般程度。我很抱歉。”

    溯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道歉倒是很真誠。

    “雖說簡單粗暴,但也是簡潔明了。那是剛進入蒙德冰原不久,倒是能理解對邊緣地區掌控的乏力。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而且,這也說明一件事:“千風神殿以及散落在蒙德各個大大小小的棲息之地,都是你的力量在庇護。”

    它解釋:“選好地方只是稍加運作就不需要我的操控,我能做的不多,只能盡我所能回應他們的祈禱。”

    溯低聲笑了:“魔神戰爭已經到了后期,風雪覆蓋的蒙德有了新的變化。這么看來,蒙德最后的勝利,并不一定誕生于安德留斯或者迭卡拉庇安之中。”

    雖說它看起來并不強大,甚至比起那些刮骨一般冷冽的風,他的風感覺過于柔和,但想想那些散落在蒙德各個地方,不大卻數量眾多的部落,溯毫不懷疑那些部落一直在產生延綿不覺的力量,從四面八方匯聚到它的身上。

    那是眼前的存在庇護人類所獲得的信仰之力。

    迭卡拉庇安的殘暴統治讓他失了民心,子民們的出逃滋養新的強者。

    本應該不會有太多魔神爭搶的風雪覆蓋之地,多出了‘第三人’。

    漁翁得利?

    看著眼前的存在,溯覺得這個形容并不準確。

    目前來看它并未參與兩位魔神之間的戰斗,那些部落也沒有任何起義的想法,生活得相當自由。

    而安德留斯和迭卡拉庇安交戰多年,沒有任何一方能結束戰斗,這位‘第三人’到底什么時候才會加入神位的爭奪,不得而知。

    提瓦特所剩下的魔神不多了,不出意外,璃月那邊將會在摩拉克斯和奧賽爾決出勝負之后結束戰斗。

    誰又能肯定,眼前的存在不是因為兩位魔神常年僵持不下,才在眾多呼喚和祈禱中誕生出來呢?

    溯有預感,它的誕生很有可能代表蒙德這邊要分出最后的勝負了。

    溯拋開那些想法,先是詢問:“該怎么稱呼?”

    它答:“巴巴托斯。”

    溯忍不住再次打量對方,這位名為巴巴托斯的存在好似沒有真的實體,也不像其他魔神。

    比起魔神,他給人的感覺更為純粹,就好像風元素的凝聚體。

    想想自己看過的修仙,魔幻等題材,再結合那些大大小小部落談論的風,溯忽而懂了。

    “風中誕生的風之精靈。”

    巴巴托斯輕笑一聲,這是默認了溯的話。

    冰原覆蓋的蒙德,在安德留斯和迭卡拉庇安之后,又出現了新的強風。

    溯問:“戰爭,是不是要開始了。”

    巴巴托斯:“哪怕是戰爭,也需要一個時機。但,這次的戰爭,是為了自由,為了新的未來。”

    巴巴托斯發出邀請:“你愿意助他們一臂之力嗎?”

    溯的拒絕很是干脆:“我不會加入任何一方勢力。”

    巴巴托斯又笑:“確實是能想象得到的回答。”

    溯微微偏頭,看著他:“能想到,卻還是問了出來。”

    巴巴托斯沉吟一聲:“因為看到熟悉的自由,不由自主地想要同行。不過,是否同行都是自由,我不會強求。”

    說到這里他自己都笑了:“更何況,不論是安德留斯還是迭卡拉庇安,他們看起來都比我要有勝利的希望,自然強求不來。”

    對此,溯不發表任何意見。

    巴巴托斯:“還真是謹慎呢。”

    不知是否是錯覺,溯好像從這話中聽出撒嬌埋怨。

    有點不知道怎么招架。

    巴巴托斯正色:“我自然無法要求你做什么,但我希望你能繼續現在做的事。戰爭開始后,本就沒有多少棲身之所的高墻外的人類生存將會更為艱難,而那個時候的我也沒有多余的精力再給予更多庇護。不論結果如何,我都希望他們的存在能夠延續,繁衍不斷,對自由的祈禱就不會停歇。”

    溯看著他,詢問:“這是想讓我幫你?”

    巴巴托斯笑道:“用他們來說,這叫互利互惠。”

    “他們?”再次聽到這個詞,溯不由得問了,不過想到眼前的存在可能要參與戰爭,而且是可能結束蒙德紛亂的戰爭。

    所謂的他們,應當是同伴,或者眷屬。

    巴巴托斯只是這么回答:“他們是不想再繼續被壓迫的人類,想要獲得自由的人類。哪怕現在時機還不成熟,只要這股信念依舊存在,慢慢傳遞,漸漸壯大,自由的風會吹向每一位向往自由的人類。”

    溯忍住繼續詢問的念頭,既然不參與,那就不要去了解。

    不論蒙德最后的勝者是誰,從根本來說,都與他沒有關系。

    又不是他要坐上神之位,不結仇,以后自然不會被報復。

    這也是溯希望璃月地區最好還是摩拉克斯勝出的原因之一。

    奧賽爾那邊的家伙可是記仇的!

    忽而巴巴托斯往前幾步,坐了下來。

    他雙腿輕飄飄地在懸崖邊晃動,看起來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

    溯看了眼因為黑夜更為可怕的懸崖,默默退了兩步。

    他的舉動讓巴巴托斯樂了:“有我在,不會出事的。”

    溯搖頭:“不會出事不代表不會害怕。讓我拿自己去冒險,不可能。”

    巴巴托斯手托下巴:“原來如此,這么說溯是信任我的。”

    溯看著他:“應該說,我相信自己對你還算有用。”

    這回答是真得讓巴巴托斯樂了。

    溯哪里是‘還算有用’,他這般的存在,是所有魔神都想拉攏的存在。

    哪怕是跟他有仇的奧賽爾,這么長時間沒找他麻煩還不就是因為沒舍得下殺手?

    溯沒打算加入任何勢力,與任何魔神為敵,這讓魔神之間都保持微妙的平衡。

    巴巴托斯想,如果不是璃月和聯盟軍交戰,多位魔神死去,那片區域只剩下巖之魔神與漩渦之魔神爭奪,想必巖之魔神也不會那么急切地拉攏溯。

    漩渦之魔神對溯感情本就復雜,倒是因此慢了一步。

    巴巴托斯問:“真的不打算加入誰,保證自己的生活嗎?”

    他倒是很直白:“如果璃月輸了,獲勝的是奧賽爾,你的日子應該不好過。”

    溯笑問:“巴巴托斯大人是想讓我現在表忠心,加入你們的陣營?”

    巴巴托斯知道他話里有話,不出意外他只要點頭將再次獲得拒絕的答案。

    于是,對于溯的問題,巴巴托斯卻是笑笑。

    “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你是自由的,加入與否是你自己的決定。所有人都可以努力說服,但不應該出手干涉你的決定。”

    他說:“我倒是覺得你現在這樣的狀態挺好。哪怕你只是在蒙德短暫逗留,哪怕你還會去往其他國家,但你還會路過,依舊會給那些陷入絕望的孕婦新的希望。”

    “不論從哪方面來看,我們都是受益者。只不過,能不能想開,就要看是否貪心了。”

    溯又問:“巴巴托斯大人不貪心?”

    “貪心。”巴巴托斯很誠實:“那些本以為不會活下來的嬰兒,那些本以為會死去的女人都活了過來,一個接著一個,自然滋長了心底的欲望。我不會否認這一點。”

    “但我很有自知之明,從你長時間停留在璃月來看,你對璃月的情感不一般。”

    溯微微瞇起眼:“就不能是巖之魔神強制留我在璃月?”

    “有這個可能,但你也不能否認自己確實看好璃月。”

    巴巴托斯打斷他要說的話:“夢之魔神與摩拉克斯以及奧賽爾都是敵對關系,作為她座下的夜叉,你的立場自然與他們相反。”

    “但是,也許你自己都沒發現,哪怕你確實游走北大陸,哪怕漩渦之魔神的子民也曾受你恩惠,但你呆的最多的地方,其實是璃月。”

    巴巴托斯點到為止,有自己的私心自然不會去真的做推手。

    他說:“因此,我更希望溯不加入任何勢力,這樣一來蒙德的子民也會成為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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